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事情
“原來如此。”
魏涼的聲音懶懶淡淡,落在林啾耳中,卻不亞於一個驚雷。
她的兩腮絲絲髮麻,牙齒又酸又痛,肩膀不自覺地緊繃。魏涼懸在她后心的溫涼手掌好似變成了利刃或者毒蛇,林啾絲毫也不懷疑,那隻手下一秒就會穿透她的胸//膛。
魏涼貼近她,薄唇與她的耳垂若即若離。
他道:“修了王家的玉心經啊。”
林啾呆了一呆,草草把相關的記憶刨出來略略掃過一遍。
是了,在林秋她爹出事之前,她的親娘鄭子玉是準備把她賣入王家的。王家是天元大陸唯一的修真.世家,枝繁葉茂,勢力根植於大陸每一處,洞庭王家算是與主家較為親近的偏房,與盤距洞庭的老牌宗派千葉劍宗共同瓜分三千里洞庭。林秋娘使了好些手段,替林秋爭來一個王氏嫡孫的侍妾名額,王家賜下玉心經,令林秋在過門之前徹底修成。
這玉心經很不入流,算是一門媚//功。女子修習之後,一旦與男子歡//好便會筋//酥//體//軟,任憑搓圓捏扁,而且,若是在成就金丹之前破了身,則根基盡毀,從此一身修為任人採擷,淪為悲慘的爐//鼎。
王家收用的侍妾,都是習成玉心經的。鄭子玉賣了女兒,換來一枚築基丹,助寶貝兒子林冬成功築基。
魏涼微沉的嗓音打斷了林啾的思緒。
他道:“不願與我同房,原來是因為這個。”
林啾定定神,乾脆將錯就錯:“你是人人景仰的劍君,定是不會采//補我這個小小的築基修士吧?”
魏涼噗地一笑。
林啾微微有些吃驚,偏頭去看,捉住了魏涼沒來得及斂去的那抹笑容。
真是好看啊。
他懶懶地倒進床榻中,眯着眼思忖片刻,道:“你資質太差,想要結丹,需以外物輔助。王天破看守的石鍾靈乳,倒是勉強可以一用。成了丹,你便再無顧慮了吧。”
林啾:“……”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魏涼這是還想睡她的意思?
而且王天破這個名字怎麼聽着有點耳熟呢?
魏涼撐着床榻坐了起來,開始解衣裳,一邊解,一邊微微偏了頭,示意她照做。
林啾:“……”這蛇精病是不是又反悔了!又要當場睡她了!
她有點自暴自棄,乾脆手腳一攤,把自己擺成個“大”字。
這麼磋磨下去,她真會神經衰弱的,倒不如給她一個痛快。
“來吧!”林啾緊緊閉着眼睛。
四周忽然一靜,魏涼解衣的聲音消失了。
半晌,頭頂傳來男人清涼古怪的聲音:“讓你換衣裳,你在做什麼?”
林啾:“emmm……”
她手腳並用爬起來,尷尬地從魏涼身邊繞下床榻,拉開立在牆邊的雙門大木衣櫃,裝模作樣挑了一會,回過頭,有氣無力地問那個好整以暇的男人:“換什麼衣裳?”
魏涼已換了一件墨綠寬袍,那張白皙的臉就像是蒼翠松柏枝頭的一捧新雪,清爽寒涼。
“隨便。”他的視線停留在她通紅透明的耳朵尖上。
林啾緩緩找回了腦子:“大半夜,要出門?我也要去?”
“嗯。”
林啾心想:出門總好過和他睡覺。
她挑出一件樣式簡單的黑裙,逃到屏風後面換上。
剛擺弄好衣帶,就見魏涼高大的身影自身後罩了下來,雙臂繞到林啾身前,替她罩上了面巾。
林啾轉頭一看,只見魏涼那張驚世帥臉也藏在了黑色面巾後面,只露出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
她實事求是地說道:“我覺得你的眼睛很有辨識度,一定會被人認出來。”
“無妨。”魏涼牽住她的手腕,來到山邊。
當空掛着一輪圓月,夜風不像上半夜那般凜冽了,倏爾拂過衣袍,倒有幾分溫柔。
魏涼揚手,只聽“錚”一聲清越劍鳴,寒劍離鞘,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際。
他攬住林啾的細腰,像飛鳥一般掠起,眨眼之間追上了飛劍,穩穩地踏住劍身。
林啾被風吹得鼻歪眼斜,不得已,只能把整張臉埋在魏涼懷裏。她雙手攥住他腰側的衣裳,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速度太快,狂風像是驚濤拍岸一樣擊打在她的後背上,林啾覺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太弱。”魏涼的聲音帶了點人間煙火味兒——是嫌棄的語氣。
林啾兩眼一閉,躺平任嘲。
他用一隻手護住她的後腦勺,把速度提得更快。
很快,兩個人就落在了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腹中。魏涼牽住林啾的手腕,大步向前走。
林啾雙腿發軟,強撐着提起一口氣,踉踉蹌蹌跟在他身後。
大約走了五六步,魏涼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腳步驀地一頓。
林啾一鼻子栽在了他的背上。
“什麼人!膽敢擅闖禁域!”
