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偶
王衛之此刻正恭恭敬敬地跟隨卓晉,穿過桃木偶人城的城門。
卓晉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細心的人便能發現,他的雙眉之間,多了一個細小的川字。
這一日,對於王衛之來說,可謂重生之日。
城門之下,空氣彷彿特別潮濕厚重,陰影沉沉地罩在兩個人的身上,王衛之每邁出一步,都像是在擺脫纏在身上的無盡黑暗夢魘。
他的額角漸漸迸出了青筋,白皙英俊的面孔漲紅,拼盡全力掙脫桎梏,彷彿破繭。
一步一步,踏過了城門中線。
陽光近在咫尺。
“啪。”
一隻黑靴,踏上了遍地艷陽。
“呼。”咒印,消散。
王衛之緩緩吐出一口極長的濁氣,這口氣憋在胸中,已有整整九十九年!
終於,解脫了。
卓晉偏頭看他。
本以為,王衛之會沉不住氣,露出些猙獰或者興奮之類的異樣神色,卻不料,這個始終帶着幾分孩子氣的男人,此刻竟是收斂了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只恭恭敬敬作了個揖,道:“佑然再次謝過先生。”
卓晉淡淡點了點頭,負手向城內走去。
王衛之回首看看厚重的城樓,又抬頭看了看天,似笑非笑地說道:“學生目光短淺,上次竟是錯過了真正的機緣。”
卓晉腳步一頓,“今日再取便是了。”
上一次王衛之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追着不滅印痕就出了城,錯過了真正的機緣。
卓晉回來知曉此事後,告訴他邊界破碎之處,從天之極降到世界的福澤,比那不滅印痕寶貴千萬倍。
現在回想,只覺慶幸。
那時先生不在,萬一柳清音取了那大機緣直接飛升,自己可真是要活活漚死了。
王衛之曾問過卓晉,失蹤的那段日子去了何處,卓晉抿唇不語,眼神雖然如往日一般平淡,卻讓王衛之心頭戰慄,再不敢多問第二句。
今日……
卓晉說,邊界裂痕雖已癒合,但必定薄弱,王傳恩已籌備了數年,時機即將到來。
王衛之及時壓住上翹的唇角,唯眼底有精芒一閃而逝。
‘清音啊……你可知,我等待今日,等待多久了?’
彷彿聽到了王衛之的心聲一般,只見一道纖影急速掠來。
柳清音神色明顯有些異常,眼底發紅,雙眼閃爍着興|奮的光,看起來很有幾分走火入魔的樣子。
王衛之挑了挑眉:“清音?怎麼比約定的時辰早了這麼久,莫非是想我了?”
語氣似乎和往日一樣,輕佻風|流。
深藏的冷意唯有站在他身旁的卓晉能夠察覺。
柳清音疾走兩步,見到王衛之身旁站着個人,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嗯?你是?”
她分明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張臉,但此人的神態氣質,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不禁蹙起眉,凝神看着卓晉。
王衛之乾咳了兩聲:“清音,這位是卓先生。”
卓晉不願沾染師徒因果,從來不許王衛之喚他師傅,王衛之只好像凡俗的學子一樣喚他先生,自稱學生。
柳清音輕輕頷首,忍不住問道:“你我可曾見過?”
卓晉淡眼瞥她,面無表情:“不曾。”
柳清音心中更加疑惑,她可以確定自己絕對在某一個時候和這樣一個人打過交道,而且不是很久遠的事情。
然而怎麼也想不起來。
越是記不起,她越覺得卓晉像一個神秘的漩渦,緊緊攥住了她的心神。
問心劫中,她曾目睹過魏涼的風姿,是以覺得卓晉眼熟,但她實在沒有辦法把這兩個人往一處想,所以想破頭也想不出來何時見過。
卓晉被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心頭不禁泛起了一縷殺意。
他冷冷一拂袖,逕自離開,留下王衛之與柳清音獨處。
心中困惑愈濃。
他不理解心底的殺意從何而來。自有記憶開始,只要有人痴纏,他便按捺不住殺機。
彷彿在那些被忘卻的記憶中,他曾深受其害,以致厭惡無比。
‘和她有關嗎?’
他的眼前浮起一張臉。
那個女子的面容實在是鮮活,自冰下一別,她總是在不經意之間闖入他的腦海。
她平靜地凝視他的樣子,欲說還休的樣子,騙人的樣子,心狠的樣子,掙扎求生的樣子……
‘殺掉就好了。’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眉間川字愈濃。
他踏上城樓,目光忽然一凝。
那個揮之不去的嬌小身影伴着另一道高大的影子,出現在視野的盡頭,正在快速掠來,落向城門之下。
卓晉呼吸一滯,身形和氣息迅速消失在原地。
再也無心理會什麼柳清音。
此刻,柳清音幾乎貼到了王衛之的身上。
她的眸光不斷跳躍,口中呼出陣陣煞氣,道:“佑然,我拿到他的命劫了!”
