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4
於熙兒也是有脾氣的,誰遇到那麼個事兒都不可能不生氣,她一個電話都沒打給許知意,從那天以後兩人就跟突然被強行掐斷了熟絡關係的陌生人似的,誰都沒在誰的最近通話里出現。
於熙兒靠着她那張臉和氣質里那獨特張揚的風格在她那行里混得越來越風生水起,那幾天正好碰上她通告特多,每天除了干正經事兒也沒時間去給她想別的,光是火起來后的這一兩個年頭,她就賺了不少錢,照這架勢下去她都用不着老於給她留下的錢了。
她那天終於得空,被母親一個電話叫回了瀾江,還沒出機場就讓她司機給攔裏頭了,說好聽點是於母體貼她,實際上不過就是怕她不聽話跑了。
她落地的時間正好是晚上,這個點最適合約上人坐一起吃吃聊聊,於熙兒上了母親司機的車,看後座沒人還調侃似的問了司機一句她媽是不是還在公司。
司機只乾巴巴地笑,又說總裁已經自行先去吃飯的地方的。
於熙兒哼笑一聲,信了他才有鬼,就她媽這女強人,閑着一秒她都覺得是在糟蹋時間。
結果到目的地的時候母親還真在那兒了,但不止她一個人,隔着屏風,於熙兒聽到了很和諧的交談聲。
她喊了聲媽后從屏風前繞了進去,母親和對面那人一同抬眼看了過來。
男人儀錶堂堂,約莫三十好幾的樣子,模樣英俊又不失大氣,光是那氣場瞧着便不是普通人家。
於熙兒那天踩着雙紅高跟,臉上亮眼的妝都沒卸掉,還披了個香奈兒斗篷,一點兒都不像是來見客人的。
她這身裝束很成功讓於母皺了眉,拉開椅子坐下後果然聽到她的斥責。
“讓你好好準備一下再過來,怎麼穿這樣就過來了?”
於熙兒跟沒看到對面的人似的,有什麼說什麼。
她說:“我這直接從機場過來都遲到了,要是再打扮打扮得耽誤你們多少時間,再說了我這身衣服和這妝不是挺漂亮的。”
她這話是直接說出來的,仗着現在有外人在她媽不會拿她怎麼樣使勁打嘴炮。
對面那男的不僅沒給她這副態度給勸退,反倒是笑着調侃,說小姑娘有性格得很。
於熙兒看了他一眼。
於熙兒下飛機的時候確實不知道母親這頓飯用意,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從她那堆繁忙的事務里終於想起她還有個女兒,抽空出來一起吃頓飯。
現在想想怎麼可能,她媽可是個每頓飯都吃得有目的的,估計這會兒飯局都排到好幾天後了,怎麼可能抽出點兒金錢時間陪她吃這頓飯。
後來也不難知道她媽為什麼安排她跟這男人吃這晚飯了,這男人家裏有錢有勢,地位比她家還要高點兒,當然她家也差不到哪裏去,要不然對方也不會跟她們吃這個飯,相互瞧得起對方,又對自己有利,聯姻的事就自然而然。
身為她女兒的於熙兒,早就註定沒有婚姻自由。
於熙兒那嘴在互相介紹后就跟啞巴了似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是不會說話,而是表明了不配合。
但她這點小伎倆當然耍不過於母,就算她不配合於母也遊刃有餘,照舊能把這頓飯吃成一派祥和。
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鐘頭,窗外從華燈初上轉為燈紅酒綠。
於熙兒最近忙到腳不沾地,突然閑下來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着犯懶,她出門後站沒站姿的背地裏被於母拍了下腰,猛地挺直了身板。
也就是在這時候,對面的包廂門開了。
中年男人們的寒暄交談聲從打開的門縫裏傳了出來,插進這不算狹窄的通道里,走廊里一下子顯得熱鬧非常。
於熙兒就是隨便地掃了一眼,無意識的。
對面的人大概也沒想她在這兒,兩人視線猝不及防交上后皆是一愣。
時隔近半個月,於熙兒再次見到了許知意,他坐在輪椅里,混在那堆中年人裏頭,雖是坐着的可氣場絲毫不被人壓一頭。
許知意還在看着他,於熙兒轉開了眼。
她轉回來的時候就見於母也從許知意身上收回眼,她像只是隨便看上的那麼一眼,繼續和身旁人寒暄:“這丫頭年紀還小,不懂事,你多擔待着點。”
這話聽着就像只是在數落自己的女兒,實際上更深一層的意思大家一聽便知。
於熙兒站在母親身邊,從餘光里能知道許知意一直在看着她,但她沒轉頭。
後來分道揚鑣,於熙兒被母親帶着離開的時候許知意他們還在走廊。
那次回到車上後母親讓她私底下多跟人聯繫聯繫,對方明顯對你很滿意。
於熙兒不以為意地說他這是要往家裏帶個臭臉的嗎,被她媽嚴厲教訓了一句,於熙兒以為這茬就這麼過去了,結果她媽又開了口,說她別打其他主意,沒用,沒人會比她挑的更適合她。
於熙兒聽着這句話倏然轉過頭,她想到了剛包廂在於母掃過許知意的那一秒,眉心擰了起來:“你去找許知意了?”
