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有時候,我們就是那隻想撈水中月的

第372章 有時候,我們就是那隻想撈水中月的

第372章有時候,我們就是那隻想撈水中月的猴子。

林茜走到公交車站的時候,一輛紅色跑車在她身後摁着喇叭。她彎下身看了一眼,認出是那天在酒吧和蘇啟俊一起的男人。

“嗨!”他穿着一件碎花的襯衫,頭上頂着墨鏡,用食指和拇指放在額頭,瀟洒地點了點。

她自顧自地朝前走。

“上車!”黎朝陽大聲地說,“快點呀,這裏不能停車!”

林茜轉過身瞟了他一眼。

“上車!”

“我有新聞爆料!”

他不停地催促,林茜被他催得七葷八素,明晃晃的太陽讓她有些頭腦發昏,看了一眼前面的交警,只好打開車門坐到副駕。

他勝利般嬉笑着,突然彎下身來。

“你想幹嘛?”林茜警惕地問,雙手已經捏成拳頭。這個樣子讓他啞然失笑,他從她的身後拉過安全帶,投降地說:“那你自己系!”

林茜的臉微微地有些燙,繫上安全帶,別過面孔,“什麼新聞?”

“很大的新聞。”

“到底是什麼?”

“就是很大很大的新聞!”他故弄玄虛地看了她一眼,覺得她認真的表情非常可愛。

“你說不說?”林茜已經動怒,作勢要去拉車門下車。

“好好好!”黎朝陽賠着笑,“先自我介紹一下,黎朝陽。”

林茜沒有作聲。

“萬峰集團你應該知道吧,昨天五套的《視野財富》欄目有專訪萬峰集團董事長黎嘉遜。”看到林茜還沒有反應,他有些氣急,“沒發現我們都姓黎?”

“你跟黎落落?”林茜知道黎落落的身份。

“是我妹,也就是蘇啟俊的女朋友。”說到“女朋友”三個字,黎朝陽故意加重了語氣。

“哦?”林茜不無諷刺地說,“既然是你准妹夫,怎麼還跟着他去鬼混?”

“什麼鬼混!”黎朝陽嚷起來,“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只是逢場作戲,其實我很專一!”

“說重點,新聞到底是什麼?”林茜不想跟他廢話。

“那就是,萬峰集團的太子爺打算追求《商務晚報》的女記者,夠勁爆吧!”他促狹地看着她笑。

“無聊!”林茜低罵一句,“我有男朋友。”

“你竟然有男朋友!”黎朝陽失望不已,他以前追女生一追一個準,他有顯赫的家世,人長得也不錯,哄女孩更是花樣翻新。誰知道碰到林茜,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真是被刺激得夠嗆。

“我們已經住在一起。”林茜繼續撒謊,她才不想跟這些玩世不恭的富家子有什麼瓜葛,不就是個富二代嗎?仗着家裏有錢就尋歡作樂,他們不在一個世界,更不是同一類型的人。

雖然難掩失望,但黎朝陽還是很有風度地把林茜送到報社門口,末了,不死心地追問:“你就沒打算為了我跟你男朋友分手?”

“我沒有冒險精神。”她說完,下車,關門,走人。

進大廳的時候正好看到吳悅,她朝那輛跑車望了一下,“你男朋友?”

“當然不是!”林茜立刻否認。

今天吳悅的狀態好了一些,雖然被打鬧了一番,但她每天還是堅持來報社上班。採訪寫稿一個不落,她的韌性讓林茜着實佩服。

“很多人想看我哭,但我就要笑給他們看。”吳悅對林茜說。

吳悅還提醒林茜,“不要跟柳青走得太近。”

想到柳青那天落井下石的樣子,讓林茜也有些介意。雖然大家都只是一般同事,交情談不上太深,但也沒有必要在別人的傷口上再戳一戳。

“你知道我的事情是誰傳出去的嗎?”吳悅輕聲地說,“辦公室里永遠有一種人,就是八卦大王,表面上跟所有人關係都好,但在私下裏卻是猛批別人,對於這種偽善的熱情,自己要學會當心。”

林茜一下就想到了某個人。剛來的時候她給了自己很多的幫助,但私下裏總是跟自己說著同事之間的八卦新聞。因為蘇啟俊的事,主任讓自己把銀行的口子交給她打理,但她卻一點沒有還回來的意思。

職場永遠是一個充滿是非的地方,而如果易泰在呢?他會給她怎樣的忠告和警示呢?

