第1章 被只熊貓抓走了

第1章 被只熊貓抓走了

第1章被只熊貓抓走了

喜喜和兔爺被人綁票了。

準確地說,是當時喜喜拿着一根胡蘿蔔要喂兔爺,突然一群黑衣人從客棧牆上跳了下來,像抓魚那樣撒下一張網。本可逃命卻被胡蘿蔔迷了心竅的兔爺一躍而起,一口咬住喜喜手裏的胡蘿蔔,然後一人一兔就同時被兜進漁網團成團塞進了馬車。

現在兔爺正抱着胡蘿蔔蹲在喜喜面前啃得正香,對全身趴地臉貼木板的她視而不見。

喜喜在心裏怒罵,死兔子,你家主人就要被人剁了,你還不給我咬繩子,等我一鬆綁就把你燉了。

可現在那些黑衣人並沒有要給她鬆綁的意思。

從馬車軲轆轉動作響和外面由喧鬧至平靜的聲音來判定,馬車應該是從繁華街道穿過了城門,再進入稍微安靜的郊外。郊外還偶爾有商客往來的說話聲,直到那些聲音也消失,車子突然顛簸起來,抖得她像炒鍋里的豆子翻滾——上山道了。

喜喜被震得直哆嗦,對着兔爺長嘆一口氣——墨家要亡我。

墨家的祖宗據聞是墨子,攻城戰和防禦術天下聞名。墨家當年隨開朝皇帝征戰八方,皇帝登基,封地墨城。久而久之,墨家勢力坐大,連朝廷都要忌憚三分,而現任城主墨白年輕有為,行事果敢,短短三年更將墨城勢力拓展三倍。聽說現在已經到了墨家稍有動作,太子就要少吃兩碗飯對月流珠的地步——生怕皇帝老爹給自己掙下的家業一眨眼就被墨家奪走。

在一個月前,喜喜才不關心會是墨家奪了天下還是天下奪了它,直到有一天,鄰居投訴她家塵封已久的倉庫鬧耗子,耗子還鼠膽包天跑去自家偷糧食。懶了十七年的喜喜只好拿着掃帚去打掃倉庫。

誰想倉庫竟然有個窟窿,喜喜一腳踩空,滾進深不見底的深洞,差點摔斷三根肋骨。

喜喜昏迷后醒來,一睜眼就被面前堆了四壁的金銀珠寶閃瞎了,連從她腳下逃竄的耗子也沒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雲家祖孫四代開當鋪,到了喜喜這代,已經窮得叮噹響,可沒想到祖上三代如此有出息,竟然搜羅了這麼多璀璨奪目的寶貝,看得喜喜頓覺化身富婆,可以坐擁三千美男。

正當她喜滋滋地數着各種稀世珍寶時,一本小冊子入了她的視線,翻開一看,扉頁署名“雲飛天”,旁邊小字“妙手空空”。

喜喜盤腿沉思許久,恍然——雲飛天是太爺爺的名字啊。她再沉思,又恍然——妙手空空可不就是七十年前名震江湖讓各路人馬變成慫包的絕世大盜。

那可是上可偷國庫,下可偷內褲的飛天大盜!

喜喜手一哆嗦,冷汗涔涔,再看看這環境,這冊子,這字跡……難道自己的太爺爺就是妙手空空?!

雖然妙手空空過世多年,但是他跟墨城鬥法二十年的傳奇事迹,經久不衰,到現在還是說書人的經典話本。

據聞,妙手空空最大的樂趣就是偷墨城的東西。

因為墨城老城主曾揚言妙手空空算個屁,墨城的防禦才真是絕。

於是墨城就成了妙手空空最愛去的地方,不管老城主把東西藏在哪裏,他都能找到並且偷走。

墨城當然不會甘心,妙手空空來一次就全面升級一次主城防禦能力,鬥了二十年後,墨城的防禦術更為精湛,各種玲瓏機關能困鬥獸,名聲之大,八方國君都派人來請教。然而這對妙手空空來說並沒有什麼用,他照樣來去自如。墨城眾長老眾護衛已經從二十年前的“我靠,妙手空空又來啦!大家拎傢伙上!”完成二十年後的“噢,妙手空空又來玩啦,要不要喝口茶再走呀?”的淡定轉變。

