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涌(2)

第27章 暗涌(2)

第27章暗涌(2)

原來,RAY相中何琥珀來為公司旗下幾個服裝品牌拍平面廣告,主題叫“兩生花”。所謂兩生花,顧名思義需要兩個外表相似氣質相遠的模特,他不知從哪裏得知我跟何琥珀的關係,竟萌生找我當模特的想法。平心而論,我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歡喜,這個機會有多麼難得!我現在的感覺是天上忽然下起了黃金雨,而最神奇的是這場雨還不下在別處,只衝我一個人劈里啪啦砸下來。如果這一切跟何琥珀無關,那就圓滿了,但牢騷歸牢騷,我實在沒有資格抱怨什麼,說到底還是我沾了何琥珀的光,否則這種好到星光熠熠的機會怎會輪到我?

回家跟周諾言商量,他也覺得意外,說:“你已經答應了?”

“還沒有,我說考慮一下。你知道,我面對鏡頭的表現都不太自然,我怕自己不能勝任。”

他一下子揭穿我:“你是擔心跟何琥珀共事吧?”

我臉一黑,忿然瞪着他,“就算是又怎樣?”

他笑了笑,摸着我的頭說:“忽略琥珀不計,你喜不喜歡這樣的工作?如果你喜歡,那不妨一試,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做得好你可能會得到很多工作機會,做得不好,大不了你再回來,還有我養你。”頓了一頓,他似笑非笑地補充了一句,“半路出家,中途逃跑都是你的強項,有什麼好怕。”

“照你這麼說,我從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跳起來作勢打他。

他聳了聳肩,說:“女人有無需太努力的特權。”

我面上不認同,心裏卻有些小甜蜜,於是勇氣倍增,欣欣然去赴約。

意料之中見到何琥珀,我過去同她打招呼,她的助理很識趣地坐到一邊,離得遠遠的。

打量她一頭海藻般的捲髮,我不由抓了抓自己束在腦後的馬尾,大學畢業后我開始蓄長發,好歹現在也是已婚少婦,但始終沒有人家那股濃濃的女人味。

她像是看穿我的心思,故意高高撩撥了下垂落在肩頭的髮絲。

“最近過得如何?”她問。

“很好,你呢?”

她低頭打量自己手腕上的浪琴名表,答非所問:“老實說,你會跟周諾言結婚,這點讓我很意外。當初說好聽點是他看上了你,跟我要了你,其實是我把你丟給他。我們雖然是姐妹,但我沒有那麼偉大,我是個經常自顧不暇的人,哪裏顧得上你?”

“你想說什麼?”我皺了皺眉,不明白她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我要是知道周諾言會對你認真,也許當年我不會把你交給他。”

我愣了一下,側頭對上她自嘲的目光。

“我一直不想承認,但剛才在樓下看見他送你過來,那一刻我真的很嫉妒你。”

“你根本不愛周諾言,你愛的只是你自己。”

“你說得對,可是周諾言對我來說就好像是少女時代的一個夢想,得到了不見得就會珍惜,但得不到註定是個遺憾。”

她說了一句大實話,我無語。

等了一會兒,RAY跟他的助理一同過來,發了些資料給我們看,並詳細講解了工作範疇和簽約事宜,我聽后答應一周內答覆。

離開時,何琥珀的助理過來說順便載我一程,被我溫言拒絕。剛走出門口,明晃晃的光線照得我有些眩暈,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稍作休息,很意外地接到RAY親自打來的電話,他誠懇地問我對合約的意見,讓我有任何不滿儘管提出來。可他們給的報酬已經相當豐厚,我想不出比那更好的,做人要知足。

第二天我回衣玥辭職,因為試用期未滿,沒有簽正式的合同,所以離職程序很簡單。戚偉業是巴不得我走的,這下我稱了他的心,他又覺得意外,一臉狐疑追問我原因。我敷衍了他幾句就走,實在懶得應付這種人。文琳知道他存心刁難我,前幾天費了點工夫從他嘴裏套出了原因,原來我跟文琳約會吃飯曾被他撞見過一次,這本沒什麼,但文琳所在的公司跟衣玥算是競爭比較激烈的,所以戚偉業自然而然把我當成了眼中釘。

外面天空晴朗,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無比愜意。

我一個人溜達,去逛花鳥市場,放眼過去都是老人跟小孩的天下,我背着挎包穿插在人群里,接受四面八方投遞而來的目光,卻沒有半點不自在,看來臉皮厚也有好處的。

買了幾條熱帶魚回家,周諾言的書房有一個類似魚缸的玻璃罩,我打算利用起來。相對於養魚,其實我更想養一隻貓,可是周諾言不同意。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我在寢室里養過一隻小兔子,花十塊錢買來的。當時宿管員查得緊,為了掩人眼目費了不少工夫,好不容易保了它兩個多月,誰知天氣突然降溫,一夜間它就凍死了。我拿大勺子在小花圃里挖了個洞,把它埋進去,心裏為此感傷了好一陣子。

後來跟周諾言說起這事,他不但不安慰我,反而說:“你連自己都照看不好,養什麼小動物?純粹是瞎折騰。”

偏見!

