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鎮表白
第6章古鎮表白
六六捂着小嘴笑,稚嫩可愛的聲音在空蕩的影廳內四散而開:“叔叔阿姨好羞羞。”
“熊孩子。”秦可可被唐思淼扶起來,坐在沙發上,總算鬆了口氣。
唐思淼一隻手扶着秦可可肩膀,另只手招呼六六:“六六,你去影廳外找兩個大人,說裏邊有人受傷。”
六六很乖巧的點頭,腆着肚子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嘿”一聲落地,邁開兩條小短腿,朝着影廳外跑去。
不一會兒,小傢伙帶進兩個工作人員。
影廳負責人知道是唐先生所在的影廳出事,片刻不敢當耽擱,忙撥通120叫了救護車。
方才秦可可腳踝勾在方形鐵腳架上,腳上皮肉蹭破不說,還連帶着傷到骨頭。
唐思淼知道她疼,在沙發前徐徐蹲下,用手掌小心翼翼托起她的腳跟。她的腳瘀腫的像塊肉包,他用手指輕輕一碰,秦可可便疼得“嗷嗷”大叫。
工作人員拿來醫藥箱,唐思淼接過醫藥箱,取出冰袋,想給她敷腳,但攥着冰袋的手又頓住。
猶豫片刻,他濃黑的劍眉收緊。
破了皮肉,能敷冰袋么?他拿捏不準,無奈嘆氣。
一旁的工作人員提議:“先生,先帶這位小姐去一樓的休息室歇着吧?救護車馬上就到。”
唐思淼點了點頭,“也好。”他結實的左臂穿過秦可可下腋,右臂穿過她的下膝,將她打橫抱起來,步伐平穩走出影廳。小六六像只笨重的小企鵝,跟在後邊邁着小短腿,氣喘吁吁地跑。
小朋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衝過去抱住唐思淼修長的大腿,撒嬌道:“為什麼只抱可可阿姨不抱我!叔叔你偏心,你不公平!”
工作人員見狀,忙將小傢伙抱起來走。小傢伙見有人抱他,這才甘心閉嘴。
秦可可頭一次被男人公主抱,她的臉頰貼在他瓷實的胸口上,很不自然地抓着他的襯衣領。
她窩在他懷裏,臉頰緋紅,心跳加速。她居然對着這個眼睛不太好的男人,動心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做什麼的,但這都不影響她對他動心。
雖然有過一次被騙的經歷,但她打心眼覺得,糖水不會是騙子。哪裏有騙子願意倒貼錢給她的?退一萬步講,糖水若真是騙子,她也甘願被騙。
她心底壓着一股異樣難訴的情緒,促使她離他更近。她將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假裝熟睡,仔細吸允着他身上談談的茶香。
她想和他在一起,過眼下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天早晨能看見滿桌可口的早飯。每日清晨,她一面吃飯一面給他念報紙,偶爾抱怨他做的早飯量太少。
跟糖水這種清淡的日子,原來已經成為她念念不忘最珍貴的東西。
她害怕糖水離開,害怕他們從此變成兩個世界的人,害怕分別之後再見面,兩人之間會變得疏離。
她還沉溺在他溫柔結實的臂膀中,頭頂傳來某人清清淡淡的嗓音:“又胖了不少。”
本來還沉浸在粉色世界中的她,眼前世界忽然變得一片灰暗。她憋着嘴,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死糖水,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唐思淼抱着她很隨意的笑了笑:“沒事,我還抱得動。”
這句平淡的話讓她心頭一怔。她開始猜測他這話的意圖,是對她,也有好感嗎?
半個小時后,他們到達醫院。秦可可被送進急診室,情況沒那麼樂觀。
她躺在小手術台上,被明亮的燈光一照,她才看清腳踝處是多麼的慘不忍睹,皮肉被掀開一塊,血肉模糊。
醫生替她清理傷口,消毒,用剪子將她的破皮剪掉,再塗上藥水包紮。整個過程非常痛苦,藥水鑽進皮肉,陣陣刺痛,疼得她淚眼嘩嘩。
年輕的醫生轉身凈手,摘了口罩對她道:“疼得話就喊出來,醫院嘛,沒人會笑你。”
秦可可咬着嘴皮兒看了醫生一眼:“沒……沒什麼,不用那麼大驚小怪。”
“你是怕被老公聽見?”男醫生點了點頭,說道,“真是難得,這麼年輕就有孩子了。”
秦可可尷尬的擺手,解釋道:“醫生你誤會了,我和他沒關係,孩子是我鄰居的。”
醫生哦了一聲,感嘆道:“你朋友不錯,可以考慮繼續發展。”
醫生的話讓她臉頰上一陣滾紅,她尷尬的埋下腦袋,深吸一口氣,以此讓躁動不安的情緒快點平靜下來。
她倒是想,只怕糖水沒那個意思。如果糖水真是瞎子,她或許還有可能。畢竟她再不濟,瞎子還是配得上的吧?
