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表白(2)
第32章表白(2)
“我倆商量一下,等一下啊。”彤彤揮揮手示意她靠邊兒。
“是這樣的,剛才有位小姐也看中了這一款,但是M號就剩這一件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先……”
我朝收銀台瞟了一眼,那芭比娃娃嗲聲嗲氣地說:“人家不管啦,反正我就要這款這色,你們去想辦法啦。反正人家有錢就行了呀。”
還一跺腳雙手抱胸瞅了我們一眼,具體啥眼神沒看清,因為一對視,我才發現我之前以為她戴了什麼新款墨鏡,原來是整個眼眶都塗上了黑色眼影。這長發如瀑,雪紡蓬蓬裙的造型,無論從背後到側面都是柔若無骨的芭比啊,這正面乍一看就是活的貓女啊。
聽她這麼一發言,剛才那眼神應該是鄙視的了。
我跟彤彤一對視,雙雙站起來,我非常麻利地拿出卡沖向收銀台,啪的一聲扔在POS機前說:“咋了,就你有錢?”
“哼!”她動了一下嘴角,眼光輕蔑地在我倆身上來回飄。
香奈兒的味道刺激着鼻膜,這丫臉上的粉塗了多厚啊,沒臉沒皮的。
她用至少兩厘米長的豹紋色指甲輕啟手包,裏面至少五張信用卡,一一擺出來對收銀台小姐說:“刷,隨便哪張,這些我都要了,包括那件外套哦。”
“對不起,先來後到,懂嗎,是我們先拿的卡來結賬的。”
彤彤也挑釁地看着她說。
導購問:“請問哪位有會員卡?我們有會員優先的原則。”
我們都沒有吭聲。
導購為難了,看看我們,又看看她,終於決定拿我們開刀:“這位小姐,是這樣的,我們可以從其他店調貨,最多一小時就到,是否麻煩您等等,我給您申請會員優惠,八八折,您看?”
我看看彤彤。
彤彤很堅定地搖頭,不知道這貨是不是仇富,今天為了爭口氣跟錢都過不去了。
“老公,你來一下啦。”芭比要搬救兵了。我們齊刷刷地看着皮沙發上半躺着的男人。
沒動靜。那男的忽視了女人間的戰役,挺像個大老爺們兒的。
“左大右,你給我過來啊,干哈啊,沒聽着啊。”芭比像發春的母貓沒找到公貓一樣暴發了。聽這口音像東北那旮旯的啊,裝什麼林志玲嘛。
說話間,那男的就出場了。我先不形容他,看他立場和表現再說。
“幹什麼,刷卡玩都不能讓人消停會兒?”他皺着眉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人家想買這件衣服啦,可是她非要跟人家搶。”這會兒又嗲上了,我們都要跟着人格分裂了。
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手機。聒噪的聲音傳來,應該是在看香港古惑仔的電影。
“加錢。”
“加錢?”導購看看他,又看了一眼收銀,迷茫地說,“我們沒有這樣的規定,也不是競拍,對不起,先生。”
一度陷入僵局,那男的“啪”地暫停了影片。我繼續忽略他曾志偉的身高,聽他發言。
“哪一件?”
彤彤趕緊把外套罩我毛衣上了,管它顏色搭不搭。囧死了,按我意思讓給這芭比娃娃得了,又不是不要錢白撿。
芭比雙手叉腰,換造型了,跟小公雞要斗架一樣,小胸脯一聳一聳的。
我也來氣了:“看什麼看,我知道我身材沒你好,你都選那麼一堆了,幹嗎非要跟這一件過不去,有意思嗎?花男人錢很爽嗎?男人賺錢也不容易的好嗎,有能耐自己掙去,花你自己的錢再這麼闊綽,我絕對叫你大姐大,不跟你爭。”
那男的斜睨了我一眼,好像還讚許地點了點頭,從嗓子眼兒里“嗯”了一聲,轉身對一臉委屈狀的芭比說:“換一家。”
沒等那芭比同意,他就抬手腕看了一下手錶朝外走了。
芭比一邊收卡,一邊氣急敗壞地喊:“大右,左大右你,你等等倫家啊。”
我倆結完賬對這不苟言笑的男人的背影發出讚歎。
“酷斃了,你聽這名字跟方向幹上了,又是左又是右,人嘛,雖然個子像曾志偉,但是人家氣質跟劉德華沾邊兒啊。”
我跟彤彤像免費得到了戰利品一樣,興沖沖地往回走。
“為了答謝你的破費,晚上請你吃火鍋。走吧,旁邊就有一家東來順。”我沒聽錯吧,彤彤要請我吃涮羊肉,自從跟彤彤住以後,我們的火鍋基本都在家裏解決,好吃是好吃,但跟外面還是差那麼點氣氛。
“那人家可就不客氣啦。”我學着芭比說話,還扭了一下屁股,跺了一下腳。
“沒有問題啦。你有本事就把裙子錢吃回去啦。”彤彤也學會了,甚至更傳神。
滿大街放眼望去都是急匆匆趕路的,就我倆最二。
我們要了鴛鴦鍋,各種食材就咕嘟嘟地煮了下去。吃得滿頭大汗,配冰酸湯梅還真不是一般的爽。也只有跟彤彤吃飯,才能這麼好的食慾這麼奔放。
