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充電
陳淮序剛回國創業的那段時間,日子實在是算不上好過。
導師和師兄師姐們的人脈幫了他許多,讓他不至於真的從零做起。但一切都剛起步,沒人能打包票未來是什麼樣子。
團隊的人來了又走。走的大多是懷疑公司未來前景和他個人能力的人,他完全理解。但那些加入和留下來的人,更讓他覺得肩上的擔子沉重。
義無反顧的信任,賭上黃金年齡的拼搏,像金子一樣珍貴,他不願意辜負。
期望和重壓全在他的身上,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天晚上,他剛結束一場漫長又疲憊的會議。離開公司,他開車回到小區門口,卻沒進去,而是在便利店裏買了兩瓶啤酒,在附近的公園裏找了一個台階坐下。
事業剛起步,他小賺了一些,在同齡人看來己經算是出類拔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點規模遠遠不夠。
初冬天氣寒冷,夜風刺骨,公園裏空曠無人,落葉積在地上,捲起一陣陣旋渦。
他屈起指節打開易拉罐,仰起頭灌了一口啤酒,出神似的看向遠方。
低矮的公園圍牆外高樓林立,熱鬧繁華,燈紅酒綠,像是另一個世界。
“陳淮序?”熟悉的聲音響起。
他回過神來,循聲望去,言蓁站在樓梯下,正抬起頭望着他。
“我遠遠地就覺得那個背影像你……沒想到還真是……”她下半張臉埋在圍巾里,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此刻裏面寫滿了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他放下啤酒,也有些意外,道:“我也想問,你怎麼在這兒?”
“和同學在附近吃飯,剛結束,等李叔來接我,隨便逛逛。”
“你的男同學們沒搶着送你回家?”
她瞪他,道:“說什麼呢!我才不要他們送我。”
他的手指彈了彈罐身,發出清脆的響聲,輕輕地笑道:“我都送你多少回了。”
“你這什麼語氣?”她蹙起眉頭,不滿極了,“說得好像我強迫你似的。”
他放下易拉罐,指側沾了點濕潤,被他輕輕地摩擦掉。
“當然不是,服務公主是我的榮幸。”
能讓他心甘情願當司機的,世界上也就她一個。
“又來,能不能正經點?”言蓁對他的發言見怪不怪,走上樓梯,“你家不就在旁邊?不回去在這兒吹什麼冷風?”
陳淮序回答:“我也隨便逛逛。”
言蓁看見他身側的易拉罐,抿了抿嘴唇,捋着長裙試圖在他身邊坐下。
兩個人見面的次數很少,但也不妨礙言蓁從言昭的嘴裏聽聞他最近的消息,言蓁知道他這段時間的壓力到底有多大。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難熬的。
她很少看見他這麼落寞的背影,一個人坐在台階上喝着酒,孤單清冷,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滋味。
陳淮序怕她漂亮的裙子弄髒了,便制止道:“地上臟,而且很冷,你還是去路邊的店裏等吧。”
“你能坐,我有什麼不能坐的?”
見她堅持,他便也沒再阻攔,想脫外套給她墊上。她沒要,而是利落地坐了下來。
兩個人並肩坐着,一時間氣氛陡然怪異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言蓁端詳着他的神色,語氣有點緊張:“你不會想不開吧?”
他被逗笑了,道:“我有什麼想不開的。”
她躊躇了一會兒,試探着問:“你是不是……公司遇到了點問題?”
“不是,你別想太多。”
言蓁嘀咕:“嘴硬。”
陳淮序看她耳朵泛紅,嘆氣道:“坐這兒很冷。李叔到哪兒了?我送你去路邊。”
“不要你送。”她抱着膝蓋,指尖在鞋面上輕點,然後側過臉看他,“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穿得這麼少還在這兒挨凍。”
像是為了證明她的說法,言蓁伸出手去握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嘴上念叨:“你看,我的手肯定比你的熱——”
話語戛然而止,她摸到他溫熱的手,並不比她的涼。
尷尬頓生,她急忙地縮回手,頭側向另一邊,小聲地道:“身體還挺好。”
柔軟的手貼上來片刻便分離了,他看着她的後腦勺,下意識地想伸出手去觸碰她,又克制地停在半空中,垂下去拿起易拉罐,又喝了一口酒。
最後他只是笑着說:“言小姐,男女授受不親。”
言蓁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轉過頭,有些羞惱地瞪他,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這人怎麼這樣!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拎着包站起身,道:“不管你了。”
然而這樣好像也不夠解氣,她摘下圍巾,系在他的脖子上,打了個結,還不忘拽了一下,道:“勒死你算了。”
裸露的頸脖被纏繞住,暖意漫上來,隔絕了寒風。他抬起頭,言蓁己經快步跑下樓梯。
瘦弱的背影停下,言蓁似乎是在猶豫什麼,磨磨蹭蹭了許久,才下定決心,回頭沖陳淮序喊:“早點回家!喝醉了可沒人幫你收屍!”
他舉起易拉罐朝她晃了晃,道:“喝完就回去。”
言蓁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夜色里,他靜靜地看着,唇邊露出了一絲笑意。
第二天,陳淮序一大清早就到了公司,下屬看着他的狀態,有些驚訝:“老闆你今天特別精神啊,昨天的方案想到解決辦法了?”
“還沒有。”他頓了一會兒,“但昨晚有人幫我充了會兒電,現在狀態還不錯?待會兒我們開個會再討論一下。”
“什麼電池效果這麼強勁?”
陳淮序緩步向前走去:“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