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32章

紀亦從山嶺里飛快地跑出來,只用了十五分鐘。一直跑到李萍家,他才停下來,彎着腰喘着氣,不經意一抬頭,見錢勇正蹲在院子一邊,手裏拿着把小刀,正在殺魚。

見此場面,紀亦如被電擊,瞬間僵住了。

只見錢勇用菜刀拍了幾下魚頭,將其拍暈,放在菜板上;拿着刀從魚底部尾鰭處,開始用刀往魚嘴處,非常緩慢而又輕柔地劃了五毫米左右深度的口子。見魚已經被自己殺死,錢勇嘴角不自覺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又劃開尾部,用手開始掏出裏面的內臟,用溫水清洗剩下的魚身,動作流利地拿着小刀從魚頭斜向刮著魚鱗。

紀亦一張臉已經像是一團白雪似的,沒有溫度,他在原地靜靜地站着,直到看完錢勇殺完魚的整個過程,一隻手悄悄地摸出口袋裏的槍,一邊邁開腳步,緩慢地向錢勇靠近。

50米,40米,30米……

就當紀亦快走到錢勇身邊時,身後突然傳來柳暗的聲音:“紀亦,你拔槍做什麼?”

有句話怎麼說得來着?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柳暗這句話,讓錢勇震驚了,他抬頭見紀亦手裏的槍,已明白了一切,頓時驚慌失措,連忙拔腿就跑。

紀亦朝錢勇追過去,當即大聲一吼:“抓住他,他就是王麟!”

柳暗帶着一眾警察剛走上來,見狀如被雷劈,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即追了上去。

錢勇跑得飛快,眼看他就要消失在樹林裏的身影,柳暗連忙掏出槍,朝着他連開了幾槍,卻都沒有命中。

反而從樹林裏射回來幾顆子彈,驚險地從身旁掠過。

“小心!他手裏有槍!”柳暗一邊追,一邊朝所有人大聲喊。

“砰砰砰”的槍聲,持續不斷地響徹了整個山村,嚇得飛鳥走禽四處亂竄。

原本跟着李萍在小樹林裏採摘蘑菇的畢夏,遠遠就見到錢勇正拿着槍朝自己的方向跑過來,他身後相隔不遠處,一群人緊緊追逐,待他們跑近了,才發現帶頭的正是紀亦和柳暗!

她不太清楚,眼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所有人都追着錢勇跑?但理智告訴她,這個人很危險。

畢夏看了看周圍,見一旁有個灌木叢,連忙跑了過去,心驚膽戰地藏在了後面。從枝繁葉茂的縫隙中,她看見錢勇離自己越來越近,就要從這裏跑過……心臟頓時咚咚地狂跳着,她心裏一個想法突然油然而生,那就是絕對不能讓他逃走。

3。

畢夏在心中倒數。錢勇的腳步聲已響徹耳邊。

2。

錢勇朝畢夏的方向跑來,就要從她身邊經過。

1。

“別跑!”畢夏猛地伸出一條腿,猶如計劃中一樣,成功把錢勇絆倒在地。

“砰”的一聲,錢勇一頭栽倒在旁邊一塊石頭上,額頭上瞬間摔破,血流不止,由於速度太快,巨大的衝擊讓他摔倒在地上,連翻了幾個圈,撞得他頭暈目眩,躺在地上不停抽搐。

但他反應很快,只在地上趴了幾秒鐘,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爬起來,同時看着始作俑者畢夏,一臉殺氣地瞪着她,還舉起了槍瞄準了她的頭,雙目赤紅暴怒道:“不想活了!”

眼看他就要扣動扳機,畢夏已經嚇呆了,頓時六神無主,頭腦空白,只能用雙手護住頭,尖叫了一聲,蹲在地上。

“砰”的一聲槍響,嚇走了冷杉林里的一群飛鳥,撲騰着翅膀,直上青天。

沒有預料中身體上那種痛到麻木的感覺,畢夏驚訝地睜開眼睛,一抬眼,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高高在上地把她籠罩住。

紀亦臉色蒼白,像是一塊千年寒冰般沒有絲毫溫度,一把抱住畢夏,擔憂地問:“沒事吧?”

