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打下來
哈哈……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很快便將阿駿整得很慘,他會緊張地在半夜中睡不着,東西也吃不下,不然就是動不動在工作時突然發獃。
“阿駿,那桶是熟漆,不可以和生漆混在一起。”阿淦及時阻止他的失誤。
“阿駿,我要的是黑色顏料,不是紅的。”匠傅老陳大聲嚷嚷。
“阿駿,注意你的手!打翻了漆汁就不得了啦!”漆汁有毒,沾到皮膚上可是會又痛又癢、又紅又腫。
“喂喂!你究竟是在煩心什麼?”
好不容易捱到休息的空檔,阿淦像個婆娘似的把正主兒抓到一旁去咬耳朵。
“沒什麼……”這種患得患失的恐懼,教他這個大男人如何啟齒?別以為男人就不會臉紅。
“嗯哼……”可是阿淦和他認識得可久了,微眯着眼睨他,然後再神神秘秘地貼上他的耳根,“我問你喲……”
嘰哩呱啦……
被貼上的耳根驀地紅了,阿駿以罕有的冷慍表情嚴肅的看了阿淦一眼。
什麼……什麼欲求不滿?!話講得那麼難聽、那麼過分、那麼……老實做什麼?這可是他們夫妻倆自己關起門來的事哩!
“嘖!我就知道……瞪我幹嘛?我還不夠了解你嗎?你呀一定是把持着所謂‘君子風度’,等着所謂的‘情投意合’、‘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后才肯……咳咳!不是啦~~我是說你再等下去,乾脆就等着‘百年好合’算了。”數落的言語粗魯又露骨,如果有女眷在場,肯定會羞窘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喂喂!真沒想到你一人面對千軍萬馬時可以那麼英勇威武,可面對一個小小的女人,而且還是你自己的女人,膽子竟會小成這樣?”阿淦睨着這個有點孬的傢伙,開始懷疑阿駿以往的“豐功偉業”是怎麼打下來的?
“我和她尚未拜天地成親。”阿駿實在聽不下去,開口堵住阿淦的嘴。“我不能就這麼玷污一個姑娘家的清白。”
“幹嘛?當初在你堅持親自替她褪衣裳上藥時,她的清白早就是你的了,不然她還能跟誰?”南越風氣傳承中原,禮教與中原地方無異。“你若不娶她的話,她能怎麼辦?被我們村裏的人當成不知檢點的蕩婦給趕出去嗎?”
阿駿不說話,事實上也是無話可說,他對阿淦的話無法反駁,心知肚明那是事實。
“拜託,”阿淦忍不住問:“你究竟在怕什麼?”
他究竟是在怕什麼?
夜晚,在燈火熒熒下,阿駿注視着水兒穿針引線的動作,再一次拿阿淦的問題來詰問自己。
然後,他的視線便徘徊在她原本細嫩,如今卻很快變粗,帶有勞動擦痕的雙手上。
一雙手是要如何的經年累月,才能養得如是嬌貴細嫩,而又是如何的輕易短暫,就能磨得如是粗糙生繭?
他不敢想。
“哎喲!”一個不小心,水兒手中的針扎破了指端的皮膚,微微地滲出了血絲。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終於明白自己在怕什麼了……
一個很簡單的理由,他在怕自己配不上她!
這理由會不會很可笑?但阿駿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他分了一半的心神過去察看水兒的傷勢,幫她吹氣敷藥;另外一半的心神卻被自己發自內心的問題所困擾着。
他並不清楚自己“配不上她”的念頭是從哪裏來的,更不知道是在何時紮根得如此深切,只曉得“配不上她”的認知此時此刻正兇狠的折磨着他……
唔~~水兒的手儘管有些粗,可還是嫩滑得可以一口吞下去……
其實,他是比較想一口將她整個人吞下……
“呃……阿……阿駿?”水兒的聲音怯生生的穿透了他的思緒。“你……我血不流了,請……可以放開我。”
嚇?!
我在做什麼啊我?阿駿一驚,他怎麼會變成阿淦口中所說的那種登徒子呢?真是糟糕……
“對不起,水兒。”像捧着一碰便碎的珍寶,阿駿小心翼翼地放開她的手,然後不知所措地開始搓搓自己的臉頰、抓抓自己的頭髮,眼睛則是上下左右地轉,就是不敢再看向她。
“阿駿?”沒想到自己不看她,水兒反而以略帶困擾的神情望過來。
“嗯?”唉唉唉!沒想到她才這麼喚他就讓他打破了自己無謂的堅持,阿駿發現自己一雙眼珠已經二度地看向她。
“這衣服,給你的。”水兒欲言又止地咬着下唇許久,才害羞地把話說出口,“雖然是周大伯的舊衣,可是還……好穿,我縫……努力好久……”
“啊……”阿駿愣愣地聽她解釋,愣愣地將衣服接過手衣服……果然是陳舊了些,但仍是完整且被洗得潔凈,而且稍微有破洞以及看得出線頭脫落的地方,都補得整整齊齊。
他的眼睛驀地一紅,買件新衣並不是很難,但要找個人心甘情願的幫他這麼一針一線密密的補衣,才真是不容易!
“謝……”他必須把喉頭中的硬塊用力咽下后,才低嗄地發得了聲音。“謝謝,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水兒勾出一抹微微的笑容。“那,穿上去看看,給我看。”顯然他的感激是十分受用的,水兒可是芳心大悅、喜色滿面。
“咳嗯……”阿駿轉過身,這才敢開始脫衣服。
但他確信他還是聽見水兒發出一記輕輕的抽氣聲,等他再轉回身時,便看見她也是背向著他的身子。
“好了。”
她這才慢慢轉回身看向他。
“嗯……”睜大了眼睛,她看得可仔細了。
她離他只有半步之遠,他將她身上一股似濃還淡,若有還無的香甜氣息聞入感官,純男性化的軀體不由自主的開始繃緊僵硬。
欲求不滿喔……
該死!好死不死的,怎麼阿淦白日的戲謔之語竟開始一一入了他的腦海。
“情投意合”、“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你再等下去,乾脆等着“百年好合”算了!
不!他才不要,也才不會等到“百年”才來“好合”哩!他只是想等到……想等到水兒真正的心甘情願罷了,他不是什麼禽獸,不想強迫水兒做什麼……
“啊!這裏還有一點點破。”水兒發現到自己的疏漏之處,抓起他的左手,寬口的袖邊果然還有線頭脫落的小洞。“糟糕呀……對不起,我現在馬上補,好好的補。”急切的話一落,她已經返身匆匆去找來自己的針線,示意他就近坐在床邊,然後自己毫不遲疑地蹲跪在他身前開始綴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