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底是誰愛着誰(1)
第9章到底是誰愛着誰(1)
那次星巴克之約,讓我損失慘重。着了何琥珀的道不說,還在周諾言跟前大丟面子,這還不夠,第二天早上找手機看時間時,才突然意識到我的包不見了。
回星巴克去找,侍者說與我同行的那位小姐帶走了。打電話給何琥珀,她回答得夠乾脆,說沒瞧見。我氣得摔座機,搞不懂這人的心態,明明有求於我,還這麼拽。
何碧希走了之後,我感覺整個屋子安靜了許多,好像回到春節前。但每次與周諾言的目光不經意碰上,我心裏清楚跟他之間,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我的堡壘在一塊塊崩塌,防線一寸寸斷裂。
我始終沒跟周諾言提何琥珀的事,除了確實不想幫她這個忙,還因為不想再欠他一個人情。我欠的已經夠多,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還清,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壓根不喜歡的人去求他。抱着這個心思,直到何琥珀再次找上門。
“碧璽,開門見山的說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幫我?”
我正準備帶去墨爾本的東西,漫不經心地說:“托你的福,周諾言也把我當熟悉的陌生人了,我就是說了也白說。”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何琥珀急了,騰地在我身邊坐下,沙發重重往下陷,“我那天不攔着你,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如果他不在乎你,他生什麼氣啊,是不是?”
我回頭看她,嘴角噙着一縷笑,“你說得很對,何琥珀,我不明白,你不是一向跟周諾言走得很近么?我記得你還追求過他,照說這種說幾句好話的小事,你自己跟他說不就行了,你明知我不想幫你,為什麼還偏要來碰我的磚頭?”
何琥珀的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說:“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還拿出來提做什麼!我充其量不過是他不怎麼合得來的弟弟老婆,你可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我忍不住笑起來:“這樣吧,我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的回答讓我滿意,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何琥珀兩隻眼睛頓時一亮,迫不及待地催我:“你說!”
我見她一口應承下來,心中冷笑,把手裏的東西擱放一邊,“當年,你是怎麼把我賣給周諾言的?告訴我你們交易的條件,還有來龍去脈。”
何琥珀臉色一變,說:“你問這個幹什麼?都過去的事了,再說幹嘛非要講那麼難聽,什麼叫把你賣給他?你跟他在一起吃好穿好住好,哪裏值得你記恨到現在?”
“我只想知道真相,”我想我記恨我在意的事物永遠也無法跟何琥珀產生共鳴,乾脆放棄解釋,“你可以不說,我遲早會從周諾言那裏得到答案,但你別再指望我會幫你做任何事。”
她沉默不語,似乎在衡量利弊。我不着急,拉開旅行包的拉鏈,繼續整理。周諾言早上就出門了,中午前打電話回來,說他有應酬,晚上也不必等他吃飯。我有點納悶,他居然也會有應酬,真是奇聞一件。
“好,我告訴你,但有個條件。”
我輕笑:“你有求於我,我為什麼還要受制你的條件?”
“你聽我說完,這個條件你非答應不可,否則我不能告訴你。”
“你說。”我冷眼看她。
“當年我答應周諾言,絕不跟你說這事,現在我違背承諾,你知道後放心裏就好,不要妄想找他證實什麼,維持現狀對誰都好。”
我想了想,說:“這點你放心,就算我跟他翻臉,也不會牽扯上你,我向你保證。”
何琥珀重重嘆了口氣,臉上漸漸流露出回憶的神色,“爸媽出車禍那天,我匆匆趕去醫院,遇到了當年還是住院醫生的周諾言,當時我哭得一塌糊塗,他特意過來安慰我,還問了我家裏的一些情況。爸媽說走就走了,我除了難過,不能不考慮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我感覺周諾言對我有意接近,以為他喜歡我,所以……”
“所以你就投懷送抱了。”
何琥珀點點頭,“我本來對他就有好感,當時我在學校又不是沒男朋友,男歡女愛的事有什麼見不得人?我見他遲遲不表白,就主動出擊。”
我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她自嘲一笑,說:“碧璽,你不知道,周諾言拒絕人的方式直接得叫人無地自容,想我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可他一句話扔下來,我真是顏面盡失。”
我微微打了個寒顫,心裏說怎會不知道,當年我豈止顏面盡失,嘴上若無其事地問:“然後呢?你被他拒絕,怎麼又跟周守信搭上了?”
“周守信其實很早就認識,他從我上高中就開始追求我,後來我知道他是周諾言的弟弟,對他便不如最初那般排斥。被周諾言拒絕,我一口氣順不下,於是正式和他交往。”
“據我所知,周諾言一開始是反對你們在一起的。”
“他反對也沒用,周守信當年就愛我入骨,遭他哥哥阻攔,乾脆用割脈自殺來抗議,哈哈,這事我也是跟他結婚後從我婆婆那得知。”
我聽她說得輕鬆,不由替周守信惋惜。如果他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哥哥妥協才下的苦肉計,那我不同情他,但如果,他真的可以為愛犧牲到這份上,那我可憐他。
“所以,周諾言同意了?”