現在不一樣,糖水眼睛有所好轉。加上他人長得俊,性格又好;加之他人脈廣,應該還有份不錯的工作,哪裏會看得上她呢?
她垂下眼,突然討厭不爭氣的自己。
他們回到家時已經是凌晨。
從醫院回來的出租車將他們送到樓下,唐思淼率先將熟睡的小六六抱上樓,再輾轉下樓抱秦可可。他輕輕鬆鬆將她抱回家,把她小心翼翼放在沙發上。
緊接着又去衛生間給她打了盆水,他端着水盆在她跟前蹲下,用毛巾蘸水,用手小心拖住她後腳跟,仔細幫她擦腳。
秦可可覺得不好意思,想把腳縮回來,卻被他拉回來,他沉聲喝令她:“別動。”
她有點尷尬:“我自己來就好了,這樣……挺不好意思的。”
唐思淼抬頭看了她一樣,聲音溫吞:“你彎腰試試。”
她嘗試着彎腰揉腳,卻不小心牽扯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她只好放棄,任由糖水給她擦。
這是第一次有男人抱她,也是第一次有男人願意為她擦腳。
她打量着唐思淼英挺的五官,沉浸在他的“溫柔”中無法自拔。這樣的好男人,她真的不想放手。她很確定,喜歡他,喜歡這個溫吞吞的半瞎子。
就算他是全瞎子,她也不介意的。
她雙手交疊放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盡量讓自己心跳恢復正常速度,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顆躁動的心仍舊保持着不可壓制的活力。
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她從未嘗試過。對莫紹清,對騙子男友,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由於腳扭傷,她不得不推遲正式上班的工作時間。接下來幾天,都是由唐思淼扶着她上下樓,由唐思淼給她換藥、擦藥。
她的腳搭在他的大腿上,每次換藥時她都能欣賞他英挺的側臉,享受着他手上輕柔的力道。她每次祈禱着他擦藥的時間長一些,再長一些。
別停下,千萬別停下。
可是擦藥的時間總是短暫,她恨不得另一隻腳也扭傷。
月中就是中秋節,按照往年的習慣,她得回老家和親人團聚吃飯。
中秋前一周的午後,她坐在沙發上看書,總是集中不了心思。她扭過頭,偷偷打量着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唐思淼。
這天唐思淼收到一條短訊,掃了一眼大概,收起手機對她說:“你在家別亂走,我去一趟醫院,複查眼睛。”
秦可可關切問道:“你一個人,沒事嗎?”
唐思淼看了眼她的腳:“先擔心你自己。”
坐在地上玩積木的小六六站起來,拍着胸脯對唐思淼說:“叔叔你放心,我是男子漢,我會保護可可阿姨的!”
唐思淼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那,照顧可可阿姨這個重擔,就交給你了,叔叔很快回來。”
小六六重重點頭:“叔叔你去吧!我會照顧可可阿姨的!”
唐思淼前腳剛走沒一會,就有人來摁門鈴。小六六飛快從地上爬起來,跑去開門。
六六看見門口的男人,猛勁兒撲上去,歡天喜地的喊:“爹地!”
莫紹清西裝革履站在門口,一手將小傢伙撈起來,感嘆道:“小子不錯啊,一個星期沒見,又重了不少!”
秦可可一聽是莫紹清的聲音,立馬恨得呲牙咧嘴。
莫紹清抱着六六走進來,跟她打招呼:“可樂,別來無恙啊!怎麼樣?我把兒子借給你這麼久,是不是覺得我兒子很可愛啊?”
秦可可坐在沙發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她齜牙咧嘴道:“賤人你敢不敢過來?”
莫紹清抱著兒子,見秦可可的腳受傷,頓時一臉輕鬆,語氣有幾分挑釁:“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那我得多沒面子,是吧?待會我讓六六給你送支特效藥膏來,專治跌打損傷。”
莫紹清抱兒子回到家,小六六一落地,往沙發上一坐,二郎腿一翹,口氣像個小大人:“據本神探調查,可可阿姨和唐叔叔是租客和房東的關係。爸爸,你還有希望嘛!”小六六肉呼呼的手掌在他肩上一拍,任重而道遠,“加油,兒子看好你!”