王衛之愣了一下。
卓晉觀測天地異象,推斷秦雲奚的命劫也在萬劍歸宗。王衛之發動了所有伏在宗內的暗棋,自己也屢屢親探,卻始終一無所獲。
不料,竟被柳清音拿到了!
王衛之不禁皺起了眉頭。直覺告訴他,這裏面可能有什麼不對勁。
他下意識地偏頭去尋卓晉,發現他已消失無蹤。
王衛之不禁輕輕嘆息:“先生啊……關鍵時刻,怎地又丟下學生一個!”
“佑然?”柳清音喚道。
“哦,啊,”王衛之回神,儘力不讓自己露出怪異的表情,只微微扯起唇角道,“那敢情好啊,你可以與他攜手登天了。”
“你不信我!”柳清音道,“我都說了,我選擇的是你,我要他去死。佑然,幫我拖住他,無論用什麼手段,一定要拖住他,確保我一擊必中。”
王衛之納悶地看着她:“怎麼,他發現你拿到他的命劫了嗎?他要殺你?”
柳清音搖了搖頭:“我不確定他發現了沒有,我不是他的對手,不想冒險。”
她倒是直言不諱。
王衛之寬容地笑了笑:“沒事,我替你解決。”
“嗯,”柳清音快速點了點頭,“他很快就會追過來,一定要纏住他,一定!哪怕拼着重傷,也在所不惜!”
王衛之的笑容里夾上了幾分譏諷:“清音,我說過,有些話該我來說,你別總是搶我的詞兒,這樣聽着很怪的。”
“我要他死。不惜一切代價,要他死!”柳清音眼神劇閃。
這些年來所有受過的委屈全部爭先恐後地涌了出來,堵在心口,與那些金色的細絲糾|纏在一起,蔓延到指尖。
她知道,只要給她一點點時間,讓她抓住那個負心的男人,這一腔怨毒,便會和這金絲一起纏住他,將他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回望來路,唇角漸漸浮起了笑容,淬了毒一般的艷麗。
王衛之凝視着她,唇角的微笑愈加寬容。
這種感覺……他真是……太了解了啊……
恨一個人,恨到了這個地步,確實只能微笑了。
“清音,”王衛之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你真是小肚雞腸。”
那個男人不過就是喜歡拈花惹草罷了,柳清音又不是不知道,偏要巴着捨不得放手。怪誰?
自己偏要和人渣在一起,又要怪人渣太人渣,這不是很好笑嗎?
她有什麼好怨,有什麼好恨?
這就恨毒了一個人?
那麼,他呢?他該怎麼恨她才夠啊?
明明不愛,卻被咒印束縛,不得不愛。年復一年,眼睜睜看着自己痴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床榻上打滾,還要聽她傾訴她與他之間的種種……
若柳清音這樣便能恨毒了那個男人,那麼他王衛之呢?若無卓先生,他王衛之這輩子便只能為她耗盡心神,最終眼睜睜看着她與別的男人攜手登天。
誰來同情他,誰來可憐他?
王衛之沒有讓心中的恨意溢出來。他將它們一點一滴都好生收着,放在心臟里醞釀,回味,彷彿在細品最為甘醇的美酒。
就這麼弄死她?他真有點捨不得。
柳清音並沒有察覺王衛之的異常。她向來也不在乎王衛之說什麼,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她早也習慣了。
她問:“機緣在哪裏?不知在他趕到之前,還來不來得及取了機緣?”
王衛之唇角微挑:“你既然鐵了心要讓他劫殞,那還找什麼機緣呢?有了他的不滅印痕,還怕不夠飛升么?”
柳清音這些年當真是被王衛之寵上了天,聞言,絲毫不加掩飾,就說道:“機緣哪裏會怕多?飛升之後是何等景象也難說得很,多些傍身的東西總是好的。佑然,你難道放心我兩手空空地離開嗎?”
王衛之唇角挑得極高,兩隻細眼睛彎成了月牙,道:“安心,我的好清音,都是你的,都會給你。”
“那機緣什麼時候到?”話音未落,她懊惱地跺了跺腳,偏頭看向天際。
王衛之收斂笑容,看着一道流光從天邊落到近處,秦雲奚衣擺輕飛,大步行來。
“清音!”秦雲奚目中滿是擔憂,“快點隨我回去,我助你剷平心魔!”
柳清音迴轉過身,沖他甜甜一笑。
秦雲奚登時怔住了。
“夫君,不是說了我只是來見王佑然,取機緣么?你瞎擔心些什麼啊?什麼心魔?我哪有什麼心魔?”
