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未來的女朋友
第2章你未來的女朋友
平日，斐承清的日常作息十分規律，晚上結束集訓之後，洗漱完畢，再看會兒書，然後安然入睡。初來靜途山度假的他遠離高強度集訓，作息時間更為提前，一到晚上就早早放下手機。他正準備睡覺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承清，你睡了嗎？”
斐承清開門：“有什麼事嗎？”
“我們明天去哪兒玩啊？”
“你想去哪兒？”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女孩子淺笑，酒窩蕩漾，嫵媚至極，沐浴過後的身體散發著清香，隨着動作舒展時淡時濃，在萬籟俱寂的夜晚，這無疑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大概也只有斐承清這種人才能抵住這種誘惑，他甚至無須刻意保持距離，神色泰然地道：“這裏有座民俗古鎮，半天能逛完，你有興趣嗎？”
“好耶，那明天幾點出發呢？”
“我哥明天大概7點半上班，我們可以坐他的順風車。”
“嗯嗯，可以。”但杜艾莎並沒有結束話題的意思，“你還沒睡嗎？”
“準備睡了。”斐承清說完準備關門。
“我有點睡不着，怎麼辦？”
“數星星吧。”
“你？”杜艾莎快被氣得吐血。她已經放下矜持，意思那麼明顯了，怎麼這塊木頭就看不出來呢？
“我困了，明天見。”斐承清下起了逐客令。
無奈，杜艾莎敗興而歸。
但她並不知道，這一切已被上廁所途中人小鬼大的小胖墩看了個徹底。
次日，大清早，小胖墩就被斐承清叫醒了。儘管擾他美夢的是小叔，但他的起床氣可沒有長幼之分，他照發不誤：“小叔，你怎麼這麼壞，我正在做夢快打上王者了，這麼早你叫我幹嗎？”
“去水上樂園玩嗎？”
“不去不去不去。”一連三個不去，可想而知小胖墩被破壞美夢的心情有多氣惱。
“我給你買變形金剛的全套手辦。”
即將跌入另一場美夢的小胖墩瞬間驚醒：“什麼，全套手辦？”一個鯉魚打挺，上一秒還在發起床氣的小男孩，下一秒就精神抖擻地跑進了盥洗室。
斐承清微笑着看着小男孩的背影，也不顧門口的女子拉長了臉。
小胖墩幾人上車之時，江小鹿正準備溜“西紅柿”。“西紅柿”看到杜艾莎后很花痴，立馬掙脫韁繩，熱情地撲上去。杜艾莎一個勁兒往斐承清身邊靠，連連嬌呼：“承清，承清，它想咬我。”
江小鹿怒從心起，蠢狗，看到美女節操就碎了一地，重點是還被人家嫌棄，真夠丟臉。
“西紅柿，給我滾回來，信不信我拿你做狗肉火鍋？”
“狗狗那麼可愛，你怎麼忍心吃它。”一看江小鹿這麼兇殘，杜艾莎忙為“西紅柿”求情。
“這種色狗留着，也是為禍人間。”
一旁看着的斐承清笑而不語，他不自覺地看向了杏眼圓瞪的女孩子，嘴角浮起一絲淺笑，但語氣卻清清淡淡：“我們現在去古鎮玩，你要不要去？”
他竟然在邀請她？不怕她成為閃亮大燈泡？雖然，她很想和他一起去，但誰要做“第三者”！
剛出大門，正伸着懶腰的金鑲玉耳尖得很，她興緻立馬就來了：“好啊好啊，美女，不介意多我們兩個電燈泡吧。”她望向杜艾莎，笑容中帶着一絲揶揄。
誰知道杜艾莎落落大方，甚至更為熱情：“對啊，一起唄。承清平時朋友也不多，正好人多熱鬧。”
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金鑲玉鎩羽而歸，求助地望向了江小鹿。她知道好友江小鹿其實骨子裏是個凌厲麻辣的性子，根本不像外表那般傻白甜。情敵段位這麼高，她看得下去？還不快找回場子？可此刻的江小鹿眼神卻獃獃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鹿姐姐，你去嘛，順便在路上還給我玩幾局，上上分。”小胖子也別有用心地邀請着。
“小孩，你也玩《峽谷戰紀》呢？”杜艾莎問。
“對啊，就是上分老難了。”
“《峽谷戰紀》上分很容易的呀，我來給你上分？”杜艾莎的吳儂軟語中含着一絲絲意味不明的挑釁，她這話表明她玩遊戲可比江小鹿厲害多了。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們出發吧！”在杜艾莎的“引誘”之下，小胖子華麗麗地倒戈。
頓時，繼“西紅柿”之後，江小鹿又受到友軍一陣暴擊。
斐承清望着她：“去嗎？”
“不去，你們玩得開心。”江小鹿收回略顯失落的神情，閃躲着男生清風白露般的目光。
她叫回“西紅柿”，獨自往回走去。
