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快窒息的心慌,沒改善方法(1)
第32章快窒息的心慌,沒改善方法(1)
第二天接到張泉助理的電話,我們知道張泉已經脫險,只是尚未醒來。看情況,等他清醒,起碼也要幾天時間,我和亞卓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他。
到了醫院,只見張泉渾身是傷,腳也吊起,大概是腳上骨折,看情況的確有些嚴重,不過既然脫險就好了。
既然張泉暫時還不會醒,我和亞卓只好依照計劃去C城。
可是在我們準備動身的當晚,一個陌生的號碼撥通了我的電話。
當時是凌晨,因為已經是年末了,天空尚未完全亮起,還是黑蒙蒙的一片,我被鈴聲吵醒。以前我睡覺到中途被任何事情吵醒都會大為生氣,至於電話,我會常常乾脆按掉電話。
可是這一次,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被吵醒,我卻一點也沒生氣。反而心中忽然一片清明,整個人立刻清醒了過來。
為了防止吵醒亞卓,我一邊接通電話,一邊往陽台上走去。
情況緊急,我沒來得及,打着赤腳就踏在了陽台冰涼的瓷磚上,寒意沿着腳底一絲絲蔓延開來。
“喂?”我說。
對面那人卻沒有聲息,只是隱約可以聽見輕微的哭聲,只是不大明顯,似乎非常隱忍。
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個人,他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可是因為他心中悲傷,又不願讓我聽到他的哭聲,所以一直開不了口。
“喂?”我再說一次。
“……是深深嗎?”那個人終於開口,聲音如我想像般微微哽咽。
我心中彷彿忽然被狠狠的敲了一下,一陣顫慄。
這個聲音分明是非常陌生的了,可是我卻在一瞬間想起來,這是我母親後來的丈夫趙明的聲音。
他……好端端的,怎會打電話給我,在這樣的時間,用這樣哀慟的語調?
“……是我。怎麼了?”我眉頭無法舒展開,彷彿心中被什麼事情所纏繞。
“我是你趙叔叔。”他輕輕道,好像害怕驚擾了什麼東西,“你母親她……”
“我媽媽?怎麼了?她沒事吧?”我就知道事情和我母親有關!
怎麼了?!
她……她前日還跟我通過電話,還怒氣大盛,應該不會出事的,不會的……
“你母親她剛剛忽然從樓頂跳下……當場死亡。”
我手中的手機掉落。
砰地一聲,在瓷磚上砸開。
所有零件四處飛散。
我跌坐在地,連手掌都在微微顫抖。
天空正一點點亮起來,冬日早晨微弱的陽光正逐漸穿透雲層,照耀出來,給人以溫柔且和暖的假象。
我坐在陽台上,腦中一片空白,渾身冰涼徹骨,只有臉頰能感覺到一瞬間的帶着熱帶的液體滑過,留下的水漬卻又冷又刺痛皮膚。
“深深?”亞卓忽然走出來,他把一件大衣披在我身上,蹲在我身邊,語氣是滿滿的擔憂。
我看着他,腦袋裏仍是空的,什麼也不知道,而陸亞卓的模樣,因眼淚而被模糊,我無法看清他的眉眼,心裏空蕩蕩的。
“深深,怎麼了?怎麼忽然起來,又坐在這裏?”亞卓輕輕把我擁進懷裏,我感覺到了他微熱的體溫傳來,卻還是覺得太冷。
看到了被摔在地上的手機,亞卓眉頭緊皺,輕聲說:“深深,到底怎麼了?誰打電話給你,說了什麼?”
我輕輕開口:“……我……不……母親死了……”
亞卓身體一僵:“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啊,怎麼可能?