莫紹清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很是欣慰。
養兒多年,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中秋前夜,唐思淼知道秦可可要走,提前買了一袋油紙包裝的冰糖月餅,以此慶祝中秋節。
月餅是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五仁冰糖餡兒的老月餅,這種月餅具有很濃厚的年代色彩。他另做了盤紅燒肉,燉了一鍋豬蹄湯,炒了幾盤家常小菜。
外面開始飄毛毛細雨,風大天涼;而屋內明亮的燈光以及溫暖的氛圍同外面形成強烈對比。餐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飯菜,碎花小盤裝着幾枚五仁月餅。
兩人對坐,畫面溫馨。
秦可可掰開月餅,裏邊露出五仁餡和一顆大冰糖。這種老月餅她有很多年沒吃過,居然有點懷念。她塞進嘴裏抿了一口,冰糖合著五仁入嘴,味道算不上好,卻有外公的味道。
小時候中秋,她總跟外公坐在門檻上看月亮,外公總會“變出”一枚冰糖五仁月餅,掰一小塊塞她手裏。現在覺得難以下咽的五仁,卻是她小時候的最愛。
飯吃到一般,她扭過頭跟唐思淼說:“明天一早我回老家,三天後回來,所以這三天算你雙倍房租。”
唐思淼手中月餅掰了一半,頓住,抬眼看着她。
秦可可嬉皮笑臉道:“你看啊,我走了之後你一個人住這房子,你的活動範圍也大了不少,按雙倍房租算,很合理嘛。”
“……什麼歪理。”唐思淼無奈搖頭,拿起筷子給她挑了一塊兒紅燒肉,不緊不慢道,“你的醫藥費以及我照顧你的總費用,合計四千八百八十八,先給我結清吧。”
“那就從房租里抵消吧。”她又咬了一口月餅,嘴裏包着食物,口齒不清。
她自顧自的用筷子搗騰着碗中米飯和肉,嘆道:“我老媽給我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也不知道對方長得什麼樣,萬一是個醜八怪怎麼辦?”
“不用想了。”唐思淼剝掉月餅皮兒,專挑裏面的五仁吃。
秦可可撐着下巴望着他,“怎麼不用想?萬一相親對象長得不好看或者人品不行呢?”
他往嘴裏優雅地塞了一塊五仁,喉嚨一滾,吞入腹中,隨後慢吞吞說道:“我的意思是,以你的資質,對方根本不會看上你。”
“大哥,話別說這麼絕對!我也是有胸有身材的人好嘛!”她激動地拍桌而起,叉腰擺出一個S形,前胸一挺,展現出女人的嫵媚自信。
她見糖水頭也不抬,仍低頭剝月餅,有些泄氣。她丟下碗筷,拿了塊老月餅叼在嘴裏,一瘸一拐回到卧室收拾行李。
她一瘸一拐從餐廳搬來板凳,想踩上去拿衣柜上的行李箱。她剛把凳子搭好,唐思淼卻率先走過來,伸手替她把行李箱取了下來。
她接過行李箱放在床上,開始往裏面疊放衣服以及日用品。她一面收拾,一面問唐思淼:“糖水,你到底是做什麼的?你這麼喜歡看財經新聞,是做生意的嗎?”
唐思淼點頭“嗯”了一聲,遞給她一瓶花露水,“算是。”
秦可可接過花露水,手上停了一下,看着他又問:“糖水,我覺得你很厲害,你心態很好。”
“你也不差。”唐思淼嘴角一扯,笑容溫如和煦。
他頓了一下,才說:“過段時間我會做手術,如果手術失敗,一輩子會是瞎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跟她說這個,大概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這個手術,致使他一直焦慮,時常會導致他在深夜噩夢驚喜。
秦可可站直身子,一臉認真抬起下巴,看着他,“糖水,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無論你是瞎子還是正常人,我秦可可都會永遠喜歡……喜歡跟你當朋友。”她頓了一下,又說,“其實我覺得,你即便沒有眼睛,也是一個很完美的人,如果手術成功,你會完美的讓人嫉妒。”
讓人,趨之若鶩。
他點點頭,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下:“謝謝安慰。好好收拾東西吧,別落了東西在家。”
秦可可一低頭,伸手打掉他的手。
她斜睨了他一眼,壞笑道:“你這麼揉我腦袋,不會是喜歡我吧?”表面上是一句玩笑話,可卻是她醞釀了很久的試探。如果對方也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喜歡”,那她就厚臉皮跟他表白。
“早點睡。”
可是她等來的,卻是他這樣一句平淡無奇的話。所以,到底還是她單相思了嗎?說好的日久生情呢?原來,都是騙人的。
她收拾完行李,去客廳倒水喝。看見他坐在陽台上,握着鉛筆在畫紙上塗塗抹抹。
她坐在沙發上喝水,偷偷覷着他。他的脊骨微微彎着,神色凝重,他臉上似乎寫着“生人勿進”。
她怕打擾了他的雅興,就沒過去,甚至沒去看他畫的是什麼。
當晚她被噩夢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來,枕頭濕了一片。她醒來后,揉着紅腫的眼睛,卻怎麼也想不起昨夜到底做了什麼夢。
她出來時唐思淼已經把早飯做好。她坐下吃飯,習慣性打開手機,給他念了一段財經新聞。她舀了一勺黑米粥塞進嘴裏,好奇地“咦”了聲:“你最近怎麼老熬一些奇奇怪怪的粥?幾乎每天一個花樣。”
唐思淼往她餐盤中挑了一塊雞蛋餅,“初秋換季,你頭髮掉得厲害,吃點黑米補一下。”
她鼻尖發酸,莫名有點感動。因為他的體貼,對他的喜歡又多了一層。
他們吃完早飯已經九點。外面雨過天晴,萬里無雲,火辣的太陽熾烤大地。唐思淼戴上墨鏡,拿上導盲杖送她出門。他們在小區里碰見買菜歸來的大嬸大爺,很有禮貌的同他們打招呼。
路過的大嬸調侃道:“小兩口出門度蜜月啊?”