金鑲玉望着不遠處的一人一狗，嘆了口氣。小鹿約莫是動了真情，可杜艾莎明顯就是“綠茶婊”中的最強王者。小鹿這種思想單純的姑娘，估計只有被虐的命。她折回卧室，還是繼續睡個美美的回籠覺吧。
待會兒“24孝”好男友麥芽糖就來接她，她又能快活地浪上一天了！
下午，爬山的遊客多了起來，江家的小賣部開始忙不過來，儘管當天還有好幾個代練單沒有完結，但江小鹿分身乏術，無可奈何。
江媽媽午睡起床后，替代了她的崗位。於是，她借口上山走走，帶着“西紅柿”跑到半山的湖畔，打開了《峽谷戰紀》。
晚風習習，夕陽西下。
心情愉悅，遊戲運氣也跟着順暢起來。她代打的排位連勝七八局，晚上再玩幾把，就可以順利交差了。
“風景不錯。”一個聲音乍然在她耳旁響起。
她嚇了一大跳，險些跌進湖裏，幸虧這人眼明手快，把她拉入懷中。
淡淡的清香襲入鼻孔，心心念念的臉近在咫尺！
“我好像很嚇人？”
他眉目輕勾，似調侃，又似反問。
她吞咽一口口水，腦袋像撥浪鼓一樣：“不不，是我太大驚小怪。”
他的瞳孔是淺淺的褐色，澄澈得如腳下的這汪湖水。
她迷了，醉了。
而摟她的手臂力道不變，彷彿想維持一懷旖旎。
斐承清扶正她的身子，略顯清冷的臉好似被春風拂過，寒意解凍，絲絲微笑若隱若現。
“你怎麼上來了？”
“我哥說山上有一個湖，很美。”
“是啊，這湖特別漂亮，大家都喜歡來這邊納涼。”她獃獃地看着他的臉，不知道接什麼話了。
良久。
“那個……你們今天玩得怎麼樣？”
“一般般。”
一般般？想來就是開心了。也是，佳人在旁，豈能不快？
浮着紅霞的臉慢慢僵了。
遊戲還在繼續，操縱遊戲的動作不再凌厲肅殺，失誤連連。他安靜地坐在她旁邊，也不開口打擾她。
落日熔金，暮雲四攏，湖面鋪滿濃郁到近乎黑色的橙芒，如火焰餘燼拼盡全力的最終綻放。
最後江小鹿驚險獲勝，她再也無心開局，空虛的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悵。
“回去嗎？”他默然，站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江小鹿突然發問，聲音彷彿被夜露打濕，沉沉的：“你女朋友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斐承清很意外：“誰說我有女朋友？”
“難道杜艾莎不是你女朋友嗎？”她回頭，純黑的瞳孔漸漸放大，驚訝地反問。
“我確定她只是我同事。”斐承清無奈地肯定。
“這樣呀。”她忙別過頭，不讓雙眸中的意外之喜泄露自己的心情。
強大的情敵障礙被解除，她下山的腳步都變得歡快了！
身後的斐承清盯着她的背影，卻有些出神。
江小鹿，江小鹿，她剛才的神色多像一隻被驚嚇的深林小鹿啊！
他默然咀嚼着她的名字，慢慢地發覺心內暗暗流轉起一絲絲旖旎。
快到家時，江小鹿突然叫住斐承清，快跑到他身邊，混合著夜露的鼻息縈繞在斐承清耳畔。
“小哥哥，我長得是不是很像你一個朋友啊？”
他愕然：“我朋友？誰？”
“你未來的女朋友。”甜甜的嗓音帶着些許底氣不足的怯懦。
江小鹿咬牙，鼓起勇氣繼續道：“那個……我追你的時候，你跑慢點，我腿短。”
斐承清終於明了江小鹿的潛台詞，所以她是？
在此之前，他可沒看出這姑娘家家這麼麻辣大膽啊！
可一剎那后，江小鹿像一隻被戳孔的氣球，滿滿的勇氣泄盡，她紅着臉，略結巴地道：“……要不你先想想吧。”
她倉皇的背影消失在江家小屋之中。
斐承清雙手插褲兜，嘴角浮起淺淺的笑，從不乏女子主動撩他，他慣性般拒人於千里，但如果是這個有趣的江小鹿呢？
此時，站在斐家大門口的杜艾莎眉頭緊皺，她恨恨地盯着屋外兩人，就知道不能放斐承清獨自出俱樂部的門。瞧瞧，這才兩天多，就有兩個女人不知廉恥，投懷送抱。
“艾莎姐，贏了沒？”在隔壁客廳看動畫片的小胖墩大聲問着。
杜艾莎忙換了一副模樣，笑答：“快了，快了。”
晚上，和男友麥芽糖浪了一天的金鑲玉又擠進了江小鹿的“窩”，目的自然很明確——讓江小鹿給她排位上分。
金鑲玉：“哎呀，射手躲在草叢裏，快去切！”
呵呵呵，難道她沒看到對面刺客也在草叢裏？這是鼓動自己去送人頭嗎？
“你快點把兵線推過去！”
呵呵呵，自家水晶營地都快被小兵推完了，自己還不回去收兵線？
……
金鑲玉如老佛爺一般指點江小鹿對戰，似乎她才是那個戰績煊赫的最強王者。江小鹿翻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忍不住開口：“請你捲成一團，給我圓潤地滾開！”
