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拽很容易失去粉絲的

你這麼拽很容易失去粉絲的

採訪車停在庫房前,鍾晚櫻收回黏在窗外的視線。

已是黃昏,夕陽像拔絲糖漿一般,在天邊映成深深淺淺的一片。

她下車,半眯起眼睛望向遠處天空,脖頸微揚。一邊看,一邊朝後備箱走去。

周運勤從副駕位置下來,朝後喊,“欸!你別弄了,你那小身板。”

他大跨步上前,阻止鍾晚櫻,“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去采卡吧。”

可鍾晚櫻已經將腳架搬出來了,“先幫你送這個。”

她抬頭,小臉素凈,隨意綁起的長發散落了一些在耳邊,落日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周運勤看了下手錶,“你還有心情幫我搬腳架?都五點四十多了!”

鍾晚櫻疑惑,“……?”

周運勤對上她不解的目光,瞪大眼睛,“喂,鍾大小姐,你不會沒看頻道的群消息吧?六點采卡機準時更新,去晚了你可慘了!”

“……”

不早說。

周運勤還想說點什麼,可話卡在喉嚨里沒出聲,鍾晚櫻就跑沒了影。

轉頭望向她跑遠的背影,周運勤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這裏是星城廣播電視集團的主體大樓。

星城廣電有星城衛視及地方電視頻道共十一個,欄目眾多,員工無數。

而鍾晚櫻是星城衛視民生新聞欄目《午間三十分》的一名記者,同時也是編導。

此刻鐘晚櫻站在南門電梯口,將通道兩邊的電梯一部部按亮,可六部電梯都在十幾二十樓上上下下運行,廣電員工眾多,幾乎每一樓都需要停一下,很耗時間。

離她最近的只有特殊人員專用電梯,從五樓一直往下,暢通無阻。

她想起製片林姐的卡在自己這裏。

如果沒記錯,這張卡剛好可以刷電梯。

用一下應該也沒關係吧。

嗯。

鍾晚櫻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暗示,快步走向剛好停在一樓的電梯。

裏面沒有人,她微微鬆口氣。

刷卡之後,電梯自動亮起二十二樓,門開始閉合,女聲機械地報着:“Thedoorisclosing.”

她按下手機home鍵,五點五十二,應該還來得及。

不料電梯上行到二樓的時候就突然停了,有人要上來。

鍾晚櫻下意識抬眼,打量來人。

白色運動鞋,破洞牛仔褲,黑T。

皮膚偏白,下半張臉的輪廓線條很流暢,準確來說……是很好看,上半張臉看不到,因為對方戴了一副很誇張的黑色墨鏡。他的個子很高,自己需要微微抬頭,才能看到那染成奶奶灰的頭髮。

男生跨步進來,她適時收回視線,步子也往後退了退。

雖然不再打量,鍾晚櫻的心裏卻已經給這人下了定義:是個帥哥。放在人群里肯定很扎眼。

她垂眸回想那輪廓精緻的下半張臉,後知後覺發現,那半張臉很眼熟。

兩人站得不算近,但她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

腦海中靈光一閃而過,她想起一幅電影畫面:年輕軍閥掃過女人不再年輕的面龐,他夾着一根煙,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深吸一口之後,漫不經心地吐着煙圈,食指輕彈煙灰……

她不由自主抬頭,看自己面前的背影。

想起來了,這人是季天澤,一個演員,她覺得為數不多、長得帥還有演技的演員之一。只是真人比電影裏看到的還要瘦很多,差點沒認出來。

轉瞬,鍾晚櫻又想起另一件事,是不是應該要個簽名?

她摸了摸包,沒有帶紙也沒有帶筆。

還是算了。

鍾晚櫻繼續垂着眼,看上去安靜又淡定,不為外物所動,不被美色/誘惑。

實際上,她已經將魚水上關於季天澤的八卦過濾了一遍,並開始腦補他來台里的原因。

“Thedoorisopening.”機械的女聲再次響起。

季天澤抬步,鍾晚櫻也跟了出去。

沒想到出了電梯,季天澤不知為何突然一頓,鍾晚櫻未緩住步子,硬生生撞到了他的後背,猝不及防。

“嘶——”

鍾晚櫻閉眼捂着額頭,輕輕吸氣,背硬得和石頭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頭與季天澤……不對,是與季天澤的墨鏡對視。

“不好意思。”

她的話說得有點平淡,沒什麼誠意。

季天澤摘了墨鏡,眼神慵懶,目光與鍾晚櫻短暫相接,又轉向她身後合上的電梯門,鼻腔發出意味不明的哼聲,片刻之後,又戴上墨鏡轉身離開。

鍾晚櫻有點不明所以,所以摘墨鏡是幹什麼,眼睛想透透氣嗎?

她看着那略顯弔兒郎當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右轉彎處,輕輕摸了摸額角。

真人和螢屏形象好像不太一樣啊。

她邊想邊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只是走到原本應該是機房的位置,有點懵了,額,這裏怎麼是演播室?

鍾晚櫻探頭,朝裏面望,只見聚光燈投射的背景牆上鑲嵌着幾個浮誇的粉藍大字——

男神養成記。

這是台里籌劃的一檔素人養成類綜藝節目,之前略有耳聞。

此刻鐘晚櫻才意識到,這不是二十二樓,而是棚內錄製的十八樓。

可是,剛剛在電梯裏,季天澤沒有刷樓層啊,還以為他也是去二十二樓呢。

鍾晚櫻仔細回想,不對,他真的沒刷吧,難道是自己沒注意?