她有點尷尬,但扭過頭見唐思淼沒有解釋的意思,她也懶得解釋。這樣被誤會的感覺,也挺好。
唐思淼只送她到小區門口,等她坐的那輛出租車離開,他才轉身回去。
秦可可到達火車站,取好票進站,跟着大部隊一起坐上火車,方才吁了口氣。她準備發短訊給家裏和糖水報個平安。然他手伸進包里一摸,空空如也。
手機呢?
錢包呢?
錢包里沒有多少錢,但有她的身份證。這回可好,回趟家,丟了手機丟了身份證,真是悲慘不已。
她回到老家已經晚上九點。
她家在茂縣的古鎮街,她拖着行李步行二十公里到達古鎮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鐘。雖然已是深夜,但古鎮上依舊燈火通明,加之是中秋佳節,古鎮掛着上萬隻紅燈籠,一派繁華古都之景象。
古鎮街道上,遊客不少反增,來往的行人摩肩擦踵,很是熱鬧。古鎮商業街上的商戶都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有客棧老闆一眼認出她:“這不是老秦家的可可嘛。”
她拎着行李,眉眼彎彎:“林叔叔好。”
“好好好,趕緊回家吧,你外公知道你回來,肯定得放鞭炮。”
“欸!馬上就回家!”
秦可可繞過商業街,走了三四條衚衕,總算到達家門口。家門是最古老的紅漆大門,獅頭環扣,門頭上厚重的匾額,書寫着“秦宅”兩字。她很小的時候就聽人說這塊匾額,是清朝皇帝御賜的,是古董。古鎮上的人把她家老宅傳得神乎其神,這塊匾額具體真假,她也不知道,因為外公從來沒找人鑒定過。
推開厚重的大門,她拎着行李箱垮進門檻。兩旁的抄手游廊里掛着一串串喜紅的小燈籠,照得院子一陣亮堂。
她家是四代同堂。家中有年老的外公,還有兩個舅舅舅媽以及兩個表哥表姐。當然,還有她母親。
家人一見是她回來,趕忙過來給她拿行李。
年老的外公坐在堂屋,看見她,登時笑得臉上褶子都散開,“可可回來了,來,過來讓外公瞧瞧。”
秦母見她回來,忙去給她熱飯,熱湯。她坐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捧着一碗熱乎乎的湯喝了幾口,疲憊頓時散了一半。
她拿着雞腿和雞翅大快朵頤,看得外公一陣心疼,“丫頭咋餓成這樣了?”
秦可可嘴裏包着食物,手裏攥着鴨腿解釋說:“錢包丟了,沒錢吃飯,餓到現在。”
外公“嘖嘖”感嘆:“咋這麼造孽,可憐丫頭。”
飯後,她回院子洗了一個熱水澡,疲勞感這才散去。
古鎮上大多商戶都穿着漢服,她翻找出自己以前穿的道袍,隨意用皮筋扎了一個丸子頭,穿着寬鬆道袍,出門散步消食。
因為是旅遊旺季,又是中秋佳節,古鎮上人很多。她找了個門檻坐下,望着古街輝煌的燈火,撐着下巴發獃。她想給糖水打電話,問問他一個人在家怎麼樣,可她一模兜里,空空如也,失望的縮回手。
手機丟了,她沒有糖水的電話。
她的斜前方是古鎮著名的犀角客棧,在裏面住一晚,堪比四星酒店價格。她隨意瞟了一眼,恍然間看見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她心頭一怔,糖水?
她趕忙起身拍拍灰塵,跑去客棧探個究竟。
客棧老闆是個年輕人,她並不認識。她很客氣的走過去,問道:“小哥,剛才是不是有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上樓了?他住幾樓幾號房啊?”
