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139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139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黃昏時分,當康熙步入慈寧宮寢殿的時候,孝庄正從妝枱里拿出一個極為精緻的小盒子,用手帕仔細地擦拭着,隨即輕輕打開,裏面是一小團嬰兒的胎髮。孝庄注視着胎髮,神色分外柔和專註,以至於康熙都未敢出言打擾。

孝庄彷彿沒有看到康熙已經入內,一邊輕撫着胎髮,一邊喃喃低語:“福臨啊,你知道嗎?額娘這些年過得有多艱難,那樣小心翼翼,那樣如履薄冰,就是睡覺啊,都得留着一隻眼睛盯着暗處。額娘真的怕啊,怕萬一哪裏疏忽了,讓玄燁有個閃失,不僅對不住你,更對不起你的父祖。如今,好了,風裏、雨里,我們祖孫,總算是闖了過來,往後,額娘真的可以歇歇了。”

孝庄的聲音雖然低緩,但康熙一字不落聽得清清楚楚,看到孝庄面上罕見的溫和與柔軟,康熙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只是悄悄上前,省去了客套的行禮,而是親昵自然地挨着孝庄坐下。

“皇瑪嬤想我皇阿瑪了嗎?”康熙語氣和緩。

孝庄深深吸了口氣,一臉悵然地看向康熙:“哪能不想啊,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一輩子委委曲曲的,那麼年輕就走了,總覺得對不住他。唉,如今,好在皇上爭氣,哀家總算是稍有安慰。”

康熙心頭說不清是甜是苦,他輕輕地拉住孝庄的手:“皇瑪嬤為大清的這份心,就連上天也會感動,所以總歸心想事成。如今心腹之患已除,朝堂大安,皇瑪嬤也可放心了。”

孝庄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將福臨的胎髮收好,又讓蘇麻喇姑端上熱騰騰的奶茶,親眼看着康熙喝了大半碗,然後才重新開口:“皇上打算如何發落那些人?”

康熙據實以答:“孫兒命大理寺會同刑部與議政王大臣會議共審鰲拜謀逆一案,現已問得鰲拜罪款三十,遏必隆罪款十二,班布爾善罪款二十一,其餘黨羽也各有十款、十二款不等。照他們的意思,這些人當誅九族,所有羽皆為從犯,一併處決。如此一來,就是十萬餘眾也打不住。孫兒以為,除了首惡以外,餘下的不過是跟風者,所以,只打算懲除首犯。”

孝庄眉頭微動:“首惡?若論首惡,自是鰲拜、遏必隆、穆里瑪、班布爾善、瑪邇賽,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活。”

康熙顯然並不認同,他微微轉動手上的扳指兒:“孫兒以為,鰲拜辜負聖恩,謀逆犯上,係為首惡,擬以正法,但念其在朝效力年久,不忍加誅,姑且革職拘禁。班布爾善、阿思哈、噶褚哈、穆里瑪、圖必泰、吶莫、塞本得等人一向蛇鼠之心,鰲拜行惡也多為他們攛掇,故俱立斬。至於鰲拜族人、親友、師長、下屬等有過從者,免於治罪。”

孝庄聽了,面色極為沉肅,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康熙:“鰲拜謀逆,罪之惡極,皇上竟然只將他革職拘禁,卻只殺一些貓狗屬從了事。哀家問你,若當真如此,那遏必隆豈非無罪?”

康熙面色微動,似有些不自然:“遏必隆懸崖勒馬,將功折罪,罷官貶爵也就是了。不宜再過深究。且——”

“且他還牽連着昭妃!皇上如此輕縱鰲拜等人,說到底就是為了昭妃,對不對?”孝庄面上已然有了怒意,“哀家自小對你諄諄教導,不要因情廢公,不要讓女人魅惑了心智。你難道都忘記了!昭妃與福全的事你也忍下了?一個對你並不忠心的女人,一個逆臣之後,會上得皇上百般回護嗎?”

