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章 雲泥之別
岑老太一哭，外頭那腳步聲一下子就匆忙了起來。
接着，屋裏帘子被人一下撩起。
一個身材頎長，穿着青灰短打，面容里透着幾分英武的中年男人率先走進來。
“娘，您這是怎麼了？”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先就要扶起地上的岑老太。
“老大，你來的正好，快把老二家的這個賠錢貨給老娘綁起來，送到官府去！讓官老爺治她一個謀殺親奶奶的忤逆不孝罪名！”岑老太一看大兒子來了，立即指着岑雁嚷嚷道。
“娘，您先起來。”岑大江看了被李氏摟在懷裏的岑雁一眼，想把岑老太給攙扶起來。
可岑老太怎麼願意起來？
恰好這時候，正準備跟着岑老漢下地幹活的老二岑大海、和老三岑大河也走了進來。
一見到岑大海，岑老太又開始撲騰着腿腳雙手哭天搶地起來。
“哎唷我不活了啊！親孫女要殺死我這個老太婆啊！兒子娶的惡毒媳婦也要殺死我這個老太婆啊！我不活了！老大，你讓開！讓她們把我打死好了！”
“娘……”
岑大海一聽她這麼喊，神情為難又無奈，蹲下身子想攙扶她起身，卻被岑老太抬腿踹了一腳。
他一個不防，翻倒在地上。
後背正撞到柜子棱上，一陣的疼。
岑老太問都不問一句，指着他就破口大罵起來：“你給我滾開！都是你這個不肖子！生的女兒是個沒用的賠錢貨！娶的女人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一個個的就盼着老娘早死了才好！”
岑大海任打任罵慣了，李氏逆來順受。
夫妻兩個誰也不敢還一句嘴。
大伯和小叔在一旁看着，一個就跟什麼也沒聽到一樣，一個打着哈欠揣着手，看熱鬧似的，誰也沒有想過要替岑大海這個兄弟說一句好話。
岑雁卻眼裏一下子，騰地燃起一簇火苗來！
這個專門揉磨他們二房的老虔婆！
還有這兩個慣會隔岸觀火、要麼火上澆油欺負他們二房的大伯跟小叔！
前世，她面對岑老太的刁難，也像父親跟後娘一樣，從不敢忤逆。
對於大房跟二房冷不防背後坑他們一下，她也遵循父親的意思，寬以待人，從不計較。
可如今，她實在是不想忍了！
“奶奶，您到底想怎麼樣？”岑雁稍稍平息了一下心裏的怒火，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不滿的情緒。
但她竟然沒有像平時那樣立即下跪服軟，這對霸道慣了的岑老太來說，就是一種忤逆。
“我想怎麼樣？”岑老太心中惱怒，冷笑了一聲，“你這個當孫女的，居然敢咒我死，就必須去官府，讓官老爺判你個忤逆不孝的罪名，坐個幾年牢，做為對你的懲罰！”
岑雁雙拳頓時攥的死緊！
岑老太是真的一點不當她是她的親孫女，想把她往死里整！
這時候，她忽然聽到外面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她當即眼眸一閃，臉色一變，現出一抹難受傷心的模樣來，帶着哭腔說道：“奶奶，您怎麼可以這樣？我剛剛只是做夢說夢話，不知道您怎麼聽錯了，非要說我咒您……您是我親奶奶，我孝敬您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咒您呢？”
“我呸！我親耳聽到你說我死了！還能聽錯了？”岑老太怒火直噴。
“奶奶，您真的聽錯了，我說的是——奶奶，我快要淹死了……我做夢夢到自己掉進河裏了，想求您救命呢……您是不是少聽了幾個字，誤以為我是在咒您呢？”岑雁說著，當真傷心極了的抹起了並不存在的眼淚。
可這會兒天都還沒亮，屋子裏光線昏暗，誰能看到她是真哭還是假哭？
她順勢低下頭，掩去眼裏的恨意。
外頭，那腳步聲輾轉了兩下，進而停頓住，卻並沒有立即進來。
“我呸！我還沒聾呢！”岑老太堅信自己並沒有聽錯。
“好，好，奶奶，是我的錯，我不該說您聽錯了，可是，不管怎麼樣，您也不能把我送到官府里去啊？咱們是一家人，要是有誰犯了錯，那一家人都是要受牽連的，大哥現如今在縣城讀書，我要是被判了個謀殺親奶奶忤逆不孝的罪名，那大哥這書，還怎麼讀下去？”岑雁哭着說道。
大伯岑大江聽到這話，一下子臉色變了，扶着岑老太的手，都跟着不由鬆開。
岑雁的大哥，那是他的寶貝兒子。
他還指着這個兒子早點考中功名，讓他這個當爹的跟着享福呢！
“娘，算了吧，小雁也不是故意的，說夢話呢。”岑大江難得主動提二房說起了好話。
但岑老太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她只知道，大孫子是她的寶貝疙瘩，孫女岑雁只是一個不招她喜歡的賠錢貨，兩人是雲泥之別。
“我呸！”果然，岑老太立即又指着岑雁破口大罵起來，“你個小賤蹄子！你以為你是誰啊？那官老爺英明得很，他判你個忤逆不孝罪名，怎麼可能會牽累到翰哥兒？我看你就是想逃過責罰，強要把你大哥給拉進來！老婆子我可不受你的矇騙！”
岑雁一聽她這麼說，嘴角就飛快地勾了一下。
果然是個沒什麼見識的老婆子！
而岑大江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道理。
翰哥兒是翰哥兒，岑雁是岑雁。
她犯錯，翰哥兒又怎麼會受到牽連？
他閉緊嘴巴，不再勸說。
“奶奶，我真的沒有騙您啊。”
岑雁一臉委屈，怯怯的聲音，“爺爺是幾十年的老秀才，德高望重，平日裏誰不誇他把我爹和大伯、小叔他們教得極好，還教出來大哥一個能在縣學讀書的好苗子？誰提起大哥，不得說他日後必有錦繡前程？
“可如今，您卻非要拉着我去官府鬧，這一鬧，我就成了一個謀殺親奶奶、忤逆不孝的罪人，別人一打聽我是誰家的，哦，原來我是爺爺的孫女，大哥的妹妹……奶奶，您仔細想想，那些人會怎麼說？
“爺爺如此有名望，大哥如此有才學，肯定不少人眼紅。
“他們一定會趁機落井下石——原來爺爺居然有我這樣一個孫女，那大哥是否也品行不端，忤逆不孝呢？朝廷有規定，參加科考，需要鄉里至少兩名秀才作保，證明大哥品行端正，家人也沒有什麼大的罪過才行……會不會有人就趁機抹黑說，爺爺為自己品行不端的親孫子作保，根本就不公正，這麼一來，爺爺多年的好名聲，豈不受污？
“不孝可是大罪名啊！那我想，大哥這一輩子，都要完了！”
岑雁分析利弊，清清楚楚。
剛一說完。
“你閉嘴！”岑老太氣急敗壞中帶着一絲惶恐慌亂的叫罵，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