上半場結束,我去二樓上個洗手間。開水龍頭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就剩最後一塊消毒毛巾了,必須下手快,環顧四周沒人,非我莫屬啊。我剛理了一下劉海,突然從旁邊男廁所閃過來一個人,手都沒洗,直接把消毒毛巾霸佔了。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這誰啊這麼沒素質。
我一側頭,居然是剛剛服裝店見過的那個什麼左什麼大右的男人,我沒記錯這名字吧。
他從鏡子裏也看見我了,吹着口哨,用毛巾擦了左手擦右手,連胳膊上的錶盤都沒放過。我收回懸在半空的手,沒好氣地甩了甩水,白了他一眼就下樓了。他朝三樓包房走去。這是什麼運氣,一天要撞見兩次,先是搶衣服,又搶消毒毛巾,真是瘟神。
為了不影響彤彤心情我就沒說這事兒,又陪着她熱情高漲地消滅完了剩下的羊肉卷午餐肉,穿好外套就等彤彤結完賬走人。
回來的時候她嘟囔道:“原來你結過賬了啊,我說你怎麼去個洗手間那麼長時間。”
我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沒有,不是我。”
環顧了一下四周,也沒熟悉的面孔,不會是哪個大仙兒結錯了吧?走到前台再次確認,真的是有人幫我們結賬了,一個男的,那人剛走。前台還比畫了一下那人身高到自己眉毛的手勢。我追到門口,看見芭比正貓腰鑽進寶馬七系副駕駛,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這土豪有點意思,不會是全場都買單了吧?我倆感激之餘,對沒點鮑魚、生蚝、龍蝦、石斑魚、人頭馬錶示深深懊悔。
回家才發現,我跟彤彤買的衣服組合起來是最佳搭配。所以為了應對第二天的面試,衣服就被我先徵用了。彤彤一早去上班,我在家精雕細琢,對着鏡子練習自我介紹,加上這幾天那個什麼成長培訓班的突擊,信心滿滿地出門了,出門前我還露着八顆小白牙像模像樣地對自己說:成功來自對成果強烈的企圖心,沈薔薇加油,加油,加油!彤彤要是在,會不會以為我加入邪教了?
剛到公交車站就接到了九日的電話。
我能不能說,我這天天日程安排得如此豐富,都快忽略他的存在了,上趕着在人家不需要的時候追在人家後面,也不是我的風格,認識這個人我把一輩子的霉都倒光了。
“喂。”。
“我在樓下。”
“我也在我們家小區樓下啊。”我拿着手機四處張望。
“帶身份證。”
“嗯,簡歷,畢業證書都帶啦。”
“7-11便利店門口,過來。”
“你知道我要去面試啊?還專車接送帶溫馨提醒的啊?是彤彤告訴你的?”
“面試?”
“你不知道你來幹嗎的?”我迷茫地問。他可能覺得我太啰唆,所以就把電話掛了,緊接着有隻胳膊從路邊的車裏伸出來。
我拿着手機繞着他的車屁股,看了一眼,他又換車了,難怪我沒找着,還是香檳色,車牌都沒上,看來他對於喜歡的顏色很執着啊。網友解釋為悶騷憂鬱氣質的車主才會喜歡這個顏色。
幾天沒見,他瘦了一圈,鬍鬚沒有刮,頭髮也沒特別的造型,左手架在車門上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車上還有濃烈的煙味兒,我拉開車載煙缸,好多煙頭。還有摩爾,女士的。會是誰呢?坐在我現在坐的這個位置上,跟他一起抽煙,還不止一根。
但是我沒問,我覺得他應該為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的,你看我已經學會心裏藏事兒了。
“你今天穿得很知性,挺好。”他啟動車子,似笑非笑。
“倒是你,感覺好滄桑,第一次覺得咱倆的檔次弄反了。這種優越感真好。你們公司沒事吧?”
“走法律調解程序,沒事。”
“嗯,卡內基說,人在身處逆境時,適應環境的能力是驚人的,人可以忍受不幸,也可以戰勝不幸,因為人的潛力無窮,只要立志發揮它,就一定能挺過難關。”
他聳了一下鼻子,側目看我:“你在哪兒學的這些?”
“培訓公司啊,這只是三瓜倆棗,這樣的句子我都記了一本子。”
“都知道上進了。”
等紅燈的時候,他伸出右手,我怔了一下,遲疑着把左手遞過去,驀然被他握住,很涼,但是我心裏升騰起很暖和的火苗。
在醫院的一幕幕交叉放映。先是我腳摔傷住院,接着是九日車禍昏迷不醒,內心百感交集。
“停車啊,西三旗好像都過了。我要去彤彤公司面試,時間快到了,你掉頭啊。”我驚叫道。
“掉不了,他們公司一個月給你多少錢,你這麼大費周章?”