“皇瑪嬤息怒,孫兒對昭妃已然無情,孫兒未深究此事,原是念着二哥,畢竟都是皇阿瑪的血脈,是孫兒的兄長。所以……那件事,孫兒只有忍下。”康熙漲紅了臉,看着孝庄,“至於鰲拜謀逆案中,遏必隆的確功大於過,且昭妃——孫兒聽說,皇瑪嬤得以康復——也是因為——”

孝莊重重一拍桌案,眼睛炯炯瞪着康熙:“聽說?你是皇上,一國之君,什麼時候靠聽說二字來定人生死了?哀家告訴你,昭妃與鰲拜、遏必隆之流裏應外合,暗害皇嗣,投毒兩宮,幾乎令哀家與皇后同遭不測。幸而祖宗賜福,天神護佑,哀家與皇后才轉危為安的。這中間,昭妃罪行確鑿,不容抵賴。所以,昭妃必死、遏必隆、鰲拜等人,也必須死。所有黨羽更要一併剪除乾淨,否則便是死灰復燃,後患無窮!”

康熙面色變了又變,孝庄的態度早在預料之中。

原本,他應該順着孝庄的意思,將所有異己剪除乾淨,這中間有他恨之入骨的鰲拜,也有讓他蔑視卻無法相恨的遏必隆,更有着他心中至愛的昭妃——鈕祜祿·東珠。

可惜,無眠了數個長夜之後,他仍是下不了狠心。

所以,他想懷柔地處理這件事。

最終,他找到了說辭。

“鰲拜與孫兒,並非個人恩怨。他與孫兒,都在做各自以為對的事,他要的是滿人的大清,維護的是滿族一隅的私利;而孫兒要的,是天下人的大清,顧全的天下蒼生。這是格局與胸襟之爭。孫兒一直認為,君臣當和而不同,而非同而不和。……如今勝負已定,公道自在,這個時候,朝堂上下,甚至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孫兒。如何處置鰲拜,關乎的是人心,這個時候若得人心,靠的不能是殺伐。皇瑪嬤當知人心的教化遠勝於雄兵百萬。”

孝庄怔怔地盯着康熙,心思一點一點暗沉了起來,苦澀,滿滿的苦澀。千防萬防,愛新覺羅家終究還是又出一位情種。

孝庄在心底長嘆,唇邊卻悄悄漾出笑容,罷了,終究是預料之中,幸而自己已早做準備,於是她和緩了神色,柔和地看向康熙,換了一種態勢。

“皇上說得未必沒有道理,若為明君,該果決雷厲,也當懷柔通達。罷了,隨你去吧,只是希望那些人,不要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

康熙微微一愣,未料孝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於是他帶着疑慮跪安,在走出寢殿,即將離開慈寧宮的時候,偏巧就遇到了蘇麻喇姑。

“蘇嬤嬤,昭妃現在——”康熙還未說完,蘇麻喇姑已然給出答案。

看着康熙一臉疑慮與不悅,急匆匆遠去的身影,蘇麻喇姑滿面自責:“對不住了,昭妃娘娘,要怪就怪命吧,誰叫您是他們的女兒呢,太皇太后這也是沒法子。打蛇不死,後患無窮啊!”

牢房中,鰲拜與遏必隆同囚一室。

“我有何罪?”鰲拜以頭觸壁,一邊撞,一邊悶吼,“我有何罪?”

牆壁上血點星星,令人觸目。

遏必隆席地而坐,如同禪定一般,一臉不以為然:“何罪?犯上謀逆,株連全族的死罪!”

鰲拜悲怒,上前揪住遏必隆:“你個老東西,不要以為你有女兒得了皇寵,就能保住性命,還不是同我一樣,被關在死囚。說到底,都怪你,要不是你,咱們這會兒早就——”

遏必隆:“早就什麼?沒用的,雖然我們有一萬個理由做這件事,但於天下人眼中,都是悖逆、有違正道的事,不折在這裏,也會折在那裏,沒用的。”

“阿瑪!”東珠婷婷走來,立於鐵欄之外,眼圈微紅。

遏必隆一怔,卻背過身去,只朝東珠擺了擺手:“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鰲拜卻一臉驚喜:“東珠丫頭,你來看我們?太好了!皇上能允許你來看我們,就是說,這事有緩兒!是不是皇上要赦我們了!”

