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〇五章 是朕罪有應得
裴琰怔怔的定在原地,他在心中找了許多借口,以及解釋的話來,卻還是說不出口。
胃部一陣燒灼感起來,翻湧着,他重重出了一口氣,抬起沉重的步伐出了房門,扶着門欄沉聲道:
“福康,朕覺得有些噁心,想吐。”
福康公公連忙湊了上來,扶着裴琰坐到了寒風呼嘯的門欄邊:“皇上這是怎的了,不是娘娘生病了嗎,皇上怎又想吐了?”
裴琰蒼白的薄唇無力的動了動:“朕此番是犯下大錯了,還不敢說出去一個字。”
福康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奸笑着:“皇上,您別怕。您是皇帝,您犯錯,全天下都不敢拿您怎麼樣的。”
裴琰緩緩搖首:“不,有一人敢,朕還拿她沒辦法。”
他將方才的事情跟福康公公說了一遍,福康公公聽后心驚肉跳起來:
“啊,皇上您…您,哎喲!您可真是糊塗啊,太糊塗了啊!
您與娘娘歷經兩次生死離別,此番重逢又是在五年之後,這一相遇第一次就有了皇嗣,沒成想您給自己安了如此大的雷。”
裴琰刀削似的下巴緊繃著,狹長深邃的鳳眸被傷痛着色:“朕現在看見她,都害怕,朕親手殺死了自己額骨肉。”
福康公公朝着那房門裏看了一眼,眉眼緊皺起來,一道一道的褶子極為深刻:
“皇上,您還是趕緊想想如何補償娘娘吧。
這事兒如果娘娘知道了,鐵定難以原諒您。
唉,皇上本就子嗣單薄,現在還自己害死一個,奴才都有些忍不住想要……說說皇上您的不是了。”
裴琰半垂着首,心死如晦,起身從廊下的圍欄上走入了屋內。
江雲嬈聽見動靜,立馬又虛弱的靠在床上,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來。
裴琰坐到她的床邊,沉聲道:“雲嬈,是朕對不起你。”
江雲嬈透亮澄澈的烏眸眨了眨,神情淡淡:
“明明就是我對不起你,何來的皇上對不起我呢?
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皇上好似還很難過的樣子,不知是為何?”
裴琰沉默,胸口憋悶着,立馬命人拿來了痰盂,自己走到屏風後去吐去了。
人的身體在突然受到刺激后,這胃部便會痙攣,繼而忍不住的想要嘔吐。
江雲嬈坐在床上,看着屏風后的裴琰一直吐着,心底並不好受,那種報復的快感立馬就會變成難受。
該死,心軟這個毛病,她這輩子都改不了的。可是這一次,可不得好好治治裴琰嗎?
叫他處心積慮的誆騙自己,氣死人了。
福康公公嘆着氣:“哎喲皇上,您這是怎的了,苦膽都快吐出來了。奴才說給您喚大夫來,您偏不讓。”
裴琰:“是朕自己罪有應得。”
晚膳前,小慈來房中低聲問道:“大小姐,夫人讓您去膳廳用飯了,今日有營養的海貨呢。老爺說,給您與夫人都補補身子。”
江雲嬈搖搖頭:“沒胃口。”話完她便暈暈沉沉的睡了過去,她兩次有孕都差不多,不鬧其他的,就是容易嗜睡。
江府的另一頭,氛圍並不算好。
裴琰吩咐歸冥,將匈奴近況已經告訴給了拓跋朔蘭,也告訴了她單于的死訊。
拓跋朔蘭一雙眼哭得紅腫,她跟已經快十歲的拓跋野抱在一起,哭了許久:
“小野,這麼多年,姑姑終於見到你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起身回匈奴,姑姑待你回去繼承王位。”
拓跋野長高了不少,在大周養了幾年,皮膚倒是變白了些。
他聽聞草原噩耗,又見自己的姑姑渾身是傷的樣子,小小少年似乎一瞬間就長大了。
他收起自己的哭聲,咽了咽酸澀的喉嚨道:“姑姑莫急,您傷勢嚴重,我們需再休養幾日上路。”
話完,他從懷裏拿出了一份路線圖:
“這是姑父託人送來的,說咱們佯裝成農家母子,按照他提供的路線,先回依蘭草原,再直奔王庭,他會在中途派人接應你我。”
鶴蘭因已經是匈奴駙馬的事情,拓跋野已經聽說了,按照規矩,他的確該叫鶴蘭因一聲姑父。
拓跋朔蘭將路線圖接了過去,指尖有些顫抖:“他居然連這些都想到了。”
裴琰在一邊解釋道:
“鶴蘭因鶴都護,在帝京時,便是朕的左膀右臂,做事穩妥,思慮周全,你大可放心。
匈奴如今分裂為東匈奴與西匈奴,兩國合作現下不得不停止,你們先回去處理自己的內政,兩國合作一事將來再說。”
拓跋朔蘭抹了抹自己眼下的淚,已經將金印與兵符都交給了小野:
“好,大周皇上的相助之恩,朔蘭此生定當銘記於心。”
她兩眼猩紅,一想起自己的阿兄已經去世了,而自己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思及此處眼淚便更加洶湧了。
她勢必要帶着王軍殺回匈奴草原,丟了伏元珍母子去喂狼!
拓跋野回身看着照顧了他五年的宮女芝蘭,溫聲道:
“芝蘭姑姑,當年雲懿娘娘走得匆忙,特意將你安排給了我,這五年倒是多謝你的周全了。
此番我要與姑姑面臨一場惡戰,就不準備將你帶回匈奴了,你可願留在江府?”
五年過去,芝蘭眼角也多了几絲皺褶,她與這位匈奴王儲相處了五年,自是有些主僕情分在的。
芝蘭眼淚汪汪的看着才十歲的他:“願意,我跟着你們走,手無縛雞之力,也怕成為王儲你的拖累。
此番風雪交加,芝蘭一定在大周各大寺廟,為您祈福。”
這五年,在大周可沒有閑着,拓跋野格外努力,日常挑燈夜讀,天不見亮就起身練武,在大周學習他們匈奴學不到的東西。
芝蘭清楚,這位匈奴王儲一直忍辱負重,為的,就是來日殺回匈奴,能夠完好的繼承整個匈奴帝國。
拓跋野拍了拍她的肩頭:“姑姑別傷感,等內戰平息,我再來接你去匈奴草原也是一樣的。”
芝蘭摸了摸眼下的淚:“好,姑姑等着。”
待此事了,芝蘭從屋子裏退了出來,朝着江雲嬈屋子那邊走了去。
這五年,後宮發生太多事情了,江雲嬈是舊主,此番也已經與皇上重逢,想必將來是要歸去皇宮的。
芝蘭事不宜遲,這后宮裏的消息,還是應該給江雲嬈通個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