黑暗之中傳來破空聲,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雪亮劍芒自側翼掠來,斬向魏涼和林啾。
魏涼握緊了林啾的手腕,隨意斜踏了兩步,避過刀光劍影。
林啾眼前漸漸泛起了光亮。
她看見魏涼的左手抬在身前,摁在面前的虛空中,就好像那裏有一堵玻璃牆一般。
他的手掌與虛空的交接處,淺白色的光芒如同蛛網一般,向著四面八方裂開。
側邊十來米外,三個身穿修士長袍的人滿面震撼,急道:“速速傳信!有強敵入侵!結界要破了!”
一人返身掠走,另外兩人手中的劍上光華大熾,劍尖上凝出長劍虛影,緩收疾出,重重斬向破界人。
魏涼頭也不回,右手鬆開林啾,長袖一盪。
兩道劍影順着他的力道左右滑走,“叮叮”兩聲,雙雙斬在了結界上。
與此同時,正前方那佈滿了淺白色“蛛絲”的結界,應聲而碎!
魏涼根本不理會身後二人,攬住林啾,足尖輕輕一點,穿過正在崩壞的結界,掠入一個處處閃爍着微光的山間洞窟。
林啾驚呆了。
底下是潺潺流水,泛着各色微光的剔透鐘乳石自洞頂垂下,恍若仙境。
石鐘乳上聚着七彩微芒,堪堪可以照明。各色光芒交相輝印,在光潔平滑的石面上遊走,美崙美煥。
魏涼目不斜視,徑直掠入洞窟深處。
“嗯?”
正前方傳來沉沉鼻音,一股威壓猶如實質,迎面襲來。
與之相伴的還有一道鋪天蓋地的焰浪,眨眼之間,周遭的石鐘乳變成了艷紅色,彷彿是被高溫熔解的岩漿一般,正要淅淅瀝瀝自洞頂流下。
“流火劍仙,王嬗之。”魏涼壓低了嗓音,音色沉沉,略帶一絲陰森,與平時大相逕庭。
一名紅衣老嫗像大鳥一樣揚着雙臂從石鐘乳間躍出。
銳利的目光正要落在魏涼身上時,只見他長臂一帶,攬着林啾直直撞入王嬗之掀起的焰浪之中。
“唔?”王嬗之怪笑起來,“上趕着尋死哪?”
下一刻,魏涼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她的身後,一隻溫涼的手摁住她的頸骨,輕輕一折。
“咔擦。”
魏涼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徑直掠入.洞.穴.深處。
林啾偏頭一看,只見紅衣老嫗像一隻斷線的風箏般,直直墜入底下的地河中。
她獃滯地看了看魏涼,見他微微眯着眼,眸中一片深邃平靜。
所以……死掉的是壞人對吧?
前方有一個小小的石洞。
彷彿洞窟中開了一扇窗,透出外頭明亮的天光。
天光?林啾怔了怔。如果她的感覺沒錯,現在應該還是半夜,哪來的天光?
念頭剛起,魏涼便攬着她,落到了石洞洞口。
林啾探頭一望,心中震撼得無以復加。
這裏並不是什麼天窗,而是一間小小的天然石室。密密的石鐘乳之間囤着一汪清泉,泉中有無數透明的七彩游魚划來划去,將整間石室映照得亮如白晝。定睛去看時,發現這些七彩光芒根本不是魚,而是一枚枚半透明的流質石鐘乳。
“這就是石鍾靈乳。”魏涼淡聲說著,大手在林啾背上一推,將她噗通一下推進了這汪清泉里。
林啾撲騰着站了起來,抹了把臉,見魏涼雙眸微闔,手中不知凝了個什麼訣。
下一刻,池中的石鍾靈乳就像是活了一樣,爭先恐後朝着林啾湧來。
它們碰到她的肌膚,便像是膏藥一樣貼了上去。被貼中的地方彷彿石化了一般,林啾驚恐低頭,發現自己袒露在外的手背已經變成了石膏的模樣。
而那些七彩靈光則鑽入她的身體,附着在經脈之上,凝成一層既堅固又柔和的壁障。
很快,林啾整個人變成了一尊石雕。
魏涼眼角跳了跳,很無語地撩起衣袍,落入池中,把林啾從石膏像裏面剝了出來。
恍惚之間,林啾記起了原身曾經歷過的一段往事。當初鄭子玉未經過林秋爹的同意,便擅自將林秋說給了王家做爐鼎侍妾,林秋爹知道之後勃然大怒,捲起袖子衝到王家去悔親。最終沒悔成,因為王家給了林秋爹一滴洗澡水——便是石鍾靈乳泡過的水。
林秋爹便妥協了。
王家嫡系子孫,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能喝到一小杯洗澡水改善體質,便是這杯靈水,讓王家屹立不倒,成為修真界唯一的仙門世家。
現在……
林啾低下頭,望着空蕩蕩的池子以及散落池底的石膏片,心中一片茫然。
所以,正道第一人深夜帶她毀了修真第一世家的根基?
這是要搞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