直到有一天,老城主過世了。頭七那日,有人發現老城主的牌位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壺酒,守在靈堂前的眾高手誰都沒有察覺到是誰送來的。

也是從那時起,妙手空空再沒有在墨城出現過,也消失在了江湖上,成為一個傳說。

可誰能想得到,那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太爺爺。好好的飛天大盜不做,竟然邁入當鋪這種沒前途和錢途的行當,真是太沒志氣了。

喜喜仰天長嘆。她又想到爺爺每次都很崇拜地跟她說他爹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真品贗品……現在想想緣故,簡直心驚膽戰。

而現任城主那個混蛋,什麼時候不送請柬,偏偏是在她發現太爺爺秘密的第二天送。

早上一開門,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就遞來燙金請柬,面無表情地開口:“在下墨城中人,城主想請雲姑娘去一趟墨城。”

自覺身份暴露的喜喜嚇得兩眼一黑,暈過去了。

半夜她收拾好包袱拎着籠子準備帶兔爺逃命,結果墨家護衛已經把這裏圈成了豬圈,根本逃不出去。

經過一個月的拉鋸戰,總算讓她找到銅牆鐵壁的破綻,順利逃出永樂街。可沒過兩天,她就在客棧被抓了。

喜喜現在躺在馬車裏,心裏的陰影面積已大如銀盤。她才剛過完十七歲的生日,老天也太薄待自己了。

他們肯定知道自己是雲飛天的曾孫女,所以才上門來找。他們一開始對她友好邀請,只是為了套出墨城丟失的百件寶貝吧,見她不吃軟不吃硬,於是惱羞成怒,把她綁了,準備對她進行折磨,逼問出寶貝下落,然後……

好像想太多了。

喜喜用腦袋碰了碰兔爺:“你的門牙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張嘴,讓我磨繩子。”

兔爺被她推得歪了歪身子,瞥她一眼,慢吞吞蹲回原地,繼續啃胡蘿蔔。

“你就不怕被燉了嗎?張嘴,亮出兔牙。”

兔爺依舊不理她,天大地大,胡蘿蔔最大。

直到整根胡蘿蔔被啃完,它才心滿意足地抖了抖球狀尾巴,身子一歪,前爪微蜷,準備睡覺。

喜喜:“……”

人跟動物果然是沒有辦法溝通的,早知道還不如養條旺財,至少可以幫她咬人,關鍵時刻還能咬繩子。

半個時辰后,馬車終於下了山道,像是駛向了一條平穩大道,車子沒有再顛簸得厲害,跟她之前查的墨城路線地形一致,讓她更加肯定心中猜測的目的地。

墨城在山清水秀的江南一帶,主城佔地萬頃,掌控六十餘州。用史書上的話來說,那就是“割據一方,隨便稱王”,也難怪太子要吃不下飯了。換作是喜喜,也要憂心忡忡寢食難安。

一路走走停停,除了繩子沒離開過她的身,吃喝還是很禮待的。半個月後,終於抵達墨城,而喜喜……胖了五斤,硬生生養出了嬰兒肥。兔爺也因吃好喝好,變成了一個雪球。

一人一兔兩個胖子被送進墨家莊內,等着傳說中的城主過來。

城主外出辦事未歸,要明早才回來。於是兩“人”被移送到偏房,綁在身上的繩子終於鬆開了。給喜喜解繩子的是個花容月貌的妹子,滿臉帶笑地跟她道歉:“那些傢伙真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竟然綁了一個小姑娘半個月,早知道該我親自去,就不會鬧出誤會了。”

對被粗暴對待了半個月的喜喜來說,這些話簡直就跟夏日裏的山澗清水般悅耳,聽得她感動不已,淚水漣漣。

白煙收拾好被子出去時,又回頭嫣然道:“不要離開這間屋子喲,否則你和你的兔子都會變成手撕包菜哦。”

喜喜:“……”

兔爺:“……”

墨城的人果然都是人面獸心!

喜喜盤腿坐在床上,摸着兔子的毛,開始琢磨逃跑大計。想來想去好像都是死路一條,她最終放棄,身體一倒,睡覺。

“哈!”

“喝!”

“哈!”

