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旋轉的木馬(2)

第16章 旋轉的木馬(2)

第16章旋轉的木馬(2)

“周諾言……他不是你的朋友么?”他遲疑地問。

我的個子高,沈蘇的媽媽微微抬起下巴,“朋友?好個暗度陳倉的借口。”

我正想說點什麼,手被沈蘇抓得生疼,“你相信你媽媽說的?”我低聲問他。

他無助地看着我,然後搖頭,“我相信你說的,只要你說不是。”

我本不屑解釋,但沈蘇的神情讓我的心擰了一下,“不,不是她說的那樣。”

他像是鬆了一口氣,堅定地說:“好,我信你。”

我感動得想哭,可是沈蘇的言行徹底激怒了他媽媽,她說了一句讓我當場就喪失所有理智的話,她說:“何碧璽,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謊言連篇說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跟你那敗德的爸爸真是旗鼓相當。”

我的血一下子衝到腦門上,伸手推了她一把。

蹲在草坪邊上,直到雙腳麻痹也不想站起來。剛才若不是沈蘇死命地拉着我,我保不準自己還會幹出什麼事來。童可舒被我那麼一推,踉蹌了幾下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被一群殷情的實習醫生護士們擁進高級病房時,還不忘回頭羞辱我。

她羞辱我不要緊,可她的矛頭卻是指向我爸爸,這是我無法容忍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抓着旁邊的欄杆站起來,腳步虛浮,兩條腿麻得像踩在棉花上。抬頭,看見滿天星光。沈蘇從後面追上來,側身攔在我前頭。

他臉色不太好,我勉強牽動了下唇角,說:“你媽媽沒事吧?”

“剛才陪她去拍片了,幸好沒什麼大礙。碧璽,你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麼衝動?我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他說話的時候不自然地偏着頭,我看得出他在迴避我的目光。

我不由冷笑,“她又跟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還沒說夠是么?是不是要我回去洗耳恭聽?”

“璽璽你冷靜點,”他急不可待地出聲辯解,“我承認我媽媽的態度不好,她找人調查你和你的家庭背景,做法是偏頗了點,但她是我媽媽,她只是想更多地了解自己兒子的女朋友,這點請你諒解。”

“你以為她是想更多地了解我?你覺得她出於善意?你甚至認為她血口噴人是對的?”

“璽璽,你能不能理智地看待這件事……”可能見我情緒激昂,沈蘇無奈地按住我的肩頭。

“我不能!”我狠狠摔開他的手,“你剛才聾了么?聽不到你媽媽說了什麼鬼話?她居然說我爸爸跟他的女學生……你、你混蛋!”我實在說不下去了,一想到童可舒的嘴臉和惡意抵毀,我就氣到胃抽筋,最可恨的是沈蘇,他明明在場聽得一清二楚,卻還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跟我說什麼諒解什麼理智!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跟他跑這裏來,妄想這個男人會為我不顧一切。

“我知道那些話傷害了你,我媽媽的言辭也許過於尖銳,但她不是一個胡編亂造歪曲事實的人,她也曾經為人師表,不會平白無故地指摘你父親亂搞師生關係……”

“你閉嘴!”我握緊了拳頭,渾身微微顫抖,“沈蘇,我們完了。”

“你為什麼要把兩件事扯在一塊兒談呢?你爸爸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這跟我愛你沒有一點關係,不管我媽媽說你什麼,都改變不了我愛你的決心。”末了他又像說服自己似的補充了一句:“我根本不會去在意那些。”

“可是我在意,在你心裏你已經背棄我站到了你媽媽那邊,你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絕不會跟一個這樣污辱我爸爸人格的人在一起。”

“璽璽——”他上前一步,試圖擋住我的去路。

“讓開!”我的忍耐到達極限,奮力推開他,衝進茫茫的夜幕里。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知道我跟沈蘇是徹底完了。三年來小心翼翼呵護的感情,原來是這樣不堪一擊,我把它想像得太美好,以為他是我的避風港,眼看船就快到岸了,一把莫須有的火燒過來,什麼都灰飛煙滅。

鏡花水月註定是要一場空的。像個瘋子夜奔兩個小時,闖進徹夜不休的小賣部要了煙酒,抱膝蜷在宿舍公寓門口直到天明,一顆心抖到幾近痙攣。

大清早,宿管員過來開門把我搖醒,笑着說:“昨晚玩瘋了吧,過幾天就各分東西了,這心情我理解,前面幾屆的學生比你瘋狂的都有。快回去梳洗梳洗,你們班今天不是說要拍畢業合影的么。”

眯着眼,扶着牆壁爬上三樓,在自己寢室門前敲了半天,直到隔壁探出頭來說:“快別敲了,屋裏沒人,文琳唐寧寧她們昨晚去唱K了沒回來,到處找你呢,你怎麼手機也不帶。”