金鑲玉被搶白之後，終於乖乖閉嘴。無聊的她打開江小鹿的電腦，她知道江小鹿這種單純的傻白甜不會藏匿私隱與心事，於是毫不客氣地在電腦里亂翻亂看，這一翻可不得了——搜尋引擎歷史記錄：
“怎麼勾引男神？”
“怎麼撩男人？”
“怎麼征服男神？”
“性感的穿衣打扮……”
……
“天啦，江小鹿，你現在好淫蕩，竟然想要靠性感風騷的穿衣風格去勾引征服男人，是去征服隔壁的斐大帥哥嗎？”
“你閉嘴。”江小鹿又羞又惱，對大大咧咧的死黨非常無語。
“哎呀，你這種單純可愛聰明伶俐的小女神……”金鑲玉回頭看了一眼正以一種奇怪姿勢半跪在沙發上的江小鹿，嘴角一扯，“……經，你若裙擺打開，男神自來。”
“惡不噁心，下不下流啊，金鑲玉。”
“一點點噁心，一點點下流。我看斐承清這種清冷的禁慾系男人，可能比較悶騷……”話匣子一旦打開，金鑲玉必喋喋不休。江小鹿可不喜歡談這個話題，於是靈機一動：“哎呀，你一說話，我團戰分心，死了。”
金鑲玉心疼得要死，忙緊閉着嘴。
之後，遊戲順利結束。江小鹿登上自己賬號，徒弟“西紅柿真好吃”也正好在線。
“西紅柿真好吃”發來一則遊戲申請。
她同意了。
作為一個專業代練，自然要熟悉已有的各種英雄技能及打法，才算知己知彼，提高勝算。江小鹿選了一個極為冷門的戰士，而“西紅柿真好吃”選了一個射手。
可不巧，團隊其他幾人都在練英雄，前期處於大劣勢，在一波團戰中，江小鹿為救“西紅柿真好吃”，英勇壯烈地犧牲了。
“西紅柿真好吃”：“謝謝！”
“保護小徒弟，是師父的責任。”她回答。其實這本也是遊戲的規矩：保護輸出，必要時，不憚於犧牲自己。
“西紅柿真好吃”經濟慢慢發展，裝備成型，打出的傷害漸漸讓人膽寒。
最後一波團戰，對方几人先後向“西紅柿真好吃”交出了全部控制技能，想集火“西紅柿真好吃”，但“西紅柿真好吃”巧妙地脫離了主戰場，己方隊友在吃掉對方大部分技能后，無一倖免。這也給“西紅柿真好吃”爭取了絕佳的輸出環境，他對對方技能的預判極為精準，走位靈敏風騷，平A（普通攻擊）暴擊，手速驚人：
一殺。
二殺。
三殺。
四殺！
五殺！！
團滅！！！
天下無雙！
隊友沸騰了，不停地刷“666”。
“漂亮！”
連對方都忍不住被其折服：“你們射手的確牛，這意識，這手速。”
對方法師大概是個妹子，她開口撒嬌：“哎呀，你真不憐香惜玉，打得人家好疼。”
“就是，幹嗎對我們班花那麼凶？”
沉浸在剛才精彩團戰里的江小鹿忍不住笑，心想，這惜字如金的“西紅柿真好吃”會回答才怪。
誰知道，屏幕上很快顯示一行字：“誰允許你們殺我師父？”
團隊氛圍有些尷尬……
江小鹿看着屏幕上移動的射手，竟然有一點點感動。從沒有人在遊戲裏維護過她，哪怕帶同學組隊開黑！但素未謀面的小徒弟卻主動替她“找回場子”，雖談不上多感動，但心裏難免有一番小感慨。
對面的班花問：“你師父是誰？微雨燕雙飛？”
“西紅柿真好吃”不再回答。對方法師大概被激惱，她和對面刺客及射手專門針對江小鹿的脆皮戰士，幾分鐘下來，江小鹿竟已然是十分難看的負戰績。
不知為何，“西紅柿真好吃”突然躲進了對面野區草叢，五秒、十秒、二十秒……始終沒有移動步伐，隊友都以為他掛機了。這時，對面法師想收掉減冷卻的Buff（強化某一能力），“西紅柿真好吃”動手了，一套技能加高爆發的普攻，瞬間就終結了法師。
不遠處的刺客想趕來替法師報仇，千鈞一髮之際，“西紅柿真好吃”購買一套專門針對刺客傷害的裝備，殘血反殺刺客。
對面兩人的屏幕秒變黑白，氣憤不已。
“戰士真垃圾啊，如果不是射手替你報仇，你不就是個渣嗎？”
“估計是靠男人上分的婊子吧。”
從沒想過女孩子罵人會這麼難聽，江小鹿想回嗆過去，誰知剛復活的敵方法師和刺客又被射手和己方隊友殺死。
原來，“西紅柿真好吃”並沒急於推塔，而是在對方的泉水旁專盯着嘴賤的刺客和法師。等他們一出了泉水，滿神裝的“西紅柿真好吃”立即開始殺人。
這種無言而強大的維護，讓江小鹿極為開心。這個徒弟真是沒白收！
江小鹿的手指停在打字的界面，這時系統報出激昂的“VICTORY”（勝利）。
勝利時機真妙，江小鹿想到那兩人想回罵卻再無機會的嘴臉，便忍不住笑出聲。
最近系統好像快上線送禮功能了，她得好好為徒弟準備一份特殊大禮！
正想找“西紅柿真好吃”聊，他的頭像又黑了。
這人，怎麼下線這麼快！
躺在江小鹿遊戲好友欄的人不計其數，親朋好友、三姑六婆，還有中介代練，最多的當然是遊戲路人，他們是江小鹿的“衣食父母”。每次有路人主動加好友求帶，只要有時間，她都不會拒絕“父母們”的請求，然後……適時表明自己代練身份，拉單的成功率竟然還挺高。
