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酒菜
裴謝堂有點莫名其妙,怎麼她在王爺的心裏,就成了個隨意勾搭良家婦男的女人了?
她是很有原則的好吧!
但轉念一想,她又釋然了。
方才她也看了幾眼,那些美男子各有各的出彩,然而總的來說,還是她身旁的這一個最為出彩。這大同城來來往往多少小媳婦大姑娘的,哪一個的眼睛不都長在他身上挪不開?零零總總算起來,她還覺得是自己佔了便宜。
屋子很大,床只有一間。
朱信之讓人搬了鋪蓋來,他打地鋪,裴謝堂睡床。
她從不認床,這天夜裏翻來覆去卻是睡不着。又滾了幾滾,便聽見朱信之的聲音:“你是怎麼一回事?”
裴謝堂悶聲不答。
她說不出的焦躁,便回了一句:“可能是欠酒了。”
“想喝酒,別做夢!”朱信之站起身來瞪着她:“喝醉了就來耍酒瘋,你是看準了我好欺負是不是?”
說到後面,話語竟有了幾分委屈。
裴謝堂給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她很心虛。
上一次醉酒後,她就一直沒想起來那天晚上後來的事情,她知道自己酒品不怎樣,也不知道到底給沒給朱信之添了麻煩。但想來應該是麻煩不小,不然第二天朱信之怎麼連個面都不露?於是被他吼了幾句,她就慫了。
從前她也很煩躁,煩躁的時候,高行止就跟她一塊兒喝酒。喝完了兩人倒頭就睡,她睡得又香又甜。
缺了酒,那要不……補個人?
於是,裴謝堂小心翼翼的看着朱信之:“我不喝酒可以。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朱信之鬆了口氣。
裴謝堂咧開大大的笑容:“你過來,我告訴你。”
他不疑有他,走近了些許。
裴謝堂將他一把按在床上,她倒在他身邊,笑着說:“你陪我睡,我聽你的呼吸聲很快就睡著了。”
他鬧了個大紅臉,掙扎着要起來。裴謝堂卻按得很緊,一隻腿搭在他的腿上,他根本起不來身。只動了幾下后,朱信之反而不動了。他紅着臉,僵着身子,一直低着頭不知想些什麼。裴謝堂耳邊聽着他的呼吸聲,那種心安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也沒別的動作,心中只短暫的想起幾天前的那個春夢,便很快拋之腦後。
她一覺睡到天亮,醒來時,朱信之還閉着眼睛,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
她看着他的臉,他唇上的弧度很美,屋外的鳥鳴聲襯得屋子裏很靜謐,陽光灑下來,日子美好得不像話。
她狠狠的一陣恍惚。
邊關五年,她過慣了刀光劍影的生活,也從來都是提心弔膽的入睡,留神聽着外面的號角。這也是她一回京就睡不好覺的原因。
剛開始的時候,她不喜歡邊關,跟裴擁俊發過脾氣,後來習慣了又不喜,可這一刻,她聽着外面的動靜,擁着懷裏安安靜靜睡覺的人,她忽然就明白了為何將士們會十年如一日的堅守在西北苦寒之地。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身後萬萬千千的親人們能如此安睡。
突然間,裴謝堂彷彿找到了她堅持的理由。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眉眼,他還沒醒,下意識的捉住她的手,嘀咕了一句:“阿謝,你別鬧。”
她驀地就笑了。
好久以前,還在宮裏讀書,中午的時候她會跟皇子伴讀們去瘋玩,朱信之不愛動,就趴在書桌上睡覺。她回來后,也喜歡這麼捏捏他的鼻子他的臉,他不耐煩的揮開自己的手,打不動就乾脆抓在手裏,說一句:“你別鬧”“煩不煩”這樣類似的話。
明明嘴上說很討厭她,眼裏看不見她,可心裏還是念着她的。
真是個騙子!
她險些就被騙住了!
裴謝堂的心情更是好轉了幾分。
只很快,朱信之醒了。醒來發現自己抓着她的手,呆了片刻,忙將她的手摔得遠遠的。一直到議事會開始,他都不跟她說一句話。
議事會整整開了一天。
裴謝堂坐在朱信之的身後,扮成他的書童,看着他端坐在蒲團上,或是聽大家論道,或是思考,或是搖頭,又或是加入辯駁的戰局。他舌利如刀,往往一句中的,駁得旁人啞口無言。他明明是這些人中最年輕的,卻老成在在,一開口就有種光華氣度,讓人忽略他的年齡。這樣的朱信之,渾身都散着光,格外引人注目。
她幾乎看呆。
也是從那天起,她忽然發現,曾經那個需要她護着的小男孩真的長大了,成為了獨當一面的少年英才。
人們看着他,都會發自內心的敬佩,他所在之處,無人記得他曾經狼狽過。
他變得很厲害!