畢夏嚇得已經傻了,腦海一片空白,只聽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頓時眼眶通紅,卻對紀亦搖搖頭說:“我沒事。”

這時,柳暗帶着警察趕了過來,見錢勇胸口中了一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暈死過去,鬆了口氣,連忙對小王說:“抓住他,銬上手銬!”

蜂擁而上的警察們,立刻抬着錢勇走了。

大概中午十二點,假扮“錢勇”的王麟,蘇醒了過來,並且在警察的審訊下,竟然沒有絲毫隱瞞就認罪,承認自己就是殺人犯。

如此一來,“錢勇”就是連環殺手“王麟”這個消息,瞬間像是火星燎原一樣,傳遍了整個玉河村。所有人都震驚不已,沒想到這樣一個平凡的人,看着老實憨厚,怎麼也想不到竟是如此凶暴殘忍之人。

包括柳暗在內的警察們,也久久不能平靜,沒想到這個殺人犯王麟,跟身份證上面的照片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眼前的他,頭髮長到遮住了眼睛,整個人胖了一大圈,顯然他是為了不讓被人認出來,才把自己吃這麼胖。

然而李萍得知自己的丈夫“錢勇”被抓后,幾近崩潰,並且向警察透露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她竟然知道“錢勇”是“王麟”假扮的,也知道他是連環殺手。

畢夏與眾人知道后,皆如被雷劈。不明白她與王麟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幫着他瞞天過海。

沒想到李萍一臉慘白,抽泣着說:“對……對不起,是王麟威脅我,說我不按照他說的做,就殺了我。所以,他說要假裝做我的老公,一起騙你們。”

“你自己的命固然要緊,”柳暗憤然地說,“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如果放跑了他,會有更多無辜的生命被他殺害?”

“我……”李萍哭着說,“我也是被逼無奈……”

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紀亦,抬眼打量了李萍一眼,目光如深淵般捉摸不透,冷冷一笑:“事實上,一開始我就懷疑錢勇是王麟假扮的。”

此話讓屋裏的眾人一愣。

“該不會你老早知道了一切真相?”柳暗一雙瞳孔止不住地顫抖,驚詫地問,“瞞着我們?”

“你……”李萍更是震驚不已,“你怎麼看出來的?”

“細節。”紀亦面無表情地瞥了眾人一眼,嘴角一挑,“我問了其他村民,李萍是寡婦,但還愛着她去世不久的伴侶,所以一個人住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帶過其他男人回家。然而不過幾天的時間,突然就帶了個男人回來一起同居,太讓人懷疑了。但這點沒有讓我確定錢勇就是王麟,直到昨天我看見他殺魚的方式,證實了我的觀點。錢勇切割魚的手法,跟王麟切割屍體喉嚨一模一樣,都是因為他之前酗酒的關係,右手微顫,傷口皆下移,呈T字形。再加上年齡外形性格都與王麟這麼相似,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眾人皆恍然大悟,一副震驚的模樣,敬佩地看着紀亦,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畢夏,忍不住問:“王麟這麼做是因為什麼?他心理素質竟然強大到敢於跟警察同住一個屋檐?難道一點不怕死嗎?再說昨天你們進山,他明明有機會逃走,為什麼不逃?”

