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毒
處理完夏氏的事情,夏瀅歡便打算回房,甫一出了肅清苑,便被夏國候急急地請去了養年苑。
“瀅歡,老夫人今日愈發的沒了精神,你快看看。”夏國候的臉上是少見的擔憂之色,怕是夏老夫人的情況真的不大樂觀。
夏瀅歡不動聲色地替夏老夫人把了把脈,看到躺在床上那個一夕之間老了下去的老人,有些於心不忍,道:“祖母的毒日積月累,而今一下子爆發了出來。祖母放心,我已尋得解藥,眼下已經命人去煎了,很快便可以給您服下。”
夏老夫人的眼中有些淚光在閃爍着,到頭來救自己的,竟然是這個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正眼看過幾次的大孫女。
自己的養子在她被人所害的時候選擇了別人,甚至為自己解毒這件事上也不甚熱心。
反而是她的這個孫女,親自出去為她采了葯來,救了自己的命。
是了,夏國候並非夏老夫人的親生兒子。夏老夫人的親生兒子英年早逝,未能再誕下一子,便將府中姨娘所生的夏國候收養在了身邊。
夏國候承襲侯位,生母早已逝去,奉夏老夫人為夏國候府老夫人,頤養天年。
是以夏國候的這般做法,雖是傷人,夏老夫人也不過只是覺得寒心罷了。
這時候下人將煎好的葯端了上來,夏瀅歡接過葯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了一勺,輕輕地吹涼了,遞至夏老夫人口中。
一碗葯下去,夏老夫人已是覺得舒暢了許多,當即便有些動容,道:“瀅歡為了我這毒可真真是吃了苦了,日後你若是得空,便多來我這養年苑瞧瞧祖母,祖母也開心。”
夏瀅歡心中一喜,知道是自己打動了夏老夫人,笑道:“祖母有令,孫女豈敢不從?”
她說的嬌俏,舉手投足間皆是小女兒的活潑調皮,將夏老夫人哄得眉開眼笑,道:“你這丫頭,出落得倒是越發水靈了。”
夏瀅歡便低頭微笑,十足十的小女兒模樣,夏老夫人便愈發的歡喜起來:“嫡出小姐便是不同於那些個庶出的,終日裏只會隨了她姨娘的性子招惹是非。我定然要親自為你尋一門好親事,看看是誰得了我們瀅歡的福。”
她說的是夏雨弦今日被琴校遣送回家的事,夏雨弦恃寵而驕,愈發無法無天,竟然在琴校與一眾千金小姐練琴的時候惹惱了當今的落青公主,偏生還不知收斂,竟當眾頂撞落青公主。落青公主震怒,回宮將此事告知了皇帝,皇帝將夏國候召進宮中,和顏悅色卻笑裏藏刀地說了一通話以後,不日便傳來夏國候府二小姐被琴校遣送回家的事。
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夏瀅歡聽聞這件事的時候,腦子裏只浮現了這句話。
這廂夏瀅歡與夏老夫人祖孫情深,那廂綺襄苑被禁足的那位心裏卻不是那麼好過了。
夏國候趕到的時候張曲仙已經怒摔了好幾個價值不菲的花瓶,小丫鬟看着怒火中燒的張姨娘,開口規勸的話又是不敢說出口,便只能那樣畏畏縮縮地立在一旁,見到夏國候來了彷彿看見了救星一般,慌忙請安道:“侯爺……姨娘她……”
夏國候招招手道:“無妨,你下去吧。”
小丫鬟如臨大赦般退下了。
“仙兒,你也不必太生氣了,我這麼做必然是有我的道理的。”夏國候見到一屋子的狼藉也是有些震驚,印象中張曲仙向來都是溫溫柔柔賢良淑德的模樣,他自是不知道近來夏瀅歡已是狠狠地激怒了張曲仙,成功地撕碎了張曲仙偽善的面具。
“有什麼道理?能有什麼道理?我現在被禁足了,出不了這大門半步,連我的女兒,我可憐的雨弦也被琴校遣送了回來!我早就與你說過,陰年陰月陰時陰刻出生的那個小賤人,是會克了我們的!你偏不聽!而今你看!我被禁了足,她們可高興了?可滿意了!有我在一天,我不會讓她們好過!”張曲仙終究是沒有忍住,撕去了偽裝的外表下,藏着滿滿的歇斯底里,盡數爆發了出來,“若不是我出生不如她高貴,怎麼會本是與你青梅竹馬的我當了個姨娘,而她,卻穩坐夏國候夫人的位置!”