其實是她提出的分手。

他沒有說出來,卻這樣做了。

他們在一起有五年,高中的兩年,大學的三年。她一直以為他們會穩穩噹噹地畢業,然後攢錢買房結婚。那個時候林茜對未來的規劃是,二十四歲結婚,二十五歲生寶寶,她和易泰都是獨生子女,所以他們可以要兩個寶寶。他和她都希望第一個是男寶寶,第二個是女寶寶。

那時候她就坐在他的單車后,兩個人熱烈地討論,男寶寶要像易泰,聰明活潑,女寶寶要像林茜,單純可愛。

但這個願望就是水中的月亮,怎麼撈也撈不起來了。

易泰是高二那年轉到他們班上來的,個子高高瘦瘦,眉目俊朗清秀。他就坐在林茜的后桌,總是在她身後踢她的椅子。

她回頭,他就說,你的筆記借我抄一下,你的鋼筆擠點墨水給我……那時候的情愫就是在這樣微妙的接觸里,一點一點地滋生起來的。

他向她表白的那天,是四月里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學校里的槐花樹結滿了花,一串一串的白就像棉絮,她跟小灣坐在樹下的鏤空鐵椅上,看不遠處籃球場上他們班男生打籃球。

小灣托着腮,眨着一汪水水的眼睛,很陶醉。她在看的人是曲藝,籃球隊的前鋒,曲藝跟易泰的性格不一樣,曲藝的性格是極內向的,平日裏都不會跟女生講話,有時候小灣去跟他講句話,他的臉就會漲得通紅,局促不安的樣子。

小灣說:“我就喜歡他的老實,不像易泰,長了雙桃花眼,認了一堆的乾妹妹。”

她和小灣交換了彼此的秘密,但她們也就只是看看他們打籃球而已,或者在他們起身回答問題的時候,替他們緊張一下。

遠遠地,易泰進了一個很漂亮的三分球,然後比賽結束。她們準備撤的時候,看到易泰朝這邊奔了過來。

易泰一腦門的汗,眉毛上也掛着晶瑩的汗滴,有點逆光,林茜抬頭的時候覺得晃眼,然後易泰說:“林茜,你過來一下。”

林茜沒動,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小灣推了她一把,笑嘻嘻地說:“去!”

她這才晃悠悠地站起來,走到易泰的面前。易泰看了小灣一眼,他的意思是讓林茜跟他到一邊去,但她好像就停了下來,等着他說話。

小灣在一邊眯着眼看着他們緊張地面對着面。

“那個……什麼事?”林茜先問了出來。

“能不能,幫我洗球衣?”他說。那時候在男女生中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女生替男生洗球衣,就是他們的關係“定”了。所以易泰說這話的時候,緊張地盯着林茜。

小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易泰假裝咳嗽幾下,繼續問:“行不行?”

林茜的臉早就羞紅了,她沒想到他會當著小灣說,也沒想到會是這麼突然。

“行不行?”他的聲音已經有了磕巴,很明顯的底氣不足。她考慮的過程太過漫長。

“行!”有聲音回答,但並不是她的,是小灣早已經忍不住替她回答了。

“你說!”易泰很不滿意。

“小灣已經回答了。”她低聲說,拚命盯着自己的腳尖,手微微地蜷縮起來。

“小灣是小灣,你是你!”他都快被她急死了。

“行。”她覺得聲音是從心裏透出來的,那種暢快和愉悅讓她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了,但又緊張地喘不過氣來,轉身拉住小灣的手跑開了。她的臉上一直在笑——吃飯的時候,寫作業的時候,行走的時候。她的臉紅撲撲的,那種快樂在每一個毛孔里跳躍,想要呼喊出來。

第二天到學校的時候,她的眼睛是腫腫的,她整夜都沒有辦法睡好,耳邊總是響着易泰的話“行不行”,行,行,行!

