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深明大義
皇室密道中出來,謝祁安的副將帶着謝家人便直奔大散關了,周戈淵提前安排了商隊,接了阿音便南下去明州,得知謝清宴傷勢很重,便將他也帶上了。
前夜裏將她接出后,她看到他那一刻,也顧不得旁人在場,撲在他懷裏便哭了起來。
在明州時,他吐血昏倒在她懷中,他毒發分別,孤身入長安取葯時,便做好了天人永隔的打算。
被軟禁,被逼婚,她都強撐着一口氣,諸多的委屈在生死面前都算不得什麼。
一旦脫離險境,再次看到他,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來。
那時顧不得傷春悲秋,阿音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跟謝家人道別,便被送到馬車上,分道揚鑣。
陸修齊反應過來,會以為所有人都跟着謝清宴去了蜀地,是以,南下的車船並沒有盤查。
這三個多月來,她殫精竭慮,從接到她之後,她便精力不濟,舟車勞頓,睡時多,醒時少。
周戈淵看着她此時蒼白憔悴的面容,想到她兩次有孕,不管哪一次都處於危困之中,第一次是自己造孽,第二次也是因他而起。
周戈淵心中愧疚自責,他總說要好好護着她,卻總讓她面臨各種各樣的險境。
想到她讓謝家轉交給他的那封信,訣別書一般,上面字字句句,無一不像是一把刀子一般,往他心坎上扎去。
謝德音被他輕撫臉頰的觸感擾了睡意,緩緩睜眼時,看到他泛紅的眼眶,一雙沉邃的眸子,滿是自責和內疚。
見她醒來,周戈淵聲音依舊有些粗啞,哽咽開口:
“阿音......”
不過輕喃了兩個字,周戈淵的雙目更紅,竟湧出淚來。
謝德音的睡意全無,慌忙撐身坐起,撫着他的臉頰。
“夫君,你怎麼了?”
周戈淵將她擁入懷中,頭埋在她的頸間,哽咽的喉結滾動。
謝德音感覺到頸間濕濡時,驚得不知所措。
從她認識這個男人後,便從未見他落過一滴眼淚,此時這樣哽咽的像個孩子一般,謝德音心疼又無措。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謝德音請拍着他的後背問着。
周戈淵聽着她滿是擔憂的聲音,擁緊她。
“我無事,后怕......”
謝德音聞言才算安心,輕笑了一聲,回抱住了他。
“莫怕,我已經安然無恙的回到你身邊了。”
他依舊抱着她不肯鬆手,謝德音眼含笑意,輕撫着他的後背。
好一會兒,謝德音問着:
“三哥好些了嗎?”
周戈淵收斂自己的情緒,知道她擔憂,便道:
“醫士用了最好的葯,等着到了明州,見到小九神醫,定然能醫治好他。”
“大哥他們呢?”匆忙趕路之時,謝德音不及問家人的情況,此時詢問着周戈淵。
周戈淵早已經想過,若是阿音醒來問這件事時,該如何的跟她說起。
她有孕在身,有些事情,等着她將孩子生下來后,再告知她。
“他們都隨着祁安去了蜀地,你莫要擔憂。”
謝德音點了點頭。
那天夜裏,陸修齊離開后,大嫂進來低聲說了周戈淵的所有計劃,後來被帶着進了密道后,她和大嫂先離開的,並不知曉謝家在後面是什麼情況。
後來與大嫂分離時,大嫂揮手道別時,哽咽難言,淚流不止,如今知道了謝家人都跟着四哥去了蜀地,謝德音才算安心。
“青黛是隨着我們來明州了,還是去蜀地了?”
周戈淵聽着她一個接着一個的問,只神色平靜的說道:
“去蜀地了。”
怕她再繼續問,周戈淵便說起了別的,讓她不糾結於這些事情。
“你讓謝家轉交給我的那封信是何意?”
謝德音微怔,想到了被逼嫁那日,讓青黛交給大哥的那封信。
那時以為再也見不到了,要天人永隔,算是最後的訣別信了。
謝德音聞言,想起寫信時悲愴的心思,輕嘆了一聲。
“自我大夢一場醒來后,最初在你身邊時,便不覺女子貞潔有多重要,在生死面前,貞潔不值一提。可真到了那一日,我不願旁人碰我分毫,我知曉自己活不了了,又怕將來昱兒沒有母親庇護,後宮之中難以生存,才寫下那封信,盼着夫君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他此生平安無憂。”
最初看到那封信時,他既擔憂又憤怒,擔憂她這般交代後事,若是有個閃失該如何是好。
憤怒她竟將人走茶涼,情愛終消散的事情想到他的身上。
他那時來不及想太多,只盤算着如何救她出來,此時再聽她說起,周戈淵則更氣了。
“我在你眼中便是這樣的人?踩着你的屍骨登上帝位,傷情緬懷之後,會再次娶妻生子,繁衍皇室子女,將來有了新人得了寵愛,會容不下昱兒。所以你請求我在你死後放昱兒去海外,自由自在的過一輩子?”
謝德音並沒有反駁,這也是陸修齊在大婚那日對她說的話。
殊不知,早在她上花轎之前,這些事情都已經想過了。
她要救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夫君,還是整個天下的君王。
她的夫君可以一生不娶,可是君王不行。
錯綜複雜的朝堂,宗廟繁衍的壓力,他會再有皇后,有后妃,自然也會有別的兒子。
到時候,那些有強大母族的皇子,怎能容下她的昱兒。
她的安排,便是最好的安排。
周戈淵看着她面色如常,甚至認為她自己的安排很妥帖,氣不打一處來。
“所以,你便打算,你用命換來的扭轉局勢,拱手送給別的女人?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寡情的人?”
謝德音微怔,她並沒有做錯什麼,怎他還生氣了?
“夫君,我知道你待我情深義重,只是我又知道你是顧全大局之人,朝堂上的勾心鬥角你自然無懼,只是這深宮之中,年幼的昱兒沒有母親庇護,我怎能不擔憂,我總不能告訴夫君,不準夫君再有別的女人,便是夫君答應,朝臣也不答應。”
周戈淵聽着她這一番深明大義的話,直接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