“阿瑪!”東珠隔着鐵欄跪了下去,將手伸入其中,鰲拜緊緊握住東珠的手。

“我拿了你們昔日的戰炮與血衣給皇上看,皇上知道你們是忠臣,是大清的巴圖魯,走到今天不過是為情勢所累,並非出自本願。”東珠神色誠摯。

“皇上信嗎?”鰲拜瞪大眼睛,雙眼佈滿血絲,英雄遲暮又陷牢獄,實在讓人不忍目睹。

“皇上定會相信的。”東珠連連點頭,“太皇太后說皇上已免了阿瑪死罪,只要你們寫一封伏罪狀……”

遏必隆眉頭微皺仔細想了想,隨即點頭應允:“好,我寫!”

鰲拜把眼一瞪:“不能寫!!老東西,你糊塗了!!他這是要咱們坐實罪名啊。東珠啊,你讓太皇太后給騙了,這東西我們不能寫,寫了就是認了。”

東珠神色急切:“阿瑪以為不寫,就沒有實證嗎?你們領兵逼宮,世人皆知,還要什麼實證?太皇太后的話或許可以不信,但以東珠對皇上的了解,皇上自然不會對你們痛下殺手、趕盡殺絕。但是朝堂之上肯定有反對的聲音,所以這個時候,你們要給皇上遞梯子啊!”

“不,老夫絕計不寫。”鰲拜如同一頭病獅頹然倒在地上,喃喃着,“絕計不能寫。”

遏必隆也猶豫了,眯着眼睛想了又想:“似乎還是有些不妥。”

東珠從袖中拿中一張紙:“不要啰唆了,這信也不用你們費事,東珠已然代勞,你們簽上名字即可。”

鰲拜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好孩子,你走吧。一世英雄,輔佐大清三代帝王,想不到老了老了落得如此下場。罷了,早死早投胎,老子活着寧折不彎,絕不給小皇帝寫什麼伏罪狀,他敢做不敢當,又要立威又要博賢名,把屎盆子往老子身上扣,老子到死不服。”

遏必隆也一臉贊同:“東珠,你義父說得對,事已至此,不要做無為之舉,你回去吧。”

“阿瑪!”東珠還待再勸,眼帘微掃卻發現不知何時康熙就站在身後。

從東珠手中拿過那張紙,一目十行,康熙輕哼一聲:“昭妃的文采越發好了。若真是這樣的伏罪狀公之於世,滿朝文武庶民凡夫莫不皆會同情於斯。鰲拜、遏必隆,你二人當真要辜負昭妃這一番美意嗎?”

遏必隆看了一眼康熙:“東珠糊塗,奴才卻還明白,事已至此,奴才等若是不死,皇上也是為難。故奴才甘願一死,只盼皇上能留下奴才家人性命,奴才便是感激不盡,來世犬馬相報,余的不敢多求。”

鰲拜則瞪着噴火的眼睛看着康熙:“老夫向來不會說軟話,皇上一直怪老夫專權,怪老夫對皇上不忠,可是皇上可否自檢過,老夫為何能對太宗盡忠,對世祖爺盡忠?”

康熙面色冰冷:“願聞其詳!”

“那是因為他們都是鐵錚錚的漢子,是咱們滿人真正的巴圖魯。”鰲拜仰天大笑,“眾人都說你比你父皇強,可是他們都錯了。你比不上他。他敢作敢當,寵側妃,信漢臣,滿漢一體,行事孤僻又怎樣?他說的和做的是一樣的,一樣磊落明白從不藏私。可是你……小小年紀,你……你若有才智武略能夠把朝政治理好,你便說出來,做出來,我們這班老臣看明白了,自然不會礙你的事。可是你左藏右閃,整日裏不務正事,我們恨鐵不成鋼,才多管了幾年的事情,倒給你留了把柄。你這樣的行徑,老夫看不起,更加輸得不服!”

“原來你專權亂政排擠賢良濫殺無辜,倒是朕逼的了?”康熙面色越發清冷,轉過臉瞪着東珠說道,“這就是你說的真心悔過?”