她坐在前面的時候,易泰又在身後踹她的板凳。她回過頭去,卻根本不敢注視他的眼睛,他也慌亂,說:“你的數學筆記給我!”

她把本子遞給他,又迅速地回頭。那時候的他們,多麼青澀純白。

易泰在還回本子的時候,說了句,“521頁。”

她狐疑地翻着本子,怎麼可能有521頁呢?翻到一頁,看到他在頁眉的右下角畫一個桃心,裏面寫了521,她的心甜絲絲的。他在那頁寫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字: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他說。

後來他說過很多次我喜歡你,喜歡你。再後來,他說我愛你,愛你。喜歡和愛,難道不是一種承諾嗎?只是年少的承諾好像是沙灘上的一行字,風一過就散掉了。

易泰是大三那年退學出國的。他走得很突然,所有的手續都辦好了才告訴林茜。

她突然間覺得他很陌生,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但事情已經那樣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說:“不過就是出國,我等你。反正現在也很方便,可以上網,可以視頻,也可以打電話寫郵件。”

他的臉上都是遲疑,艱澀地說:“也許……我不會回來了。”

“那我呢?”她反問,盯着他的眼睛時,他只是躲閃。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手心,他的肩膀……為什麼一下就疏離了呢,他們曾經不是親密無間嗎?總是十指相扣地牽着手,總是肩膀並着肩膀地行走。

“林茜。”他輕聲地說。他喊她林茜,自從他們交往以後,他就從來沒有連名帶姓的喊過她,他喊她茜茜、林林,喊她媳婦、老婆……五年的青蔥光陰就像灰塵一樣,被輕輕地抹掉了。

“如果你走了,我們就分手!”她毫無辦法地說,“你聽好了,我們分手!”

她心如刀割。

“行。”他輕聲地回答。

他的話像冷漠的箭,直中紅心,無形的血流淌了出來。

不是這樣的。她不是想要分手,她只是想要聽他說,他們還會在一起,他們只是暫時分開。不就是出國嗎?只要他們的感情在,就不怕刀山火海。但他說“行”,他竟然說“行”?他們的開始,他們的結束都是一個“行”字。只是角色卻顛倒了過來。

這世上什麼變得最快,那就人心。

轉身的時候,她失聲痛哭。她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這樣穩定的感情,卻會戛然而止。

那段時間,她哭,她嘔,她整個人迷迷糊糊,昏沉沉地怎麼也不肯醒來。

那是一種兵敗如山倒的荒涼感。

小灣陪着她。

她聽到小灣給易泰打電話,小灣對着電話破口大罵,她一把搶了過來,她對着電話凄凄地說:“易泰,易泰”。但電話無聲無息地掛斷了,傳來的只有嘟嘟的忙音。

小灣惡狠狠地詛咒說:“讓他去死!”

他沒有死,他只是出國,說不會再回來。

林茜跑到男生宿舍樓下,她喊着易泰的名字,他們寢室所有的人都下來了,邵源、鄭英駿、汪子涵……但獨獨沒有易泰,沒有。

寒冬臘月里,她瑟縮在他必經的路上,一直哭,一直哭。這是她的初戀,是她最美好最純真的一段歲月,這些痛苦來得措手不及,來得讓她沒有辦法處置。但整個校園裏再也沒有易泰,沒有電話,QQ上永遠是黑的,信箱也不回復。

他就像一滴水,融進了大海,然後杳無音訊。原來,一個人要藏起來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不去聯繫,就讓對方完全地找不到了。

他曾經在她的無名指上畫過一枚戒指。

那時候他們剛交往不久,他總是喜歡在她的書上、本上、畫冊上寫上他的名字,有時候念課本的時候,她看到空白的地方有他的簽名,會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他說這是一種佔領,他要把她和所有屬於她的都佔為己有。

他的霸道和蠻橫卻讓她覺得幸福。

有一天輪到她和小灣留下來值日,打掃快好的時候,小灣說想去看曲藝打籃球,林茜一個人在教室里把剛才打掃時放在桌子上的椅子取下來,一行一行的。突然手上的椅子被人穩穩地握住,她定睛一看,是易泰。

