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夫人柳君澈,初次較量
“不好意思,來晚了。”
清脆爽朗的聲音忽然從廳外傳來,猶如山間泉水擊石,錚亮利落地響徹在喧嘩的大廳,瞬間壓制了滿室嘈雜。
杜茗裳從廳外進來,腳步顯得輕快隨意。
本來她是打算安安靜靜地進入大廳的,但是沒有想到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個婦女聲音在責問:“怎麼還有個人沒來?”
那個聲音舒緩淡然,噙着明顯的不悅與怒意。
杜茗裳未見其人便已經猜到說話之人的身份,毋庸置疑,正是女主大人賢良淑德的母親,名劍閣杜家唯一的女主人柳君澈,而她口中所說的“還有個人”,顯然就是指杜茗裳。
柳君澈是杜家對杜茗裳意見最大的一個人,十多年來一直就不給她好臉色看。
原著中對柳君澈的描述不少,筆鋒大多都很平淡,儼然呈現出一個賢良慈母的形象,然而每每在對待毒辣的庶女杜茗裳的時候,卻是立刻就變得尖銳凜冽起來,時常會忍無可忍地動起手來扇杜茗裳的耳光。
當然,若是站在女主的角度考慮,絕對會支持柳君澈,覺得她打得很爽,可惜杜茗裳是反派,是被扇耳光的毒辣庶女,無法感受那種打倒惡勢力的快感。
對於杜茗裳來說,柳君澈無疑是典型的后媽。
或許是被原主的情緒感染,初一聽到柳君澈的聲音,杜茗裳的心臟不自主地收縮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竄起一個念頭,想要挫挫這個女人的銳氣,讓她知道現在的杜茗裳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杜茗裳,會任她侮辱打罵。
而剛才柳君澈當著眾人的面責問杜茗裳怎麼還沒來,目的就是讓在座的所有人都覺得杜茗裳不識大體,愚蠢善妒,自家姐姐定親的大日子都不按時到場。
只可惜,這次她是不能得逞了。
杜茗裳的嘴角揚起完美的弧度,改變低調入室的策略,竟是大大方方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廳比想像中要寬敞,人數也很多,此刻卻都因她的到來而陷入短暫的安靜,有的人驚愕,有的人疑惑。
杜茗裳的目光不著痕迹地掃過眾人,先是落在主座上的杜峰以及柳君澈身上。
杜峰且不提,看到杜茗裳進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和動容,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而他身邊的柳君澈乾脆直接別開頭,不看她一眼。
其實對於柳君澈,杜茗裳還是有些小小的驚訝,這女人果不愧為凌霄曾經的第一美人,就算是人到中年,依舊風韻猶存,膚若凝脂,柳眉舒展,美艷的臉龐上沒有皺紋,一襲喜慶華貴的褐色閃光長袍着身,絲毫不顯庸俗老套,反倒是增添了些許成熟雍容的美感。
不錯不錯。
杜茗裳連連讚歎,將目光移向主座旁邊,那裏自然是杜家的直系兒女的位置,即是黑衣高傲的杜若瑾,溫柔微笑的杜若風,還有看到杜茗裳后,嘴巴張得能夠塞下鵝蛋的杜若涵。
他們身後,分別站着自己最得意的下屬。
暗梅也在其中,當杜茗裳的目光轉到她的身上時,彷彿是心有靈犀般,她也向杜茗裳望過來,臉上帶着欣喜的笑意。
杜茗裳對她點了點頭,又看向她身邊三個樣貌上層的青年男女,正是黃衣翩躚的香菊,青衫素淡的素竹,黑袍傲然的零蘭。
順着三人往左下首的方向看,則坐着名劍閣位高權重的七大長老以及一些實力不弱的長輩,在他們的身邊,是他們的親族,以及名劍閣中表現傑出的少年少女。
杜芙蓮坐在最為顯眼的位置上。
或許是因為要比試的緣故,她的穿着簡單便捷,墨綠色白邊的緊身上衣,搭配嫩色短裙,白色緊褲外套着及膝的皮靴,襯得身材凹凸有致,煞是好看。
當杜茗裳從大廳進來的時候,她先是驚訝地愣了愣,隨即柳眉微揚,朝着杜茗裳得意地挑了挑,很自信的模樣。
杜茗裳毫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便將視線轉到主座的右下方。
她發現這裏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老者,個個白眉飛揚,精神抖擻,攜着傲骨仙風,仿若天上神仙。
除此之外,也有部分攜着女伴的中年男子,看起來都是一派富貴典雅的高姿態。
顯然這些人都是各個門派的掌門或則代表人物。
而一大群人中,尤為顯眼的是兩個年輕男子。
一個身着月白華袍,氣質仿若清水般幽婉,俊雅的臉龐上透着淡淡的書卷氣息,文雅安靜。
另一個紅衣肆意,彷彿燃燒的火焰,他的五官堅毅俊朗,斜長的丹鳳眼帶着魅惑的意味,妖異如同紅色的血蓮。
這兩個人,都是原著中與男主競爭最為激烈的男二號,身份也都相當了不起。
杜茗裳看到兩人的模樣,便已經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其中溫婉俊雅的白袍男子乃是至尊劍派關東分支?ニ髁杼歟?飧鋈俗釕朴諼弊埃??叱歉??雲?諏泊硬煌飴叮?歉齬び諦募頻囊蹌奔遙?歡?庋?鮒詰娜瞬牛?床恍野蕕褂肱?韉氖?袢瓜攏?喲瞬豢勺園危?踔劣鎂⌒幕?侄蔚叵胍?玫腳?鰨?南鈄鈧棧故前茉諏嗽?心兄韉氖稚稀?p>至於另一個,紅衣猶如怒火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原著中將杜茗裳丟進水蛭怪池塘的北堂皓祠,至尊劍派漠北分支瓊樓穀穀主。