大清早就傳來整齊劃一氣勢如虹的聲音,吵了半個時辰還沒停。喜喜忍無可忍揉揉眼起身,迷糊了好一會兒,抱起兔爺開門,見門口沒人,也沒有看見威脅要將他們做成手撕包菜的那姑娘,挪了挪腳尖,順利踏出了第一步。

循聲往那像是操練的場地走去,穿過院子,又走過大殿,喜喜才終於明白為何離得這麼遠,還能聽見那麼大的動靜。

眼前練武場上,數不清的刀劍齊揮,動作如出一人,看得她咋舌不已。而前面高台上,一人獨站,定如松柏看着前方。

“那位就是城主大人。”

喜喜偏頭看去,說話的正是那個包菜姑娘。她仍是滿眼笑意,卻硬生生讓她看出殺氣來。姑娘,頂着一張天真善良的臉內心卻黑暗無比這是犯規的。喜喜回頭看去,盯着那人。

風聲颯颯,眼前男子衣袂飄飛,墨發不束緞帶,隨風輕揚。他背影挺拔,從身材來看,實在是個美男子,就是不知道正臉如何。正當喜喜想他一回頭會不會嚇死一頭牛時,前面的人像是聽見了動靜,緩緩轉身。

白皙面龐上一雙墨色眼瞳滿是疏離,還沒靠近就似將人拒絕在百里開外。他里着月牙白銀紋長衫,外罩鴉青色長袍,寬袖飄蕩。不可否認,墨白風姿俊秀,是個走在街上不會被人群淹沒的美男子。

只是……穿這麼多,在這蟬鳴未絕的五月天裏,看得喜喜要熱死了!

外面烈日高照,吹入廳堂的微風也夾着夏日酷熱之氣,撲了喜喜一臉,然而此時她正冒着冷汗,完了,進了狼窩吾命休矣。

白煙以為她熱,風姿綽約地走上前遞了一條香噴噴的帕子給她擦汗。喜喜哆嗦着接過,拭去額頭冷汗:“不知城主大人找我所為何事?”

他要是開口就問太爺爺的事,喜喜就把懷裏的兔爺甩他臉上,然後掐住他的脖子脅迫他放自己出去。

等等,莫非墨白的武功據說已經出神入化,神鬼不近了?

這樣想着,喜喜內心忐忑不已。

墨白雙眸淡漠,一臉冰山模樣,開口也是冷冰冰的:“我有一事要說。”

“您說。”

“皇宮近日收到一件南海玉觀音,請我去一辨真偽,你跟我一起去。”

喜喜一抖,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去,這件事簡直比進了墨城還要危險。

南海玉觀音是一尊觀音玉像,玉自然是上好難尋的白玉,但貴重之處不在玉質,而是雕刻之人,是鼎鼎大名的玉手觀音。玉手觀音一生精雕了十件佳作,件件貴抵城池。而這南海玉觀音玉雕,是她耗盡畢生心血所雕刻成的最後一件玉雕,其珍貴不可想像。

辨別珍寶實在不算什麼難事,難就難在那件珍寶現在不是在別的地方,而是在皇宮。

朝野上下誰不知道現在老皇帝已經半隻腳踏進閻王殿了,各路人馬蠢蠢欲動。可老皇帝精明了一輩子,臨死之前當然要再精明一把。這個時候用辨別玉瓶真假的理由召墨白進宮,這不是明擺着要除掉後患嗎?

那喜喜怎麼可能跟着他一起去赴鴻門宴,她可沒這麼傻。

“我不去。”

白煙在旁笑盈盈道:“你必須得去。”

“為什麼非得找我去?”

“因為這是我們城主的命令。”

喜喜差點沒直接啐她一口。

墨白:“混個臉熟。”

混臉熟是什麼鬼,我跟你不熟好不好。喜喜腹誹,跟皇帝混什麼臉熟,她義正詞嚴地道:“我不去!”

“看來你還沒想好,白煙,給她安排房間。”

“是,城主。”

喜喜咬牙,這種事用腳趾想都不可能想好,哪怕是讓兔爺想,它也是立刻搖頭的好嗎!

喜喜被包菜姑娘押送回房時,抱着兔爺好不憂傷。看來墨白果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否則怎麼會在市井之中獨獨找上她。而且他還堅決要求她同去,難道他覺得自己是妙手空空的後代,輕功必定不錯,所以能助他一臂之力成功離開皇宮?

