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你可曾記得，我們有過一夜纏綿

“小影！”

看到她這個樣子，守在門外的陸玖大吃一驚，忍不住心疼的叫住她。

司空清影聽到他的聲音，在原地站定，回過頭，看到陸玖無措的站在那裏的樣子，眼裏閃過一絲怨恨。

“陸玖！我警告你，不許跟着我，不許叫我，否則……我殺了你！！！”

握緊拳頭，她知道她不是陸玖的對手，但是，如果陸玖真的在此時惹怒她，她不介意和陸玖同歸於盡。

陸玖面色一白，站在原地，司空清影那慘白帶淚痕的臉，近乎瘋狂崩潰充滿仇恨的眼神，都讓他覺得心驚。

怎麼會這樣？小影她是怎麼了？他從未見過這樣失控的司空清影。

司空清影見他果然在原地站定，才又轉過身跑開了。

赤着的腳踩過地上的石塊，疼痛難受，甚至腳底都被尖銳的石塊劃破了，但她卻絲毫感受不到。

玄冥宮內下人驚愕的眼神她也仿若沒有看到。

一路奔向陸子聰的住處，在路上留下了少許模糊的血印。

陸玖回屋，拿着她的鞋，不敢靠近，只敢遠遠的跟着司空清影——司空清影果然是找他小叔叔的。

這好似是一個巨大的謎團，讓陸玖怎麼都猜不透。

“陸子聰！”

剛靠近陸子聰的院子，司空清影便忍無可忍的大叫，但當她看到周圍的人驚訝的眼神的時候，她又閉嘴了，不再叫了。

這是她和陸子聰之間的事，她還不想弄的人盡皆知。

“看什麼看，都給我滾開！”

司空清影朝着四周的人兇惡的大喝，然後進了陸子聰的院子。

那些人還在呆愣，陸玖便冷凝着聲音道：“都下去吧，不許靠近這裏。”

連他自己，都站的遠遠的。

沒有靠近那個院子。

雖然他心裏很好奇……好奇的不得了，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要過去。

也許他現在疑惑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知道。

也許司空清影和陸子聰所要說的事情，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不要過去，也不願過去。

如果司空清影想告訴他，司空清影會告訴他的。

如果陸子聰想告訴他，陸子聰也會告訴他的。

如果，司空清影和陸子聰都不想他知道，那麼，他就不要知道好了。

“你來了。”

陸子聰對司空清影之前的大喊恍若未聞，穩如泰山的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動作優雅的沏着茶。

他沒有回頭看司空清影，只是淡淡道：“我就猜你這時候也該來了。”

熟悉的綠色身影，熟悉的聲音讓司空清影好不容止住的淚水又溢了出來。

這就是她發瘋的着迷的愛着的人。

這就是故意欺騙她，將她交給別人的人。

她恨他。

可她又愛他。

到底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為什麼？”

站在院子的門口，任由淚水再次模糊她的眼睛，眼前明明因為淚水的緣故，什麼都看不清，但她卻倔強的睜大眼睛：“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陸子聰的背影僵硬了下，但依舊沒有回頭。

“小影，來，坐下，我慢慢告訴你——將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

這是以往司空清影夢寐以求，卻是她此時恨極了的。

為什麼到這種時候，陸子聰還可以這麼鎮靜，這麼冷靜，明明做了那樣的事情，為什麼陸子聰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只有她一個人難過，只有她一個人痛恨？

好不甘心！好恨！

司空清影深深的吸了口氣，再次粗魯的抹去了眼中和臉上的眼淚，努力的讓自己勇敢一些，一步一步的，緩慢的走近了陸子聰。

“陸子聰，這到底是為什麼？”

司空清影執拗的走到了陸子聰的身前，她那副狼狽的模樣，讓陸子聰猛地一怔，眼底也閃過了一絲痛楚。

“你……何苦呢。”

“何苦？”司空清影冷笑：“難道被人騙之後，我連問明白的權利都沒有嗎？”

陸子聰不再看她那盈滿痛苦和哀傷的面龐，緩緩的開口：“你應該知道，陸玖在多年前被滅滿門，而這些年，小九也一直想要報仇……”

“我知道！！！”司空清影不想聽這些與她無關的話：

“可這些，與我有什麼關係，與你騙我嫁給他又有什麼關係？”