於母從容得很:“怎麼,他沒告訴你?”
她說倒是有趣,自己的女人沒了也不知道抓抓,本來還以為得折騰上好一陣。
於熙兒氣憤道:“你憑什麼去找她?”
她這番不客氣的話讓於母正了臉色,微蹙眉:“就憑我是你媽。”
“於熙兒,你以為你爸你媽費這麼大勁把你養到現在是做什麼的,找個門當戶對的,對家庭事業有用的,永遠比你那些小情小愛要來得穩定和長久。”
這會兒於熙兒怎麼可能聽得進去大道理,她說:“你管我愛找誰找誰。”
於母道:“你以為就憑你那點女孩子不長久的喜歡就能撐一輩子?於熙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天真,一個男人一雙腿廢了還跟廢物有什麼區別,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難成大器,連他自己都懂這個理,你呢。”
於熙兒也撕破臉皮:“我愛給他拖累是我的事兒,你憑什麼插手?我自己願意腆着臉往上湊都不關你事!”
她說著就要去拉開車門。
“於熙兒!”
“同甘共苦的感情都沒能撐多久,你爸和我,幾十年的感情,從一起創業到後來結婚生下你,最後還不是落個離婚的下場,如果再重來一遍,你媽會選擇的不是跟你爸走,而是聽家裏的安排和門當戶對的人家結婚。”
“就算是愛都撐不下去,更何況你現在一頭腦熱的喜歡,說句難聽的,可能過不見一年,你就在被他拖累里把對他的感情都消耗殆盡。”
老於脾性好,跟個老好人似的,於熙兒不像他。
她是像誰答案不言而喻,她和她媽那脾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所以這兩人碰上了爭執,怎麼可能不針鋒相對。
她推開了車門,甩下了一句話,當然也是帶着賭氣的成分在,她說我跟你不一樣。
我像你,可是我跟你不一樣。
她摔車門而去。
那天從車上下來后她當然沒有去找許知意,連大打個電話給他都沒有,正悶着氣愁着不知道去哪兒的時候阿釋好巧不巧給她來了個電話,讓她一起喝酒去。
她索性攔上車就走了。
於熙兒那天晚上可能運氣真不怎麼好,從今晚跟她媽一起吃這頓飯後碰着個事兒都變得不順心起來,她在清吧遇到了三年沒見的鐘里,與其說碰上,不如說是她朋友不會挑店,挑哪兒不好偏偏挑鍾里開的這家清吧來了。
鍾里還是以前那個鐘里,是個老闆卻也隨時能抱着個結他上台。
兩人見面的時候沒有過多驚訝,也沒有想像中的不能接受和尷尬,反倒是像老同學般打了招呼,於熙兒和鍾里已經整整三年沒見過面了,當年第二次分手后乾脆利落,雙方都是帶着絕心的,一個電話都沒打,從此消失在對方的世界裏。
鍾里身邊有了別的女孩兒,女孩兒是清秀可愛掛的,看着很乖性格跟她完全不一樣,看鐘里有老同學便退一旁去了給他們讓出聊天空間。
時隔這麼多年過去,當年分手原因都能輕鬆地說出來。
於熙兒怎麼可能不知道鍾里當年跟她分手的原因,只不過現在聽鍾里自己親口說了出來。
這要換以前的鐘里,他肯定是不會開口的,但人不會一直停滯不前,於熙兒知道鍾里現在不覺得這些有什麼不能開口的。