這理由也太扯了。

而且她到底會不會武功,他這種高手會看不出來?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她絕對不能去赴鴻門宴。

喜喜戳了戳縮成一團要睡覺的兔爺:“你往門口左邊跑,引開敵兵,我往右邊逃跑吧。”

兔爺不理她,挪了挪小短腿,彷彿在說:“別動本大爺。”

喜喜拿胡胡蘿蔔戳了戳它,還沒開口,就見它立刻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盯着胡蘿蔔,張嘴就要咬。她立刻抬手,指了指門口。

兔爺小眼一亮,後腿一蹬,跳下凳子快速往外沖,轉眼就消失在了大門外。

喜喜放輕腳步走到門口,探頭看去,結果發現那守門的人巋然不動站着,根本沒有去追兔爺的意思。

果然把希望寄托在兔爺的美貌上是不可能的。

“我兔子丟了……”喜喜趴在門上帶着哭腔道,“我家兔子丟了,你們能幫我找回來嗎?”

喜喜演技滿十分,兩個護衛不約而同看去。

她雖然沒有妲己之貌,但好歹也是天生麗質,見他們隱有動搖,以袖掩面,嚶嚶哭泣:“我的兔子……兔子……”

兩護衛對視一眼:“……我們這就幫姑娘找去!”

一眨眼,他們也跟兔子一樣跑了。喜喜抬起頭,彎嘴一笑,沒有武功和輕功,有演技也是能走遍江湖的,當然,前提是看臉。

她思量片刻,剛才包菜姑娘押送她過來的時候是右邊,右邊往來的人很少很少,如果提早觀察避開往來的下人,應該能順利前進一小步。

待她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兩天,等兔爺循着她的氣味……不對,循着胡蘿蔔的氣味找到她,會合之後,估計他們在附近搜索的警惕心也沒了。然後她再前進一小步,一點一點往前挪,終有一天會出去的。

喜喜滿懷信心地踏前一步,餘光突見一道紅色魅影閃過,風一般落於背後,一指點在背上,然後她就不能動了。

那紅影子聲音幽幽的如鬼魅,在她耳邊吐着冷氣:“我說過的喲,你們要是敢亂跑,我就把你們變成手撕包菜。”

“……”

逃跑第一計失敗了,兔爺被裝在燉鍋里送了回來。喜喜抖啊抖啊地揭開鍋蓋,生怕看到一鍋兔子肉。蓋子一揭,受到驚嚇的兔爺猛地跳出燉鍋,撲進她懷裏,抱了胡蘿蔔還瑟瑟發抖,久久不能平靜。

然後送來的晚飯是手撕包菜。

喜喜:“……”

兔爺:“……”

不知死活為何解的喜喜拍拍兔爺的腦袋,細思逃跑第二計。

用過晚飯,婢女來稟報說澡房的水準備好了,請喜喜過去。

明明她是被綁來的,可竟如此禮遇,還邀她去皇宮。墨白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從他的態度來看,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泡在滿是熱水澡桶里的喜喜一驚,難道某年某月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墨白一見鍾情了,但是不好放下城主的面子於是用這種手段把她綁了來?

不對,真喜歡了怎麼會特地帶上她送死。

那就是某年某月自己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所以他用這個法子對她?

也不對,他堂堂城主要報復個市井小民還不容易,何必大費周章!

喜喜長嘆一口氣,再想下去頭髮都要白了。她快速洗乾淨,靜悄悄起身,穿好衣服打開窗戶,左右看了看沒人。她一把撈起在桌上睡着的兔爺,跨步跳上窗檯,從窗戶逃走。

初十的月亮從雲端露出小半牙兒,染得群山輪廓成了青黛色,夜色幽深,格外瘮人。

好在懷裏的兔爺身體軟暖,讓喜喜稍稍安心。

她一路前行,穿過一片小樹林,隱約聽見水聲,鼻子嗅了嗅,空氣中氤氳着濕潤的熱氣,難道前面是溫泉?