陸子聰發現他無法直視、也無法面對現在這樣近乎是崩潰的司空清影。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的。

他以為他可以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服司空清影，安撫司空清影。

可等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面對司空清影的質問指控，還有那痛苦中夾雜着仇恨的眼神，他只想逃。

他無法面對……

他準備好的說辭，都說不出來，司空清影現在那狼狽又難過的模樣，像是一把利箭，射入到他的心窩裏，讓他痛苦不堪。

他想落荒而逃。

但他終歸是沒有，他只是站了起來，轉過身去，不再去正面看司空清影。

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不要急，你聽我慢慢說。”

陸子聰雙手背在背後，抬頭，看着天邊的雲霞，深深的吸了口氣后才道：

“小九的敵人，很強大……小九，根本打不過對方，他去報仇，最大的可能是自尋死路，最好的結果是與對方同歸於盡——我不想他死。”

司空清影眼睛死死的瞪着陸子聰的背影，她的淚水已經止住了，她在努力的努力的壓制住心底翻攪的各種情緒，逼迫自己理智的，冷靜的聽陸子聰說。

“報仇是他唯一的心愿，我無法阻止他，就只有讓他在乎的東西去牽絆他，也許，心裏有了牽挂，他就會明白仇恨不是那麼重要，他就不會不顧一切的想要報仇，我想給他一個讓他堅持活下去的念想和動力……”

陸子聰說的，司空清影能聽懂。

但是，陸玖的事，與她何干呢？

“後來我知道，除了報仇之外，他唯一在意的，曾經放在心上的，就是你。”

“我？”

司空清影震驚的踉蹌的後退了一步。

陸子聰把想說的已經說了出來，心裏沒那麼難受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冷靜、冷酷。

否則，他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他轉過身，俊美的臉上掛着風流倜儻，玩世不恭的笑。

仿若是司空清影的傷心，仿若是他之前做的一切，他都沒放在心上。

也好像輕而易舉的，掌控改變了司空清影的命運，對他而言，只是一件小到微不足道的事一樣。

“對，你……他愛你……”

司空清影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搖頭：“所以……你就將我嫁給他？用這種手段？”

陸子聰的目光有些迷離：“還有一個原因是，陸家只剩下我與他，不能絕後，他怕是也只肯接受你，把你嫁給他……”

“一箭雙鵰？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開心，幫你的侄子解決了大問題？”

這樣的理由，司空清影根本無法接受。

這說明，陸子聰從頭到尾，都一直沒將她放在心上，都在利用她。

她在陸子聰那裏，什麼都不是。

只有陸玖，才是陸子聰最重要的人。

司空清影緊緊的握着拳頭，長長的指尖陷入到了手掌中。

“你侄子的問題是解決了……那麼，我呢？”

司空清影向陸子聰逼近幾步：“我呢？難道我就沒有心，難道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木偶，任由你擺弄？”

陸子聰低下頭，聲音輕的近乎聽不到：“對不起。”

“對不起？”司空清影搖了搖頭，微微眯起眼淚已經幹了的眼睛——有的時候，能哭出來，是因為心還沒死，內心深處覺得還有挽回的可能。

而當一個人悲慟的，連哭都哭不住來的時候，才是最難過的時候。

那說明，心已經完全碎了，根本無法修補了。

哀莫大於心死，便是如此。

“你明知道的……明知道我心裏的人是誰，卻用這種手陸，騙我嫁給陸玖……你覺得……”

司空清影的面色慘白，聲音非常的顫抖：“你覺得，你以這樣的手陸，將我嫁給陸玖，我會幸福么？陸玖會幸福么？”

陸子聰因為司空清影的質問而窒息。

他當初沒想那麼多，他只想給陸玖一個活下去的念想。

而且……他以為，司空清影也會愛上陸玖的。

他沒想過，從沒想過，司空清影會……愛上他自己。

這是意外！！！

“小九他很好，他也很愛你……你，你會愛上他的。”

陸子聰話剛說完，司空清影便忍無可忍，毫不猶豫的揚手打向了陸子聰。

‘啪’的一聲，司空清影將陸子聰的臉打的偏到一邊，她手心也震的發痛。

但司空清影卻一點也不後悔自己打的這一巴掌。

“你有沒有讓你侄子知道，你為他做的這一切？”

