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御賜天龍(三)
李蓮花本能的道,“我是盜字畫的賊……”紅衣人喝道,“胡說八道!方才你避我一劍,用的是什麼武功?”李蓮花道,“那是我妙絕天下獨步江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逃命妙法,不可與外人道也。”紅衣人凝視着他,“你有這等輕功,方才翻牆之時,倒是故意讓我看見的了?”李蓮花連連叫屈,“冤枉、冤枉,你既然不會次次御劍殺人,我自也不會次次都用壓箱底的本事爬牆……何況大人你武功高強,鑽在那旮旯里我千真萬確的沒看見。”
紅衣人笑了笑,那笑里充滿了諷刺的味兒,“你這是在贊我,還是在罵我?說——你究竟是什麼人?”李蓮花道,“那個……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大哥。”紅衣人怒極而笑,“李大哥,”他劍上略略加了一分力,李蓮花頸上皮肉崩裂,鮮血頓時流了下來,“你再不老實說你是什麼人,我一劍砍了你的腦袋!”李蓮花抱着包袱,也不敢動,突然卻問,“剛才你去追那個面具人,後來如何了?”
紅衣人武功雖高,畢竟年輕氣盛,聽聞他問這一句怔了一怔,“剛才……”剛才他追了過去,那古怪的人形在樹木之間亂竄,身法輕盈之極,追不到幾下那東西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件衣裙和一個面具。李蓮花又問,“那人是不是穿着一件輕容……”紅衣人目中凶光大盛,厲聲道,“你怎麼知道她穿着什麼東西?你和她是一夥的么?難怪她及時將我引走,就是怕我殺了你,是么?”李蓮花又想搖頭,又怕那長劍在自己頸上多割出幾道口子來,只得小心翼翼的道,“那個……那個衣服呢?”紅衣人被他氣得再次怒極反笑,“你不擔心自己的小命,卻關心那件衣服?”李蓮花嗯了一聲,又道,“那個……那個衣服呢?”紅衣人目光閃動,“你要那衣服何用?”李蓮花又嗯了一聲,“衣服呢?”
紅衣人頓了一頓,突的道,“我姓楊。”李蓮花吃了一驚,他是真的吃了一驚,皇宮大內姓楊的帶刀侍衛,官階從三品,不在各部侍郎之下,正是曾在我朝與西域諸國武道會上連敗十三國好手,名列第一的“御賜天龍”楊昀春。據說此人師承三十年前大內第一高手“九步張飛”軒轅簫,又是王義釧的親生兒子,也就是未來的昭翎公主的哥哥,連皇上都能御賜他一個“龍”字,前途自是大大的無量。李蓮花不想和他糾纏半夜的竟然是方多病未來的二舅子,瞠目結舌半晌,“原來是你。”
楊昀春自小拜軒轅簫為師,軒轅簫這人武功極高,到老來卻瘋瘋癲癲,非說自己本姓楊,強逼王昀春非改姓楊不可。王義釧無奈,索性將二兒子過繼給軒轅簫,反正他還有個長子王昀揚,不愁沒人繼承家業。不想楊昀春學武的天分卻極高,軒轅簫一個高興,臨死之前將全身功力送與他這兒子,活生生造就了皇宮大內“御賜天龍”的一代傳奇。聽說皇上之所以收王義釧的女兒為義女,大大是沾了他這位二哥的光,正是楊昀春大敗十三國高手,讓他龍顏甚悅,一時想不出什麼法子賞賜王家,便收了個公主,還分外恩寵起來。
楊昀春聽李蓮花道“原來是你”,不知他心裏想的是原來你就是方多病未來的二舅子,眉心微蹙,“你認得我?”李蓮花道,“御賜天龍,武功絕倫,橫掃天下,莫不嘆服,自武道會後有誰不知有誰不曉?”楊昀春頗有些自得,笑了一笑,“可我聽說,江湖中有李相夷、笛飛聲,武功不在我之下。”李蓮花正色道,“那個……聽說他們都沉入東海好多年了,楊大人大可放心,您定是那天下第一,毋庸置疑、毋庸置疑。”楊昀春手腕一挫,收回長劍,“你究竟是什麼人?潛入宮中所為何事?你若肯實話實說,或許追兵之前,我可饒你一命。”李蓮花耳聽身後呼喝包抄之聲,嘆了口氣,“既然閣下是楊大人……”他頓了一頓,“我要個清凈的地方說話。”楊昀春一點頭,當先領路,兩人身影如電,轉個了方向,直往宮中某處而去。
月色明慧,清澄如玉。
大好月色之下,京城一處尋常別院之中,一人正鬼鬼祟祟的伏在一棵大樹上。遠望去此人身着黑色夜行衣,爬在樹上也猶如枝椏一般,瘦得如此稀奇古怪之人,自然是方多病。
李蓮花說,尚興行之所以會死,既然不是因為他知道了什麼隱秘,那可能是他得到了某樣東西。如果魯方有件輕容、李菲也有件輕容,那尚興行所得的東西,難道也是一件輕容?聽說百年前那些皇親國戚,奸商儒客,有時能在自己身上套上一二十層輕容,且不說這傳說是真是假,萬一某個死人在自己身上套了七八件輕容,若是一人得了那麼一件,那還得了?若是有這衣服的人統統都要死,豈不是要死七八個?方多病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尚興行若是也有個寶貝,他會藏在何處?
有人殺了尚興行,如果是為了他的某樣東西,那會趁夜來取嗎?方多病伏在樹上,一本正經的思考着。要闖進尚興行的房間翻東西很容易,卜承海的衙役現在忙着驗屍,多半要到明天一早才會來取東西,現在闖進去很容易。
但是方多病多了個心眼。
他想知道今夜除了他這隻螳螂,可還有一隻黃雀?
微風搖曳,枝椏晃動,他極輕淺的呼吸,身軀似早已與大樹融為一體。時間已過去很久,一直沒有人闖入行館,他甚至看見趙尺叫了轎子去眠西樓,卻沒有看見人進來,又過了一個時辰,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尚興行房中突的發出了一點微光。方多病嚇了一跳,他只當會有什麼夜行人闖入房中,卻不想根本沒有人接近那房間,房中卻突然有人。
瞬間他出了身冷汗——那個冷血殺手既然能進他房間取物如入無人之境,能在鬧市無形無跡的將尚興行割喉而死,武功絕然在他之上——那人居然早已潛伏在尚興行屋裏!
方才他若是貿然闖入,只怕也已成了具被割喉的血屍。
出了一身冷汗,風吹來遍體皆涼,他的血卻熊熊的熱了起來——這是個意外!尚興行房裏潛伏着有人是個意外,但這也是個機會——能讓他第一次親眼看到,那來無影去無蹤,殺人於無形的兇手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