東珠怔愣,一時無言相對。

康熙滿面憤色攥着東珠的手,大步走出地牢。

星夜伴月,走在寂靜的宮巷之間,彼此的呼吸聲皆可相聞。

“你也是這樣看朕的。”康熙將東珠抵在宮牆之上。

東珠一臉平靜:“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這是孔夫子所言的兩惡政,不管日後史書如何所載。但你我皆知,鰲拜此番謀逆逼宮實為皇上所誘,能將這兩惡政行便之人堪稱聖君嗎?”

康熙又憤又悲,雙眼冒火,緊捏住東珠的下巴:“鈕祜祿·東珠,你捫心自問,朕對鰲拜與遏必隆何曾不教、不戒過?這些年,朕對他們的教化和告誡,還少嗎?你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總是要求朕如何如何,你們為何不拍拍良心問問自己,你們為朕做了些什麼,你們值得朕為你們做什麼?”

東珠笑了,笑得如暗夜中的曇花一般,絢麗而奪目。

康熙微愣,然後,就在轉瞬間,他被東珠強吻了。

東珠冷冰冰的唇毫無前兆地霸道地吻在了康熙的唇上,肆意而強烈,甚至是撕咬。康熙驚愕間初時是下意識地掙扎,不料東珠卻更加兇猛,漸漸地,康熙忘記了一切,投入地與東珠纏綿着。

巷口不遠處的太監與侍衛們大氣兒也不敢出,齊刷刷背過去了身子。

半晌之後,東珠結束了這個彷彿要纏綿到地老天荒的長吻,隨即怔怔地看向康熙。

“我為你做的,遠比這個要多,可惜,一葉障目,你都視而不見。”東珠笑笑,伸手到自己領間的襻扣處,果斷而堅決地解着扣子,“你只在乎這個,你一直想要,對嗎?好,我現在給你。”

眼看東珠自頸部以下,整個胸口的雪白都暴露開來,康熙大駭。

緊接着,一個狠狠的巴掌硬生生甩在了東珠臉上。

再之後,康熙頭也不回地走了。

腳下步子急促萬分,彷彿逃離一般。

康熙是不想讓東珠見到他不爭氣的眼淚,是的,淚水肆意而流,因為康熙覺得,自己的心被踐踏了。

那個女人,可惡的女人。

她真的配不上自己的心。

東珠輕輕地靠在冰冷而又堅硬的牆上,一語不發,眼中連半滴淚都沒有,心中苦澀無邊,卻在唇邊漾出一抹難得的笑容。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呢?

她既沒瘋也沒傻,如此反常地激怒康熙,只是因為她明白,這是孝庄想要的局面。

原本孝庄讓蘇麻派人安排她與遏必隆鰲拜相見,勸他們寫悔罪書,她就覺得有些疑惑,但還是本着心中一點善良的期盼來到牢房。當康熙出現的時候,她便立時明白,這又是孝庄的佈局。

此時,她已篤定,孝庄是希望以此激怒康熙,從而使自己與鰲拜、遏必隆全族獲罪,從此,宮中與天下真正太平。

看穿了一切,閃亮中便有兩條路在眼前。

其一,是將一切真相原原本本告訴康熙,以真情和柔順打動康熙。但是東珠知道,若是那樣,便是真正與孝庄撕破臉,即使是康熙主宰了局面,輕判眾人,孝庄亦會用千百種方法,讓自己和家人消失。

所以,她不能選那條路。

於是,她選擇了第二種,按孝庄的期待,順理成章地激怒康熙,讓孝庄如願。這樣,不管康熙最終是否輕判他們,在孝庄眼中,自己沒那麼聰明,至少還沒到看清她的地步,如此也就不足為懼了,即便成為棄子,亦不再為慮。

置身死地,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許多年後,回顧這個晚上,東珠還是會覺得從心底發寒,一念之間,她賭上了全族人的性命。幸運的是,她贏了。