年輕老闆見她穿着道袍,知道她是本地人,直截了當說:“你看錯了吧?剛剛上去的明明是個外國人。”
秦可可一愣,“是嗎?”她蔫蔫走出客棧,看了眼客棧厚重的招牌,嘆了聲氣,遂漫無目的走進人潮。
她離開沒一會,客棧櫃枱後走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老人往老闆手裏塞了幾百塊,連連道謝。
給老闆塞完錢,秦阿伯轉身上樓,逕自走進客棧二樓五號房。卷着手,在門上扣了扣。
“進來。”
秦阿伯推門走進去,看見唐思淼立在古色古香的窗格前,說道:“少爺,秦小姐打發走了。”
房間古色古香,窗戶前有張樹雕原木茶几,上面擺放着一隻鏤空青銅香座,上面插着一支纖細的龍誕香。淡淡的龍延香在房間縈繞開,其香味使人心定安寧。
唐思淼不同於往常打扮,上身穿着白色襯衣,繫着靛藍色領帶,下身是裁剪細膩的黑色西褲,腳上穿着一雙棕色皮鞋。裁剪得體的手工西裝,在他身上將其自身價值發揮的淋漓盡致。
他手裏握着一隻冰裂紋茶杯,靜靜地看着窗外的街道。
秦阿伯看不懂他,遇見了,怎麼不去打個招呼?畢竟都住一起這麼久,這會兒還搞什麼距離美?他說:“既然來了,要不要下去,跟她打個招呼?”
唐思淼早她四個小時到達古鎮,遇到她純屬意外。他也是現在才知道,她的老家在茂縣古鎮。
因為眼睛的事情,他父親交給他的一個項目已經拖了很久。恰好趁着手術前有些空,才親自來到古鎮同人洽淡。他想起秦可可曾經提過,她在一座古宅長大,於是扭過頭問秦阿伯:“我們談的那個項目,主人家是不是姓秦?”
秦阿伯點頭:“秦中,72歲。他們家的宅子佔地七千平,祖上是世家大族。因為茂縣地理關係,近代戰亂對其影響不大。秦宅現在是茂縣古鎮最大且最據商業潛質的私家宅院,政府曾想收購拿來做文化博物館,但是秦中不賣。”
唐思淼神色微沉,又問:“秦可可跟秦中,是什麼關係?”
“爺孫。”秦阿伯說,“秦中是秦小姐的親外公。”
唐思淼心裏一沉,看向窗外繁華的古鎮的街道,輕嘆一聲,看來這次收購最大的障礙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古鎮街道璀璨的燈火蔓延至盡頭,唐思淼透過窗格往下看,看見秦可可穿着一身寬鬆的道袍,托着腮坐在私人客棧的門檻上,她頭頂是中式燈籠,上面墜着流蘇,繪着工筆畫。暖黃的燈光烘托的她整個人有些不太真實,此時的她就像是中國畫裏的靜態人物。
秦宅是唐父一直想要的古宅,唐父年輕時就曾跟秦外公談過售賣古宅的事情。但秦外公揚言,無論如何不會賣掉老宅。
唐思淼這次是有備而來,知道從秦外公身上下手不太現實,就從秦可可兩個舅舅身上下手。秦濯、秦釗兩兄弟在古鎮經商,靠賣特產牛肉、老醋謀生,生意紅火,收入可觀。
但這兩兄弟都不爭氣。一個在澳門欠下賭債,一個背着老婆再外養小情人,兄弟兩在外頭做的事,秦外公一點也不知情。唐思淼打算利用這兩兄弟的把柄,去勸說秦外公將老宅賣給他。
唐思淼看着樓下傻坐的秦可可,有意無意嘆了聲氣。就憑她那脾氣,知道他打她家老宅的主意,還不得掐死他?
他轉過身,將手中茶杯放回茶几上,說道:“阿伯,你先去歇着,我看看資料。”
等秦阿伯走後,他拿過秦家人的資料,坐在藤椅上。他翻開秦可可那一頁,仔細窺探。
他修長的食指扣在資料上,神色認真,像是在審視一份簡歷。本來他對收購秦宅有十足的把握,可秦可可的突然出現,讓他掉了百分之五十的自信。
秦宅很有商業價值,面對這樣大的一塊兒肥肉,他不想放過。他盯着秦可可的照片,思緒有些亂,揉着太陽穴,闔眼聚神。
靜坐了大概半個小時,還是心緒不寧,他無奈收起資料,從行李箱裏取出一本泛黃紙質書。書封上端正寫着幾個黑色的大字——《三國志》。
他小心翼翼翻開扉頁,秦可可娟秀的字跡映入眼帘。他繼續往下翻,藉著她的批註,慢慢往下看。
手機里播放着輕緩如流水的古箏調,可樂球那張天真無害的臉突然闖進他眼球,讓他整顆心都跟着“翻”了一下。他心煩意亂合上書,起身去浴室洗漱。
半夜下了場綿綿小雨,雨落屋檐,發出嘀嗒聲響。
秦可可跟唐思淼不在一個屋檐下,卻同時在床上翻了個身,睜開眼,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若有所思。
一場夜雨後,第二天一早晴空萬里。
秦可可在後院香樟樹下刷牙,她的頭髮盤成一坨,一身打扮混搭的不像話。她上身穿着薄暮灰右衽半臂,下身則穿着一條牛仔中褲。
早餐后她本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卻被老媽拎去隔壁街理髮店,非讓人造型師給她做個造型,化個妝。於是她一上午的時間,都浪費在做頭髮和化妝上。
從理髮店出來,她還沒歇一口氣,又被老媽給拽去附近相親。
相親地點是在離古鎮不遠的五星酒店裏,酒店靠着古鎮,建築外觀很有古風古韻的特色。內部裝修風格也儘可能的堂皇富麗,秦可可估摸,這裏的消費也是“璀璨輝煌”。
相親地點定在這裏,對方也算是比較有品味。她藉著相親名義來蹭一頓高價飯,也不錯。
秦可可被服務員引進包間。服務員走在前頭,替她推開厚重的富貴牡丹雙開門。踏進包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楠木雕花屏風。
她繞過屏風,看見圓桌旁正坐着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年輕人看見她,忙起身,伸出手跟她問好:“謝陽,多多關照。”
“秦可可。”她同對方握手時,漫不經心掃了對方一眼。對方看上去不算年輕,約莫三十歲左右,臉頰微胖,面部皮膚像是打過一層蠟,光滑油亮,啤酒肚大得幾乎要衝破襯衣。
長得算老實,但跟小潘安樣貌相差甚遠哪。
要是西門慶長這樣,潘金蓮寧願守着武大郎吧?
