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陳患者:我得了一種沒有你就想哭的病
第22章陳患者:我得了一種沒有你就想哭的病
1.0
“現在要是讓我選擇一個回到過去的時間點,我一定要回到填報志願的那一天,趴在自己的耳邊輕輕說:‘不要報廣告設計專業,你清醒一點!活着不好嗎?’我真的是蒼了天了!你知道嗎?上回有個項目,甲方說第一個方案太花,沒突出他們公司的logo;我改呀改,做了第二版,對方又說太素,不夠抓人;我便繼續改,加油做第三版……我加班加點,連熬了周末兩天做完最新的出來,甲方負責人和我說,還是覺得第一個好。我真的想變成貞子,鑽出屏幕打爆他的狗頭!”
自從在一家廣告公司實習后,任天一的每周日常便是辱罵奇葩甲方,罵完了便長長地舒一口氣:“我現在就靠着跟你發泄來讓自己扮演好一個情緒穩定的正常人了,活着太難了,太難了啊!”
整個視頻都在抖,顯示出她的崩潰。陳桉桉舉起拳頭,隔着幾千公里為她搖旗吶喊:“加油,一切為了生存!”
任天一喝了大半杯水,順過那口氣,仔細地打量着她。陳桉桉本來就是巴掌大的小臉,大半年沒見,臉居然更小了,這麼近對着鏡頭都沒有一點兒歪,真是令人羨慕。
“我本來還等着你過年回來,好給你表演個花式捶死甲方,沒想到你居然沒回來。”
陳桉桉嘆了口氣:“沒辦法,課題比較忙。你以為一年修滿兩年的學分那麼容易嗎?啊?鬼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往事不可追啊不可追。”
提起往事,對面的任天一抿了抿唇,再開口時有些猶豫:“正月初三那天,班裏有人組織同學會,夏霽也去了。”
陳桉桉心裏一刺,眼神飄忽起來,臉上卻還掛着笑:“畢竟是大學畢業之前的最後一場同學會,他應該去的。”
“夏霽那天喝了不少酒,因為你沒回來,班裏很多人都問他你去哪兒了。夏霽全程一言不發,只顧着灌酒,最後還是郭銘昊打岔才糊弄過去了。”她過後去問過夏霽,但是什麼也沒問出來。
任天一也是看着他們一路走過來的,她了解夏霽,他不想說的,怎麼也不會說。可他越不解釋,越是說明他有問題。
“桉桉,你和夏霽怎麼了?”
陳桉桉臉上突然沒了飛揚的神采,沉靜得像是高中大部分時候的她。
她垂下眼,長長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聲音很輕,彷彿在自言自語:“是啊,我和夏霽怎麼了?”
陳桉桉剛來新加坡國立大學的那天,趕上一場突如其來的急雨。
坐了八小時的飛機,再坐兩個小時的車從市裡到學校,她精疲力盡地拖着行李到達,站在車牌下瑟瑟發抖。
來來往往撐着傘的人,沒有一個是她熟悉的。
那天她找到寢室辦理入住手續,聯了網,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匆匆地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沾枕頭就着,一個夢接着一個夢地做,全都是關於夏霽的。睡到凌晨兩點,她燥熱難受地醒來,發現自己發燒了,吞了兩片藥片,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再醒來時,手機里全都是夏霽的消息,從昨天下午三點開始,最後一條是今天清晨五點十三發的。
他一夜沒睡。
她趕緊打語音電話過去,告訴他情況,他這才放下心來。有教授喊夏霽過去,他囑咐她好好休息,記得吃藥,匆匆地掛了電話。
她在新加坡的生活很忙碌,學習很忙,社會實踐也很忙。她一旦認真做什麼事就分不開心,往往等休息的時候摸出手機一看,才看到夏霽給她發的消息。
她很愧疚,晚上視頻的時候戴兔子發卡撒嬌賣萌,求夏大人原諒。
夏霽沒說什麼,只是隨着她經常不回消息,他發的消息也越來越少。
陳桉桉有次去克拉碼頭附近做社會實踐時,意外地碰到了個熟人,她曾經教了半個寒假英文的陳同學。
沒有什麼比在異國他鄉碰到自己認識的人還令人激動的了,她跑過去,笑眯眯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陳同學一轉身,看着陳桉桉,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
他像是故意要離開A市不見到某些人一樣,高中畢業之後直接申請了新加坡國立大學,卻沒想到某些人就是天生的魔咒,他怎麼也逃不開。
之後陳桉桉再出來,總能和陳同學碰到一起。
晚上她眉飛色舞地和夏霽說遇到陳同學的事情,說他請她到克拉碼頭喝了當地好喝的果酒,又看了一場煙火。夏霽的臉色隨着她的描述越來越黑,語氣很生硬:“以後不要和他一起出去了。”
“為什麼?”