議事會開了兩天,他們一起睡了兩晚,第三天便啟程回京。
她有點捨不得大同城,趴在窗戶上看着馬車外走過的人。
“你若還想在這裏散散心,城外有一處莊子,是我友人的,那邊有溫泉和梅林,你可以去看看。”朱信之忽然說。
她回頭:“你同我一起?”
“我還有事。”他說。
裴謝堂搖頭:“你不去我也不去,我跟你的友人又不熟。”
朱信之默了默,便沒繼續說。
又走了一段路,裴謝堂才聽見他和軟的開口:“我這幾日特意去打聽了一下那個叫高行止的,京中對他的風評並不好。你,還是不要同他走得太近的好。”
裴謝堂豁然回頭。
他打聽高行止做什麼?
不對,他是怎麼知道高行止這個人的?
“你怎麼知道他的?”她問。
朱信之臉頰微紅,有些失態,片刻后才說:“聽旁人說起。”
“哦。”裴謝堂覺得有些不對,卻也說不出哪裏不對,點了點頭,卻仍舊對他分辨了幾句:“你不要聽那些人胡扯。其實老高這個人挺好的,很重義氣,又跟我很合得來。他就是看起來風流了些許,卻是片葉不沾身的。”
“看出來是個不負責的。”朱信之頷首。
“人家哪裏就不負責了?”這話說得裴謝堂有些暗暗不爽,撇開她喜歡高行止不談,高行止確實沒哪裏對不住她,她不想讓旁人誤解:“我們用出去喝酒,哪怕喝得再醉,他都不會少了旁人的酒錢。他手下的人,哪個不說他是個好東家,跟了他,吃穿都不愁的……”
朱信之氣結的瞪了她一眼,彆扭得不再開口。
一直到泰安王府,他把她丟下去,都沒再開口說話。
裴謝堂莫名其妙。
這之後,她再去找朱信之,他就開始避而不見了。
轉眼到了年關。
按照往年的習俗,除夕那天,百官都要到宮裏去用膳,宣慶帝準備了宮宴,犒勞辛苦了一年的文武百官。
從宮裏吃了飯,裴謝堂陪着女眷們坐了一會兒就無聊了,找了個借口去了偏殿休息。剛躺下,便有一宮女款款而來,端着精緻的小托盤福了福身:“大小姐,您方才在席上沒吃飽,趕着在偏殿用一些,別餓壞了。”
她掃了一眼,托盤裏都是她方才多夾了幾筷子的那些菜。
她心神一動:“誰讓你送來的?”
那宮婢笑了笑:“是我們王爺。”
“你們王爺是誰?”
“我們王爺是五皇子。”
她提起的心落入了肚子裏,隨後,從心口一陣熨帖,四肢百骸都跟着舒暢起來。他明明已經好多天不理她了,卻還是關心她,心也真是細膩,她沒吃的菜都不送。她提起筷子,眉眼間帶了幾分笑,說不出的高興。
婢女等她吃完了東西就收拾着走了,她一個人躺在偏殿的軟塌上,翻了個身,想,朱信之如此細心,以後能嫁給他的女子,一定會幸福。
她翻身而起,忽然笑了起來。
按照她爹的說法,她遲早是要嫁的,與其嫁給嫌棄她的曲雁鳴之流,或是將來選一個不知底細的夫君,還不如就這個知根知底的人。
對,要嫁,她就嫁朱信之!
思及此,她周密的計劃了起來。
說干就干。
裴謝堂素來是個行動派。
她要嫁他,自然不能讓他身邊有別的女人捷足先登。她得向全天下的女人宣佈,這個男人,是她裴謝堂的,誰都別染指。
她也不睡覺了,回到正殿上,規規矩矩的在裴擁俊的身後坐下。
朱信之隔得就坐在裴擁俊旁邊的桌子上,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后,就別開了頭彷彿沒看見她一樣。
裴謝堂笑得如同一朵花兒。
裴擁俊呵斥她:“你又跑到哪裏去野了?今日是宮宴,你別給我惹禍。”
“爹,我沒惹禍,我這不是忙着給你找個女婿嗎?”裴謝堂笑語嫣然:“不負您老所託,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了。”
裴擁俊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女兒。
不遠處的朱信之也複雜的看過來。
她仰起頭,得意的笑了開。
此時已經酒過三巡,宣慶帝喝得微醺,陳皇后陪着,含笑看着下面的一眾朝臣和家眷。裴擁俊和裴謝堂還在說著話,就聽上面宣慶帝咳了幾聲,笑問:“陳實桐何在?聽聞你女兒年方二八,已小有才名,不知今日可到了?”
一個窈窕的身影款款隨着陳實桐走出,抬起臉來,容顏姣好,舉止大方。
宣慶帝頷首表示滿意。
陳皇后笑道:“陛下,您看,臣妾可沒說錯,是不是落落大方,配給信之做正妃格外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