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Story Ⅰ:皇后殘像(3)

第4章 Story Ⅰ:皇后殘像(3)

第4章StoryⅠ:皇后殘像(3)

“而殿下,您的人生,是法國的另一半。在您的人生里,鑲嵌着羽毛的帽子是五十枚路易,華麗的宮裙是兩百枚路易,而一個像今天這樣光華典雅的舞會,可以讓我們一個街區的人舒舒服服地生活一輩子。但您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您甚至不知道。”她的眼裏再也沒有猶豫,“你不配做法國皇后。”

艾美說完這句話,她的雙手向前推了過去。

瑪麗沒有反應過來,她幾乎來不及尖叫、她就穿着侍女的裙子,這樣迅速地向下墜落了過去。

艾美劇烈地呼吸着,胸口起伏了好一會,她才從上面小心地探過頭去,那樣高貴、單純的皇后瑪麗,已經摔得血肉模糊,在夜色里瞭然沒有生氣。艾美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臉——但她們的長相憶舊依稀可辨。艾美雙手端起一旁巴洛克風格的花瓶,對準了瑪麗的頭,隨即鬆開了手。

(6)另一種人生

清晨再次來臨,奧地利的使團即將離開巴黎。

弗朗索依照約定,來到皇后的會客室,皇后被侍女們簇擁着來到了房間,這與二人早前說過的並不一樣。而當皇后抬起頭來看向弗朗索的那一剎那,他似乎什麼都明白了。他震驚地看着堂而皇之坐在自己對面、接收着自己拜禮的艾美,氣憤地渾身發抖,恨不得就要衝上前去,直接將她從那座位上撕扯下來。

艾美平靜地喝着茶,帶着微笑地說,“弗朗索男爵,請您轉告我的母親,我在法國的生活很幸福。我作為法奧兩國和平盟約的樞紐被嫁到巴黎,我一定會謹守母親的教誨,做好法國王妃,為法蘭西帶來更好的未來。”

此言一出,身旁的法國侍從們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而弗朗索明白了,他強忍着即將湧出的眼淚,帶着哽咽地行了一禮,低沉地回復道,“陛下聽到您這樣說,一定會很開心……請您多保重,我會再來探望您。”

艾美掀起唇角微微笑着。是的,他必須再來,而且他還要成為她的共犯、護她周全。如果有天法國發現奧地利遠嫁而來的公主是偽冒的,那奧地利是無論如何都難撇干係。

她看着弗朗索走出門去,放下了茶杯,又笑着說,“我想送一些金錢食物給巴黎的平民,你們安排一下。”

艾美心想,自己擁有了一切,瑪麗沒有做到的事情,她想做到。瑪麗如此奢侈浪費,那麼她可以改變這些,將錢財分散給那些需要的人們。但這樣單純的想法,很快被無情的現實擊毀。雖然瑪麗貴為王后,又深得路易十六喜愛,由於奧地利與法國微妙的關係,瑪麗被完全地隔離在這個國家的任何政治活動之外——包括送一些食物給巴黎的平民。這涉及到王室的形象卻也與階級等級制度不相符,艾美說出了這個願望,竟然引起了激烈的討論,想要快些救濟自己街區的同伴一事,卻遠遠比想像得困難。

甚至有大臣懷疑艾美是與弗朗索接觸后,得到奧地利女王的授意來收買人心。

艾美髮現,自己周圍的侍從又變多了。

那些侍從圍繞在她周圍,日夜無休。這一刻,她似乎理解到瑪麗的痛苦,在諾大的宮殿裏,她沒有任何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甚至沒有一個可以與她說話的人,所有的侍從都是法國人,他們尊敬她、滿足她一切的要求,可另一方面卻也看着她,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無論這矚目是來自好意,還是出自防備,艾美作為皇后,沒有一日可得自在。

至於馬爾斯,她擔心着他,卻找不到理由去見他。而她卻也不能派人送錢回去給他——她怕馬爾斯會說什麼,她怕因為馬爾斯而招致懷疑。她小心地隱瞞着自己的身份,這樣的辛苦讓她難以呼吸,以至於到了後來,關於馬爾斯的事情,她都擔心得少了。

艾美開始覺得凡爾賽宮是一個巨大的鳥籠,她取代了瑪麗,卻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裏。

她開始做噩夢,夢中一次次地見到從露台上跌落的瑪麗。

起初她害怕,可很快,她就不怕了。她把夢中血肉模糊的瑪麗當成唯一一位可以信任、交談的對象,她甚至在夢裏可以笑着問她,“瑪麗,你當年是如何從宮殿裏溜到外面去的?”