胸大無腦的金鑲玉曾提議：“小鹿，你直接把你ID改為‘美少女代練’，估計會有渣渣玩家聞風而來，‘趨之若鶩’，到時候你致富之路指日可待啊！”
“學渣難得用上成語，而且語法詞意竟毫無偏差，這簡直可歌可泣！”江小鹿調侃道，“不過，你不知道被人舉報的下場嗎？”
如玩家透露代練的信息，被人舉報會被系統封號，毫無商量求情的餘地！所以，江小鹿一直乖乖用着“微雨燕雙飛”的ID。
她漫無目的地把“遊戲好友”的頁面翻來覆去地看，最後停留在“西紅柿真好吃”的ID之上。
她遊戲好友眾多，卻從沒有收過徒弟！她並不想把網友發展到現實情感中。網友在她眼裏是一個單純的符號——可交學費、可購新書、新衣服的“毛爺爺”。
“西紅柿真好吃”是個例外！
畢竟，她碰到的網友千千萬，但是說她家傻狗“好吃”的他屬第一人，以新手之姿，在遊戲中力挽狂瀾帶飛全場的，他也屬第一人。
此時，金鑲玉也玩完一局，凱旋收官。她愉悅地道：“我的主播室快裝修好了，我也請了一個工作室做營銷傳播。首日直播，你代打幾局排位，我好拿話題去炒作。”接着，她又詳細闡釋了她為家族服裝品牌賣衣服的直播與營銷計劃。
金鑲玉一點都不像短視暴發戶的女兒，有時候她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心機與老謀深算，就像一個經常盤剝老百姓的吸血資本家。
從不自詡誠實孩子的江小鹿自然還沒覺悟到這是欺騙觀眾的感情，只是向來謹慎的她隱隱擔憂東窗事發。
“你擔心個屁啊，你要是不說，誰知道呢？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服裝品牌客戶都是年輕人，現在男男女女都愛玩這遊戲。我叫你直播賺錢，你又不樂意，那你就幫我代玩幾把嘛。”
江小鹿還欲拒絕，金鑲玉耍無賴：“親愛的，就這麼美美地決定了！”
次日清晨，江小鹿起了個大早，強牽着“西紅柿”在馬路上溜了一圈又一圈，終於等到斐家小胖子出門，她忍不住問：“你們家的客人今天準備去哪兒玩啊？”
“他們今天趕七點鐘的高鐵，回S城了呀。”
那豈不是五點多就起床了，那個時候自己正睡得昏昏沉沉，還做着美美的春夢呢。夢裏，斐承清一臉淫蕩地說：“小寶貝，盡情地撩，放肆地撩，撩不動算你輸。”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她恍惚地望向天空，天際的最後一片雲彩悄然離去，而後只呈現出萬里無雲的碧朗晴空。
就如斐承清，靜靜地來，悄悄地走！
她長吁，罷了，想必這就是他的答案了。
所有的假期總是驚人地相似——跑得飛快。
給家裏的小賣部賣賣貨，逮到機會就給玩家代練，一個暑假下來，江小鹿竟然把開學的學費賺到了。
當時媽媽還懷疑她是不是走不正當路子才賺了這麼一大筆錢，可江母上下打量自己女兒后，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錢男人應該看不上你這種沒發育完全的小丫頭。”
江小鹿低頭看了看自己如平板電腦一樣的身材，無力地抗議：“有這麼說自己女兒的嗎？”
當江小鹿把自己和玩家的聊天記錄及賬戶餘額給江母看過後，江母打消了自己的疑慮。不過病情使然，她對江小鹿依舊動輒即罵，因此江小鹿的暑假過得並不算愉快。
當然，她返校時，對她最戀戀不捨的人並不是老媽，而是把她當上分神器的小胖墩。
離家那天，小胖墩帶着“西紅柿”把她送到山腳下的公交車站，嘴裏一直問：“江小鹿姐，你以後周末會不會回來啊？”
“看情況吧。”
“我求求你，回來吧。我和西紅柿都會想你的。”
想她？不不不，只是想她回家幫忙上分而已！
江小鹿是本地人，因此離校返家不積極，回校更不積極。當她出現在宿舍門口時，同寢的姐妹們早已收拾利落，一個個正舉着手機組隊玩《峽谷戰紀》。連平時最自律的學霸秋秋都操縱着小短腿射手在野區一蹦一跳地刷着紅BUFF。
這遊戲害人不淺哪。
“大神，你回來了啊，快點幫我打完這把排位，團戰幾次都輸了。”
“小鹿，我這幾天晉級賽老是輸，求你幫我開光渡劫。”
……
“好吧。”
當晚，室友小雙邊玩遊戲邊閑聊：“我看了一個服裝搭配主播‘香芋’的遊戲秀，哇，那遊戲操作可比舞蹈系臻臻厲害多了。”
臻臻是J大校花，膚白貌美、多才多藝，又有遊戲天賦。直播《峽谷戰紀》手游后迅速躥紅，不到半年，粉絲都幾百萬了。據說已經代理了好幾家品牌，國內某小有名氣的化妝品牌已經在和她洽談，說不定以後她們學校要出個大明星了。
臻臻這名字嘛，江小鹿也略有耳聞，至於室友口中的新主播“香芋”……