原著中對他的評價是,魅惑霸氣,手段果斷毒辣,后、宮成群,不過在這次定親宴上對女主一見鍾情之後,便立刻遣散了后、宮,與所有女人撇清關係,一心只為女主,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甚至願意為女主屠盡天下,雙手沾滿鮮血。
他們都是蒼窿三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年紀輕輕便已經掌控了不小的勢力,還擁有不俗的外貌和天賦,這就註定着他們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
就像現在,大廳之內所有少女都被他們吸引,就連心目中已經有了杜若瑾的杜芙蓮都時不時地要望上幾眼。
少女們都在暗送秋波,然而兩個年輕男子卻根本就不搭理,此時,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主座旁邊單設的兩個位置上,那裏坐着今天的兩個主角,也是整個故事裏的兩個主角。
是的,正是杜織芸和庄西城,攜着強主角光環的杜織芸和庄西城……
杜茗裳的目光自動漏掉滿臉厭惡的庄西城,落在杜織芸的臉龐上,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美,很美。
這是杜茗裳唯一能夠想出來的形容詞,粉色羅裙輕渺飛舞,雲霧般輕輕地纏繞在她嬌俏風韻的身體上,脫線出迷人的線條輪廓。烏黑的頭髮瀑布般垂下,栩栩如生的蝴蝶發簪微微搖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凸顯出一抹柔嫩的嬌貴。
白皙泛紅的臉龐,顧盼生輝的眸子,花瓣般嬌艷的唇瓣,果真是容曜秋菊,華茂春松。
只是……這樣美麗的女子,卻是一副自持清高的神情,她看着杜茗裳的眼神,彷彿是在路邊微不足道的一隻螞蟻。
好高傲的姿態。
杜茗裳偷偷地撇了撇嘴,不知道是什麼心理在作祟,她覺得女主雖美,但是與夜歸塵比起來,少了份神秘妖艷的獨特氣質,初略看一眼還可以,看久了便沒有什麼滋味。
她無趣地收回目光。
這時,大廳里又恢復了先前的熱鬧。
杜茗裳走到大廳中央,不卑不亢地對着杜峰和柳君澈行了一禮,禮貌地喚道:“父親,大娘。”
“恩。”柳君澈淡淡地應了聲,沒有說話。
杜峰則是怪異地看着杜茗裳,眼中閃過不明的情緒,隨後道:“坐吧。”
陌生威嚴的口吻,彷彿是一個天生的王者在命令低級的屬下,根本找不到父親該有的慈愛溫和。
原來這就是父親啊。
杜茗裳心裏譏誚地冷笑一聲,面上卻乖順地應了聲是,自己尋個角落坐下。
她沒有坐在三個哥哥的身邊,因為那裏沒有準備她的位置。
她在名劍閣杜家,本就沒有位置。
話說古人講究座次,身份越高位置越好,而她只能選擇在最陰暗的角落,連名劍閣普通弟子都不如。
看着她極富自知之明的舉動,大廳里發出譏誚的笑聲。
杜芙蓮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充滿了鄙夷與厭棄,“看來你這個廢物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嘛,不過我要是你,早就把自己埋到地縫裏去了,哪裏還有臉出來見人?”
丫的你個杜芙蓮,老娘詛咒你全家。
杜茗裳在心裏咒罵一句,低下頭不去看她。
然而就是因為她低着頭,忽略掉了大廳里各色各樣的表情。
先是名劍閣弟子們,除了一臉擔憂的暗梅,所有人都向她投來幸災樂禍的譏笑。
而原本以為杜家五小姐是個毒辣潑婦的外人,紛紛從疑惑變成了瞭然,然後意味深長地斜眼看了看主座上的柳君澈。
柳君澈被人看得全身發毛,她倒是真的沒有想到杜茗裳會突然轉了性子,不僅沒有濃妝艷抹出場,無端端的惹人生厭,反而表現得舉止端莊,不卑不亢,輕易挽回了一直流傳在外的臭名不說,還給她將了一軍,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不過無論是有意無意,杜茗裳只能是個小丑,永遠沒有資格同織芸擁有同等地位。
柳君澈暗暗握住拳頭,臉上卻擠出大方得體的笑意。
其實杜茗裳不看也知道大廳里是什麼樣的情形,這本來就是她要的結果。
既然柳君澈想要當眾揭她的短,那麼她何必還要客氣?
她之所以大大方方地進屋,不卑不亢地行禮,就是為了告訴大家,她並非傳言中那樣不識大體。而在行完禮之後,她又識趣地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表示她不是傳言中那樣什麼都要和四小姐爭搶,庸俗善妒。
同時,也可以體現出杜家主人對杜茗裳的不重視,甚至是刻薄,一個庶出的小姐,居然連坐在父親身邊的資格都沒有,這樣也就算了,自己隨便找個位置坐下,還要遭人嘲笑。
凡是有自己思想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看來名劍閣五小姐臭氣熏天的傳言都不像是真的,反倒像是被人刻意污衊。
杜茗裳在心裏偷偷地笑了出來,只是她不知道,在主座旁邊,還有一雙眼睛注視着她。
那個雲淡風輕的白衣男子,此刻已經握緊拳頭,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憐惜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