司空清影蒼白，沒有血色，帶着幾分怨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怪異的笑。

“你既然不愛我，為什麼要給我下‘同息’……你不怕，因為對你的恨，我毀了你的侄子么？你說，我讓他去死，他會不會死？”

“你不能！！！”本來任由他質問的陸子聰，像是被猛地驚醒過來一樣。

他正過臉，那雙漆黑的眼眸泛着冷厲的光，直直的瞪着司空清影：“你不能那麼對他，他是無辜的。”

“他是無辜的，難道我就是活該么？活該被你下‘同息’愛上你，再活該被你騙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

司空清影的話讓陸子聰臉上的面具終於破裂，他的眼神中帶着壓抑的痛苦之色，聲音冰冷而無情：

“司空清影，你不要忘記……我救了你，你的命，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了。”

這話像是一道驚雷，在司空清影的腦海中炸裂開來。

司空清影的呼吸頓了一頓，似乎不能承受般的後退一步。

“你……救了我……”

陸子聰的臉色極其的冷硬，殘酷，無情的看着司空清影：

“是的，你欠我一條命……若沒有我的話，你早就死了……我救了你，讓你活在這個世上，還讓你嫁給一個深愛你的人，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原本以為已經痛的麻木的心，竟然再次又了知覺。

一抽一抽的痛着。

司空清影努力的睜大眼睛：“所以，陸子聰，你這是，在讓我報恩么？”

陸子聰的心痛一點都不比司空清影少。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司空清影。

司空清影這個樣子，讓他也很難受，他寧願司空清影打他罵他，好好發泄他的恨。

但司空清影並沒有罵他，除了剛剛那一巴掌，司空清影除了質問之外，甚至連一分一毫過火的事情都沒有做。

他張了張嘴，很想回答司空清影，不是的……不是的，他沒想過讓司空清影報恩的。

他只想，只想陸玖好好的活着，陸玖深愛着司空清影，只要司空清影肯接受陸玖，他們會很幸福的。

一定會幸福的。

可是，他知道，他那樣說，司空清影是不會接受的。

他只有毫不留情的說：“是——我要你報恩，你要留在小九身邊，照顧小九，讓小九幸福……”

“陸子聰，你……到底有沒有心？”

司空清影茫然的問着他。

問完之後，司空清影兀自搖頭。

陸子聰怎會沒心，若真的沒心的話，他又怎麼會為他的侄子，做這麼多。

怪只怪，陸子聰在乎的只有陸玖，而她，從未被陸子聰放在心上過。

“你不要管我的事——從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不要愛上我，小九，他才是值得你愛的人。”

陸子聰觸摸不到腰間的碧蕭，他很焦躁，很壓抑，心底不斷翻湧的那些陌生情緒，讓他幾乎崩潰。

他必須讓司空清影離開。

儘快的讓司空清影從他的眼前離開。

“司空清影，以後，忘了我吧，好好的跟陸玖一起。”

“不！”

不知何時，司空清影已經冷靜下來了。

她堅定的拒絕了陸子聰為他規劃的人生。

“不可能，陸子聰，我不可能如你的願，跟一個我不愛的人在一起……這條命，是你救的，那麼，你拿回去好了，寧願死，我也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你……”陸子聰完全呆了，他沒想到司空清影會這麼決絕。“你不要逼我……如果我願意，司空清影，我會讓你忘記一切。”

司空清影的眼睛猛地一縮：“忘記一切？陸子聰，我現在的失憶……是真的意外，還是人為？”

陸子聰的臉色驀然一變，該死，司空清影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這一生，他做過很多殘忍的事。

他不是一個好人，他曾經看着別人在他眼前，生生的被病痛折磨死，都不曾出手，他可以對司空清影更殘忍，更狠毒。

可是，他，竟然捨不得。

竟然下不了手……

陸子聰的沉默，讓司空清影的心越來越涼，越來越涼。

難道，從她清醒過來，她就活在一場鬧劇中么？

好可怕。

陸子聰這個人，太可怕。

在別人的人生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完全罔顧對方的個人意願，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改變、決定別人的人生。

這個人，是司空清影萬分陌生的。

一股冰寒的懼意，從司空清影的心底升起。

她害怕了，真的害怕這樣的陸子聰。

她害怕陸子聰真會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將她弄失憶，讓她像個傻瓜一樣，心甘情願的跟陸玖生活在一起。