半個月前。
金鑲玉在“狐狸”直播平台首播。因家庭富裕，經濟實力雄厚，在直播之前，她就請了營銷工作室，精心策劃了直播話題，並通過微博KOL（意見領袖）不動聲色的廣告植入方式，提前進行一輪造勢，當天她的首播就吸引了幾十萬玩家。
金鑲玉對自己直播的定位非常清晰——搶奪對服裝搭配感興趣的年輕白領及大學生玩家，偶爾來一局遊戲直播秀給觀眾換換口味。
當天出鏡的則是精緻妝容的金鑲玉本人，江小鹿坐她旁邊玩遊戲，她根據遊戲對局情況進行臨場發揮。
“香芋”選了一個難度極高的打野女戰士——紫霞。
“香芋”語音：“唉，隊友看我是妹子，還選了紫霞，讓我輕點送。”
彈幕：“你長得美，胸又那麼大，換我，直接投降都願意。”
彈幕：“要我就換作那個有皮鞭抽的英雄，SM（性虐）應該很爽。”
……
“香芋”回答：“要是下次匹配到你，你信不信我讓你的屏幕永遠是黑的？”
彈幕：“有自信，我喜歡。”
江小鹿無語。
發送字幕的基本都是嘴賤的玩家，真正沉迷於遊戲直播的玩家則安靜地等着陣容。話說間，雙方陣容已然確定，敵方選的都是強勢英雄，而己方陣容卻都是前期弱勢的英雄，如果沒有機會發展到後期，那麼這把對局勝率不大。
旁邊的金鑲玉心急如焚。
《峽谷戰紀》畢竟是個團隊遊戲，江小鹿英雄再強勢，隊友不給力，陣容不行，翻車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
完全加載進入遊戲，紫霞確定草叢沒有躲英雄后，開始交技能刷藍BUFF，誰知到了關鍵時候，上路敵方射手和輔助兩個技能搶掉了BUFF，還把紫霞打殘血。
紫霞回城，江小鹿道：“唉，上路隊友只顧悶聲發大財，也不給我打個信號。”
遊戲還在繼續，紫霞打得更穩妥，升到四級后開始遊走，慢慢幫隊友彌補了一些先天弱勢，好在中路法師夠猥瑣，後期一套帶走敵方輸出，之後的一波關鍵團戰，紫霞靠着飄逸走位，無限連招秀翻了全場，三殺！四殺！五殺！
“香芋”說出早已準備好的勝利結語：“今天能取得超神五殺，團滅對方那群虎狼之賊，首先我要感謝CCTV，其次我要感謝隊友這麼早就死了，人頭都送給我，最後感謝我的觀眾……”
彈幕：“6666，香芋，我對你的崇拜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彈幕：“神操作。能把紫霞玩好的妹子萬里挑一。”
彈幕：“我快愛上你了，全部花花都給你，女神。”
……
整個直播房間沸騰了，彈幕一條接一條飛出了屏幕。
“香芋”語音：“我雖然是一個集美貌與實力於一身的小仙女，但大家要低調，低調。”
彈幕：“你說話還挺逗的，我喜歡，今後多多直播。”
彈幕：“其實99區的第一王者‘微雨燕雙飛’玩紫霞也很厲害。”
但這條彈幕很快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滾動字幕之中。誰也不會去猜測兩個“紫霞”的聯繫，而已被這熱烈氣氛沖昏頭腦的兩人更沒有留意到這句話。
遊戲結束后，“香芋”退出遊戲界面，換金鑲玉真人上場陪觀眾閑聊。真正操作紫霞的江小鹿也放下手機，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遊戲直播間。
一把傳說段位的排位而已，她本可以輕輕鬆鬆碾壓全場，但今天這把排位情況特殊，她背負着重重壓力，看到屏幕顯示勝利，她才終於放下心頭大石。
麥芽糖坐在客廳里，用手機看女友的直播首秀，見到江小鹿出房間，忙給她斟茶：“大神，辛苦了，辛苦了，你的紫霞太厲害了。”
“這種代打好折壽啊。”
“……”
“其實，我之前就勸過香芋，咱們自己玩玩就可以，不要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以後要是被人發現，怕是難以收場。”麥芽糖憂心忡忡。
“我也擔心，不過香芋是個謹慎的人，不會露出什麼把柄，以後我也只會偶爾幫她打打。再說她自己也是直播賣衣服，不用擔心露餡。”
“她這遊戲水平不適合去直播遊戲！真希望她以後安分地直播服裝搭配。”
江小鹿望了望直播間，心下苦笑，以香芋的性子，她怕是不會安分的，可作為她的鐵杆死黨，自己又能說什麼呢？
他們仨從穿開襠褲時期就結下了互損互害的孽緣，只不過到了高中，金鑲玉和麥芽糖兩人王八對綠豆，對上眼了，偷偷地把純潔無邪的友情發展為“奸”情。這段鐵三角的關係多少開始不牢固，好在江小鹿心兒大，在他們一頓大餐的賄賂之下，乖乖地認命了，也從此走上被虐之路，連金鑲玉這種後患無窮的代打請求，她都不忍心拒絕。