母親,因為故意的疏遠,已經讓我有些模糊了面容,卻一直深刻的印在我記憶中的母親。在我記憶里,她一直是強勢的,無法超越的,也是無法擊敗的。
小的時候,我不肯好好念書,有時候寫作業也偷懶,不肯寫,我記得性質最惡劣的一次是明明沒寫還硬說自己寫了,母親讓我拿給她看,我又撒謊說不見了。那時候自以為聰明,哪裏曉得謊言破綻百出,母親勃然大怒,當場就拿手中的衣架將我打了一頓。
父親還出手阻止,說要跟小孩子講道理,我還記得,母親那時候冷着臉說:“這有什麼好講理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硬是不肯承認。這樣的小孩子,不打不行。”
說是這麼說,最終卻還是放下了衣架。
後來也是,一些小錯誤,母親很容易就原諒,但是凡事涉及到大的方面,尤其原則問題,就不讓我做錯一丁點,比如說說謊。她最恨我說謊——當然,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後來竟然是她讓我撒了一個彌天大謊瞞過所有人,並且一瞞就是十多年。
我小時候剛被打完就常想,母親這麼喜歡打人,總有一天我會被她打死。
那時候心驚膽戰,可是後來母親隨着我年紀的增長反而不再怎麼打我。更多的是講理,雖然她脾氣照樣暴躁,沒講幾句就開始發火,但總耐着性子,說:“你現在好歹這麼大了,我再打你,也不像樣。”
父親剛剛開始吸毒,我尚懵懂不知道發生什麼,母親早已察覺,難得露出脆弱一面,每日晚上都抱着我哭泣,我也才漸漸曉得是什麼事情。
後來她果斷打算報警,是真的決定大義滅親,不再管父親的哀求,只是最後,還是因為父親那句“你希望深深成為沒父親的孩子嗎?”而放棄。
那時候我一邊哭一邊想,原來母親是這麼脆弱又容易心軟的。
再後來,母親被父親逼到絕路,一時失控痛下殺手,又顯露出她的狠絕和痛心。
母親的身上,充滿着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它們的確都堆積在母親身上,並且缺一不可。
我少時不理解,還當母親多變,長大看多了各色各樣的人,才知道原來人真的是有各種性格的。而且隨着年紀的改變,也會有所變化。
比如我自己就是一個很深刻的例子。
亞卓亦然。
亞卓驚訝完后,立馬抱緊我:“深深,現在我們先進去,你在外面會着涼。”
說罷把我抱起來,放回床上,我獃獃的,任由他動作。
一碰到尚有餘溫的床鋪,我一直憋着的情緒瞬間爆發,眼淚洶湧而出,止也止不住:“亞卓,怎麼辦!”
“亞卓,怎麼辦,媽死了……她是跳樓自殺的……嗚嗚……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靠在亞卓懷裏,哭的撕心裂肺,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我不能相信,怎麼會這樣?!母親她是最堅強的人,她怎麼會忽然選擇死?她忘記我還在這裏了嗎?”我哭的不能自已,眼淚一邊落下,一邊哭訴,“如果我們早一點去就好了……我太自以為是了,我還以為先解決好這邊就可以了的,結果呢,我什麼都沒做到!我什麼都做不了……嗚嗚……亞卓……”
陸亞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語不發,只是緊緊的抱住我,握住我的手。
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發啞,亞卓長嘆一口氣,一邊哄着我讓我好好睡一覺,一邊使勁抱着我,我知道亞卓也很不好受,我甚至隱約看見亞卓眼裏也有水光。
直到最後哭到什麼都看不清了,也沒力氣說話了,終於是軟軟的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第三十六章我埋怨母親就這麼一走了之,只因為一件陳年舊事
早晨再次醒來,心仍舊是抽痛着的,好像被人使勁抓住,狠狠扭曲。
一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雪白的天花板,我獃獃的看着它,腦中尚是一片空白,半響才逐漸清明起來。然而才剛回憶起凌晨的那通電話和忽如其來的噩耗,我的眼淚便又順着眼角滑落。
我此刻才知道,原來我還是這樣愛着母親的,即便這些年來,各種刻意的疏遠,各種的相顧無言。
亞卓悄無聲息的靠了過來,輕輕吻去我眼角的淚水,嘆道:“深深,我們去C城吧。”
“……嗯。”
我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亞卓已經打點好一切,把那個被摔壞的手機換成了一個新的手機。
他牽着我梳洗,用溫熱的毛巾輕輕幫我擦拭臉頰,動作溫柔而又小心。我心中各種滋味陳雜,看着亞卓專註的樣子,忍不住說:“亞卓……”
見我說話,亞卓微微一愣,隨即看向我:“怎麼了?”