喜喜撥開荊棘往那邊探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仔細一看那溫泉裏面竟然有個人,而且從光裸的胸膛來看,還是個男的。她眯眼看清,差點沒從半坡上滾下去,那人絕對是墨白。天下要是能找到第二張這麼冰山的臉,她就不叫雲喜喜。

泡熱乎乎又愜意的溫泉也這麼嚴肅,他不累嗎……

似黎明時籠罩山林雲煙般的霧氣氤氳散開,縈繞着水中人。他似乎是靜靠在岩壁上很久,身前都沒有漾開一圈水紋。他雙眼微合,月兒投落的斑駁光影返照臉上,輪廓也顯得柔和了些,靜如水墨畫,人也如畫。

墨白忽然睜開眼,水中光影已入眼中,他緩緩抬頭,視線定在喜喜那邊:“看夠了嗎?”

喜喜一抖,差點把兔爺甩出去。妖孽啊,看着看着就入了神。他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為什麼偏偏做跟皇帝抗衡隨時要掉腦袋的城主:“我、我路過。”

“那你現在可以原路折回了。”

“哦……”喜喜默默起身,走了兩步又折回,微眯兩眼,“你就不怕我再往別的地方跑?或者是說……你在這兒療傷,根本就起不來?”

墨白看了她一眼:“我像受傷的人?”

何止不像,從白天挺秀的站姿來看,簡直就是身體倍兒棒。喜喜摸摸兔爺,恍然,慢慢摸索着爬下半坡,走到溫泉一旁,找到他的衣服,蹲身翻找。

墨白語氣冷厲:“你想找死?”

“找死我不想,找腰牌倒是真的。”喜喜俯身微微向前,沖他一笑,“你沒受傷,可是又容忍我在你面前活蹦亂跳,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你從未在姑娘家面前光過身子。”

墨白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喜喜忍笑繼續翻找,真是沒想到,堂堂城主大人竟然還沒碰過姑娘。她一頓,禁不住又看他。墨白冷聲:“做什麼?”

喜喜咽了咽,試探着問道:“城主大人,難道……”

“什麼?”

“你不舉?”

“……”

如果有什麼能將一個人盯出篩子來,那墨白的一雙冷眸大概已經足夠了。

喜喜趁着他還沒有氣到會從水裏跳出來揍自己一頓,找到腰牌后她就立刻拎着兔爺跑了。臨走前還把他的衣服捲成團,往遠處另一個溫泉眼裏拋出一條優美的線條。

“啪嗒。”

只有黑白兩色的衣服掉落水中,拍出一圈圈水紋,浮遊水上。

墨白:“……”

喜喜哼着小曲大搖大擺地往小路上走,想他必是經常來這裏,藉著隱隱月色,能看得見些許路的模樣。順着這條路,可算是讓她找到了有護衛巡邏的地方。

她輕咳一聲,不急不慢地走到他們面前,等他們亮出刀劍要押她回去,她便從懷裏掏出玉牌:“你們城主讓我走了,還不快點帶路開門。”

一眾護衛面面相覷,面帶懷疑之色。喜喜詫異:“你們該不會是覺得我有那個本事能偷到你們城主的腰牌吧?”

話落,眾人齊齊瞪她——“我們城主大人不可能這麼差勁”,然後立刻有人前來帶路。

喜喜美滋滋地跟在他們後面,現在發愁的只有自己身上沒錢,下山還要很長一段路,到時候墨白指不定已經跟上來了。

然而喜喜估算錯誤,墨白沒有在她下山後追來,因為她才剛走到墨家大門口,墨白就來了。

見眾護衛神情嚴肅,滿眼恭敬往自己身後看,喜喜偏頭看去,墨白的頎長身影出現在眼前,看得她心跳加速,喉嚨幹得厲害。

他仍舊是外着黑色長袍,裏面白色錦衣,雍容冷貴。

墨白緩步走近,已經是一臉要撕了她的模樣,臉上冷得要掉冰碴:“你不能走。”

喜喜憤然道:“為什麼?”馬上都要逃出去了,她不甘心。

墨白用那張好像倒扣了一碗冷麵的臉說道:“哦,皇曆說,今日不宜出門。”

喜喜:“……”這個理由要不要這麼一本正經地說出來!

