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淺淺佈局

第551章 淺淺佈局

馮雅到底年歲小了,野心越發藏不住,就差直接把“我等着為裴獗生孩子”寫在臉上了。

旁人如何議論暫時不說,裴媛第一個看不下去了。

她本來不想摻和弟弟房裏的事情,可裴媛是個性子直率的人,她瞧不上馮雅的做派,不希望馮蘊因為妥協,納這麼一個女子入府……

“弟妹。”裴媛拉住馮蘊便是一頓埋怨,“你和阿獗都還年輕,生孩子的事,也不急於一時,又不是當真自己不能生了,何苦招這麼個妖精在身邊?”

馮蘊看她生氣的樣子,感覺很是窩心。

要知道,裴家人才是最盼望裴獗生兒育女的。

“阿姐勿惱。”她親自為裴媛倒了茶水,淡淡地道:“這也不是我的意思,娘家長輩有交代,我不應付一下,說不過去。由她在府上住着唄,若是大王看得上,我無話可說,看不上,那就是她沒那個命侍候大王,家裏長輩也怪不得我。”

裴媛斜眼睨她。

“弟妹,你是不是急糊塗了?”

她跟馮蘊相處那麼久,馮蘊是什麼樣的人,並非一無所知。

凡事井井有條,殺伐決斷的一個女子,唯獨在這件事情上軟弱,裴媛其實覺得有些怪異。

但她也能理解。

生不出孩子,對女子來說最是痛苦。

她搖搖頭,輕聲安慰,“父親是個開明的人,他那裏,從未催促過。至於阿獗,我看他也沒那麼著急,弟妹,你不要太往心裏去,也別管旁人嚼什麼舌根,放輕鬆些,孩子自然就來了。”

“我曉得的。”馮蘊硬着頭皮裝難過,嘆息道:“我十五妹年歲小,有唐突之處,還請阿姐見諒。”

裴媛受不了她的委曲求全,快急瘋了。

“要不是看在弟妹的份上,我一早就將人攆出去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得一身狐媚本事。你是不知,我親眼看到她,大清早爬起來,偷偷看阿獗習武,這哪裏是正經女郎該乾的事?”

馮蘊苦笑一下,沒有說話。

裴媛看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罷了罷了,橫豎你也是為難,我去找阿獗說去。他要是敢收這種狐狸精入府,看我還認不認他。”

裴媛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小滿看着馮蘊雲淡風輕的臉,心裏暗嘆一聲。

“裴夫人是真真關心娘子,何必騙她?”

馮蘊道:“算不得騙吧?我有哪一句,說得不對?”

小滿噎住。

想了想,好像確實也沒有說錯。

小滿低低笑問,“要十五娘當真勾搭大王,娘子也聽之任之?”

“當然聽之任之啊。”馮蘊說得坦然,“只要她有那個本事……算我輸。”

小滿有些不可思議。

娘子真是隨便啊。

到底是對大王的感情太過自信,還是太不在意了?

陶氏又來看過馮雅一次。

以探病為由,這一對嫡母庶女關在房間裏說了許久的話,把僕從屏退下去,沒人知道她們說了什麼。

陶氏離開的時候,心情似乎很好。

反倒馮雅,憂心忡忡,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馮蘊隱隱察覺到氣氛不對。

她猜,這對母女有些沉不住氣了……

她們很急。

馮蘊卻不急。

既然出事,就得一刀斃命。

這日裴獗上朝去后,馮蘊在書房裏處理了一些安渡來的信函,正準備寬衣拆發,去凈房沐浴一番,駱月便抱着大寶過府來了。

她們交情頗深,駱月帶着孩子常常來去,並不怎麼引人注意。

駱月一入屋,便拜託小滿把大寶抱走了。

“妹妹,我有事同你說。”

馮蘊披着未綰的長發,神情平淡地坐在她面前,傾身倒水。

“說吧。”

駱月憤憤地道:“這兩日的大殿上,又有人頻頻向新帝啟奏,要裁撤長門。”

這事不是第一次提及,在元尚乙活着的時候,新舊兩黨就曾唇槍舌劍,爭論得不可開交。後來裴獗壓下去,很是清靜了一陣。

新皇登基,舊事重提?

馮蘊笑了一下,“大王怎麼說?”

她就只關心這個。

駱月看着她道:“大王說,長門的弊端,是因一部分宵小貪贓枉法而起,娘子已然將人處置,送官的送官,法辦的法辦,實不該再小題大做。”

馮蘊心底的石頭落下。

壓了壓嘴角,忍住愉悅,平平地道:“算他有良心。”

駱月難得從她臉上看出小女兒情態,噗哧一聲,樂了樂,又不滿地道:“那些老不休,怎生就容不下一個小小的長門?難道,只因妹妹是女兒身?”

馮蘊笑了下,“也許是吧。”

她不僅是女兒身,還是雍懷王妃。

裁撤長門,打壓她,又何嘗不是試探裴獗?