“……沒什麼。”
我搖了搖頭,終是無言。
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容顏憔悴到不行,簡直嚇人。
卻絲毫沒有收拾自己的心情。
亞卓不再多問,帶着我上了車,去往機場。
我動作木訥,有如扯線木偶,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一動不動。
眼前的景物飛速掠過,亞卓默不作聲的操控着方向盤,不時向我看一眼,我知道他關心我,也知道我應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可是此刻我就連扯一個微笑都做不到。
何況,就算笑出來,恐怕這種半哭不笑的表情,比面無表情還讓人難堪。
在飛機上,我注視着窗外藍白色天空,偶爾看看底下,所生活的地面已經被切割成一個個塊狀物,顏色各異,卻一樣抽象。
這樣看過去,什麼都是小的,什麼都是模糊的。
我不知道,誰在那裏,誰在哪裏。
一下飛機,我就給趙明打電話,他的電話半響才有人接,我雖然換了電話,但卡沒換,所以一接通,趙明就道:“深深?”
“嗯……”我頓了頓,“我在C城。”
趙明似乎愣了愣,然後深深的嘆息:“你現在來吧。”
我掛掉電話,告訴了亞卓地址,亞卓點點頭,將車開向那個我一點也不熟悉的“新家。”
這條路我分外陌生,卻終究還是要踏上。
到了趙明家,趙明已經在門口等候,看見我來,他走上前,把我和亞卓引進家中。
一進門我就看見他和母親的生活照擺在旁邊的桌子上,照片上面的母親,難得露出着恬靜溫和的笑容。
趙明和母親中間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子,頭上戴着粉紅色的蝴蝶結髮夾,笑的很甜蜜,左臉頰上是一個小小的酒窩。
那是趙蓓吧,很可愛的女孩子。
望着照片發獃片刻,我轉而看向趙明,看見他眼睛微微腫起,顯然也是哭了一晚。
“媽呢?”我問他。
趙明閉了閉眼,似乎在忍着什麼,他說:“屍體太慘不忍睹,所以已經送去殯儀館了,希望可以讓化妝師把她收拾的好看些,再送她離開……她生前,在旁人面前,一定是要光鮮亮麗的……”
說到這裏就停住,微微抽噎,似乎再也說不下去。
是啊,母親在人前,總是意氣風發的。可是她卻偏偏選擇了這樣慘烈的死法。
我和趙明見面次數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不容易展露情感的男人,畢竟年歲已大,有所歷練,凡事都放在心裏,便是中年男子的特徵。
但他卻在我和亞卓面前哭的這麼傷心,可見真的是愛母親之深。
趙明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那張紙是一份傳單,背面被人塗塗改改,最終只在末尾留下幾行字:
對不起。
我一直沒有忘記,現在這樣,也在意料之中。我逃不掉的……
對不起。
這是母親的字跡,只是非常凌亂,看得出來她寫這些字的時候,心情非常不好,思緒也極度混亂。那時候,她大概是在掙扎吧。
“這是你母親死前留下的……”趙明緩緩坐在椅子上,
“我想見見母親,可以嗎?”我輕聲問道,“那家殯儀館的地址是什麼?”