“哦,在充電。”我把包里的東西全倒出來,蹲在地上找鑰匙。然後開門,書桌上堆放了好幾本厚厚的留言簿,隨手翻了翻,有文琳的、唐寧寧的、姚佳的、陸逸風的、程海林的……我拿起熒光筆,一本一本地寫,遲來的眼淚此刻洶湧而出,很快模糊了視線,我看不清自己的字跡,可是我還繼續寫,我只是想找點事干,我必須找點事來干。

拍畢業合影的時候,我睜着一雙紅腫的眼睛去了,除了我們寢室的,沒有人問我怎麼哭了,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哭是被允許的。畢業就失戀,屢見不鮮。

我給何琥珀打電話,她大概是在片場,語氣透着不耐煩,不住地催促我快說。我將手機握得發燙,低聲說:“你知道爸爸當年為什麼要停職半年?”

電話那頭忽然沒了聲音,我咬唇等待,聽見她語氣生硬地說:“問這個做什麼?”

“他們說,爸爸因為和一個女學生曖昧不清,發生感情糾葛,被學校強制性停職,後來那個女學生還為爸爸跳樓自殺了,是不是真的?”我吶吶地陳述着童可舒所謂的找專人調查求證出來的結果,心中一片茫然。

“是不是真的?”何琥珀重複了一遍,發出兩聲尖銳的笑,“何碧璽,你腦殼壞掉了么?”

“你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我把下唇咬出血。

“何碧璽,你居然敢這麼問!枉費爸爸生前那麼疼你,你居然也相信。”

我猛打了個激靈,急得大叫:“不,我不信,我不信!”

“很好,你要是敢信他們的鬼話,我現在就飛過去砍死你!何碧璽我告訴你,這話我當年聽了不下十遍,可是我跟媽媽都相信爸爸的為人。是我妹妹的話,就去撕爛那些人的嘴。”

我破涕為笑:“好。”

何琥珀沒料到我答應得這麼爽快,愣了一下,訕訕地說:“好什麼好,尋我開心啊?你也知道我隨便說說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就搞不懂怎麼還有人這麼無聊……對了,到底是誰跟你說的?”

“就是無聊的人唄。”

她好像嘀咕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楚,問:“什麼?”

她不樂意了,兇巴巴地嚷:“什麼什麼!沒別的事趕緊掛,我要拍戲了,好好的心情都被你個丫頭片子破壞光了!”

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京片子,倒把我怔住了,笑着說:“跟你配戲的是不是有北京帥哥啊?”

“關你什麼事?哎,你還有完沒完?掛了!”說完就把線掐了。她現在沒事求我,也不用跟我扮客套玩虛的了,又恢復了以前那“看你就是不爽”的女王模樣,這樣的何琥珀反而是我比較能接受的。

她說我把她的心情破壞光了,可我的心情卻好多了,把手機塞進褲袋裏,去體育館看大三的那幫男生打籃球,隨後收到何琥珀的一條短訊。

“周諾言有新女朋友了,你還不趕快滾回來搶。”

我哭笑不得,一時玩心大作,給她回過去:“搶不過人家啊,美男到哪都吃香。”

過了好久,我幾乎都快忘了這碼事,手機短訊提示音又響。

我打開來看,一個字——“切”。

又旁觀了一會兒,我捲起褲腳下場,乾淨利落地投了幾個三分球,班主任的電話打過來:“碧璽,你趕快到我辦公室來,現在馬上立刻!”

我笑嘻嘻地說:“好好,瞧什麼事把您給急地?”

“你的學位證書讓人給扣了!”

我腦子嗡地一聲,猶如警鐘長鳴。

童可舒一個電話打到校長那裏,我的學位證書立馬被教務處凍結,理由是我蓄意傷人,據說經校長多方勸阻,童可舒打消了報警抓我的念頭,為了息事寧人,老班讓我去醫院賠禮道歉。

“不,我不去。”我這麼跟老班說,把她急得差點掀桌子。

“為什麼不去?怎麼可以不去?”

“我沒有蓄意傷人。”

“哎,我說你平時頂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就犯糊塗?”老班其實一點也不老,今年三十二,晚婚,兒子剛滿一周歲。她跟我們四年處下來,彼此感情深厚。聽我這麼說,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是不是蓄意,難道我會不知道?可你惹誰不好,偏偏去惹童可舒!如今她說你什麼就是什麼,哪由得你說個不字啊。”

“反正我不去,讓她報警抓我吧。”

“你這孩子……”老班一時氣結,忽然想起什麼,兩眼放光彷彿看到曙光,“你去找沈蘇幫忙,他不是你男朋友嘛,對,讓他陪你去,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我有些不忍心,但只能照實說:“老師,今天之前是。”

“什麼意思?分了?”老班滿臉的愕然,恨鐵不成鋼地敲着我的腦袋,“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我們班就出你這麼一個拿全省獎學金的,表彰大會上我還指望你給我個機會吐氣揚眉呢!這學位證書無論如何你得儘快搞回來。”

我賴在老班的沙發上不肯起來,她二話不說翻出一個精美的筆記本,這是她的情報庫,傳聞裏面收錄了我們班所有人的詳細資料,大到家庭住址父母姓名,小到三圍血型星座,只有想不到的,沒有裏面找不到的。我看到她拿起電話,隨口問了句:“老師你幹嘛?”