駱月說完正事,把大寶抱過來同馮蘊玩了一會兒,便趕在韋錚下朝前回去了。

馮蘊沐浴時,心下大計漸漸成形,只等裴獗回府了。

沒有想到,沐浴出來,便有故人拜訪。

“娘了,好久不見。”

馮蘊微笑還禮,“丹陽郡王,幸會。”

濮陽縱是一個人來的。

三年前,他從花溪回京,便憑藉門蔭入仕,屢受擢升,從議郎,到侍中,再到三品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也就短短三年。

這晉陞的速度,是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現如今,濮陽縱已是舊黨的核心人物,從某種程度上,他直接代表了無法上朝議政的長公主。

馮蘊將人請入廳中,好茶招待,談笑風生。

就好似沒有這三年的鴻溝,沒有涇渭分明的立場,濮陽縱仍是花溪村學的教書先生,而她也只是那個待人和氣的女里正。

茶是馮蘊從花溪帶來的遠恨綿綿。

她近來極喜歡喝這個茶……

讓她不那麼急躁,平復心情,徐徐圖之。

濮陽縱也是喜歡,一口入喉,便長長一嘆。

“也只有娘子這裏,才能喝上這等好茶了。”

馮蘊微微一笑,“郡王前來,不是為了跟我敘舊的吧?”

濮陽縱看着她,露出淺淺一笑。

在馮蘊面前,其實無須遮掩。

他只是說不出口。

去花溪時,他尚且年輕,任性妄為,想什麼就做什麼,可現在他已經不是了,不是當初那個濮陽縱,歲月撫平了稜角,朝堂博弈也改變了他的心性……

這讓他在馮蘊面前,感到微微的不適。

因為馮蘊還是那個馮蘊。

花溪的馮蘊。

她沒有變。

還是阿萬嘴裏那個真性情的娘子。

哪怕他早已煉得鐵石心腸,還是很難將朝堂上那些勾心鬥角的事,說給馮蘊。

馮蘊知道他在猶豫什麼。

人啊,既真,又假。即惡,又善。

“郡王不妨直言,長門應當何去何從?”

濮陽縱眼瞳微震。

馮十二娘,真是一個玲瓏剔透的女子。

他垂眸,略顯慚愧。

“於私,我喜愛長門,情分極深。於公,還請娘子恕我直言,長門眼下……是真的留不得了。”

馮蘊哦一聲,笑了笑,“郡王詳細說說?”

濮陽縱眉頭微擰,“我這麼說或許自私,可我當真不願,讓晉廷因此,再起波瀾。”

馮蘊低頭飲茶。

濮陽縱道:“朝廷已頒下收編塗家塢堡堡眾的旨令,娘子以為,長門還有多久?”

朝廷是不會允許塢堡養私兵的。

那與軍閥何異?

馮蘊道:“那就等旨意下達再說吧。”

濮陽縱道:“娘子當真不知,是雍懷王替你頂着嗎?”

說罷,他又覺得言重了,緩了緩語氣,“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娘子萬勿往心裏去。”

“郡王請說。”

“娘子的生意,遍佈天下,該賺的錢也都賺夠了,何不放開手,閑下來好生休息?”

這話說得委婉,可話里的意思,馮蘊卻聽得明白。

她笑道:“郡王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個人,平生沒什麼愛好,就愛錢。賺錢的事,是一輩子的事,我放不開手。至於長門部曲……”

她笑着望向濮陽縱。

“郡王在花溪住過,應該很清楚。長門才多少部曲啊?只夠看護家宅,提防小賊之用。剩下的那些工匠,拿工食吃飯,不算我的人,更不會替我殺人放火賣命……若是這點人朝廷就容不下,那我還有什麼可說呢?”

濮陽縱眉頭一擰。

默默的,飲一口茶。

“不瞞娘子,朝廷接到密報,小界丘足有精兵八千……”

馮蘊輕笑,“要把長門的人都算上,從安渡、鳴泉到天下商鋪,何止八千?我手底下,足有五六萬人呢。”

工匠和兵卒當然是不一樣的。

濮陽縱知道她在混淆什麼,重重嘆一口氣。

“今日我來,不是大晉朝臣的身份,對娘子說這些話的,只是花溪村學的濮陽先生。以上,還望娘子三思。歸根到底,我們都一樣,盼大晉國泰民安,繁榮昌盛。”

他說著,朝馮蘊深深一揖。

馮蘊微笑:“郡王所言極是。”

見他起身要走,馮蘊突然出聲。

“每次回京都匆匆忙忙,未得閑暇與故舊小聚,這才生出些誤會。這月十八,是大王千秋之喜,我準備在府上設宴,廣邀四方賓朋,還望郡王撥冗,大駕光臨,共飲清酒一杯。”

裴獗從來沒有過過生辰。

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生辰是多久。

三月十八這個日子,也僅是裴沖當初應對世人的說法。

他真正的生辰,馮蘊也不知。

濮陽縱一聽,當即含笑。

“一定,一定要上門討酒喝的。”

在他看來,這是馮蘊的軟化和妥協,是長門的事情,得以圓滿解決的關鍵。

濮陽縱笑着離開了。

他並沒有看到,馮蘊的臉,在他身後,泛起的一層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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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馮蘊裴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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