在玻璃罩里注滿水,把熱帶魚放進去,我在旁邊駐足看了一會兒,蔣恩愛湊過來,饒有興緻地說:“你也喜歡養魚?我爸也喜歡,特地去買了書來研究……以前我家客廳有一個超級大的魚缸,養了各種各樣的魚。”

“那你爸一定很懂生活情趣。”我扔了點飼料下去,逗魚兒圍過去吃。

蔣恩愛笑了笑:“還行吧,他脾氣好,做什麼事都溫吞吞的,養魚適合他。”

“那你媽媽呢?人家說夫妻的性格最好是互補,不過我覺得未必,像我爸媽,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做什麼事都合拍,經常出去旅行啊,買東西啦,還會手挽手去聽音樂會。”

蔣恩愛臉色微變,隔了半晌,悶悶地說:“我媽脾氣不好,我爸只能讓着她。”

我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她本來拿着裝飼料的膠袋在玩,忽然手一抖,把大半包飼料傾倒進玻璃罩里。

“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忙端進浴室換水。她也沒跟過來,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她重重關門出去的聲音。

我有些莫名其妙——是哪裏得罪她了?

周諾言回來,我說給他聽,他猶豫了一下,交待我:“以後別在恩愛面前提你爸媽有多恩愛,也別問她關於她媽媽的事。”

“怎麼了?”我好奇心大作,一個勁追問:“為什麼呀?你跟我說清楚嘛,我知道了原因才能避免犯錯,否則說不定哪天我就脫口而出了。”

他被我弄得不勝其煩,只好告訴我:“當年恩婕的死對她媽媽是個巨大的打擊,這些年她媽媽身體一直不太好,尤其是……精神方面。”

我腦子一時短路,居然傻乎乎地問,“那是什麼病?”

他嘆了口氣,過來給我蓋上被子,“恩婕過世后,她媽媽在精神病院住了幾年,飽受折磨,恩愛每次去探望她回來都要大哭一場,那種感覺我們很難想像。直到去年,她媽媽病情好轉,醫生觀察了一段時間,覺得讓她回家裏住更有助康復。”

“啊?那恩愛怎麼不在家裏陪着,還特意跑到這裏工作?”我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她丟下有病的母親不侍奉,就為了留在他身邊,我真是低估了她的用情之深。

周諾言搖了搖頭,否定我的想法,“你不明白,有時候眼睜睜看着至親至愛飽受折磨比自己去死更難受,她媽媽的病情雖然有得到控制,但偶爾也犯病,會跟她爸爸激烈吵架,怎麼哄勸都沒用,也不肯吃藥,直到累了才靜得下來,嚴重時甚至會出手打她,恩愛很痛苦,上大學就常常不敢回家,畢業之後只能逃到我這裏來。”

“逃避也不是辦法,何況那個人是她媽媽。”我不敢苟同他的說法,下一秒又想起另一個問題,“照你這麼說,萬一我得了絕症,你是寧願撒手而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

“別胡說!”他按在我身上的手倏地一緊,冷着臉訓斥我,“哪裏有自己詛咒自己的?我真想拿針線縫住你這張嘴。”

我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笑着說:“怎麼醫生也忌諱這個?在我看來醫生是擁有超強悍神經的非人類,尤其是——外科醫生,再說我的話要真這麼靈驗我早就是億萬富翁了。”

他俯身摟着我,有些無奈地說:“醫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在醫院看了太多的死別,我不能想像那樣的事降臨在我跟你身上,碧璽,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我希望你以後永遠都不要體會。”

我被他打動,主動親了他一下,“傻瓜,只要你好好的,我自然就不用去體會了。”

“你也是,別讓我體會。”他低頭貼着我的臉頰,輕輕蹭着。

簽約后第一天拍廣告,周諾言親自載我去公司。

我緊張得一夜沒睡好,頂着兩隻熊貓眼沖他嚷嚷:“怎麼辦?怎麼辦?變得這麼丑,一會兒RAY見到肯定後悔死,放着那麼多美女不要,偏偏挑中了我……”

他正專心開車,抽空看了我一眼,說:“哪裏有變醜,你本來就是這樣。”

我勃然大怒,撲上去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都怪你,說什麼熱牛奶增進睡眠,根本沒用!”沒用就算了,還害我半夜跑了好幾趟衛生間。

“誰叫你喝500毫升那麼多?”

我沮喪地蜷在座位上,就我這模樣還兩生花呢,跟何琥珀站一塊兒跟人家小跟班似的。

他笑了一聲:“現在不是流行煙熏妝么?跟你們設計師建議一下,沒準你那點黑眼圈可以派上用場。”

我氣急,不管不顧地把腦袋埋進他懷裏:“你這人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是你老婆,你還成天消遣我……”

“好了好了,不消遣你,”他騰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我開車呢,別鬧——”

話音未落,他猛地踩煞車,輪胎急劇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噪聲。

我嚇了一大跳,直起身體,慌慌張張地問:“怎麼了?怎麼了?撞到人了?”