她不要……她寧願死都不要——不，在陸子聰這樣逆天的醫術面前，即使她想死，怕也是求死不能吧。

司空清影想着想着，她看着陸子聰的眼神萬分怪異起來，她甚至冷的牙齒打顫。

“陸……陸子聰，我……我們好好談談。”

陸子聰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彷彿司空清影對他而言，真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說。”

“我……我如你所願，留在陸玖身邊，但是——我不要永遠都這樣，你不是只是為了讓他活下來，讓他有個念想，不如，我陪他到報完仇，他若是死在對方手中，我便自由了，他若是成功報仇，沒有死的話，也不需要我這個念想了，陸子聰……不論如何，等他報完仇，放我走，好不好？”他已經不對陸子聰的愛報任何希望了，他知道，這個如此殘忍的男人心裏，不可能存在愛，他已經完全的死心了……

司空清影的請求，出乎陸子聰的意料。

“這……”

“陸子聰，看在我曾經真的用心照料過你的份上……不要主導我的人生，放我自由好不好？”在陸子聰這裏，生不如死，求死又不能，她只想遠離他，遠離陸玖，離的遠遠的……她該報復回去，該讓陸子聰比她更疼的，可是——陸子聰說的對，他救過她，陸子聰對她有恩情。

所以，即使她再恨，再怨，她也得忍着。

誰讓她這條命，是人家救來的？

陸子聰還在猶豫，說實話，陸子聰是想司空清影和陸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

但，司空清影現在的反應太激烈了，他也怕，也怕司空清影在激動之餘，會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司空清影見他猶豫，驚懼痛心之餘，是滿滿的失望，她扯了扯唇瓣，呢喃般的對着陸子聰道：

“陸大夫……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一心想要贏得你的愛，想要跟你在一起，覺得不論告不告訴你，都沒有什麼關係……可現在，我突然就想告訴你了……”

陸子聰直覺司空清影所說的話，並非是他想聽的。

他的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司空清影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看着陸子聰的眼神更是怪異：“在天宗門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你似是中了毒。”

陸子聰皺起眉，努力的回想在天宗門的時候的事情，他想了半響，也沒想到司空清影說的是哪一晚。

司空清影繼續道：“那晚，你發了狂，在第二日，也失了憶，忘記了晚上的事情，你……”

“不可能！！！”陸子聰猛地截斷司空清影的話：

“我是神醫，自己有沒有中毒，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根本沒有中過毒，沒有中過任何毒！”

“不管你信不信……”司空清影冷笑：“我都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她那雙被淚水沖刷過的眼睛，在此時，顯得尤其的清澈、明亮，只是，那裏面沒有任何的情緒，空洞的讓人心痛。

“那晚，我們，行了周公之禮，有了一夜纏綿……我本不想告訴你……因為我以為你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但我又不想你為了責任接受我，呵呵……如今想想，真是可笑，從一開始，你就打算把我推給陸玖，即使告訴你——你是不是會讓我失憶，讓我直接忘記那晚的事情？”

陸子聰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倒退幾步，雙腿一軟，差點軟倒下去，幸好他即使握住石桌，才穩住自己的身形。

他不斷的搖頭：“不……不可能……不會的……我怎麼會……怎麼會做那樣的事……”

“那晚，我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我不知道你中了什麼毒，但我知道，其中有軟羅香，你好好想想，說不定能記起來呢……”

司空清影好心提醒着。

以前她將那個記憶，當做是疼痛而甜蜜的回憶，如今再想起來，卻是覺得噁心，覺得無盡的後悔。

可恨那時候，她那帶着近乎是虔誠的獻祭的心，口口聲聲的對自己說不悔？

不悔？如今再想那時的不悔，可真是諷刺。

世事難料，以後再也不輕易的評定一個人，也再也不要輕易的相信別人。

“軟羅香？”陸子聰僵硬着俊美的面龐，仔細的回顧着，他知道，司空清影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但司空清影所說的事情，又太匪夷所思了，讓人不敢相信。

他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想。

慢慢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個畫面，輕解羅裳的女性胴、體，還有那妖嬈的聲音：

“師兄，你肯定吃了軟羅香的解藥千耀吧，師妹我曾聽聞爹爹說過，斷魂與千耀混合，會有令人驚喜的效果哦……”

他知道那效果是什麼……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