鍾里自尊心強,於熙兒和他最大的障礙就是家庭差距,她家有錢,而鍾里家不僅是不富裕,而且到了貧窮的地步,兩人能在一起那麼久全憑骨子裏那股喜歡。如果鍾里是個自尊心不那麼強的,他們當時也不至於分得那麼現實。
鍾里現在的女朋友門當戶對,下個月就要去扯證,於熙兒很真心地說了恭喜。
鍾里問她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她說馬馬虎虎,鍾里沉默了會兒后,笑了,跟她說以後要找個好的。
他後面的話沒說,但於熙兒知道其中的潛台詞,要找個比他好的。
於熙兒說行。
今晚好像什麼都在跟她作對,都要講門當戶對。
後來鍾里就讓員工叫走了,於熙兒邊喝酒邊和阿釋瞎聊,阿釋說我以前還老以為你前男友是個渣男。
於熙兒沒聊鍾里,一杯一杯地續,腦子裏沒別的,每喝一口罵許知意一句,罵他自私,罵他膽小,罵他有未婚妻。
她不知道的話後來她把這些話都罵出來了,直到後來喝到頭暈才趴桌上去了,有阿釋在這兒,她不用擔心今晚沒人管她。
迷迷糊糊中好像被人穿過胳肢窩抱了起來,於熙兒只當是被阿釋弄起來的,就要去架她肩膀,結果還沒架上去就聽到很熟悉的聲音。
“別動。”
於熙兒愣了下,慢半拍地睜開了眼,那張她想用指甲抓爛的臉出現她的面前。
她原本還有幾分迷茫的神情漸漸轉為怒視,伸手就要推開他,結果被他一把抓了回來。
“你放開!”
於熙兒在他懷裏亂捶亂打。
“許知意你放開我!”
許知意怎麼可能聽她的,任她打。
於熙兒什麼都罵,出言不遜,當著他面罵他渣男,罵他為什麼有未婚妻還要招惹她,罵了一大堆還不解氣,又罵他膽小鬼,還怕她媽她都不怕。
雖然她潛意識裏感覺這樣的許知意有些不對勁,他看着怎麼都不像這樣的人,可是她酒意和怒意一齊上頭,還管它合不合理,一吐為快。
許知意這人任憑她怎麼罵都不生氣,於是於熙兒就更生氣了,她到底是個女孩兒,說到最後委屈地酸了鼻。
她壓根就掙脫不開許知意,本來就喝了酒不怎麼使得上力氣,到後來就癱在了他懷裏。
於熙兒微仰頭,半張臉被圈在他的臂膀里,她鬧累了,許久沒說話。
許知意也沒放過她,最後她被他一把打橫抱起。
於熙兒迷迷糊糊的,沒發現哪裏不對勁,她靠在他肩頸里,好一會兒才開了口:“許知意,她是你未婚妻,是嗎?”
許知意剛才都是讓她罵,幾乎沒開口。
此刻他開口於熙兒才發現他語氣是嚴肅的。
“不是。”
他語氣又冷了幾分。
“今晚見誰去了?”
剛爆發過矛盾的兩個人怎麼可能坦誠相待,於熙兒現在渾身是刺,她故意嗆他道:“你不是知道?”
“再說你管我做什麼,許知意你管不着。”
她話落能感覺到許知意抱着她的手在收緊。
原來他也有生氣的時候。
就是還是這麼無趣,一聲不吭。
隨着他抱她走下台階,於熙兒這才後知後覺哪裏不對勁起來,她看着許知意那平靜得窺不出任何痛苦的臉,突然意識過來他現在是抱着她在走。
許知意。
走?
於熙兒嚇得一激靈,人都清醒了不少,定睛一瞧這才發現他臉色有點蒼白,就要從他懷裏下來。
“許知意,你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