ROD電子競技俱樂部是國內頂級競技俱樂部。
它旗下的戰隊涵蓋了好幾款全網最火爆熱門的競技遊戲，網羅了國內一批頂級的選手，在各大國際賽事上大放異彩。其中PC（個人計算機）端《峽谷戰紀》的戰隊“風之谷”正在緊鑼密鼓為GPL（“英雄聯盟”）第一屆世界聯賽做準備。
此時“風之谷”一名參加青訓的職業選手趁着下午歇息的空當，正在休息室看直播。
斐承清端着咖啡經過時，那名小學員突然開口驚叫：“太漂亮了，這手速可以。”
“哪個戰隊的？”
“不，手游主播，手速快，反應快，而且是長得挺漂亮的妹子。”小學員嘖嘖驚嘆着。
任何遊戲直播或電競事業的金字塔基本都是男性的主場，總體而言，女孩子的確欠缺了些天賦，像杜艾莎這種玩得溜又長得美的姑娘自然都被俱樂部網羅了。不過偶爾也會出現幾顆遺留滄海的“明珠”，這“香芋”主播或許就是……
說話間，遊戲的團戰已完結。
“紫霞”正打大龍，飄逸的身姿在野區之中飄來飄去，高防禦、高攻擊的野區第一BOSS（最終魔王）在她的無限連招下，痛苦號叫着死去。
的確是很漂亮的打法。
這種靈動而凌厲的打法，他曾在一個女孩子身上見過。那天，她在山湖邊代人上分，選的就是紫霞這種難以操作但非常強勢的快節奏英雄。
那個女孩子還說要撩他，要等自己回復，但第二天大清早自己就離開了，說來也是遺憾。
現在這個主播不就是她的那個好友金鑲玉？莫非是她在代打？斐承清饒有興趣，多瞄了屏幕幾眼，但並沒多嘴揭露這個主播的真實身份。
遊戲中，紫霞號召隊友，發起最後一波團戰，正在精彩處，杜艾莎在門口叫他回訓練室開會，教練及經紀人有事要公佈。
小學員羨慕地看着：“真羨慕你們這種正式上賽場的。”
“下一屆就是你們的天下了。”斐承清笑笑，離開了。
他虛歲23了，在電競隊伍中，已經算是高齡選手。一個月後的GPL世界聯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戰，同時也是最後一戰。
端游《峽谷戰紀》目前是全世界最熱門的一款MOBA（多人在線戰術競技遊戲），儘管發行不到4年，但目前全球玩家已高達5億人。國內賽事競技體系已經非常成熟，今年遊戲開發商及運營商將賽事推及國際，聯合舉辦世界第一屆GPL全球聯賽。斐承清所屬的電子競技俱樂部對具有特殊意義的首屆GPL冠軍野心勃勃，集齊了斐承清、杜艾莎等國內頂級玩家，在賽前又臨時加強戰術分析及技術培訓，想一舉在國際電競圈上打下名頭。
下午，又是一輪乏味枯燥的訓練。
終於熬到下班休息，他正準備回家，杜艾莎叫住了他：“承清，晚上有約嗎，要是有空的話，我們樓下商場新開了川菜館，味道很贊的哦。”
其他隊友嘖嘖打趣聽者有份。
斐承清不為所動，漠然拒絕：“有點累，我先回去了。”
“最近斐老大好像很不熱衷參加我們集體活動啊，是老闆給的壓力太大了嗎？”專註於打野的二小刀接話。
射手深藍酸笑：“可能怕失敗吧，他又不是神，百戰百勝。”
明褒暗貶，旁人聽得分明。畢竟深藍屢屢對艾莎示好，但艾莎眼底眉梢都是斐承清，深藍自然就把斐承清當作情敵。
斐承清甚至看都沒看深藍一眼，徑直坐電梯離開了俱樂部。
“承清是我們隊長，資歷比我們高，技術比我們好，整個戰隊這麼多人和他SOLO（單挑），包括你，難道他輸過？而且，他在其他遊戲大賽上的成績哪次不是第一？你是瞎嗎？”目送斐承清離開的杜艾莎轉頭，沒有好氣地嗆深藍。
深藍啞口無言，他捨不得對艾莎生氣，於是又暗暗將一腔憤懣記在斐承清頭上。
特訓剛結束，斐承清的確有些累，不過回家洗完澡就清爽許多，隨後心情愉悅地登上遊戲。
手游《峽谷戰紀》相對端游來說，易上手，節奏快，同時對局也很輕鬆愉快。現在他晚上偶爾會上線，玩一兩局。他勝率極高，一百多局下來就升到傳說了，傳說級別已然可以和王者段位的人開黑打排位了。
恰逢周五，沒有晚自習，江小鹿鑽進了金鑲玉的直播室，看金鑲玉直播了一局匹配賽。儘管金鑲玉玩的是她的本命英雄，但偶見空大或走位失誤的尷尬，好在她隨機應變，每次都能把自己的失誤用幽默的自嘲圓過去，所以也沒有誰刷字幕嘲諷。待遊戲結束，江小鹿刷了幾朵小紅花，順手打開了自己的遊戲客戶端。
誰知，她剛上線，就收到好幾個組隊邀請，兩個路人邀請，一個金鑲玉，一個徒弟“西紅柿真好吃”。
好糾結！
那就五人組隊開黑吧。
“西紅柿真好吃”進隊之後，發現是五個人的局，他沒有說什麼，默默等補位。
金鑲玉自然是選本命的中單英雄，兩個路人秒選了上單和射手，江小鹿問：“徒弟，你先選吧。”
“女士優先。”