金錢、華服、舞會、美酒,這一切漸漸變得司空見慣卻也毫無意義。

艾美舉辦自己的沙龍,她邀請了自己喜歡的貴婦人、甚至男性的貴族來參加。

奢華、鋪張、風流、浪費,皇后瑪麗的名聲變得愈發不堪與狼狽。

就在此時,弗朗索帶着奧地利使團再一次訪問了法國。

二人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單獨相處,在某次聚會的角落,艾美好不容易支開了身旁的人,低聲懇求道,“弗朗索,帶我離開這個地方,三個月,不、哪怕只有三天也可以……”

弗朗索變得更加消瘦了,他冰冷而沉默地看着另一個方向,沒有感情地說,“殿下,您在說什麼?”

“弗朗索,我擔心馬爾斯,我也想念外面的空氣。我想離開凡爾賽宮,只要我回去看看他,就可以!”

弗朗索頓了頓,隨即皺着眉頭說,“馬爾斯你到不用擔心,在我上次返回奧地利前,我依約送給了他三百枚路易金幣。”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你果然是個狠心的人,你這四、五年都沒有去看過他,如果沒有我給他錢,他也早該自生自滅了吧。現在你也死心吧,你弟弟一心以為你死了,就算你回去,他也只會認為你是殺害艾美的兇手。”

艾美一頓,隨即低聲地喊道,“因為這裏是個囚籠,我無法離開這裏……我離不開。”

弗朗索看了她一眼,隨即遞給了他一個信封,“你的哥哥給你的。”

“我沒有哥哥。”

“那你記住,你的哥哥,約瑟夫二世,奧地利大公。”弗朗索站起身來,鄭重地行了一個禮,“瑪麗皇后,這是我最後一次見您。歐洲的形勢變得微妙,奧地利的訪團不會再按此頻率來訪了,而我,也打算永遠地搬離歐洲了。”

艾美慌張地抬起頭來,可這時侍女們已經回來,而弗朗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最後一個知道艾美秘密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可艾美那一刻,並沒有意識到弗朗索的離去對她意味着什麼。

她打開約瑟夫二世寫給瑪麗皇后的信。裏面寫:革命將是殘酷的,這或許是你咎由自取。

(7)審判日

很快,法國三個階級的矛盾到達了不可調和的高度。

群眾攻打了巴士底獄,那之後法國王室陷入了極度的危險中,曾經圍繞在他們周圍的貴族們再也不值得信任,每個人都想用他們的生命換來自己存活的保障。

艾美不甘心就死在這裏,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雖然對路易十六沒有任何感情,但她要帶着孩子逃離不安與戰亂。

1791年,艾美和路易十六帶着兩個孩子和貼身的僕人策劃了一次逃離。這次逃離很順利,一行人眼看就要衝出法國,來到奧地利的統轄區。可就在此時,在邊境城市瓦倫,他們的馬車被攔住了。檢查通行證件的人並沒有看出任何端倪,正要放他們走,可突然,人群里出現了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不要放他們走,車裏的那個女人,就是皇后瑪麗安托瓦內特!”

“荒謬!”艾美下意識地拉低自己的帽子,又抖了抖手裏的通行文書,“我和皇后沒有關係,我們只是普通的貴族。”

“說謊!”來人粗暴地拉開馬車們,將艾美一把拽了下來,帶着彷彿宣判一樣的語調高聲地喊道,“這個奢華鋪張、將我國信息出賣給奧地利的女人就是皇后瑪麗!”

艾美的帽子被拽了下來,那個拉住她,斷掉她最後一線生機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最親愛的弟弟馬爾斯!將近二十年沒有見,馬爾斯長大了,他的腿雖然有點跛,可他卻在正常地行走!艾美看着他,幾乎要開心地流下淚來。

可這時,馬爾斯垂下頭來,藍色的眼裏充滿着厭惡與冷酷,“現在想着哭,太晚了,想想那些因你的所作所為而死去的人們吧,皇后瑪麗!”

艾美張開嘴,“可我不是瑪麗,我是艾美”這幾個字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

但沒有,她的兩個孩子在背後看着她,再後面是國王。

她不能說。

況且,就算她說,又有誰相信呢?唯一一個知道、並且可以證明她身份的弗朗索,再也不會見她了!就連她的弟弟馬爾斯,也不認得她了!