“當然不,”何琥珀白了我一眼,“你跟他相處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他把周守信放在心上,他……”
“對不起,”我打斷她的話,“你這話我不能苟同,也許周諾言為人冷漠自私不可一世,但他對周守信絕不是你說的那樣。”
“碧璽,”何琥珀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你是在為他辯解么?你就是喜歡上他了,別口是心非,我看這個不會錯。”
“是,你目光如炬,”我懶得跟她在無謂的話題上多繞圈子,“請繼續說下去。”
她臉上擺出一副瞭然的模樣,忽然變得言簡意賅起來,“不久他找上我,問了一些你的事,然後就提出要撫養你。”
我皺眉:“為什麼?我記得當時我就見過他幾面。”
“幾面已經夠了,他對你一見鍾情。”何琥珀攤手,“這是我的理解,你不知道我聽完後有多恨他,我明明比你漂亮討巧,可他偏偏看上你。”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怎麼我覺得你最重要的話還沒說,別賣關子了。”
她面露愉悅,連翹起二郎腿的動作都顯得優雅高貴。我的心被一股陰霾慢慢籠罩,不太好的預感在腦中揮之不去。
“我費盡心思追問原因,他終於說了實話。”
“什麼?”我的臉瞬間白了下去。何琥珀抓住我的心理,故作為難地要說不說,可她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來。
她湊近我的身畔,每次她要奚落我,總會擺出這樣的姿態,“原因只有一個。”
我不由向後縮了縮,竟湧出一股想要制止她說下去的衝動。到底沒這麼做,並非理智戰勝情感,而是何琥珀已經收不住嘴。
“因為,你長得很像他的初戀情人。”
我的眼睛募地瞪大,何琥珀驟然發出一陣尖銳的笑,激得我頭皮發麻。
“碧璽,你要想開點,其實我真的羨慕你——這張臉,”她拉長了聲音,綻放着惡毒的笑臉,“長得再漂亮有什麼用,人家看上的不過是一張故人的臉皮而已。”
我臉色泛青,喃喃自語:“真的像么?”
“有幾分相似吧,以前無意中在他的皮夾子上看到過照片。”如果她用囂張放肆的目光打量我,我想我不會這樣在意,但是何琥珀的眼中卻帶着憐憫,哪怕只有一絲,也足以令我抓狂。
這是又一個清楚如何打擊我的人,她用我最無法接受的方式嘲笑我不過是一個替身。
一個完全沒有自覺的替身。
何琥珀走了之後,我在沙發上坐了良久,直到完全置身在一片黑暗中才起身去把燈打開。
茫茫然走到周諾言的書房門口,待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他的大班椅上。拉開他書桌右側第二個抽屜,周諾言現在用的皮夾子是我前幾天送的,當時我親眼看他把銀行卡跟鈔票放進去,舊的那個皮夾則被他丟進了這裏。
我將手慢慢伸向它,在碰觸的那一霎那,不再猶豫。我不過是要一個真相,如果這個皮夾子裏空無一物,那我就努力忘掉何琥珀說過的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是,如果這裏面真的躺着一張和我容貌相似的女人照片,那我該怎麼辦?
看到蔣恩婕的學生照時,我一顆心從懸在半空垂直下落,跌入谷底。
她叫蔣恩婕,方寸大小的照片後面,有周諾言的黑色鋼筆字,甚至註明了攝於某年某月某日。我從那寥寥幾字上,依稀看到收藏者的用心良苦。
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我旋開枱燈,讓光線更明亮些。我仔細端詳再端詳,也找不出與她所謂的相似之處,也許是我潛在的自卑心作祟,但更可能是我不願面對現實。
伏在桌案上,極力回想與周諾言的第一次見面,但很可惜,我的間歇失憶症不允許我對那麼久遠的過去留有記憶。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當何琥珀讓我跟他走時的錯愕與困惑。
不知過了多久,周諾言回來,見客廳的燈亮着還喚了兩聲我的名字,我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坐着,等他進來。
其實很想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但實在做不到。
“你在幹什麼?”周諾言脫去外套,在門口停下腳步,“很晚了,還不去睡么?”