秦雲奚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王衛之恰到好處地走上前,把柳清音擋在了身後。
秦雲奚臉色陰沉,壓着性子對王衛之說道:“清音生了心魔,耽擱不得。王衛之,讓開。”
王衛之樂了:“清音與我說話說得好好的,哪來心魔?我說,你堂堂一個劍君,行事也恁不地道了,我王衛之尋來的機緣,要給你心愛的女人,你卻一次又一次腆顏湊過來做什麼?”
秦雲奚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讓開。我帶她走,不要你的機緣。”
王衛之笑容愈盛:“得了吧,上次的不滅印痕,明明說好了給清音的,結果呢?還不是被你奪了一半去。拿了好處,還不干事,連個小小的命劫都處理不了,險些害了清音,你還有臉對我發號施令呢?”
柳清音很不耐煩地輕聲催促:“別說那些了。”
王衛之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她要他和秦雲奚以命相搏呢。
王衛之細長雙目中掠過一絲同情的光,衝著秦雲奚眨了眨眼,道:“本該好好教訓你一頓,不過大機緣就要降臨了,還是省點力氣,先拿了機緣再說——這一次你若再敢搶清音的東西,我王衛之會和你拚命!”
說這話,便是為了穩住柳清音。
大機緣就在面前,他自然得讓她先嘗一嘗欣喜若狂的滋味啊!世間最絕望的事,莫過於功虧一簣、萬劫不復。
“什麼機緣?”秦雲奚道,“我自是不會搶清音的東西。”
王衛之嘲諷一笑,只道:“我也不知是什麼機緣,只知大約是像當初蓬萊尊主林秀木的梧木蒼穹那般的神器。”
王傳恩弄了那麼多桃木偶人佈陣,多少都該跟木植有點關聯……吧?
提起林秀木,秦雲奚的心中不禁又閃過一次怪異。那次從他手中奪走不滅印痕的藤蔓,真的很像林秀木的本命技。
但林秀木確實是死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正待細想,忽聞天地之間傳來無數“扎扎”聲,大地開始震顫晃動,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來了!”王衛之挑起唇角,衝著秦雲奚朗聲道,“此次機緣,恐怕比上一回只多不少!記住你方才的話,不準和清音搶!”
秦雲奚屢屢被他用話來刺,心頭也騰起了鬱火。
冷哼一聲,道:“不必你說。”
忽然之間,天崩地裂!
桃木城中原本鋪設了厚重的青石地磚,此刻,它們就像是落在地上的青色葉片一般,被狂風一卷,四下橫飛。
再下一瞬間,青石地磚之下的黃泥飛濺起來,泥味砂味與霉味一道,撞入懷中。
幸而此地已人員稀疏,往來的也都是修士,倒是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一枚巨大的圓木球從地底翻了出來。
眾人看得都是一怔。
這什麼玩意?
旋即,兩根直通通的木柱破土而出,足足掀翻了兩條街道旁的全部房舍,沙塵更是騰上了半空,破碎木屑四下翻飛,與那被掀上半空的青石地磚碰撞旋轉。
“吼——”
圓木球搖晃着,張開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洞的口子。
“桃木偶人!”王衛之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只見,那巨型桃木偶人雙臂拄地,很快就將整個身軀都從地底拔|了|出|來。
它絲毫也不搖晃,穩穩地站定。只聽一陣恐怖的“咯咯”聲響起,桃木偶人轉過半張臉,空洞的眼窩彷彿盯住了城門下三個小小的修真者。
柳清音驚疑不定,問道:“這……是機緣?”
王衛之心中已然有數,裝模作樣看了片刻,道:“若我沒有料錯,這必定是一件至強法寶,誰能收服了它,誰便是它的主人。”
話音未落,就見那桃木偶人雙臂一震,一陣火光衝天而起,自它的腳下,開始向上熊熊燃燒!
秦雲奚不禁屏息凝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晃眼之間,巨大無比的桃木偶人已成了一個大火人,它邁開兩條天柱般的長腿,每踏出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洞。幾步之後,它甩着雙臂奔跑起來,只見整個城池在它的巨足下毫無半點抵抗能力,任其踐踏。
它踏過之處,房屋連同街道一齊被點燃,火光熊熊,黑煙衝天,整座城池猶如無間煉獄。
“上,我打頭陣!”王衛之一掠而起。
秦雲奚與柳清音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他張了張口,最終只道:“清音,我與林秋真的什麼也沒有。拿到這件法寶之後,我再細細與你解釋,別誤會我,求你了。”
最後一句,竟是說得十足卑微。
他是真的怕了。眼下飛升在即,若是心魔不除,他當真有可能與她天人永隔。
若是沒了她,飛升又有何意義?無盡的生命中,便只有無盡的思念與折磨。
柳清音此刻早已聽不進他半個字。
不知何時開始,她已完全不再信任他。若只是他和其他女人的風|流韻事,她也許還可以含恨認了,但,他為了他自己的利益不顧她的性命,這已是直接拔了她的逆鱗。
如今他的命劫就是她,她需要的,只是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而已。
“那你把法寶給我搶來。”柳清音冷冷地說道。
“好!”秦雲奚不假思索,一掠而上。
此刻,王衛之已掠到那着了火的巨偶面前,重劍揮動,烈焰與烈焰轟然對撞!