“他對你用心不良。”
“怎麼會,他以前是我學生呀!從年紀上來說,他就是我弟弟,你不要把每個人都想成假想敵好不好?我哪有那麼搶手。”
第二天晚上,她再打視頻電話時,夏霽久久沒接。
陳桉桉猜他肯定是因為昨天她沒聽他的話生氣了,這飛醋吃得簡直是莫名其妙,她氣鼓鼓地掛斷視頻電話,再把手機關機扔在角落裏。
彼時的A市,醫大二院的手術室外,夏霽一遍一遍地聽着手機忙音,疲憊地闔上眼。
2.0
陳桉桉鬧脾氣的那一晚,夏霽再一次經歷了曾經的絕望。
夏父心臟病發,被緊急送到醫院搶救。他安撫着母親,勸慰着夏家幾個年紀小的弟弟妹妹,強大得像是一堵牆,只是在避開人到樓梯間時才紅了眼眶,抖着手給那個他想傾訴脆弱的人打電話。
他只想聽一聽她的聲音,可終究沒能聽到。
好在救治及時,夏父的手術很成功。
陳桉桉從夏天那裏知道消息的時候恨不得掐死昨晚的自己,她聯繫夏霽,小心翼翼地安慰他,可他的心情實在是不好,沒有力氣反過來照顧戰戰兢兢的她,只清清淡淡地應了幾聲。
陳桉桉突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夏霽的距離好像越來越遠了。
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夏霽來看過陳桉桉一次。
她知道假期是夏霽在醫院見習最忙的時候,他能抽空過來一定很不容易。她興緻勃勃地做打卡列表,打算陪夏霽好好地玩兩天。
坐一坐摩天輪,去環球影城玩過山車,到小印度的彩色牆壁前拍照,在哈芝巷逛市集、吃當地的美食……
只是流程走了不到一半,陳桉桉接了個電話,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們到小印度拍照,最後變成了陪陳同學到醫院照X光。夏霽和陳同學面面相覷,彼此眼裏是藏也藏不住的敵意。
夏霽掐了掐眉心,冷冷一笑道:“陳同學這腿真是騎自行車摔的?我怎麼覺得這像陳同學自己砸的?不然怎麼會傷得這麼集中,只在小腿骨,別的地方一點兒擦傷也沒有?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做不出這麼腦殘的事情。”
“夏霽!”陳桉桉伸手扯了扯他,他看着她也沒什麼好臉色,話說得很刺耳:“我大老遠來就是看你護着他對我大聲喊的?陳桉桉,我勸你一句,交朋友要帶眼睛出門。”
她被他說得臉疼,梗着脖子懟回去:“不用你管!”