“這……一個遊戲而已。”江小鹿雖如此說，但還是頗欣賞他的紳士風度。
她選了一個刺客，“西紅柿真好吃”繼續甘為補位，選了一個血厚肉糙的坦克。
這個遊戲的機制就是，如果是五人組隊，那麼對面匹配的五位敵人也是組隊的，顯然對手溝通配合的默契度遠遠不是江小鹿這方可比的。兩個路人水平一般，被對方打得落花流水，心態也崩了，他們三番五次想發起投降。
“哎呀，我在直播呢，小鹿，你帶的車隊要翻車了，你的英名、我的老臉往哪兒擱啊。”
第二波團滅之後，金鑲玉敲下一行字。
尷尬了，這姑奶奶怎麼不早說。
可這局勢回天乏術，就算她是王者也贏不了啊。這是一個滾雪球的遊戲，前期己方經濟差，後期反敗為勝的可能性很低。
可此時，萬年冰山“西紅柿真好吃”突然發言：“不投，守塔，開語音，聽我指揮。”
低低的嗓音透着莫名的熟稔感，又或是感冒，他的聲音帶些沙啞，讓江小鹿無法辨別。
但這能翻盤嗎？
金鑲玉求勝心切，開口：“死馬當活馬醫啦，大家都開語音。”
“把兵線清到二塔方向就回防高地，故意守上塔，把戰場拉到上塔攻擊區域。上單出肉，你的硬控用來保護射手，法師你的裝備成型，絕對要找好輸出位，估計對方的兩個肉控會最先集火你，你的先閃現騙一套技能，繞到塔后輸出……打野拿到紅BUFF，繞後排切射手。”
“西紅柿真好吃”的話剛落音，對面就拿下主宰，準備發動最後一波強攻。
最後一波團戰與他的分析絲毫不差，對方有些心急自大，冒着防禦塔的風險，發起了猛攻，最後三換五，江小鹿的刺客和“西紅柿真好吃”的坦克絲血存活。然而，對面還有六七條生龍活虎的龍已到己方路線上，正氣勢洶洶地奔過來。
“唉，翻車了，翻車了。”香芋哀嘆。
但此時中路兵線很給力，一群小兵正雄赳赳地推掉對方二塔，與龍鏖戰。
“刺客速中推。”
江小鹿操縱着的刺客二話不說，極快地帶着一波兵線推進了對方水晶。“西紅柿真好吃”操縱的肉坦也不甘落後，亦步亦趨尾隨其後。
此時，局勢緊張，所有人都盯着復活時間，對方還差三秒復活。3秒……2秒……1秒，復活。
“西紅柿真好吃”再次開口：“別管，點塔。”
在兩人的攻勢下，敵方水晶的血條也漸漸變空，但糟心的一刻來了，對方高爆發的法師復活，一套技能甩下來，江小鹿和“西紅柿真好吃”的遊戲世界畫面變為黑白。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但他們這方運氣奇佳——己方的小兵負隅頑抗，為他們的勝利做出了偉大的貢獻，推掉了僅剩絲血的水晶營地。
己方“VICTORY”的聲音響徹峽谷。
這場對局驚險萬分，最終勝利來之不易，江小鹿算是“久經峽谷”的老手，也依舊忍不住心潮澎湃。遊戲結束，系統盤算成績，她竟然看到“西紅柿真好吃”在推水晶的時候換成了純攻速裝，怪不得塔掉血那麼快，單薄脆皮的身板也瞬間被對方法師秒殺，不過兵行險招，萬幸贏了。
之後，江小鹿點開“西紅柿真好吃”的窗口，問：“你的聲音有點像我一個熟人。”
“誰？”
“我鄰居的親戚。”
“是我。”對方改為打字。
江小鹿心想，雖然你的聲音有一點像我男神斐承清！但斐承清都不玩遊戲的。考量到這人不經意間講了一個尷尬的冷笑話，她又乾巴巴地轉移話題：“你經常指揮五黑嗎？最後你對戰局的推測幾乎沒錯啊！好厲害！”
“巧合而已。”
江小鹿怕又開始一場尬聊，下了線，準備洗漱就寢。
誰知道，金鑲玉的信息立馬就鑽來：“你那小徒弟真的是新手嗎？剛才這局翻盤完全就是他的功勞啊！”
江小鹿沾沾自喜：“名師出高徒嘛。”
“問問你小徒弟在哪座城市，如果近，我就約他吃個飯，下次組他玩遊戲呀。”
這……雖然她承認對這小徒弟印象不錯，但奔赴現實成為朋友，好像太過麻煩。她很忙，忙於學業，忙於代練賺錢，沒心情去維繫太多的社交關係。
和金鑲玉閑聊了一會兒，江小鹿正準備關手機睡覺，隔壁寢室的同學突然風風火火奔進她們寢室，一驚一乍地叫道：“小鹿，求渡劫，我上鑽石就差最後一顆星了，但老是反反覆復失敗。”
彼時，江小鹿已經戴上了眼罩，鑽進了被窩，準備呼呼大睡了。
寢室的姐妹說江小鹿剛躺下，可能睡著了。
那個妹子怏怏不快，失望地欲折身離去，江小鹿瓮聲瓮氣地開口：“嗯哼，再晚一分鐘，我可能就睡著了，手機給我吧！”
對於這種低端局，她輕而易舉可帶飛。約莫幾分鐘后，妹子的KDA[遊戲術語：擊殺（Kill）、死亡（Death）、助攻（Assist）按照一定比率來算的一個數值]戰績由負變成全場MVP，勝利的結局也毫無懸念。
妹子美滋滋地接過手機道謝，提出支付相應報酬給江小鹿，江小鹿拒絕了。
畢竟是同班同學，對方又是妹子，她怎好意思收錢。