一觸之下,王衛之心中八成的篤定頓時上升到了十成。
這隻巨偶的目標,便是城門之下的“邊界”!
王傳恩造了這麼一座巨陣,花費數年來培養這隻巨偶,便是要利用這遠超人力的力量,擊碎邊界。
城門底下,蹲着那兩朵熟悉的蘑菇。
林啾的聲音十分緊張,帽沿也不自覺地收縮了起來。
她道:“不能讓它打破邊界!”
魏涼淡笑:“無妨,邊界破了,才能引動所有的人登場,等他們斗完,你我坐收漁利。”
“不,”林啾斬釘截鐵道,“我不許你受傷!”
魏涼愉快地笑了起來:“霸道。”
林啾渾身緊繃,盯緊了那隻火焰巨偶。
它此刻,已從城中心的位置奔跑到了城南。
王衛之顯然未盡全力,嘴上倒是吼聲震天,其實招招只用蠻力,並未真正耗損自身。
柳清音與秦雲奚也加入了戰局。
甫一接觸,便察覺到這巨偶的可怖。它的力量,恐怕足以撕裂虛空。
幸好它不追人,只悶頭向著南門衝去。
王衛之忽然大喊一聲:“後頸!還記得蓬萊的傀儡術么!驅御這玩意兒的法寶,一定嵌在它的後頸中!”
柳清音雙眼一亮,急急俯衝而下。
纖細的身影投入熊熊烈焰,猶如飛蛾撲火。
秦雲奚趕緊追了下去。
這巨偶雖然目中無人,但它那滿身異火便是集攻防於一身的利器。柳清音一心奪寶,深入火海,只覺耗損驚人,不過片刻功夫,便已失了許多靈氣,心下不禁有些駭然。
烈火之中,還伴着狂風。
這風,是巨偶內部燃燒時生成的火風,一股又一股,仿若火龍一般,盤旋而上。
柳清音與秦雲奚在巨偶後頸處搜尋所謂的御偶符,本就不易,再加上時不時得躲避火風,更是顯出了幾分狼狽。
日月劍影爆開。
二人已不記得多久沒有合力施放過絕式了。
今日各懷心事,卻是舊夢重溫了一回。
城牆之上,彷彿滲墨一般,緩緩滲出兩道人影。
王傳恩恭恭敬敬侍奉在側,低低道:“尊主,可需要我出手?”
黑袍人默了片刻,輕輕搖頭。
雌雄莫辨的聲音幽幽飄出來:“沒了腦袋,也一樣。”
此刻,秦雲奚與柳清音這兩個絕世強者,終於合力拆掉了巨偶的後頸。
並未看到什麼驅偶符。
巨偶的腦袋沉沉墜下,但這並不影響它的行動力,它繼續向前飛撲。
每一步踏落,厚重無比的城樓都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簌簌地掉落城磚。
身處城牆底下,只覺無邊火海向著自己湧來。
林啾想要顯形,卻被魏涼溫柔堅定地阻止了。
“啾兒,”他的語氣難得地嚴肅至極,“若要你選,你願自己受傷,還是願我受傷。”
林啾默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她能選擇的話,肯定會選自己受傷,那樣只需要忍一忍便好了。
他也一樣。他甘願讓本體受傷,以龍血引出所有的人,局勢便會明朗。若此刻現身對付火焰巨偶,必定腹背受敵。
他強勢地攏住了她。
林啾的蘑菇帽收縮起來,密密的菇紋中,滲出了許多晶亮的小水珠。
巨偶,已到了城門之下!
它猛然一個急剎,鏟起的塵土被瞬間點燃,如火雨一般盪向城樓,轟然砸落。
追在巨偶身後的秦雲奚三人險些一頭栽進了火海。
下一刻,只見這巨偶揚起雙臂,在脖頸上方緊握成拳,身體“咯咯”擰到了折斷的邊緣,微微一滯之後,帶着同歸於盡的毀滅氣勢,轟隆砸向那處“邊界”!
“滋——嚶——”
這個聲音,林啾絲毫也不陌生。
當初眉雙操縱海漩渦,鑽磨那地之垠的邊界時,正是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和波動。
此刻,這道聲波,更強百倍。
彷彿割過她的心。
那些酸痛無比的液體,與青金色的龍血一道,緩緩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