趙明揩掉眼淚,說:“你們確定要去看?等一天,就可以化妝好了。”
“……不必。”我搖了搖頭,“我現在就去看吧。”
趙明點了點頭,告訴我地址,說:“要不我陪你去吧……”
話語未落,忽然房間裏傳來一個小女孩哭哭啼啼的聲音,趙明趕緊進去。
我隱約聽見那個稚嫩的女聲說什麼“媽媽呢……”我曉得那就是趙蓓,聽見她的哭聲,心下一陣難過,忽然間,除了一直散不去的難過之外,多了一點責怪和埋怨。
我埋怨母親就這麼一走了之,只因為一件陳年舊事。
她怎麼忘記,還有這麼多人喜歡她,需要她?她實在太過殘忍,太過在乎了……
過了一會兒,趙明才出來,嘆着氣說:“蓓蓓剛剛被我哄睡著了。”
“嗯。”我點了點頭,“你照顧她吧。我和亞卓去看看就是了。”
趙明嘆了口氣說:“好吧。我還要去警局一趟。”
“什麼?”我愣了愣。
“既然你母親都已經死了,我想要打通一下,至少讓他們說這件事是報社污衊。”趙明苦笑,“這件事其實大家也都知道,你和你母親是弱勢的,當年負責這件案件的警察固然不夠謹慎,但未必沒有懷着敷衍了事的想法。現在你母親因此而死……我希望至少不要還讓這件事繼續煩擾她。”
我點頭:“這樣。”
“嗯,只是不知道可行嗎……”趙明臉上儘是擔憂,“畢竟如果這樣,有報紙就要被安上逼死人的罪名了。”
“原本就是如此。”我道。
我和趙明相視一眼,都是無話可說了,只好互相點點頭,我和亞卓離開。
我和亞卓去了殯儀館,因為顧及母親的性子,所以我沒讓亞卓陪伴去看她。母親果然已經面目全非,及其可怕,我只看了兩眼,便不忍心再看。
心越發沉得厲害。
半響我出門,還未走到亞卓身邊,忽然電話響起。
我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喂?”
“喂,是丁深深嗎?我是張泉。”
###第三十七章誰亦說的易,得我在反思,共他的相處,如像對峙
“張泉?”我愣了愣,“你不是在醫院么?”
那邊張泉笑了笑,說:“我現在也在醫院。”
我正色道:“我現在只想問你,那件事是不是你告訴給媒體的?”
張泉只裝傻:“那件事?”
我懶得說什麼,只道:“你既然打電話給我,總是有事要說,別神神秘秘的了,我沒時間跟你磨蹭。”
張泉悶悶的笑了起來:“怎麼了,脾氣這麼大?”
“……我母親死了。”我冷冷道,“你滿意嗎?”
“……”
張泉卻沒在說話,大抵是愣住了,我也不講話,等他先開口。
半響,他道:“怎麼會……”
“得了,你現在也不必假惺惺說什麼了。說吧,你打我電話做什麼?”我不願多理會他,問道。
張泉道:“好吧,你現在在哪裏?”
“C城。”
“你回來A市之後,來醫院找我,我告訴你一切。當然,陸亞卓不能來。”
“為什麼?”我好笑道,“陸亞卓不能來?你有什麼事情還是只能讓他知道的嗎?”
張泉一笑:“隨便你了。”
說罷掛掉電話,只余我一人對着忙音發愣。
陸亞卓剛好走過來,見我在發獃,道:“怎麼了?誰的電話?”
“哦,沒什麼,踏踏的。”我扯了扯嘴角。
陸亞卓點點頭,不再多問,默默的扶住了我的肩頭。
我嘆了一口氣,跟着他一起行走,心裏想的卻是張泉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我對亞卓說:“亞卓,我想一個人在C城逛一逛可以嗎?”
亞卓知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體貼的答應。
我一個人走在C城街頭,因臨近春節,所以所有人都很忙碌,一些店門口已將大紅的燈籠掛起,現在是傍晚,透過燈籠,裏面微微照射出紅色光芒。將整個C城包圍在一種溫暖而繾綣的景象中。
周圍人群洶湧,熙熙攘攘,我獨立其中,茫然不知所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