不過當得知江小鹿在找兼職家教，妹子很熱情地表示自家親弟正在找家庭教師，併當場打電話給自己媽媽商量好面試時間。
“這？可以嗎？”江小鹿知道對方家庭條件優越，對家教老師的要求肯定非同一般，自己能勝任嗎？
“當然可以，我們學校的怎麼可能連個初中生都搞不定，不過……”妹子嘿嘿地笑着，“只要你不教他玩遊戲就好。”
扎心了！
她雖然是遊戲代練、網癮少女，但並不意味着她毫無節操，把自己的學生帶上一條不歸路啊。
南國的秋夜，浸透着薄涼。妹子離開后，江小鹿塞緊了海綿耳塞，全身蜷進了毛毯中。
她想起暑假裏隔壁家的斐承清，渾身透着安靜疏離感，但一旦靠近，又莫名溫暖。
起初，耽於顏值，之後，沉於氣質。
當她想繼續靠近時，他消失了。
她明明知道，他本就是斐家的客，遲早要走。但他的不告而別，讓她自覺理解為告白失敗。於是，或多或少就有些挫敗！
有些人，一旦擦肩而過，可能就是永別。
周六的面試是學生本人親自上場，范程雖然才初二，但少年老成，對她也頗為認可，很快就定下了家教合約。
江小鹿本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學生面前樹立起教師的權威，沒想到范程開局就給她一記兇殘的下馬威，定了三項軍令狀。
第一，輔導他課程的時候，不許玩手機、開小差。
接受！本職工作嘛！
第二，思考課題作業不能超過10秒。
勉強接受，畢竟再難，也不可能超過初中生的習題範疇。
第三，必須輔導他成為班級第一名。
什麼？一個老在30名上下徘徊的渣渣要在一個月之後的期中考試力挫“群雄”，登上第一名的寶座？
“一個學期我有自信，但一個月之內要上升那麼多名次，怕是有點困難。”江小鹿乾笑，敲響了退堂鼓。
范程恨鐵不成鋼地白了她一眼：“怕什麼，我肯定會配合你的輔導，只要你靠譜，第一名絕對沒問題。”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欸！”
“第一屆世界聯賽總決賽的比賽在S市舉行，我只有考到班級第一名，我爸才會允許我去現場支援神諭戰隊。”
神諭是A國主玩端游《峽谷戰紀》的明星戰隊，此次與另外兩個國家的戰隊競爭世界總決賽冠軍，一些國內玩家秉承着電競無國界的理念，對這支國外戰隊寄予了無限期望。
“這樣，我們一起加油吧！不過聽說、據說、好像……現場門票已經炒到了5000元一張！”
“這是你應該擔心的事情嗎？”范程又開口嗆道，“你好好乾，要是我考到第一，你也有大紅包。”
在高薪的誘惑下，江小鹿接下了這不着調的兼職！
整整一個月，她都沒有怎麼打開過遊戲，全身心投入這兼職中。
期中成績出來了，范程領先第二名0.5分，成為排名榜上最受矚目的第一名。范程的媽媽恨不得大宴親戚，昭告天下。范程本人倒是很淡定，只是連連催促老爸趕緊為他訂票，畢竟越臨近決賽，越一票難求。
某天晚上，江小鹿收到了范程一個大大的紅包。同時，他爸爸開口拜託她帶范程去現場看比賽，費用全包！
嗯哼，可她對端游《峽谷戰紀》的電競比賽沒太大興趣！不過念在假期，又費用全包，她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當晚，江小鹿打開了手游《峽谷戰紀》，預備大戰三百回合。
剛一上線，好多聊天窗口彈出來，多日未見的小徒弟“西紅柿真好吃”恰巧也在線，還發了一則信息：“玩一局？”
她組隊，邀請了他。
算下來，師徒兩人整整一個月沒有相見了。
江小鹿偶爾會登錄遊戲，領下活動獎勵，但他的頭像總是灰濛濛的一片，難得碰面，她當然要帶徒弟飛上一局咯！
匹配局不比排位，玩法更隨意輕鬆，半局下來，兩人的優勢像滾雪球一般，到處遊走，逢人就秒，但向來意識極好的他們卻不急於推塔，兩人彷彿都想延長這半會兒的光陰，但都絕口不提久不相見的事情。
江小鹿抱着手機，突然覺得簡簡單單地和朋友組個隊，虐虐菜鳥的遊戲時光很靜好！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以前從不主動開口的“西紅柿真好吃”突然打字：“明天我比賽。”
“啊，什麼比賽？”
“沒什麼！”
江小鹿見他不願意透露，也不準備窮追猛打：“加油，有好消息一定要和我分享。”
“我同事有急事找我，你們玩吧！”說完這句話，他的角色就原地不動——掛機了。
江小鹿有些鬱悶，這人來無影，去無蹤，大晚上的對戰之中都能玩消失，職業到底有多特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