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
之前秦曜就一直在查,孟倩入獄之前把錢轉移到了哪裏,後來查到一大部分都打給了孟詩萱,才沒有繼續追查下去,怕的就是孟倩想不開,在入獄之前還買兇,最後咬人一口。既然這筆錢給了孟詩萱,之後他也沒有再插手了。
然而,今天他開車來接鍾悠悠的時候,就眼皮子一直跳。這兩天下雨,天色陰沉,他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沒見鍾悠悠出來,便忍不住和校門衛打了聲招呼,驅車進去。
他開着車前燈,明黃的燈光一直照亮了林蔭道。
突然,他看見對面教學樓那邊,林蔭道上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幾乎是那一瞬間,秦曜心中一緊,心臟狂跳,猛地開車沖了過去。
鍾悠悠自然注意到身後的男人拿着刀,那一瞬間,血液湧上了她的頭皮,她從來沒有跑得那麼快過,她看見了秦曜車子的燈光以後,拚命地朝那邊奔去,但是身後的人離她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鍾悠悠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覺為什麼那麼准,可能就是因為對這個男人莫名熟悉,她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難不成是那天在台金老路鬧事的那群人之一。到底是誰派來的?還能有誰?不是在牢裏的孟倩,就是孟詩萱。
就在身後的男人離鍾悠悠越來越近的時候,秦曜的車子猛地從花台上碾了過來。那一瞬,急促的發動機聲音,尖銳的輪胎聲,還有男人慌張怒罵的聲音。
幾秒之後,鍾悠悠心臟狂跳地被秦曜拽到身後。
秦曜握着鍾悠悠肩膀,緊張地摸了摸她的臉。
鍾悠悠抱了他一下:“我沒事。”
而與此同時,教學樓那邊也衝來了一大群人,施一蒙和任子安跑得最快,他們還在教室收拾東西,忽然走廊上有人看見這邊有車燈不對勁,便招呼着一起下來了,萬萬沒想到目睹了這一幕。
“我操。”男人破口大罵。他蹲了幾天,在學校附近不停轉悠,但是哪怕孟詩萱把鍾悠悠所有的行程都告訴了他,他仍然找不到機會下手。
因為每天秦曜都在校門口準時接人,一天兩趟,根本不鬆懈,而平時學校里也輕易不放人進來,還是今天天色太暗,他翻了院牆,好不容易才悄悄溜了進來。
這個時候學校里沒什麼人,他估計鍾悠悠會落單,所以趁此機會打算完成任務,但是萬萬沒想到居然被抓了個正着。
他被秦曜的車子和一群十九班的同學圍在中間,有人怒了:“你是誰?你闖進學校來幹什麼?”
這人慌裏慌張地想跑,不敢從秦曜和施一蒙那邊突破,便瞅准比較瘦弱的任子安,想從他那邊逃跑,可是卻被任子安和身邊的兩個男生一堵,一腳給踹了回來。
他們親眼目睹這人拿着刀子追鍾悠悠,是想對他們班的鐘悠悠幹什麼?
鍾悠悠從驚魂不定中冷靜下來:“誰讓你來的?給了你多少錢?”
這人眼珠子狂轉,飛快地說:“我告訴你,你們是不是就可以放過我?”
話音剛落,他直直地朝着鍾悠悠衝過去,手裏的刀子揚起。
卻被秦曜手疾眼快地一腳踹了回來,秦曜把鍾悠悠護在身後,臉色冷得已經不能看了,他沒有廢話,直接打電話報了警。
這人看來是不會立刻說實話,等着去警局說實話吧。
但十九班的十來個同學卻仍是義憤填膺,高考前夕對鍾悠悠下手,太狠了吧,是想讓鍾悠悠無法參加高考嗎?不知道是誰心思這麼惡毒。
“我們要不趁着警察來之前,一人揍他一頓,反正就是正當防衛。”徐宵月怒氣沖沖地提議道。
無論這人是誰,是打什麼主意,都要在扭送他進局子裏狠狠教訓他一頓。
兩個男生壓制着他,十九班的人一人上來揍一拳,這人很快鼻青臉腫。刀子掉在地上,沒人碰,上面還有這人的指紋。等警車呼嘯而來的時候,一群氣勢洶洶的同學立馬裝得害怕無比。
“警察叔叔,這人闖進學校行兇,你們一定要嚴懲。”
鍾悠悠盯着這人,忽然想到了台金老路鬧事那天鍾璽佑臉上的被什麼東西擦過去血跡,說是被樹枝刮到的,但是誰信。在警察將這人帶走之前,她打開手機,對這人的正臉拍了張找,着重把這人臉上的印記拍了下來,發給了鍾璽佑。
“這人你有印象嗎?今晚帶刀子進學校了。”
雖然鍾悠悠說得輕描淡寫,但是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鐘璽佑卻一下子跳了起來,什麼帶刀子進學校,他連忙打電話過去,但是鍾悠悠那邊電話一直在通話中,不知道是正在和律師還是警方聯繫。
鍾璽佑完全無法了解到現在鍾悠悠那邊是什麼情況,於是他又趕緊打電話給今天待在學校比較晚的班上的同學,這才了解到事情的經過。
鍾璽佑光是聽,都面白如紙,他跟鍾父鍾母一說,剛下班的鐘父神情立刻就變了。
“你姐沒事吧?”鍾父劈手奪過鍾璽佑的手機。
一家三口都是緊張無比,鍾父立馬打電話給秦曜,但是秦曜的電話也在通話中。