謝先生替她斟滿一杯茂縣特產的米酒,說道:“都是成年人,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今年26歲,剛畢業沒幾年,自己做生意的。關於房產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在茂縣有套房,在夏川也有一套百米平的新房。聽阿姨說,你在夏川上班吧?我經常在夏川做生意,以後可能會在夏川定居。如果我們今年能結婚,我立馬讓人去把裝修搞了。”
秦可可掃了眼桌上幾道涼拌素菜,伸出去的筷子又收了回來。她說:“謝先生,我們八字還沒一撇,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而且,我在夏川也是有房的。”
這謝先生,感情她嫁人就是為圖他房產似得。
謝先生興奮地一拍大腿,“哎呀”一聲:“那就好辦了,過幾日我回夏川,正好我那裏沒裝修,可以先搬去你那裏住一段時間。”
“……”秦可可喝了杯米酒,微微眯眼咂嘴。她這是拖快了相親進度條嗎?
拜託,大哥,按相親流程走好嗎?
“先吃飯吧,我餓了。”
她話音剛落,謝陽忙往她碗裏夾了幾筷子虎皮青椒。她也不好拂去謝先生的意思,只能勉為其難把青椒吞下腹。
她剛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苦蕎茶,謝陽把那張油光滿面的臉湊過來,問她:“秦小姐吃飽了嗎?我們繼續聊?”
吃了兩根青椒就飽了?當我是麻雀吧?秦可可心裏一個勁抱怨。
“這家酒店牛肉不錯,你點了嗎?”
謝陽語氣震驚:“秦小姐你吃肉嗎?這些菜差不多夠了,不用點了吧?”
秦可可抬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橫不得順手掀了餐桌。她呲着牙,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我是不吃肉會死星人。”
謝陽顯然聽不懂她的話,愣了一會才說:“聽說這裏牛肉挺貴,結婚後我們得節約着過日子。新聞不是也常說么?常吃肉會變醜,所以我們應當收斂食肉次數。堅持能不吃,就不吃的原則。”
暫且不提進度條過快,單是這位大哥不給她吃肉,她已經下定決心跟他說拜拜。
跟着唐思淼過了一段日子,她已經習慣頓頓吃肉。在相親對象吹噓自己前程似錦時,她望着他,忽然覺着對方的鼻、眼、最後連着那顆微禿的腦袋,都變成了鮮亮誘人的紅燒肉。
最後餓的實在沒辦法,她招手叫來服務員:“麻煩上菜,紅燒肉、東坡肘子、燜牛肉。”
服務員記下了她點的菜,微笑問道:“小姐還有什麼需要嗎?”
