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顆糖
英雄聯盟這個遊戲,在喻言還沒切身感受過拿人頭的舒爽感時,就已經半淪陷了。
上午十點半,依舊是安靜的只有三個人醒着的基地,蘇立明和theone正吃着早餐,而她已經坐在電腦前打開了遊戲。
蘇立明看着她搖了搖頭,“網癮少女啊網癮少女。”
21歲的喻言被稱為少女美滋滋,秒選了個寒冰,耿直的埋頭直接扎進下路。
蘇立明剛好吃完,走過來看了眼她電腦屏幕,“景景讓你玩的寒冰?”
“不是,AD我只知道寒冰。”她鼠標咔嚓咔嚓點着歪七扭八往前走,哼了一聲,“他會告訴我用啥,不存在的。”
說著,喻言動作一停,抬起頭來好奇地問,“為什麼你一口一個景景叫着他,卻能平安的活到現在?”
蘇立明拉過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一臉慈父表情:“因為我看着他長大的。”
“啊?”喻言獃滯。
看見她的表情,蘇立明笑了一下,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十八歲,你應該看看那個時候的他,真的炸,像只陰鬱的小獅子。”男人眼神溫和回憶着,“但是也是真的有天賦,我見過的最有靈氣的選手,個人能力強,頭腦清晰,天生打職業的料。”
喻言這時候已經被對面防禦塔轟死了,黑屏躺在塔下等倒數,鼻腔里漫不經心“嗯?”了一聲,“可是壓力不會很大嗎,18歲,高考的時候吧,他家裏人同意了?”
“沒同意啊,所以他離家出走了。”
喻言唰地扭過頭來,直起身子。
蘇立明聳聳肩,“因為父母不同意,大吵了一架然後離家出走了,好像直到現在還沒和家裏和好,這幾年一次都沒回去過。”
喻言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腦海里瞬間蹦出十好幾個,年幼時期的江御景一個人蜷縮在黑漆漆的小巷子裏,又瘦又餓小小一隻,食不果腹,又不能回家的畫面。
她眼睛一熱,剛想說話,蘇立明又繼續道,
“不過他沒打職業的時候就是國服第一路人王,很多戰隊早就找過他了,一入圈就直接被FOI一年90萬簽下來了。”
“……”
喻言眼淚憋回去了,面無表情:“哦。”
中午其他人起床下來的時候喻言已經開了好幾局了,剛好新一局開始。
此時,她已經知道要偷偷藏在輔助後面,不能往塔下沖,即使對面AD血比她少也別追。
但是江御景明明都是閃現進塔殺人的,喻言不是很服。
江御景下來的時候,就看見女人正在頭頭是道的給坐她旁邊的小炮分析:“你看,我方輔助雖然殘血,但是對面AD也只剩下一絲血皮了,就算輔助死了,換個AD也挺值的是不是?最關鍵的是,我發育起來了啊!這個時候我只需要,閃現——”
她說著,直接閃現進塔,硬吃了一下防禦塔傷害還沒反應過來,被對面盧錫安一槍收了。
“……”
一血獻祭,提示音響起。
喻言皺着眉看着黑掉的屏幕仔細回憶,不知道問題出現在了哪裏。
明明沒有哪裏不對啊?
小炮在旁邊看的嘆為觀止,讚歎道:“我言老大這個意識不錯啊!”
胖子啪啪鼓掌,回頭看向慢悠悠走下樓的江御景:“景哥,快看看你這徒弟,是塊可塑之才。”
江御景走過來,看了一眼她電腦里那走八字步的寒冰,嘖了一聲,
“你能不能好好走?”
“我這叫戰略性走位,你到底是不是職業選手?”
她說著再次沖了上去,戰略性的又送了個人頭。
“你要麼回家買兩個眼這把打個寒冰輔助吧。”江御景諷刺道。
喻言仰起頭來看他,真摯地問,“什麼是眼?”