按道理說這時候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有秦曜再,肯定會將一切都處理好,但是三人都焦灼如焚,鍾父忍不住打電話給助理,讓助理備好車,自己要去現場看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鍾母身體不好,也就留在家裏,而鍾璽佑自然是跟着去。
車上,他打開鍾悠悠發給自己的照片,又仔細看了一下,果然,隱隱覺得這男人眼熟,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而姐姐也正是問他是否見過,難不成他真的見過這個男人。
鍾璽佑竭力在腦海中搜索,忽然,像是猛然一道靈光開在他腦袋裏一樣,他模模糊糊的好像是記起了這男人的臉。鬧事那天,朝他的腦袋砸過去的那塊磚頭……
鍾璽佑猛然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凝重地對旁邊的鐘父道:“爸,我跟你說一件事情,但是你不要罵我,你聽我說完。”
鍾父壓根沒心思聽鍾璽佑廢話,他現在擔憂鍾悠悠擔憂得要命:“見到你姐再說,這會兒還有什麼事比你姐重要。”
鍾璽佑將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遞給鍾父,嚴肅地說:“台金老路鬧事那天,這個人拿磚頭砸我腦袋,看樣子也是想置我於死地,那天車窗玻璃破了,我臉上被划,我說是被樹枝划的,其實不是。”
鍾父驚呆了三秒鐘,然後猛地一巴掌扇到鍾璽佑腦袋上,怒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當天不說?!”
鍾璽佑捂着腦袋,有點委屈:“當天我根本沒有看清楚這人的臉,而且那時候我們家公司正在危機當中,我不想讓你們太過於擔心。”
鍾父卻是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他盯着這人的照片仔細地看,先是鍾璽佑又是鍾悠悠,到底是誰要對他們鍾家下狠手,他的腦海裏面蹦出來的第一個名字就是孟倩,但是孟倩已經進了監獄,而且他也叮囑過人,讓他們在監獄裏面好好的“對待”孟倩,孟倩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還買通外面的人。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鍾父已經隱隱猜到了一個人,他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會是孟詩萱,孟詩萱居然會做出這麼蛇蠍心腸的事情,一次鍾氏危機也就罷了,現在是事關鍾璽佑和鍾悠悠的安危。
他臉色鐵青將手機扔了,催促助理:“開快點!”
這件事情他一定要親手解決。
當天晚上是異常混亂的一個晚上,鍾悠悠在秦曜的陪同下,還有十九班的同學作為目擊證人,一起去警察局做了筆錄。儘管鍾悠悠算是女孩中比較大膽的了,但是遭遇這種事情,一時之間也有些心悸。
秦曜給她倒了杯水,怕她驚嚇過度,道:“我們做完筆錄先回去?明天送你去高考,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
“好。”鍾悠悠捧着水杯,慢慢喝了口。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當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報復的源頭一直都只針對孟倩,事實上,孟詩萱不主動出手的話,她根本沒想過主動針對孟詩萱。但現在既然事已至此,那麼接下來交給警方解決。
秦曜將鍾悠悠送了回去。其他同學還要高考,做完筆錄后也四散回家。
兩人開門開燈,秦曜讓鍾悠悠在沙發上坐下,進廚房打算煮點東西。
可能是還處於剛才的陰影當中,客廳空無一人,燈光明晃晃,便覺得有些駭人,鍾悠悠忍不住進了廚房,無骨頭似的趴在秦曜背上,雙手環抱住他。
秦曜握住她的手:“還覺得害怕?”
鍾悠悠發出一聲鼻音:“嗯。”
秦曜道:“那我今晚不走了。”
鍾悠悠捶了下他的背,輕笑起來:“你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麼?”
秦曜腦子裏正在思考明天聯繫律師的事情,回過身來,將鍾悠悠擁抱進懷裏,這樣子肌膚相貼,感受到對方的體溫,總算給了鍾悠悠一點安全感。
鍾悠悠心底里忽然冒出某種感覺,就像是他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一樣,並非因為穿書,她隱隱好像就要抓住點什麼念頭,但是那念頭又稍縱即逝……
鍾悠悠晃了晃腦袋,覺得腦子有點疼。
“怎麼了?”秦曜低頭看她,有些緊張。
“沒什麼。”鍾悠悠笑了笑:“大概是我們感情太過順利了,所以別的地方孟詩萱總得給我找點不痛快。”
“這件事你別管了,我來解決。”秦曜嚴肅道:“要男朋友幹什麼用的,不就這時候用的?”