我伸出三根手指頭比畫了一下。
“三萬?”他戲謔地問道。
“你說的那是年薪,三千啊,大哥,底薪加提成,我覺得還行,畢竟我以前沒有做過銷售,我想挑戰一下。”
“如果有人出三萬雇你一個月,你干不幹?”
“干。誰會跟錢過不去。不過,哪個傻子會花這麼多錢雇我,做夢的吧。”我不假思索地說。
他一腳剎車停在了加油站,聲音不陰不陽的:“你可以這麼說你老闆嗎?”
“幹嗎?”我捂住胸口,往後一縮,“什麼意思?”
“不要緊張,我們只是去上海出差而已。我要去上海見一個重要的客戶,也是我大哥以前的故交,經歷Sunny這件事情以後,我暫時對身邊的人都打了一個問號,助理一職空缺,想着你也閑着,就帶你去,帶你見見世面,路上解解悶。”
我一頭黑線地問:“怎麼解啊,除了唱小曲以外,其他服務要單收費啊。”
他幽幽地看着我,意思是你這個人真不要臉啊。
“我連換洗內衣都沒帶一件,不行,還是掉頭吧,我得回去收拾一下。”
“你覺得上海就沒有賣B杯的嗎?”
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這個人病好利索以後,嘴怎麼變得這麼毒蛇,直戳人硬傷。
出了加油站,車直奔機場高速。
定定神,我給彤彤打一個電話吧,交代一下,太突然了。
“親愛的,你是不是到了?我到樓下來接你。”彤彤的分貝大得誇張。
“我不來了,我如果說我找到工作了,一個月三萬你信嗎?”
“我不信。別逗了,趕緊給我上來,姐都出賣色相加星巴克咖啡外賣才搞定這老男人,同意給你特別照顧。”
我無比興奮地說:“真的,我剛才還在趕着去你們公司的路上,但是現在已經上班了,雖然聽上去很假,我對今天的艷陽天發誓,千真萬確。”
“哪個傻子二百五花這麼大價錢雇了你,腦子被門擠了還是被驢踢了?敢挖我們公司牆腳啊,哪個公司,敢不敢報個名字的?”
她抓狂了。
“是挺玄乎的,我跟我們老闆在去出差的路上了。”
噗。話筒里傳來一陣驚呼。
都是討伐師彤彤的,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是把奶茶噴到對面人身上了。
掛了電話,我又看了一眼九日,暗自腹誹道,不怪我吧,可不止我一個人說你是傻子二百五。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還有,現在你後悔還來得及。我剛才報備的正確嗎,全面嗎,如果失蹤能讓我閨蜜找到線索嗎?
他深吸一口氣,一臉黑線地看看我,加大油門上了超車道。
其實我還想問,上次出事是在什麼地方,難道他就沒有心理陰影嗎。沒有問出口,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感情,輕輕一拉扯就容易走形,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伸手開了CD,依然是《怎麼說我不愛你》。
時光再次倒回過去,每次聽這首歌心情都不一樣,愉悅的,難過的,心疼的,憤恨的,絕望的,還有現在百感交集的……
他哼了兩句戛然而止,原來車已經到了地下停車場,一路漂移就進了車位,我都沒反應過來,這車技流暢得不像話,我上大學期間就考了駕照,都四年了,只會前進不會倒退。
機票是晚上七點的,還有兩個小時,我的九日老闆,電話好忙,一個接一個,都是李總、張總、謝經理,沒完沒了。電話沒響的時候就安靜地喝着咖啡,看着很厚一摞文件資料,好像是跟公司賬目資料有關係的,好多數據表,都是掃描件。我遵循基本原則,不該問的不問。
我首要任務是奔向超市買了萬能充,然後就窩在沙發里上網。
不曉得過了多久,九日合上文件,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問:“想吃什麼?”
“隨便啊。”
“去旁邊那家。”
這一旁邊,都要走了半站地,真遠。菜已上桌,我還在專心玩着手機。
“吃飯。”說著奪走了我的手機。
“還給我。”我佯裝生氣,其實心裏有點忐忑不安,等下又要換來揶揄和嘲諷。因為我在百度上反覆搜“先天性心臟病能坐飛機嗎”“心臟病乘坐飛機需要注意什麼”。
他看完手機,默默地遞給我,沒有說話。
“那個,我到上海需要做什麼?老大,請指示。雖然我是個打醬油的,我也得有點專業精神吧。”我開始製造話題。
“你負責拎包,PPT演示,陪吃陪喝,等等。總之,見機行事。這個客戶很重要,否則我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跑一趟。”
“明白,我拼了老命也給你演好配角。我再惡補一下攻單禮儀技巧。”
他雙手抱胸,看着滿臉寫着英勇就義表情的我。
上了飛機,剛落座我就跟空姐要了一杯熱水。
“萬一你難受了要吃藥啥的,有備無患嘛。”
他捂着胸口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
我獃獃地看着他無動於衷:“你這裝得也太不像了。”
誰知道他拿出葯就吞了幾顆,水也一口沒浪費。
我慌起來,幾乎要湊到他跟前緊張地問:“你沒事吧,要不要緊,還難受嗎?”
“好了點,死不了。”聲音很虛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