康熙雖然萬分憤怒,雖然下旨將東珠囚禁於冷宮,永世不再相見,但終究保全了她和家人的性命。

天亮之後,凈鞭三響,文武大臣列隊緩緩前行,個個神情肅穆。諸臣拾階而上,進入太和殿中。岳樂等親王率領着眾大臣都分站在殿階之下甬道兩側,眾臣一起跪下,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端坐在龍椅上,顧問行侍立一旁,眾臣叩拜畢,康熙舉手示意眾卿平身。朝堂上鴉雀無聲,眾臣都低垂着頭,氣氛十分壓抑。

岳樂上前一步:“啟奏皇上,大理寺會同刑部會審鰲拜謀逆一案,經議政王大臣會議審理定罪,問得鰲拜罪款三十,遏必隆罪款十二,班布爾善罪款二十一,其餘黨羽也各有十款、十二款不等。還請皇上親發諭旨,予以結案。”

康熙神色淡定,命顧問行傳旨。

顧問行拿出一道諭旨,上前幾步,打開高聲朗讀:“鰲拜以勛戚大臣受恩深重,奉先帝遺詔為顧命大臣,理應忠心報國,輔佐朝政,不意其結黨專權,禍亂朝綱,殘害忠良,欺壓黎民。朕久已悉知,尚望其改行從善,以全始終。鰲拜辜負聖恩,不思悔改,竟以謀逆之舉犯上,所犯重大,擬以正法。但念鰲拜在朝效力年久,且先帝曾經倚任,朕不忍加誅,姑從寬革職籍沒,仍行拘禁。宗室班布爾善絞;阿思哈、噶褚哈、穆里瑪、圖必泰、吶莫、塞本得俱立斬。鰲拜族人、親友、師長、下屬等有過從者,免於治罪。欽此!”

眾臣聽后都有驚訝之色,彼此間開始竊竊私語。

索額圖上前:“皇上,按大清律例,謀逆乃十惡不赦之大罪,牽涉人等,理應按律治罪。”

康熙目光掃地眾人:“鰲拜擅權,連朕都免不了受其脅迫,朝臣、親隨們又能奈何?朕知道你們當中有許多人,曾迫於鰲拜的權勢,而投於其門下,朕也知道你們當中還有一些人,上了彈劾鰲拜的摺子,想藉著這個機會一舉翻身。此案如何懲處,朕諭旨已下,絕無更改,也絕不廣加株連。朕就是想讓你們知道,朕希望看到的朝堂,是只有公心沒有私利,朝臣間或因理念不同做君子之爭,但絕不因私利而結黨傾軋。所以,鰲拜一案,意圖再起之人,要不得,落井下石、投機取巧之人,更要不得,還望眾卿,好自為之。”

朝臣們都是一片噤若寒蟬的表情。

而後,遏必隆被特釋,此案了結,所有觀望的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安定對於世人來說,總歸是好的。

只是鰲拜終究還是寧折不彎,不能同遏必隆一起去侍衛府當差,為皇家護院,也不能甘心於囚室中度過余年,於是,鰲拜在牢中撞牆而死,令人無限唏噓。

孝庄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康熙這樣對她說:“鰲拜與遏必隆牽連着朝堂上絕大多數的官員,如果要將二人的勢力悉數剷除乾淨,那朝堂之上列班的臣子可能都沒有隨侍的太監多。況且兩族中多少婦孺長者,他們又何其無辜。”

康熙緊盯着孝庄的眼眸:“再者,有些人,有些事,太皇太后不是都不追究了嗎?太皇太后的膽量和心胸,孫兒理當效仿。”

聽到康熙說完這話,孝庄心底一顫,目光立時掃向蘇麻,卻見蘇麻朝自己搖了搖頭。

孝庄疑惑,慧妃暗中所做的事情,康熙到底知不知道呢?孝庄自苦,並非是她想姑息包庇烏蘭,而是烏蘭牽連着科爾沁,投鼠忌器,她不得不睜隻眼閉隻眼,只是這些事情,康熙到底知道多少呢?

於是,一場爭執就此打住。

雙方各退一步。

康熙不再追究兩宮中毒一事,孝庄也放棄了對遏必隆一家的死罪。

唯願時光,將一切不快與疑雲消散。

唯願時光,將一切殘缺畫為圓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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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謀(全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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