“在等你。”我緩緩抬頭,望向他。
“有事?”他投來詢問的目光,快步走進來,在瞥見那張相片后臉色變得沉鬱複雜。
“你翻我的東西?”他居然先發制人。
我無畏地面對他陰沉不定的目光,“你欠我一個解釋。”
“沒有必要。”他乾脆利落地回絕我,從桌上拾起相片,放進那箇舊皮夾子裏,他的動作和神態透着前所未有的溫柔。
這樣的溫柔,幾乎灼傷我的眼睛。
壓住心頭翻湧的酸意,我故作輕鬆地說:“既然這麼喜歡她,怎麼不去找她。”
“與你無關。”
我好不容易壓制的怒火騰地就被點燃了,猛地跳起來,說:“與我無關?哈,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你倒給我說說看,哪裏無關了!七年前,你拿何琥珀的幸福換走我的自由,我說我喜歡你,你二話沒說就拒絕了我,好不容易我自己想開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了?你又逼我簽什麼同居協議,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樣,就算我跟你的關係名不副實,但請你也尊重一下我的感受,我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你擺佈的笨蛋!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你這樣算什麼?徹頭徹尾好像是我一個人在表錯情,也好,今天痛痛快快給我一個說法,我何碧璽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淪落到要撿別人不要的東西。”
“夠了!”周諾言吼住我,將手裏的東西放回抽屜,“我們都在氣頭上,我不想跟你多說什麼,有什麼話明天再談。”
我確實被氣昏了頭腦,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說了出來。如果是往常,我會覺察到周諾言此刻是強壓着惱怒在跟我說話,但現在,我卻覺得他是心虛,有意迴避。
“周諾言,你給我一顆死心丸吃吧,再這麼下去我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來。”
他抬頭凝視我,周身瀰漫著一股悲哀,濃烈得掩蓋住了先前的憤怒。我忽然全身發冷,猶墜冰窟。勉強勾了勾唇角,說:“放了我吧,既然不能愛我,請你放了我。”
轉身逃似的跑向客廳,淚水洶湧而出,視線一片模糊,就在我抓住防盜門的把手,即將推門出去的時候,身後那個人追上來,一把摟住了我的腰。
“放開我,讓我走!”我極力掙扎,眼淚一時亂飛,我想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又糗又丑,也許他會後悔怎麼會找這樣的人來當自己心中女神的替身。
“何碧璽,你冷靜點!”他的呼吸也粗重起來,將我推倒在沙發上,隨即按住我的雙肩。
我失控起來就是個瘋子,混亂中朝他肚子上重重踢了一腳。他悶哼一聲,捂住腹部伏倒在我身邊。他的臉刷地變得慘白,我嚇了一大跳,這才清醒過來,趕緊去扶他,“你怎麼樣?”
他疼得張不開口,我抓起話筒叫救護車,正顫巍巍地撥號,他的手伸過來,覆在我的手背上,冷津津的。我忙問:“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他搖搖頭,一臉疲憊,“別打了,過會兒就好。”
我擱下電話,扶他仰躺在沙發上。
周圍一片狼籍,靠墊在剛才的混戰中扔了一地。我隨手撿起一個,墊在他的頭下面。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說:“我是欠你一個解釋,剛才氣你翻那些東西,所以不想說。”
“你真的沒事么?”我見他說話還有氣無力,不由擔心,“我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他虛弱一笑,說:“我就是醫生,你怎麼總不相信我?”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確定他這話是不是另有所指。
誰也沒再開口,不約而同陷入沉寂。然後,我趴在他身旁睡著了,醒來已經天明。在屋裏溜達了一圈,沒見到他的身影,想起昨晚鬧的那一出,心中不免忐忑。
我給他打電話,等了許久都沒人接聽。一個人坐着乾等只會胡思亂想,我跑去打開電腦,剛上OICQ,方文琳的對話框就突地跳出來。
“碧璽,你手機怎麼回事?打了幾百次,永遠是關機狀態!”
“何碧璽,上線了就找我。”
“沈蘇去找你了,你知不知道?”
“沈蘇找不到你,電話又打不通,你到底死哪去了!”
“碧璽,……”
那一條條留言觸目驚心,看得我眼皮直跳。馬上給方文琳打過去,她聽到我的聲音,正要一頓臭罵,我及時制止她:“你以後再罵,先告訴我沈蘇在哪?”
方文琳被我噎了一下,隨即報給我一家賓館的名字。
我丟掉話筒,抓了件外套就衝出門去。今天是初六,新春的喜慶還未褪去,到處是一片祥和的景觀。十萬火急趕到悅豐賓館,剛下車,扭頭就看到門口台階上站着的人,他正沖我微笑。想必方文琳已經跟他通過氣。
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我看着他走過來,百感交集,竟邁不開腳步。
沈蘇穿着那件以前我幫他挑的黑色絨皮外套,裏面是淺色低領毛衣,露出修長的脖頸。凝視我片刻,把我用力攬進懷裏,“璽璽,我來了,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
我鼻子一酸,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又掉淚,心中亂成一團麻。
“璽璽,”他放開我,清澈的目光望着我,“我不想跟你分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