“……”
男人嘖了一聲,站到她側面,一手扶着她椅背,一手撐着桌面,上半身微傾,彎腰。
“先到旁邊那個草叢裏去。”
“看到那個信號沒?去,拿個紅。”
“先W減速,Q能用了開Q。”
“打野過來了,別跑了,回來,A他。”
“補刀,發什麼呆,這個車吃了。”
“……”
五分鐘以後,當喻言屏幕第四次黑掉,江御景沉默了。
他不說話,喻言也不敢動,復活了以後站在水晶里等着他,老半天沒聽見指示,仰着脖子看着他,
“一定是輔助的問題。”
她還一臉委屈。
“……”
江御景長長嘆了口氣,忍住想打她的慾望,“人家輔助上輩子是倒了什麼霉遇到你這種AD,起來。”他偏偏頭,示意她站起來。
喻言乖乖讓位,江御景握上鼠標,瞄了一眼她亂七八糟的出裝和慘不忍睹的補刀,先發育了一波。
十五分鐘后,0/4/1的寒冰數據已經變成了6/4/3,滿屏幕的冰箭天女散花飛。
直到最後點掉對面水晶,男人靠回椅子上看着坐在旁邊的喻言,食指敲了兩下桌面,“看明白沒?”
喻言點點頭,說道:“我覺得我們這邊的輔助肯定是臨時換人玩了。”
“……”
江御景:“?”
喻言一本正經看着他,“景哥,以後你給我打輔助吧。”
“……”
她這話一出口,原本聽着隊霸帶徒弟聽得開心的大家全都扭過頭來。
小炮一臉懵逼:“我剛剛聽錯沒有?她讓景哥給她打輔助?我不敢看了,下一秒的老大還能是完整的老大嗎?”
暫時還是完整的喻言沒理,只一臉認真地,“你這麼厲害,肯定無論AD還是輔助都打的巨好。”
江御景:“……”
theone:“……”
胖子:“我本來以為,能讓景哥這麼耐心手把手教學還不炸毛已經是極限本領了。”
浪味仙:“看來我們隊寵的命門已經被抓了個十成十了。”
小炮:“是我見識少。”
然而,最後江御景還是拒絕了。
他只跟她說了兩個字,“醒醒。”
喻言不能理解。
她這麼有天賦的選手,等以後成長起來,加上江御景輔助,肯定是所向無敵的。
於是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決心,具體體現在,她連續來了MAK基地一個禮拜。
轉眼周日,江御景睡了一個多小時就起了。
昨天MSI季中賽,他們一群看到天亮看的沸騰了,又打了兩局rank才睡下。
他洗好澡下樓去八點,蘇立明也還沒醒,客廳里靜悄悄的,窗帘拉着,只留側窗一個。天氣很陰,光線暗沉沉,無精打采地透進來一點。
江御景從桌上抓了車鑰匙去玄關穿鞋,門一開,門口蹲着個人形生物。
長發披散着,發梢一點掃在台階上,埋着頭,懷裏抱着個大盒子。
聽見開門聲,喻言仰起頭來,清了清嗓子,“我剛想敲門。”
江御景低頭看着她:“敲門叫我起床晨練?”
喻言翻了他一眼,站起來,“蘇立明說你每周末都會跑不見半天,所以我就覺得……”她沒說完,將手裏的盒子遞了過去,“喏,無糖蛋糕,我自己做的,味道應該還行。黑森林和草莓乳酪就算了吧,老人家還是少吃點甜的。”
關於之前在南壽路撞見的事情,兩個人沒再提過,不過之後喻言想起之前江御景搶她草莓乳酪那次,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離訓練基地那麼遠的地方買甜品。
停了停,她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對不起哦。”
江御景沒說話,垂眼看着她。
女人穿着一件藕粉色雪紡襯衫,襯得她皮膚很白,杏眼,眼尾勾着的眼線拉長了整個眼型,鼻尖側面淺淺的一顆小痣。
手裏一隻蛋糕盒子,正舉在他面前。
裏邊兒的蛋糕,邊緣烤的金燦燦,黃澄澄的,似乎隔着紙盒子都彌散出來一股清甜的焦香。
她身後,雲層很厚,烏壓壓的覆蓋整片天空,空氣悶潮,烘的江御景突然覺得自己從裏到外都不太舒服。
身體裏好像有什麼地方響起聲音來,輕柔,微弱地,像是夏天池塘邊打水漂,一塊小石片輕飄飄丟過去,在澄澈水面捲起漣漪,一圈一圈的擴散,然後消失不見了。
快的讓人來不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