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日靜默(3)

第7章 夏日靜默(3)

第7章夏日靜默(3)

“那就好,”吳征看上去很高興,忽然想起什麼,看着暖風道,“這周六我生日,我,我媽媽邀請你到我家來。”

“你媽媽?”

“你來嗎?”吳征問。

“我,”是吳征的媽媽邀請,自己當然不好拒絕,何況是吳征的生日,暖風想了想,道,“你喜歡什麼?我買了送你。”

“不用送禮物,你人來就好,”聽她這樣說,看來是答應了,吳征一臉興奮。

不知怎的,現在面對暖風他反而輕鬆,以前在她面前的種種羞澀,甚至連話也說不清,因這次病的發作而坦然起來,他不懂那是為什麼?直到很多年後他才知道,因為自己身體的問題,從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選擇放棄了。

暖風放學后在禮品店裏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中意的,有些氣妥,人往外走。

她從不過生日,最多是形式性的吃碗面,以前有個男生追她,買了好大一個蛋糕在校門口等她,她當時其實很開心,因為第一次有人因為她的生日送東西給她,但她知道那蛋糕很貴,自己又對送蛋糕的人沒意思,憑什麼收人家東西?所以硬是給了錢才敢收下那個蛋糕,弄得那男生很尷尬,以後見到她,表情都怪怪的,而那隻蛋糕,她和媽媽吃了一個星期,當時還沒有冰箱,幸虧天氣冷才沒有壞掉。

想到那件事情,暖風都想笑,因為自那以後她就祈禱着,不要再有人送她蛋糕,又費錢又浪費,不過還好,再也沒人,因為據說那個送蛋糕的人後來被丁煜打了,具體為什麼,她不知道,只聽胖子說因為丁煜看他不爽。

隔壁又是家禮品店,她望了一眼,大同小異的東西,正猶豫要不要進去,卻看到透明的玻璃門后,坐在櫃枱旁的營業員正在用彩色的細管編東西。

好像最近很流行,用彩色細管編成星星,收集在玻璃瓶里。

聽說編的時候可以許一個願,集滿一瓶時願望就會成真,學校里很多女生在編,但她卻很少見到誰真的有耐心編滿一瓶。

她微微心動了一下,推門進去。

丁煜從房間裏出來倒了杯水喝,下意識的看暖風房間門下的光,燈還亮着。

轉頭看了眼廳里的鐘,快十二點了。

連續三個晚上,做完作業就開始編那些奇怪的星星,放進玻璃瓶里,每天都編到很晚。

他是見過這東西的,女生送給男生的玩意,有個女生送給過他,結果他沒有要,哥們兒還笑他說:為啥不收,拿回來把星星倒了,玻璃瓶做煙灰缸也不錯。

她這麼沒日沒夜的編也是要送給哪個男生嗎?

他猜測着,暖風在小學時就有很多男生追,卻從沒見她對誰動心過,此時竟然熬夜編那種東西,不知怎的,丁煜覺得自己心神不寧,晚上看她吃完飯在飯桌上編,編得極認真,就連符蕾說要學着幫她一起編,她都推了,說一定要自己一個人編完才靈,而她每編好一顆放進玻璃杯里,他的心就沉一下,直到現在,已近乎心煩意亂了。

但他又完全說不出為什麼自己要這麼不安與煩躁?也不知從不在半夜喝水和起夜的他,為什麼連續三晚在半夜裏起來喝水,然後上廁所,再然後就是看着那扇緊閉的門發愣?

外面月光很亮,他看到從窗外照進來的光將他的影子拉長,一直拖到暖風的卧室門口,他有些無聊的舉手晃了晃,手的影子就好像在她的門上敲了敲,又舉腿動了動,腳的影子就在門上踢了踢,然後有又些茫然的放下腿,發現自己實在莫名其妙。

悻悻的回房,關上門,他對自己說,不可以再去上廁所了。

吳征的生日並沒有請什麼人,到了他家暖風才知道。

原以為會有他班裏的同學,卻只有他的父母和一個她沒見過的男生。

那男生與吳征差不多年紀,她進屋時他正好坐在沙發里翻雜誌,身上是市重點高中的校服,頭髮梳的服帖,腳上一雙白色的球鞋一塵不染,暖風見過那雙鞋,丁煜有一次在翻體育雜誌時眼睛看了那雙鞋很久,她曾不自量力的想替丁煜買那雙鞋,因為他的腳長的太快都穿不下原來的球鞋了,後來問了一下,才知道那是某品牌限量發行的,天價。

又看了眼那雙鞋,暖風才移開眼,卻發現那個男生已經放下雜誌看她,是個極英俊的男生,一身掩不住的貴氣,暖風忽然覺得面熟,卻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那男生看到她,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人站起來:“你是秦暖風吧?”居然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暖風愣了愣:“你是……?”還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我們在上次的數學競賽上見過,你不記得了?”