“行,不用我管是吧,你可別後悔。”
他氣急了,直接飛回了A市。陳桉桉第一次吵架吵贏了他,可一點兒也不開心,大眼睛噙着淚,要掉不掉。
陳同學遞來紙巾,她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反手抹掉了眼角的淚:“喜歡人要正大光明地爭取,用一些旁門左道只會讓人討厭。我今天留在這裏,是因為你為了我砸了腿,我不能不管不顧。但是今天之後,你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我有男朋友,我很喜歡他。即使我們吵架,我還是喜歡他。”
陳同學收回手,語氣鄭重:“對不起。”
再之後,陳桉桉和夏霽的關係彷彿陷入了一個魔幻世界。
夏霽回到A市后像是冷靜了下來,還和從前一樣,沒有因為陳同學的事情有什麼改變,但是陳桉桉心裏總扎着一根刺,她想和他把自己跟陳同學的關係解釋清楚。但是她每天在忙,他也是。等空閑下來時,看着夏霽比以前消瘦很多的樣子,她捨不得再惹他心煩,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情緒掩飾得很好。
就這麼一來二去,在冬天來臨時,她陡然發現,她已經有七天沒有聯繫過他了。
原來夏霽之前對於她離開的反應那麼大不是沒有道理的。
時間和空間的錯開,真的能將喜歡的人推遠。
3.0
寒假陳桉桉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在學校跟幾個同樣留下的同學一起過這個春節。
克拉碼頭的風很冷,她裹着厚厚的大衣,被風吹得渾身冰涼。煙火綻放的那一刻,她捂着臉號啕大哭。
陳桉桉連問都不敢問夏霽他們現在究竟是什麼關係,也不敢回去,她怕今年陪夏霽去江邊看煙火的另有其人。
夏霽常說她像一隻兔子,柔軟、可愛。可她也有兔子的缺點,怯懦、敏感。
她覺得自己做錯了太多,多到已經不知道從哪一件事開始彌補才能找回她的少年。
“夏霽,夏霽……”
這大半年,她學着去做飯,雖然品相還是不好,但勉強可以吃。
她學着去記路線,在從寢室到圖書館的路上來來回回丟了好幾次,可也咬牙堅持過來了。
離開夏霽,她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她試過了。
可她把他給丟了。
本來她以為難挨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可此刻光簡單回憶就讓她受不了。陳桉桉匆匆地關掉和任天一的視頻通話,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時消息界面閃動。
【夏霽:除夕生了兩隻寶寶,夏天想抱一隻回去養。】
【陳可愛:好。】
【夏霽:這兩天,那邊天氣變化太大,出門記得帶傘。】
【陳可愛:好,我知道了。】
陳桉桉捧着手機反覆地看他發的兩條消息,把每個字拆開重組,再拆開、再重組……這段時間他們就是這樣,偶爾交流一兩句,然後是漫長的沉默。
她不敢捅破窗戶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一旦確認她和夏霽分手的事實后,她還能靠什麼撐到回國。
她想自欺欺人,假裝快樂也是快樂。
陳桉桉在新加坡國立大學修滿了學分,回國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她要在A大畢業典禮之前回去拿畢業證,回國的時間就定在了六月初。買好了機票,陳桉桉才發現,這次她回國的時間剛好是高考結束的第二天,也是她和夏霽約定好“一日情侶”的那一天。
她沒有跟他說回國的事情,收拾好行李,跟相伴一年的同學們和導師們告別。
陳同學經過上一次的事情之後安分了很多,只在陳桉桉走前一天找她出去吃了頓飯。
“你這麼不開心,回去了之後只會更難過。雖然我不是什麼好人,可我不會讓你哭。桉桉,以後你讓我照顧你吧!只要你點頭,我立馬休學回國讀書。”
事實證明,中二這種病在陳同學身上並不會隨着年齡的增長而痊癒。
陳桉桉哭笑不得地看着對面的人:“其實你是個好人……”
陳同學呼吸一窒,煩躁地道:“行了,接下來的不用說了,我不想聽。”
陳桉桉的笑容漸漸地變淡:“你和夏霽有一點像,我常常在想,他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
這個和夏霽同款的開場白讓陳同學心中的陰影都要擴張到肺了,他咬牙切齒地道:“祝你一路順風!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