“自作聰明。”紀亦眉頭微揚,淡淡地說,“他根本就沒打算要逃,而是想換一種身份在這個村子裏生活。自古以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按照事情的發展方向來分析,如果我們在玉河村沒有找到兇手,就會以為兇手已經逃走了,不會再回來查玉河村。那麼王麟就可以靠錢勇的新身份,在這裏安然無恙地活下去。另一方面,是他確實已經走投無路,只能用這個辦法來為自己脫險,他自己也抱着九死一生的想法,大概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被捕。所以,剛剛警察抓到他時,他臉上沒有一點驚慌,有的只是不甘。他以為自己的計劃滴水不漏,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他敗就敗在太過自信。不過,我也挺佩服他的,這種移形換影的辦法,厲害,連我都差點被他騙過。”

聞言,畢夏震驚得好半天說不上話來。這個王麟,心思要有多縝密,心理要有多強大,才能想出這種絕路逢生的辦法來?這麼聰明的人,要是用到正道上,說不定還是個人才,卻偏偏要走歪路。

一旁沉默的柳暗,臉上是忍不住讚歎的表情,問:“那團黑影又怎麼解釋?難道真的是鬼嗎?”

紀亦云淡風輕地說:“黑影不是鬼,而是幻覺。”

“幻覺?!”畢夏和柳暗同時一愣,異口同聲地說。

紀亦目不斜視,冷冷重複道:“沒錯,你們仔細想想,昨天是不是所有人都吃了李萍做的蘑菇?”

柳暗不可置信地問:“是啊,她做得還挺好吃的,我們吃得還不少。這跟蘑菇有什麼關係?”

紀亦有條理地說:“這不是普通的蘑菇,而是一種有毒的致幻蘑菇,叫見手青。它是具有傷變后呈靛藍色顯色反應特徵的一類牛肝菌的統稱,通常在雲南省分佈比較廣泛,比如磚紅絨蓋牛肝菌、紅網柄牛肝菌、血紅牛肝菌等。然而有些見手青無毒,有些卻是有毒的,大部分人不會出現中毒反應,但是烹飪方法不當,則會中毒。會產生輕微的幻覺,比如我們昨晚見到的那團黑影,還有人會看到家裏着火,看到七彩小人等等幻覺;嚴重的中毒反應,會昏睡不醒、噁心、嘔吐等癥狀,耽誤可能會造成性命危險。”

人群里炸開了鍋,頓時都是猶如被雷劈般,恍然大悟議論紛紛。

小王忍不住說:“這、這、這……沒想到昨晚看見的黑影,竟然是吃了這蘑菇,產生的幻覺?!”

“不錯,之前這個村子裏面的人說,只有在每年的夏天才能聽見那女人的哭聲,是因為見手青只有在夏天生長,他們是吃了蘑菇產生的幻覺而已,”紀亦看一旁的畢夏一臉茫然,眉梢微微一挑,“況且昨晚只有畢夏沒有吃蘑菇,所以只有她一個人沒有產生幻覺,沒有聽見哭聲。”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早點說?”畢夏疑惑地問。

“為了不打草驚蛇。”紀亦低沉的聲線不急不慢,伴隨着院子裏一瓣薔薇花搖搖墜地。

畢夏愣了一下,欲哭無淚:“我、我、我早上吃了很多蘑菇……一下午,都覺得頭好暈……”話還沒說完,畢夏便兩眼一黑,栽倒在地上,暈死了過去。

兩天後。

日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一縷光線從窗帘中射進來,照耀在畢夏緊閉着雙眼的眼皮上。

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像是蝴蝶輕輕抖動了黑色的絨須,緩慢地睜開了眼,耀眼的太陽光線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身旁,深沉道:“你醒了?”

揉了揉眼睛,畢夏努力地睜開眼,見紀亦一張神色冷然的臉上,長眉舒展,似乎鬆了口氣。

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潔白的窗帘、病號服、吊水瓶以及各種各樣的藥品,自己竟然在醫院?這是生什麼病了,怎麼她自個兒卻不知道。只是覺得頭微微有些暈,於是她看着紀亦,驚詫地問:“我為什麼會在醫院?”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紀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唇邊噙了絲笑,“你吃了毒蘑菇,中毒了,昏睡了兩天。”

畢夏如被雷劈,瞳孔劇烈地顫抖着:“中毒?!那我還有救嗎?不會死吧?我不想死啊!我還這麼年輕……”

看她嗷地一聲大哭,紀亦的嘴角抽了抽:“放心吧,死不了。”

聞言,畢夏瞬間止住哭聲,抹了把剛蓄滿眼眶的淚,齜牙笑道:“真的嗎?那我是不是已經沒事了?”