此時護衛已經默默地把喜喜交給他們的腰牌上交給墨白,然後喜喜就被墨白拎着往回走了。喜喜垂淚,天要亡我……

她偏頭看去,見他穿的衣服已經乾爽,來追蹤自己的速度又這麼快,想必是她前腳剛走,後腳那些來追她的人就到了,還給他拿了新衣服。等等……她抬頭問道:“難道你的衣服只有黑的和白的?”

墨白已經懶得看她,一手像她拎兔爺那樣拎着她,完全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

走了十幾步,暗夜中飄來一抹紅色影子,喜喜只是看見那嫵媚身影,就知道是誰了。墨城護衛首領,頂着一張純潔的臉卻總說著狠毒話的包菜姑娘。

白煙飄然落下,甩了她一個眼刀,面上卻笑盈盈的:“看來下次姑娘梳洗,要找根繩子綁在澡桶旁了。”

墨白將她往前一放:“帶她回去。”

“是,城主。”

喜喜暗嘆,剛脫離了被拎的命運,又落入了餓狼之手。太爺爺當初為什麼非得去偷墨家的東西,害得她現在心驚膽戰,根本沒有罵人的底氣。墨白已經離開了,包菜姑娘還在對她笑,笑得她兩腿發軟。

“你也算得是有本事了,在墨城竟然還能逃到大門口,難怪城主指名要你進城。”

喜喜豎起耳朵:“你們城主親自指名的?我一個住在窮鄉僻壤開當鋪的人,你們城主怎麼知道我?”

白煙一彎嘴:“嘁,誰知道。”

她伸手摸摸兔爺,兔爺也溫順地抬頭討好似的讓她摸。

喜喜暗暗呸了一口兔爺,真是見色忘友的兔子,她平時要摸的時候它就沒這麼乖。

白煙摸了摸兔爺,幽幽嘆道:“養得真肥,早知道晚上就該燉了的。”

兔爺一個哆嗦,拼了命地往喜喜懷裏鑽。喜喜將它捂好,挪開包菜姑娘的手。連護衛首領都不知道她被看上的緣故,也是蹊蹺了,她問道:“你們城主不會不知道聖上這個時候讓他進宮是什麼意思吧?這根本是鴻門宴啊。”

白煙又“嘁”了一聲:“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們墨城了,除非老皇帝的腦子被驢踢了,否則怎麼敢動這種心思。”

大言不慚!喜喜倒抽一口冷氣,擔憂地摸了摸腦袋,生怕這話被人聽見連累她也一起掉腦袋。想到剛才的事,她又問道:“你們城主只穿黑白衣服嗎?”

白煙想了想,才答:“好像是。”

喜喜撲哧一笑:“從裏到外都是黑白配,跟熊貓似的,以後不要叫墨城主,叫熊貓城主算了。”

白煙忽然瞧她,眉眼越來越彎,眼神越來越精亮,久久沉吟:“噢……熊貓城主……”

月牙不知何時全都隱沒雲端,地上不見半寸銀白,喜喜抬頭看去,已是月黑風高,陰風大作……

喜喜一覺睡到日晒三竿,沒有人來叫她起床。

她躺在床上沉思良久,才隱隱想到到被墨白留下來的原因。

正當她想得入神,婢女來請,說墨白讓她過去一起吃午飯。

墨白的臉實在是很好認,不是因為俊美得逆天,而是因為在人群中實在很難忽略那張近可冷死花草的冰塊臉。

兩人位置很近,喜喜還是往他身旁挪了挪。如木雕般端坐不動的墨白緩緩偏頭,眸底夾冰:“離這麼近做什麼?”

喜喜一本正經道:“解暑。”

“……”

白煙頓時忍笑,忍得妖媚的臉都有點扭曲了。看慣了老大消遣別人,還是頭一回看見有人敢消遣老大。

喜喜掃視一眼長桌上的眾人,沒有要把她摁地上痛揍為他們城主報仇的意思,看來墨白抓自己來,果然不是因為有仇。

如此喜喜就更加篤定剛才的想法,也更加安心了。

菜陸續上來,有葷有素,甚至還有給兔子專門準備的胡蘿蔔。這些食物擺在面前引誘着她的胃,可墨白遲遲不動筷,還在問着眾人近日墨城情況。等將方圓百里的事都問了一遍,才終於開飯。

喜喜大快朵頤,好好地把肚子填了個飽,吃得形象全無。她時而抬頭瞄瞄眾人,眾人皆是面有驚詫和隱隱嫌惡。再看墨白,仍舊是不動聲色。

兔爺酒足飯飽,趴在桌上兩眼微閉開始犯困。眾人陸續離開,不多久,殘羹飯菜也被收拾走了。

喜喜和墨白兩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廳,氣氛慢慢開始結冰。她偏身對着正在喝茶的他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千里迢迢把我抓到這兒來了。”

墨白喝下一口茶,微微挑眉:“哦?”