“數學競賽?”暖風努力回想着,猛然想起那次B組的個人冠軍就是他,當時他拿着獎狀意氣風發的樣子,“對,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冠軍。”

他輕笑,臉上是故作的失落:“我如果不是冠軍,你是不是就不記得了?”他笑的時候人很有親和力,原本那股不易接近的貴氣淡去。

暖風知道他是開玩笑,但想想如果他不是冠軍,她還真的記不得他,便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我想我還是不問你記不記得我叫什麼了,自己介紹吧,我叫吳奇,無奇不有的奇,比你高一級,是吳征的堂兄。”見暖風不答話,他自覺的向她報了名字。

而這時候吳征從裏屋裡出來,看到暖風便笑着迎上去:“暖風,你來了。”

暖風將手中用紙袋裝着的禮物遞給他:“生日快樂。”

吳征愣了一下才接過:“不是說不用買禮物的。”

暖風笑笑:“買了材料自己做的,不花多少錢。”

“自己做的啊?”一旁的吳奇湊上來,有些羨慕的伸手過來,想看看紙袋裏是什麼,吳征忙把紙袋放到另一隻手裏,吳奇笑笑,雙手舉高,表示自己不會再看,眼睛卻看向暖風,眼神微微轉深。

吳家的客廳很大,相當於暖風家的兩倍還要大,大大的長方形桌子只坐了五個人,卻是擺了一桌的菜,因為除了吳征都是陌生人的緣故,暖風顯得有些拘謹,都是吳征在買力的幫她夾菜,這樣反而讓她更不好意思。

一桌吃飯,吳征的父母免不了要問些暖風家裏的事:父母是做什麼,家裏有沒有兄弟姐妹之類的。暖風並不隱瞞,都照實說了,說到母親的事時,吳征的父母互看了一眼就沒有再問下去,暖風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自從繼父死後她就聽到有人說母親有克夫的命,還有很多其他閑言碎語,當然,也有同情的,暖風開始還很生氣,但時間一長也習慣了,吳征的父母應該沒有什麼惡意,因為她並沒有在他們眼中看到鄙夷。

飯吃的差不多時,吳媽媽把蛋糕拿了上來,居說是吳奇從城裏最好的蛋糕店買的,蛋糕不是很大,差不多夠五個人吃,白色奶油打底,上面是彩色的花和紅色的草莓,還用彩色奶油寫上:祝吳征生日快樂的字樣。

暖風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蛋糕,以至於用刀分蛋糕時她還有些不舍,而當蛋糕吃到嘴裏才知道,原來那時與媽媽吃了一個星期的蛋糕根本不叫蛋糕,媽媽一定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她真想把手裏的那塊帶回去給她,卻又不可能,於是心裏暗暗的發誓,以後一定要買更好吃的蛋糕給媽媽過生日。

吃完飯,暖風要幫吳媽媽整理餐桌,吳媽媽執意不肯,暖風只好坐在一旁,吳征被叫去切水果,客廳里只有吳爸爸和吳奇在下象棋。

象棋她並不太懂,只知道丁煜小的時候下的很好,因為總和隔壁雜貨店的老闆下,贏了就免費給他東西吃,而吳奇現在的樣子和丁煜當時下棋時一樣,勝券在握。

她下意識的又看他一眼,他比丁煜矮些,眉目比丁煜淡些,卻顯得文氣,倒是一雙眼和丁煜一樣的明亮,只是丁煜的眼中總是帶着怒意和不屑。

她其實並不會去仔細打量一個男生,就算那些追過他的,據說很搶手的男生也沒有,也許是現在坐在這裏太無聊吧,正準備移開眼,吳奇卻正好自棋局中抬起頭,與她對上眼,然後笑了笑。

暖風忙移開眼,有些窘。

“你會不會下?”他指指棋盤。

暖風搖頭:“我弟弟會下,我不會。”

他沒再說話,伸手移了個子,沖吳爸爸道:“二叔,你輸了。”

吳爸爸仔細看了下棋局,“哎呀”一聲,惋惜不已,卻又伸手開始整理棋子:“來,我們再來。”

於是又新一輪。

吳征拿着水果出來,看到暖風乾坐着,就道:“爸爸,小奇你們怎麼讓暖風一個人坐着?只知道下棋。”

暖風忙說不要緊。

吳征拿了水果給暖風,暖風拿了塊,吳征就在她旁邊坐下。

“禮物我很喜歡。”他說。

暖風一怔,笑道:“你不是去切水果了?”

“順便看了一下你的禮物,”吳征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做了很久吧?”

