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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室後面的黑板。
不久前那上面空空如也,乾淨得一點痕迹都沒有。這才沒過多久,溫眠就已經畫了半個黑板。
她畫的東西並不複雜,四中的校門,門前是背着書包上課的同學,只是一個個都被她畫成了Q版小人的模樣,有側面,背面,正面的,也有皺眉或者咧嘴笑的,畫面充實而生動。她像是畫過無數次一般,落筆並不猶豫,寥寥幾筆就是一個生動的小孩。
四中的校園多銀杏,秋天又是落葉的季節,滿地的落葉與空中飄舞着的銀杏葉相襯,成了黑板報上的過渡圖案,這頭入校,另一頭便是在教室中學習的模樣。黑板粉筆,三角尺,地球儀,隨風飄揚的窗帘都一一被她畫了出來,長發飄飄的老師站在門口,教室里看書的同學與追逐的學生構成了一動一靜的畫面。
七班同學嘆為觀止地看着溫眠畫畫。教室里安靜無聲,無人想起桌上的試卷,就連老師劉芊,也安靜站在講台上看着。他們並不是沒見過人畫畫,只是從未有人速度這般快,胸有成竹得彷彿畫過無數遍一樣,落筆又快又好,筆下的東西都是帶着靈氣。
還未上色的圖便夠讓人讚歎,等到溫眠一點點上了色,教室里開始有了抑制不住的讚歎聲,還有人偷偷拿出手機拍照。
這一切溫眠都毫不知情。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哪怕今天所畫的非常簡單,她仍然百分百認真對待。上輩子一開始學畫畫的時候她一點基礎都沒有,可是老師教導的機會難得,溫眠為了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每天十分刻苦,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用來畫畫,用來練習。
可是後來她再沒有見到這個好心的老師了。
溫眠斂去心神,不再想上輩子的事情。她很快畫完,根據以前上課的習慣,把拿出來的粉筆一根根放進盒子裏,然後轉頭。
她嚇了一跳。
班上的同學齊齊轉身看着她,眼裏狂熱與佩服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個老師,正洋洋洒洒給他們上課。不過溫眠很快回神,安靜地回到了座位上。
她剛在座位上坐下,班上一個角落響起幾聲掌聲,後來掌聲越來越響,幾乎所有人都在鼓掌,還有調皮的男生為她歡呼。
溫眠一怔。
她並不需要掌聲,上輩子被孤立,她花了好長時間才走出來。她以為自己跟過去和解了,直到此刻,她在同學的掌聲中發現,她並沒有真的和解了,她只是選擇了遺忘。
這輩子已經不一樣了。溫眠在熱烈的掌聲中,第一次覺得被接納的感覺還不錯。
“天吶,溫眠你真的好厲害啊!畫得又快又好,比雜誌上的插畫還要好看!”
下課,有個女生猶豫了好久才到溫眠的座位旁。她眼睛亮亮的,簡直像溫眠的迷妹一樣。
溫眠:“謝謝。”
女生本來還有些遲疑,一看到溫眠雖然冷淡但是還挺有禮貌的,並不是傳聞中孤僻怪異的樣子,也放心與她交談:“我好喜歡你的畫啊!難怪你能代表我們學校參加比賽。”
“比賽?”溫眠一愣。
女生也愣住:“就是市裡那個畫畫比賽啊,你和三班的梁靜怡是最有希望的,最後美術老師還是選擇了你。”她吶吶道,“你是不是參加的比賽有點多,忘記了,我聽說這周六要去一中比賽。”
溫眠印象中自己並沒有參加過這個比賽。
但是她對梁靜怡這個名字有點印象,能讓她有點印象的人一定會跟林碩有關,溫眠不得不往這方面想,最後才隱隱有點印象。
她和梁靜怡都是沒學過畫畫的人,但是美術老師最後還是選擇溫眠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理由是溫眠的畫有靈氣,這很難得。就因為這個,梁靜怡記恨上了溫眠。她的校外男朋友更是帶了一群兄弟圍堵溫眠,要給她一個教訓。
後面倒是意外促成了溫眠和林碩認識。
溫眠心想,早上她避開了,應該不會再被人堵着吧。
溫眠出去在走廊散心,她看向對面的教學樓,如果沒記錯的話高一的學生都在這棟樓里學習,鍾遠也許就在對面。這個念頭讓她隱隱興奮,幾乎要按捺不住自己。
剛剛的那個女生也出來,順口問:“溫眠,要不要去上廁所?”
女生叫葉晴,是班上第一個跟溫眠說話的人。
溫眠搖搖頭,葉晴擺擺手自己去廁所了,沒想到她出來后發現溫眠還在走廊上站着,目光專註看着對面的教學樓。
“在看什麼?”葉晴好奇問。
溫眠:“看有沒有帥哥。”
葉晴:“哎哎哎,我聽說今年的學弟有好幾個巨帥!”
一聊到這個,葉晴就激動起來,心理上覺得與溫眠的距離更近了。以前覺得溫眠陰沉孤僻,跟她不是一類人,現在她覺得溫眠就是她的小姐妹。
聊帥哥足以拉近女生間的友誼!
“都有誰?”
“一個是體育生,長得特別帥,還有他們的年級第一也長得不錯……”
溫眠耐着性子聽了一會兒,提問:“都叫什麼名字啊?”
聽葉晴說長得好看的男生,每一個都像是鍾遠。
葉晴呃了一聲:“不記得了。”
“……”
彷彿感受到溫眠鄙視的目光,葉晴吶吶解釋:“知道名字有什麼用啊,而且他們才剛來,以後有的是了解的機會……”
以後?
溫眠現在就想找到鍾遠。
下一個課間,她直接衝出了教室,噔噔噔下樓,跑到了對面的教學樓里。
她長得瘦瘦小小的,走在學弟學妹中間也不維和。她一個班一個班找過去,若是有人從班內出來,她會拉着問他們知不知道鍾遠,沒有人出來她就窗外一個一個看過去。
興奮與焦急交雜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像個複雜的矛盾體,既期望見到他,又有點近鄉情怯的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太差,溫眠一連問了四個班都沒有打聽到鍾遠的消息。
一樓只剩最後一個班。
溫眠眼疾手快攔住一個同學,二話不說先露出一個和善無害的笑容:“同學,你們班有沒有鍾遠這個人啊?”
同學搖搖頭:“他不是我們班的。”
溫眠眼睛一亮:“那他是哪個班的?”
同學想了一會兒:“我不記得了。他很出名的,你問問其他人吧。”
原來是個不愛八卦的乖同學啊。溫眠心裏失望,但至少知道他不是查無此人,她的心裏多多少少安心一點。只是這個課間的時間已經不夠了,溫眠看了看自己手上舊舊的電子錶,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回去。
她頭也不回地跑回去。
“鍾遠!”人群中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在嘈雜的課間並不清晰,注意到的人也不多。
顧懷從廁所出來,先喊了一聲朋友的名字,最後才發現朋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像是避着什麼人。顧懷好奇地往前方看去,走廊上有不少人走着,但沒一個人是朝他們這個方向看着。
“你躲什麼啊?”顧懷不解地走到鍾遠身邊,驚訝發現向來淡定的鐘遠露出一點茫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後退。
他看着一個陌生的女生露出驚喜,失落的表情,看着她尋找他,心裏沒由來抽痛了一下。
他第一次情緒失控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