紀亦揉了揉額頭,又扯了扯嘴角:“你是沒事了,可我有事。”

“啊?!”畢夏吃了一驚,“難道你也中毒了?”

紀亦定定瞧着她,半晌,輕扯嘴角道:“知道你神志不清這兩天,對我做了什麼嗎?”

畢夏一愣,認真地在腦海里思忖了一番,該不會自己又沒忍住,又吃他豆腐了?

她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一本正經、清心寡欲、肩寬腰窄腿長的男人……

雖然自己平時在腦子裏面腦補了一百萬遍,他臉色潮紅眼神迷離的樣子。領帶被扯開,襯衫半褪,額頭佈滿密密的汗,嘴角邪笑,下巴微頷,喉結翕忽。

咳咳咳……

畢夏承認,自己是個坦蕩蕩的女色魔。嗯,這年頭,女色魔很多,但是坦蕩蕩的女色魔,已經很少了。

看着紀亦這樣一張好看的臉,畢夏突然有點吃不消。頓時她的臉一紅,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些,嘿然乾笑道:“我對你怎麼了?”

見畢夏一臉潮紅,紀亦陰氣沉沉卻英俊無敵的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薄唇動了動,說:“你一直拉着我,讓我去抓龍。”

“噗……”

畢夏正端着水杯,才喝了一口,此時全噴了出來,震驚地說:“抓龍?什麼鬼?!”

紀亦挑了挑眉,說:“你當時對我說,你進入了侏羅紀世界,什麼霸王龍、噴火龍一直追着你跑,我見你在病房裏不停地上躥下跳,過了不久,你抱着個枕頭對我說,紀亦,這條龍的毛好順啊,還非要讓我摸。”

聽到這兒,畢夏徹底傻了,一副死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麼智障的表情。

紀亦拚命忍住笑,繼續道:“第二天,你說你眼前出現了好多小人,你要跟它們跳太空漫步,還說眼前發光發亮,你看到了整個宇宙,叫我別拉着你,你要去銀河系漫遊。”

“不可能!”畢夏一張嘴張成了個蘋果形,朝紀亦翻了一個白眼,“你一定在整我,我如果做了這些事,自己怎麼沒有印象?”

紀亦看向她的眼神里,帶着一絲戲謔,一本正經地說:“見手青中毒的初級階段,你會產生無比真實的幻覺,並且這種幻覺不受大腦控制。那時,你的大腦是混亂的,分不清現實與幻覺,所以你整個人就跟神經病一樣。”

“你才神經病!”畢夏看他一張臉笑得敗絮盡現,怕是這兩天在他面前把所有的臉都丟光了,頓時額頭青筋跳得歡快。

有道是丟出去的臉,反正也收不回來,只能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她連忙轉移話題說:“那我吃解毒藥了嗎?你有沒有給我打通任督二脈?”

紀亦對她徹底無語,只當她是中毒太深,神志未清,白了她一眼,調侃說:“我還給你輸了真氣。”

“哈哈哈,真的嗎?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畢夏笑得細胞都快分裂了。

紀亦那雙狹長的眼睛,猶如看蠢貨似的,掃了她一眼:“下午一點你就可以出院了,我定了明天早上的機票回上海。”

聽他這麼說,畢夏這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雲南,打量了四周,沒見到柳暗,疑惑地問:“怎麼沒見到柳暗?”

紀亦淡淡地說:“關於王麟,警察局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他和那些警察在兩天前就回上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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