“不久,這個,很快的。”暖風輕描淡寫,其實指尖上還磨出了水泡。

“謝謝!”吳征說。

暖風搖頭笑笑。

身後的吳奇下意識的抬頭看着兩人說笑,對面的吳爸爸催他,他才移了一步棋。

4.高中,高中(四)

暖風參加吳征生日的事不知讓誰知道了,於是就有人傳兩個人在早戀,甚至有關係好的同學還來問暖風是不是有這回事,暖風起初覺得憤怒,矢口否認,後來這樣的流言越傳越厲害,甚至還有人說暖風去吳征家是吳征的父母想看看未來的兒媳婦,流言傳得如此荒唐,暖風反而平靜起來,沒有的事,時間長了自然會淡去,沒有必要一再澄清。

接下來的日子,流言終於傳到老師耳朵里,分別找暖風和吳征談了話,無非是早戀有多可怕,尤其在高中,會影響人的一生,讓人終生後悔等等,暖風覺得有些無耐,老師們對早戀的事談虎變色,就算她否認,他們也認為是在狡辯,於是乾脆沉默,老師說什麼她抿着嘴點頭。

這一天過的累極,似乎旁邊的人都開始用有色眼鏡看她,而她始終抿着嘴,沉默着。

回到家時,母親已經做好飯,在飯桌前等她,丁煜還沒回來,可能仍在學校里打籃球。

屋裏的氣氛似乎不太對,暖風放了書包去洗手時,母親在廳里說:“暖風,我有話和你說。”

暖風大體能猜到什麼事,老師說會通知家長,讓家長一起教育,看來真的通知了。

果然。

“老師說你在和學校里的一個男生談戀愛,是不是真的?”母親直截了當。

暖風有些悶悶的,沒有說話。

“從小到大我都對你很放心,覺得你比任何孩子都懂事,從不要我操心,暖風,告訴媽媽,你有沒有在談戀愛?”母親有些不依不饒。

暖風嘆了口氣,坐下來,握住媽媽的手,那雙手的掌心佈滿了老繭,她心痛的揉着,輕聲道:“如果我喜歡上誰,一定第一個告訴媽媽,絕不會不聲不響。”

“那麼……?”

“那只是我很好的同學而已。”

“那怎麼會去他家?”母親忽然想到什麼,“對,那天你折了好幾晚的星星是不是送給他的?”

門口,丁煜拿着籃球,聽到這句話想推門的手停住。

“是送給他的,不過那只是禮物而已。”

“只是禮物?暖風,你還要騙媽媽,媽媽是過來人,也是看着你長大的,如果不是早戀,你是不會壓縮了學習時間,用熬了好幾晚做那東西的,甚至都不讓我插手幫你一起做。”

“那只是……。”暖風不知道怎麼說,她做那瓶星星,一直在許同一個願望:希望吳征的病能好起來和常人一樣。她本來並不太相信願望之類的事情,但因為真的很希望吳征能好起來,所以很誠心的一個人將星星折完,然後在生日的時候送給他。她不否認這麼做與丁煜打傷他有關,但除了這些真的沒有想過其他,她不知道怎麼和母親說,只是啞在那裏。

見女兒無言,母親以為被自己說准,整個人如泄了氣般:“暖風,你真讓媽媽失望。”最近心煩的事很多,工廠陸陸續續的有人下崗,止不準哪天就輪到她,現在最相信的女兒又這樣,頓時覺得灰心,手捂着臉,竟有眼淚下來。

暖風覺得百口莫辯,看着母親流淚,心裏委屈,似乎再解釋都認定她是早戀了,她原以為學校老師不相信她,但至少相依為命的母親會信任她的,卻原來是一樣的。

原來那就是被冤枉的滋味,像被孤立的人,任誰都往她身上捅一刀,卻不能喊痛,因為喊出來別人也認為她在假裝,她表面溫順,內心卻倔強,她知道現在只要對母親說再也不會和吳征說話,母親便會原諒她,但她不想為這莫須有的罪名而做什麼荒唐的保證,所以硬是咬着唇不說話。

門外的丁煜低頭看着手中的籃球,手指曲起,幾乎插進籃球里。

有關暖風的流言他也聽說了,因為在學校里,只要是男生,沒有人不知道泰暖風的,用一個被他揍過的男生的話說:她是全校男生的夢中情人。

所以有關“夢中情人”的流言,自然全校都會知道,當然也包括他。

原來那瓶破玩意是送給那個男生的,暖風真的在談戀愛。

他無端的站不住,人蹲下來,看着籃球從他手中掉落,彈跳着滾到遠處,然後屋裏有人出來,關上門捂着嘴低泣,他轉頭看過去。

是暖風。

有那麼幾秒鐘,兩人都僵了僵,然後是丁煜先反應過來,幸災樂禍的笑:“活該,原來優等生也有和我一樣的下場。”說著,站起來,撿起球,走了。

高二終考的時候,暖風第一,吳征一分之差考了第二,此時有關早戀的流言正是風聲水起時,卻因為這樣的成績而被澆熄。

老師和家長似乎更注重成績。

之後升了高三,暖風拿了全市英語競賽第一,和吳征一起參加的物理競賽成績也不錯。

於是忽然之間,老師們又是一副支持的態度,原本該千刀萬剮的早戀,卻因為這些出眾的成績讓他們成了受祝福的金童玉女,而且不止是老師,還有同學們的態度,就連母親也開始問暖風有關吳征的一些事情。

暖風依然是那樣的態度,大家都在說不可以時,她不曾疏遠吳征,大家不再反對時,她也沒有過分熱情。

本來的,她與吳征並沒有什麼。

丁煜升了高二又長高了許多,市少體校幾次來找他,他都一併的回絕了,體育老師很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不解釋,只是一遍遍的在操場上奔跑,投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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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迷失的塵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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