她低頭喝了口茶水,思索片刻又道:“再來一份南瓜餅,嗯,水果盤不能忘。”
等服務員離開,謝陽額頭微微冒汗,“秦小姐挺能吃啊。”
秦可可小雞叨米似得點頭,“那是,我無肉不歡。一頓不吃肉,我就受不了,可不能和謝先生吃素比。”
謝陽忙說:“以後結了婚,我可以看你吃肉,我吃菜。”
吃過飯,謝陽忍痛付賬。
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謝陽知道秦可可是個大金主。聽介紹的媒人說,秦外公就是茂縣古鎮有名的秦老頭。秦老頭那老宅,佔地七千平,在古代怎麼也算得上是個大戶人家。
如果他能娶秦可可,以後要是能把宅子劃分個幾十平出來,打造成文化博物館,光坐在門口收個門票錢,下半輩子他就不用辛苦走商了。
走出酒店,謝陽提議沿着江邊走走,消消食。
兩人並肩沿着江邊走,秦可可一路上半句話都沒說,倒是謝陽喋喋不休,在她耳邊嘮叨。她望着從群山中蜿蜒而出的碧綠江水,想起和唐思淼第一次認識的場景。
她醉酒差點跳進河裏,是唐思淼拉住了她。兩人合租,共同度過了幾百個日日夜夜。
謝陽對秦可可很滿意,當然,更滿意的是她的家庭背景。至於秦可可,她根本就沒想過會和對方有下步發展,不過是應付相親,應付長輩罷了。
她應該轟轟烈烈去跟糖水表白,而不是在這裏跟一個狡猾的男人相親。
對,她應該表白。
她的情緒愈發澎湃,如同沸煮的開水,開始狂躁不安。糖水的臉,糖水的手,糖水的眼睛,都一一在她眼前浮現。
謝陽開車送她回家,他刻意饒了路,想抓緊機會跟她說話。可她卻什麼都聽不進去,只一個勁兒的點頭。
對方說試着交往一段時間,秦可可已經神遊天外,也木訥點頭。
下車后,她一個人往家裏走。
古鎮街道上光影斑駁,她不想太早回家,就沿着古鎮的主街轉悠。主街街尾有個風情酒吧,老闆是她小學同學。
她路過時聽見裏面有人彈唱,就不由自主走了進去。
這酒吧很有特色,是古鎮統一的古建築風格。厚重的木匾額上寫着一個“情”字,這個字,就是酒吧的名字。
酒吧的裝修風格很現代化,歐美仿古磚打造的吧枱。幾個外國人趴在吧枱上品酒聽音樂,似乎很享受這種古鎮氛圍。
她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問服務員要了杯白水,很安靜地坐在那裏,聽台上的帥哥彈唱。大概是她坐的位置太顯眼,彈唱小帥哥含帶笑意的目光投射在了她的身上,一曲終,對方抱着結他走過來,跟她打招呼:“秦可可?我沒認錯吧?”
她抬頭笑了笑:“顧南吧?好幾年不見,又長帥了。”
老同學很隨意的拉了把凳子,在她身邊坐下:“那可不是,你還是老樣子。今天有空來我這裏,是來看我的嗎?正好,你彈兩曲給我聽聽?”
秦可可白了他一眼:“別過份啊,我是顧客,我來這裏喝酒的。”
顧南也學着她的樣子,白了她一眼:“喝白開水才對吧?回來了心情不好啊?”
秦可可撐着額頭,嘆息一聲:“今天被我媽推去相親,你說我能高興的起來嗎?”
“看你這樣子,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顧南抱着吉它很隨意地撥了兩根弦,短促動聽的音樂讓她心間發顫。
秦可可驚訝,微微張嘴。她沒想到,顧南猜的這麼准。
顧南抱着吉它笑道:“你這樣的客人,我見多了。今個兒我這裏彈古箏的人正好請假,你來得正好,幫忙彈兩曲。”
秦可可本來不願意,卻被顧南硬從沙發上拽起來,推搡到台上。
她一上台,酒吧里的人紛紛將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吸了口氣,在古箏面前盤腿坐下。她用五指摁住琴弦,分別撥動宮、商、角、徵、羽所對應的幾個音區,試了試音色。
好多年沒碰過琴,手都生疏了。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飛快跳躍,在幾根琴弦上來回勾抹。流水清泉的調子從她指尖滑出來,引惹注目。
琴台背後放着一張金絲楠木屏風,後面還有一張桌子。
唐思淼正跟一個瘦小精幹的男人談事,就聽見秦可可的悠揚的琴聲。透過屏風縫隙,他認出秦可可的背影,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琴音里便可斷出她此時認真的神色。
他對面的瘦男人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密封袋,遞給他:“秦老二喜歡賭,欠下巨債,現在還在想辦法籌資。秦老大背着老婆在外面養情人,家裏人還不知情。這裏面是證據,唐先生要是對秦家宅子感興趣,不妨從秦老二身上下手。”
唐思淼哪裏有心思聽對面的人說話,他被彈琴的秦可可給震住。他沒想到,秦可可還有這麼藝術的一面。
回過神,他被一口酒嗆住。
瘦男人順着他目光看去,指着秦可可說道:“這個是秦家的外孫女,在古鎮上是出了名的才女。”
“才女?”他接過密封袋,眉頭微蹙。
如果他真的收購了秦宅,她會不會恨死他?如果他因為她沒有收購秦宅,那他豈不是違背了自己的經商之道?
琴聲戛然而止。
“死糖水!”