夏國候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從未見過如此不顧形象的張曲仙,那並不是他一直深愛着,遷就着的枕邊人的模樣啊。
看着張曲仙傷心欲絕的樣子,夏國候到嘴邊的話復又咽了下去,他實在無法在此刻提醒張曲仙,下毒,出言不遜,被琴校遣送回家,等等等等,這些事皆是張曲仙和夏雨弦自己一手造成的,並不能夠怪別人。
“罷了罷了,你自己做的事你當我真不知道嗎?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是給你保全面子護着你,如今你竟然變本加厲,你倒是自己摸着良心說說,這事情怪得了別人嗎?”
夏國候說出的話讓張曲仙大吃一驚,這麼多年來夏國候從未斥責過她,一句重話也不曾說過,今日竟然幫着別人說起話來,然而夏國候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張曲仙心涼了半截。
“那日三皇子幫了瀅歡,你可知事後他是怎麼對我說的?”夏國候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張曲仙,“三皇子與我說,瀅歡這丫頭機靈聰慧,且遇事毫不畏懼,懂得保護身邊人,讓他很是欣賞。我聽他的話,似乎是在山廟時與瀅歡見過,你可知,三皇子這是何意?”
“難道……三皇子是對那丫頭有意……”張曲仙素日裏水波蕩漾的眸子中此刻充滿了不敢置信,死死地盯着夏國候,那目光彷彿要把夏國候身上剜出一個洞來。
她怎能不着急?若是三皇子看上了夏瀅歡,夏瀅歡夏國候嫡女的身份,再加上夏國候府日益壯大的勢力,以及夏瀅歡的母親娘家的關係,嫁給三皇子做個正妃是綽綽有餘的。
那到了那時,她和夏雨弦豈不是……要永遠被她被踩在腳下!
夏國候卻是搖了搖頭,高深莫測道:“倒也不是,我也旁敲側擊地暗示三皇子將瀅歡許配給他之事,三皇子卻只是說不必如此,只是希望我能善待瀅歡,切莫讓旁人欺負了去。我想着這三皇子既然是個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且在皇上跟前甚是得臉,經過上次山廟一事,加上近日木器中毒之事,怎麼會看不透這是誰的手筆?你還是好自為之吧。我正欲與三皇子結盟,若是這事被你給壞了,我定然不會再包庇於你,我必不輕饒!”夏國候這番話說的極重,張曲仙聽罷便更覺得委屈。
話雖然是這麼說,夏國候的心裏卻自是有一番計較。
三皇子此刻正是如日中天的勢頭,自己若是得以扶持了三皇子,那便是一生榮華用之不盡。而要跟三皇子攀上關係,大女兒夏瀅歡似乎是個很好的棋子。
精明如他,似乎發現了夏瀅歡身上隱藏着的無限價值,他心裏萬分清楚夏瀅歡必須得好好保護着,怎能由得張姨娘欺負了去?便是三皇子怪罪下來也夠他受的。
他沉思着,想到之前張曲仙的一番潑婦作為,煩悶已是愈發明顯,當下便背着手皺着眉,大步邁出了綺襄苑,留下張曲仙一個人恨恨地立在原地。
沒過多久,她的表情卻突然變得舒緩起來,似乎還有一絲隱隱地興奮,她揮揮手找來丫鬟恬兒,如此這般地耳語了起來。
綺襄苑外,風颳得越來越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