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電梯裏就兩人,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去二十二樓,為什麼不提醒一下?

太不厚道了。

再等電梯顯然來不及,鍾晚櫻只得推開安全門開始爬樓。

她一邊爬一邊回想剛剛與季天澤短暫見面的所有細節,突然想起他看向自己身後電梯時,那意味不明的哼聲。

恍然大悟。

他是故意不說的。

心中燃起一團無名火,鍾晚櫻只覺懊惱。

現在這些明星脾氣真是古怪得很,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親切友好。

她又回想起了幾條季天澤的黑料:耍大牌,不準時,懟主持人……

爬到二十二樓時,她已經決定對季天澤路人粉轉路人了。

快步走進機房,鍾晚櫻取出儲存卡,剛打算將卡插入卡槽,采卡機屏幕突然跳出更新提示,更新剩餘時長2小時59分。

不是吧……運氣這麼差……

她泄了力,癱坐在電腦椅上,看了看電腦界面,輕揉着太陽穴。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開始震動。

瞥了眼來電顯示,她輕嘆口氣,掙扎着從軟椅中站起來,一邊往機房外走一邊按下接聽鍵。

“晚櫻,今天幾點回來?”

鍾晚櫻:“今晚加班。”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才開口,“你如果不想處對象,可以直接跟媽媽說,不用找借口,媽媽只有你這一個女兒。”

是真的要加班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在繼續,“你應該知道,媽媽是為你好。你今年二十五歲了,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讓你見一見媽媽覺得不錯的男生,也是希望你能擴展自己的交際圈,並不是一定要你與他們有什麼發展。當然,媽媽希望你能嫁得好,不像我……”說到這裏,母上大人的聲音低了些。

趁着母上還未開始回顧失敗情史,鍾晚櫻趕忙截斷:“今天是真的加班,明天我會直接回來吃飯。”

再三保證明天一定回家見陳阿姨和她兒子之後,鍾晚櫻又聽了十分鐘的鐘作家心靈雞湯小課堂,通話才算是結束。

她靠着走廊牆壁,覺得疲倦非常。

“晚櫻,還不回家啊?明天中午不是播那個航拍直播,你們節目停播一天嗎?”曾妍提着包包從機房出來,剛好撞見她。

鍾晚櫻偏了偏腦袋,聲音有些無力,“嗯,但下午拍的要剪出來,現在采卡機在更新呢。”

曾妍送來同情的目光:“哎,那你有得等了,不跟你說了啊,回家喂孩子去。”

鍾晚櫻點點頭。

曾妍今年也二十五歲,比鍾晚櫻還小兩個月,是隔壁欄目《美食周末》的編輯。周播節目樂得輕鬆,每天準時上下班有雙休,生了孩子還能自己帶。

最主要的是,她的寶寶都已經一歲了。而鍾晚櫻還是一條單身新聞狗。

偌大的非編機房能聽到記者編輯們點鼠標按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還在加班的人不少,鍾晚櫻坐回採卡機前,覺得自己不算心酸。

她拿出耳機,打算邊聽歌邊等更新,不料耳機線纏繞上了她的耳墜,用手撥了好一會兒也沒撥開,她乾脆將耳墜取下來。

那是一隻紅色的千紙鶴,小小巧巧,如果不細看它邊緣磨損脫色變白的話,倒也不失別緻。

鍾晚櫻看了一會兒,將千紙鶴攥在手心。

二十五歲,她早已不再期盼愛情,也不期待婚姻,若是一定要循規蹈矩成為這世上大多數之一,她只希望兩個人互不干擾,各走各的人生。

其實她並不排斥母親給自己找相親對象,但之前幾個,她覺得不是能與自己一起以這種模式生活下去的人。

晚上九點二十分,鍾晚櫻終於將下午的拍攝內容采進自己的資源庫中。

新建工程,聽採訪同期,上字幕,三秒一個鏡頭拼接……

這些事她已經做得十分熟練。

稿子在採訪前就寫好了標題與正文,只待加上同期,主播配音也已完成,剩下的精編鏡頭不用太花時間,她將工程保存下來,然後通知編輯,放假前的任務就算是結束了。

鍾晚櫻呼了口氣,鬆鬆筋骨,拿起包正打算走人,就在機房門口撞上形色匆匆的《晚間新聞》欄目製片人,她點頭打招呼,“芳姐好。”

芳姐看到她眼睛一亮,但鍾晚櫻感覺不太妙……

“晚櫻你在太好了!幫姐個忙,我們欄目記者都在外邊採訪現在找不着人,你幫我去逢源路,明珠大廈頂樓有人要跳樓,車在下面等,你快去快去,等會直播連線!”

“直播?我不是……”

一句我不是外景記者還未說完,芳姐就推着她往電梯口走,“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站在採訪車前,鍾晚櫻輕輕揉了揉肚子,才想起還沒吃晚飯,五臟廟已經開始造反了。

排在後面的車鳴了聲喇叭,鍾晚櫻望去,探出車窗的那頭奶奶灰在夜色下仍十分矚目。是季天澤。

鍾晚櫻看了他一眼,也不理會,慢吞吞地幫攝像一起將設備抬進後備箱。

在季天澤接連三次鳴喇叭的催促中,採訪車終於啟動。

出了廣電,季天澤那部張揚的R8就飛速超車而去。

趕着去投胎嗎?鍾晚櫻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用等到十點多才編完稿子,也不會在放假前被其他欄目的逮住臨時救急出採訪了。

罪魁禍首。

她已經決定對季天澤路人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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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亦醉晚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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