身後突然傳來秦可可尖細的聲音,他被辣酒嗆住,胸腔一片火辣。
唐思淼漲紅臉,扭過頭看着她,沖她尷尬地笑了笑。
秦可可在彈琴的時候聽見屏風後有人說話。起初以為是幻覺,可再仔細了聽,可不就是糖水的聲音?她停下琴音,繞過屏風,果然是糖水。
秦可可以為他是追着自己來的,驚喜之餘感動得鼻子發酸。她朝着他撲過去,小臉埋進他結實的胸膛,伸手勾住他的脖頸。
瘦子男人見情況不對,拎着公文包跑掉:“唐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了。”
電燈泡一走,秦可可蹲下身,抓着唐思淼的雙肩,望着他:“糖水,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如果對方不回答或者默認,她就說:其實我也喜歡你啊!
可唐思淼卻推開她,淡淡道:“你別誤會,我來這裏談一筆生意,不是來找你。”
談生意?秦可可唏噓:“糖水,你是做生意的?什麼生意?”
唐思淼同往常一樣,選擇沉默,沒有回答。秦可可為了緩解尷尬,問他:“你吃飯了嗎?我帶你去吃正宗燜牛肉!”
唐思淼搖頭拒絕,“吃過了。”
氣氛變得尷尬,她埋頭沉默,好半晌才抬頭道:“我們算是朋友吧?但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夠朋友,什麼都不告訴我。”
“你指的是,哪方面?”唐思淼問。
“很多方面。”秦可可蹲的雙腿發麻,站起來,坐在凳子上。
雙方又是一陣靜默。
她看着他翹長濃黑的睫毛,漆黑的眼睛,挺拔的鼻子,花痴發獃。她情不自禁誇他:“你穿西裝很帥。”
唐思淼受寵若驚,他正想說“謝謝”,卻被秦可可打斷。她一張臉憋得通紅,鄭重其事道:“我喜歡你。”
他伸手去拿酒杯,聽見她的話,手僵楞在半空。
他以為是幻聽,扭過頭,正好對上秦可可那雙晶亮的黑眸。她目不轉睛看着他,嘴唇一張一合,重複道:“我喜歡你。”
這是秦可可人生中第一次告白,沒有拋頭顱的熱血,也沒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豪邁。
平淡無奇,卻飽含真摯。
唐思淼擱下手中酒杯,看着她,問道:“你想要我怎麼回答?”
秦可可嬉皮笑臉,很不客氣:“那你就說‘也喜歡我’吧。”
唐思淼問她:“怎麼?相親結果很失敗?對方很嫌棄你?”
“才不是!”秦可可撅嘴,“人家對我很滿意。”她大着膽子,攥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她將身子壓過去,用另一隻手攥着他的襯衣領。
直到將他嶄潔的襯衣領攥出了褶皺,她才大吸了一口氣,身子朝上一聳,唇齒貼上了糖水微帶酒味的薄唇。她猛地吮了一口他的嘴唇,舌尖探進去,也顧不得他嘴裏的酒精味,開始肆無忌憚的遊離。
太平淡的告白容易讓他忘記,那麼就讓她用這個吻,讓他記住自己。
不論結果如何,她都不悔。
至少,她轟轟烈烈了一把。親了就親了,還怕糖水咬她不成?
見他沒有反抗,秦可可更加無所忌憚。她試圖用唇齒去撬開他緊闔的牙齒,嘗試無果,她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唐思淼沒想到她會這麼主動,有些不知所措。
秦可可捂着嘴很憋屈,淚眼花花,可憐巴巴望着他。不僅沒等到他的安慰,也沒等到他的道歉。
唐思淼頓了片刻,才說:“現在我沒辦法接受你”
秦可可頓住,幾乎條件反射問出口:“為什麼?”
“你值得有更好的。”唐思淼心裏慌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明明他心裏也是向著她的。
說到底,他是害怕手術失敗,給不了她幸福。眼瞎是殘疾,他不想讓她以後走在街上,被人戳着脊梁骨說有個瞎子男友這種閑話。
秦可可獃獃看着他:“所以,你這是在拒絕我嗎?”
他點頭,想解釋什麼,又給吞了回去。
她心裏堵得厲害,再也忍受不住情緒衝擊,趴着在桌上啜泣。她口腔內血腥味漸濃,哭聲漸大。直到有個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後腦勺,她才平靜下來,停止啜泣。
看來,糖水還是心疼她的。至少,至少懂得摸她腦袋,安慰她。
她抬頭,揉着紅腫的眼睛看着眼前人。摸她腦袋的根本不是糖水,而是顧南。這個結果讓她又一陣難過,心口的肉像是被切掉一塊,疼得她眼睛發澀。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追出酒吧,可酒吧外哪裏還有糖水的身影。古鎮小街上燈火闌珊,人流稀疏,她無力地蹲下身,抱着膝蓋,望着頭頂的燈籠發獃。
原來唐思淼早在她哭的時候,離開了。所以,是她自作多情了嗎?是她面目可憎,嚇走了他嗎?
秦可可越想越難過,蹲在地上,將臉埋在膝蓋上發獃。大概是覺得,她配不上他吧。
他那樣優秀的人,怎麼會找她這樣的三無女孩做女朋友?
自卑感,油然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