“找你監護人。”

我慘叫一聲,衝過去把話筒奪過來,“好好,我去我去!老師您饒了我吧,我現在就去還不行么?”

老班滿意地摸了摸我的頭,眼神像極了在看她家的雪納瑞,“你乖啦,童可舒不就是想挫挫你的銳氣么?碧璽你聽我的,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回咱先忍了。她有權有勢、有地位有威望,你一個畢業在即的學生跟她硬碰硬沒好果子吃。”

真是至理名言,但道理歸道理,懂道理的人海了去了,可沒道理的事還不是一樣天天發生。去醫院前先回了趟宿舍,文琳聽見我的腳步聲,從屋裏奔出來,“怎麼樣?老班怎麼說?”

回來的路上我接到她的電話,把這事跟她說了,結果她比我還着急。拉着她的手進去,我故作輕鬆地說:“沒事,就讓我去倒個歉,天塌不了。”

方文琳神色複雜地望着我,“找沈蘇談過沒有?”

“找他做什麼?”我換了件白色T恤,淡淡地說,“跟他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起碼有他陪着你,他媽媽會收斂點。”

這我當然知道,但是童可舒的唇槍舌劍我又不是沒領教過,我又如何能讓沈蘇去看我怎樣被他媽媽罵得狗血淋頭體無完膚?文琳還在喋喋不休地勸我,我笑了笑,說:“你別管了,我自己能應付,不就低頭看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么?我有心理準備。”說完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沈蘇在場只會讓我更難堪。”

“可是……”

她還想說什麼,被我笑着岔開話題去,“對了,今晚有什麼節目沒有?等我回來,咱們出去狂歡,就當慶祝我畢業失戀兩不誤。”

方文琳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說:“行,寢室等你,祝你好運!”

我很慶幸她沒有提出要陪我去醫院,我想她還是了解我的,我是那種跟人打得頭破血流后寧願跳進沙坑裏躲起來,也不要別人來給我上藥的人,無論那個人是沈蘇還是她,我都接受不了。在醫院的門口徘徊良久,腦子裏晃過的居然是周諾言那張臉,如果這時候他在我身邊……想到這裏,突然打了個寒顫,我現在又糗又倒霉,要是他知道了估計會把我痛罵一頓,然後說何碧璽你這個笨蛋,我已經提醒過你離開沈蘇,早聽我的話就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就算不為了學位證書,也為了老班的苦口婆心吧。無數個深呼吸之後,我站在那個高級病房門前,規規矩矩地敲了三下。

很快有人來開門,是沈蘇。

我後退了一步,立刻鎮定下來,說:“你好,我來向你母親道歉。”

他一怔,面上有些尷尬,“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璽璽,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們分手了。”我心平氣和地提醒他。

“我們沒有分手,誰同意跟你分手了?”他走出來,反手將門掩上,“璽璽別鬧了,我媽在氣頭上,給我點時間,我會說服她。”

我看着眼前疲憊不堪的男人,心中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慢慢填滿,我以為自己說得明白,原來還是不夠,冷眼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我一步步後退,當背部終於貼在牆上,我伸出一隻手請他止步,“沈蘇,我最後說一次,無論你媽媽是否願意成全,我都不會再和你在一起了。我知道這些天因為我的事讓你很苦惱,也害得你跟你媽媽之間不愉快,我今天特意來向她道歉,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一個人進去。”

沈蘇的目光露出濃濃的哀傷,我默默地低下頭去。

“好吧,你進去吧。”無言地對峙良久,他低聲說,“我媽媽脾氣不好,你不要見怪,學位證書的事我聽說了,其實就算你不來,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我勾了勾唇角,說:“謝謝你,禍是我闖出來的,讓我自己解決吧。”

進去,獨自面對冰冷的人,滿腹底稿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童可舒如女皇一般端坐在病床上,帶着輕蔑的冷笑,只丟給我一句話:“想我原諒你?很簡單,讓我兒子對你徹底死心。”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省下若是說出口恐怕會先把自己噁心死的那句“對不起”,在她的注視下轉過身,手碰觸到門柄,我又改變了主意,縮回手,側過頭微微一笑。

童可舒怒不可竭,質問我:“你笑什麼?”

我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剛才在偷聽我們說話?”她一定是聽到了沈蘇說的話,所以把氣撒到我身上。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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