鍾悠悠笑了:“不打算在床上用?”
秦曜耳根一紅,瞪她:“女孩子家家,別老說葷話。”
鍾悠悠心中的陰影總算是散去,“嗷嗚”一下又抱住了秦曜,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秦曜在身邊,高高大大,就像是她最安全的壁壘,她不怕了。
秦曜心疼地揉了揉她腦袋。
“高考之後,我得去科研院報道,還不知道情況如何,我可能會報那邊的大學。”鍾悠悠仰起頭看秦曜:“你怎麼辦,我可不想分開。”
秦曜道:“調整一下公司總部位置就是了,到時候在那邊買一套房,可以同居了,不過,先別想那麼多,今晚早點睡,我陪你。”
“好。”鍾悠悠又把腦袋埋了進去:“再抱一會兒。”
今晚的鐘悠悠受到了驚嚇,格外黏人,秦曜任由她像是無尾熊一般抱着自己,礙手礙腳地煮了面,兩人都吃了點兒,這才讓鍾悠悠睡下。
他坐在床邊,看着他的女孩入睡,伸出手,溫柔地撥開擋在鍾悠悠臉頰上的髮絲,只覺得像是經過了長長的一段旅程,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
孟詩萱拖着行李箱,疾速奔跑在去機場的路上,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如果那個人不成功的話,可能就是這樣子的結果。那個人被捕,最後肯定會說出自己唆使他的事情,那麼自己就全完了。
她明知道會產生這樣的後果,可是心中的魔鬼還是促使她做出了這一切。
或許實在是太不甘心了吧!太恨了!誰能甘心?!誰能不恨?
她破罐破摔,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同歸於盡都能做得出來,何況只是唆使人去害一個人。
自己以前明明擁有那麼完整那麼美好的一個家,可是在鍾悠悠來了以後,一切都漸漸地被摧毀了,所有人的關愛,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了鍾悠悠身上,她是真的很想摧毀鍾悠悠的一切,讓鍾悠悠也感受一下失去一切的滋味。
可是真可恨,鍾悠悠總是那麼好的運氣,每次都能逃過一劫。坐在機場裏,孟詩萱覺得偌大的天地無容身之所,她忍不住捂住臉,淚水從臉頰紛紛落下,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值了機,心驚肉跳地等待着自己的航班。
這一天是高考,包括鍾悠悠所有人在內應該都在考場裏,而她居然錯失了高考,但是現在,她滿腦子一團漿糊,緊張不安,咬着指甲看向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生怕哪個是便衣警察,就這麼把她抓走。
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管高考的事情了,反正自己手裏還有錢,逃到一個新的地方,應該可以生活下去。
孟詩萱這樣惶恐的想着。
她沒有想到,自己當時還對印秋秋說,憑自己的能力輕輕鬆鬆考個首都大學沒問題,而像印秋秋那種不開竅的腦袋,一輩子都趕不上自己。
可萬萬沒想到,一語成讖,成的卻是完全相反的結局。去學校的那幾天,她就看到了印秋秋的統考成績,竟然進步了那麼多,考個一本是絕對沒問題的,而自己,竟然連高考都沒有參加。
孟詩萱心裏說不出來的悔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恨什麼,悔什麼。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人生會一步步走向這樣的結果。
她回想起一年前,全家人都還圍在自己身邊,而對鍾悠悠十分冷淡……
或許,她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原始出身,為什麼同樣是人,有的人像是鍾悠悠鍾璽佑就出生在那麼好的家庭里,而自己偏偏就是孟倩那樣的人的女兒呢。而又為什麼,置換了人生以後,又非要換回來呢,難道她就不配那種好的生活嗎?
就在她顫抖害怕地縮着頭,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兩雙皮鞋忽然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她猛地抬起頭,只見來的竟然是鍾父。鍾父身後跟着兩個警察,盯着她的臉色鐵青,異常難看。
孟詩萱獃獃的,淚流滿面。
鍾父此刻卻絲毫不抱同情,她害得鍾氏差點破產,自己已經放她一馬了,否則將她竊取商業機密告上法庭,她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而就在自己放她一馬之後,她竟然還想着害人。傷害到自己的一雙兒女,這已經侵犯到了鍾父最後的底線。
孟詩萱聽着鍾父冷冰冰地道:“孟詩萱,每個人都有貪婪之心,但你卻不懂得收斂。”
“你早就滿十八歲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