喜喜往前一撲,抱住他的胳膊哭道:“因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

墨白猛地一震,抓了她的衣服就往後拎,淡漠眉眼挑得更高:“我沒有妹妹,就算有,也不是你這種貌不驚人言不壓眾,武功半點不會根骨奇差的。”

“……原來你毒舌的時候會好好說話啊。”受到莫大侮辱的喜喜指向他腰間的龍紋玉佩,“昨晚我翻找你衣服就看見它了,後來一想,這玉佩的材質跟我從小戴到大的鳳紋玉佩一模一樣。你一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她特地甩了甩手中的鳳紋玉佩,這可是她爹從小就交給她,說是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讓她千萬不能弄丟。

墨白終於看了她一眼:“吃飽就該去睡覺。”

喜喜詫異,對她的容忍度如此之高,不計較她的形象還打算帶自己進宮玩耍的竟然不是她親哥。她摸着兔爺,沉思許久,抬頭看他,遲疑道:“難道……你是我爹?”

墨白:“……”她這是什麼眼神!

墨白當然不是喜喜他爹,但也不是她哥,更沒有在暗戀她。

喜喜覺得自己的腦子糊塗了,那他到底抓自己來好吃好喝做什麼,要去皇宮辨明珍寶實在用不着找她這個沒名氣的,還是開當鋪營生的人吧。

兔爺拱了拱她的下巴,喜喜微微低頭看它,見它赤眼隱含痛苦,兔唇微動,又用腦袋拱了拱自己。她忙坐起身,將它全身都檢查了一遍,沒有外傷,那是生病了?

兔爺胡亂地蹬了蹬腿,爪子都露了出來。喜喜忙把它抱懷裏,慌忙下地,連鞋也沒穿就往外跑。

一頭撞到外面,正好白煙在,一瞧她便跟捉到賊似的得意:“喲呵呵,又想跑,被我抓了個正着吧。”

喜喜急聲道:“我的兔子生病了,最近的大夫在哪裏?”

白煙雙目一瞪:“我帶你去。”

喜喜不由感激,關鍵時刻她果然是個好姑娘。沒走兩步,就聽她嘀咕道:“這麼肥美的兔子病死就可惜了……”

“……”

兔爺生無可戀地閉上了眼。

大夫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自稱姓宋,生得俊逸非凡,舉手投足待兔爺十分溫柔,以至於向來喜歡姑娘的兔爺也很乖巧地趴在毛毯上,沒有亂蹬腿。

喜喜眯眼看着宋神醫,在想他到底會是好人還是壞人,都說相由心生,來到墨城之後,她發現這句古話在包菜姑娘身上破滅了。見他像是檢查好了鬆手,喜喜收回心思:“兔爺怎麼樣了?它沒得什麼重病吧?還能繼續活蹦亂跳吧?”

宋神醫意味深長地道:“它只是吃多了,脹氣。”

兔子一得病就容易掛,擔心了半天差點哭出聲的喜喜一愣:“脹、脹氣?”

宋神醫微微點頭,又重複道:“對,脹氣。”

喜喜撫額,沒臉面對大夫,也懶得去看自家兔子了,身為她的小夥伴竟然會有吃撐了這種事。再看它,還打了個飽嗝,一雙兔眼迷離愜意。白煙俯身摸摸它的肚子,笑盈盈道:“吃吧吃吧,吃胖點。”

兔爺打了個哆嗦,閉眼裝死。

門外突然出現一個影子,將月光遮擋了大半。喜喜抬頭看去,墨白正站在那兒,一張俊臉背光,看不太清,一雙眼睛卻精亮有神。她還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就聽他一字一句道:“是誰,在護衛面前給我取‘熊貓城主’的綽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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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熊貓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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