自從弗朗索走後,艾美再沒有哭過,而此時,她終於又流下了淚水。

從瓦倫回到巴黎之後,是噩夢的開始,無間斷的開庭、審判、譴責,艾美作為皇后瑪麗承受着一切的唾罵,她麻木地聽着對於自己的指控,卻無法反駁。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做一個與瑪麗不同的皇后,但結果,自己卻才是那個將法國推向滅亡的女人。

有民眾惡意地給她冠上與自己的親生兒子不倫、偷用軍火錢購買昂貴首飾此等莫須有的罪名。而她的女兒竟被暴民毆打、姦淫……

噩夢,這才是噩夢。

很多次艾美從黑夜中猛地蘇醒過來,她對着監獄上隱約可見的十字架喃喃地祈禱。

但誰都沒有出現,不管是神、死去的母親、還是多年前那個給了她額外七天生命的死神。

清晨來臨,她還是會被強行帶至法庭,接受一次次的羞辱與審判。

就在這樣的煎熬中,又過了兩年。

終於,這一切的痛苦都到了盡頭。在最後一次面對着十字架拜禮之後,她被剪去長發,押上了赴往刑場的拖車。

那一路,她想了很多東西。

如果,她當時沒有獲得這七天,事情會是怎樣。那如果她在七天後沒有取瑪麗而代之呢?她敢說,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馬爾斯嗎?不,那是騙人的。

那一夜,皇家舞會,恢弘的凡爾賽宮,令人眼花繚亂的華麗晚裝,動聽的音樂,還有與弗朗索翩翩共舞的那一曲,她無法忘記。她始終是被作為貴族的人生所引誘,在心底最深處,在看到馬車上那與自己面容一樣的美麗少女時,她或許就在想過,如果自己能過那樣華麗的人生,該多好,就算跌宕、就算不可預計,又怎樣。

【Finale】

刑場上一片鮮血,劊子手高高提起皇后瑪麗的頭示眾。民眾歡呼着民主制的到來,人群中馬爾斯的笑容顯得格外燦爛刺眼。黑衣的銀髮少年沒有表情地看着這一切,他伸出手去,漸漸地從死去的艾美身上飛出了無數細小的黑色冰碎,那些隨即在他的手中匯成了一塊黑色的水晶。

而這就是“背叛的證明”。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空中時空的間隙若隱若現。從那裏,地獄之君找來的女孩可以透過水鏡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

V掀起嘴角,神情上有着難以掩飾的得意。畢竟他是地獄之君麾下十三位死神中的天才,不管是什麼樣的任務他都可以完美無缺、甚至超出計劃的完成。從三十三個紀元前開始,地獄之君讓他來收集人類的“背叛”,背叛他人而苟延殘喘的人類,在死亡後會生出黑色的水晶。

在歷史的進程中,死神可以選擇旁觀,即便如此,人類有趨利和自保的本能,收集背叛也可謂輕而易舉。

更何況,V不僅旁觀,他往往能一眼看透對方內心的弱點,再加以誘惑。

在看到無數次不出意外的背叛后,V對人類愈發的冷酷,而他的冷酷卻使得他的工作更加有效率。他想起了地獄之君的那封信。

那個叫佐的女孩,是個很奇怪的人。明明活着,卻可以來到時間之隙。甚至像死神一樣,具有穿梭於時空的能力。Lord是一個極端公正的人,他不會沒來由地賦予她這些力量,還是去讓她收集對死神半點好處都沒有的七日水晶。

伯爵對佐充滿着好奇,卻又對她要完成的任務不以為然。

背叛的另一面,就是犧牲。

佐想獲得七日水晶,記憶的主人就必須為了其他人犧牲自己。

地獄之君在V和佐之間設定了一個對立的賭局,而V不認為佐有任何機會贏過自己。

不光是因為自己的能力,更因為人類的天性。

想到這裏,他已經回到了時間的縫隙。少女一襲白裙,站在觀看歷史的水鏡旁邊,“大致的過程,我已經明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V覺得這個人類實在是狂妄極了,“Lord不會是因為你的狂妄而給你這個機會吧。”

佐側過頭,“你說什麼。”

V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水鏡,“好啊,下一個目標已經選好了。我們開始賭局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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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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