他直視前方,過了片刻回過神來,“沒有,看見一個人。”

我頓時泄氣:“看見一個人你這麼緊張?滿大街都是人好不好?”

他不吭聲。

我打趣:“說啊,看到誰了?該不會是哪箇舊情人吧?”

他橫了我一眼,啟動油門。

“你們要拍到幾點,我來接你。”到了攝影棚樓下,他側身問我。

“不用了,這工作不定時的,我也不知道攝影師怎麼安排,”我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對着鏡子皺眉,“再說你今天不是還有大手術要做?哦對了,中午記得去吃飯,你昨天又吃胃藥了,別以為我沒看見。”

他笑了笑,說:“你哪裏像個平面模特,十足十的管家婆。”

我輕哼了一聲:“哪天我要成了名模,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甩了!”

“古人說,苟富貴莫相忘,你這麼快就想着變節了,我白對你好了。”

我已經開門下車,聽到這話,笑眯眯地伏在車窗上,把頭探進去,“那就對我再好一點吧,我要是對你死心塌地,你就是趕我我也不走。”

“離死心塌地還多遠?”他輕柔地吻我的臉頰,“碧璽,這個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男人,你信不信?”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我狐疑地望着他,他不像在開玩笑。

“沒什麼,”他挑了挑唇角,“快進去吧,別第一天就遲到。”

“哦。”我走進大廈,隔着玻璃窗看他掉頭把車開走,心頭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他剛才的表現真是奇怪,難怪被那個急剎車震出毛病了?

拍了幾個鏡頭之後,那個來自德國的老外攝影師煩躁起來,丟下滿場子在配合他的工作人員,自己跑去空地上抽煙,這大概是搞藝術的人特有的作風。

何琥珀去補妝,我拿瓶礦泉水找了個位置坐下,沒多久她過來跟我閑聊,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心裏總惦記着周諾言到底吃午飯了沒。

好不容易等到攝影師發完神經回來,我以為可以接下去拍了,誰知他嘰里呱啦說了一通,就是不見要開工,我聽不懂德語,只能等着翻譯來解說。

“他說要去郊外拍外景,明天早上五點就出發。”不知道是老外太啰嗦,還是他的隨身翻譯太乾脆,那說了將近二十分鐘的鳥語轉換成中國話竟就這麼一句。

何琥珀臉色不太好,指桑罵槐地沖她的助理髮火。我心裏同情她,雖然對老外朝令夕改也有些不滿,但轉念想到現在收工正好可以找周諾言一塊兒吃午飯,我就沒什麼意見了。

偷得浮生半日閑,大概就是這樣的。

回化妝間收拾東西,我摸出手機想跟諾言說一聲,正發著短訊,RAY的助理推門走進來,我回頭看她,她沖我微笑。

這個助理是新來的,我在BO實習時不曾見過,林燦然前幾天被公司派去香港參加一個為期三個月的培訓,工作就由這個助理接下。那天,她協助RAY給我們講解合同細節,我就覺得這個女孩不簡單,作風乾練,辦事利索,一舉一動頗有大將之風,難得的是還很漂亮,不是華麗的那一型,但很耐看,且生香活色。

像一株盛放的雛菊。

“何小姐,現在有時間么?RAY想請你過去一下。”她笑着走過來,用禮貌而客套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注意到她手裏捧着一堆沉甸甸的雜誌。

我擱下手機,替她分擔了幾本拿着,“有時間,你叫我碧璽吧,這些雜誌要拿去哪裏?我幫你。”

“好的,謝謝你。”她沒有拒絕我的好意,自然而然地引我去會議室,一邊走一邊說,“雜誌是RAY要的,我剛才路過宣傳部,順便取了來。”

我喜歡她明亮的笑容,多看了兩眼,“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只知道你的英文名。”

“小鞠,紀小鞠。”

“很好聽。”我由衷讚歎,這名字真是與她相得益彰。

很快就到了會議室,這裏除了大廳,還有一個用玻璃隔出來的小房間,裏面辦公設備俱全,通常只有高層才有資格使用。

紀小鞠招呼我就座,轉身去倒了杯咖啡給我,小聲地說:“是時尚新視界的人,在跟RAY討論新一季宣傳方面的事,請你來多半跟這個有關。”

我納悶極了:“琥珀呢?怎麼沒叫上她?”

“那不一樣的,公司打算跟新視界雜誌聯手打造一個系列專題,用於宣傳集團旗下的幾個項目,而兩生花是我們公司自己做的。”她正解釋着,忽然聽見RAY在裏頭叫她。

“COCO,碧璽到了么?請她進來。”

我忙站起來,不知怎地有點慌,“我進去?他們不是還在談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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