“不是在打籃球嗎?”她甜蜜地笑起來,鬆開手,由他去搬椅子。

“看到蘇小灣在偷懶,所以過來幫你。”他很豪氣地說,“餘下的都交給我。”

“我可以的。”她說。

“我是男人……”他頓了一下,低聲地說,“我是你男人,體力活該我做!”他的臉上有些不自在的羞澀,她低下頭兀自笑了。

她沒有再搬椅子,就跟着他,穿過一個桌子又一個桌子。落霞時分,窗外的餘暉把教室染成金黃色,他的臉上都是輕柔的光,很美。

那時候她離家不遠,坐公車只有三站的距離。他騎着單車送她回家,快到的時候,會忍不住說,“我們再繞一會兒吧。”

高二那年暑假,她去鄉下外婆家裏度假。到的第三天,易泰竟然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小灣和另外兩個同學。

小灣拉她到一邊,“你們家那個真是討厭,自己想來又不好意思,非要拉着我們都來!”

易泰穿着體恤衫、運動鞋站在門楣處笑,背過外婆的時候,他把她的手緊緊地攥在手心,藏在背後,“我是明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什麼意思了!”

她帶着他們去附近轉悠,草垛、農田、翠竹……鄉間的空氣格外清新,他們說說笑笑,故意把林茜和易泰留在身後。

易泰去走田埂,他走得歪歪扭扭,又說:“胳膊過來!”她吃吃地笑,走到他身邊,由他扶着她的肩膀往前走。那個時候他們都沒有說話,就是靜靜地走着,以為這樣相攜相扶,就是一輩子。

清純的戀愛,也會有口角和彆扭的時候。她讓易泰放學后陪她去買東西,他想了一下說:“籃球隊今天有比賽,不能陪你了。”他接着又說,“你跟小灣去吧,到了家打個電話。”

她跟小灣走到半路的時候,想起自己的作業本還在易泰那裏,只好回去取,其實心裏是高興的,反正也沒有什麼心思去逛街,還是回去看易泰打籃球的好。

但籃球場竟然沒有他的人。

兩個人巡着學校找,他的單車還在學校,他應該還在。

他們真的看到了他,在學校舞蹈室的外面,和他站在一起的是隔壁班的女生杜茗。她身上穿着黑色的緊身舞衣,長長的頭髮用一條紅色的絲帶束了起來。緊身舞衣讓她的身材凸凹有致,圓潤的小胸脯,細細的長手長腳。

頃刻之間她聽到自己心塌陷的聲音。

小灣要上去質問,林茜緊緊地拽住了她的手,也許她只是覺得虛弱,想要借一些力。這時,易泰正好回過頭,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的眼裏是詫異、慌亂和緊張。

他喊她的名字,她卻扭頭就跑。眼淚淌滿了臉,她的腦海里只有剛才他和另一個女生站一起的情景。

“茜茜,你聽我說!”他幾步就追上了她,拽住她的手臂。

她抬手朝他揮過去一拳,打在他的下頜,她的手隱隱地疼,但他就是不鬆手。

“騙子!”她胡亂地掙扎。

“你聽我解釋!”他扶住她的肩膀想要讓她安靜下來,她卻只是拳打腳踢,氣咻咻地喊着,“放開我,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難道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他艱澀地問,聲音微顫。

“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她偏着頭,淚流滿面地說,“分手!我們分手!”

那是她第一次說分手。

但他們沒有分掉。

他們冷戰了三天。她吃不好,睡不好,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落淚,而易泰也不見得好,他沉默地坐在她的身後,沒有再踹她的椅子。

第三天放學的時候,他把她攔在學校門口,他的眼裏都是血絲,他壓低嗓門困頓地說:“就算是分手,你也得聽我解釋。”

晦澀的天空中佈滿了縱橫的電線,就像是把天劃了一道一道的口子。她默默地跟着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他帶她去了附近的一個公園,公園在前些日子搞活動,豎了幾面塗鴉牆,可以在上面隨意地塗鴉。易泰跟她不知道畫什麼好,乾脆就把手掌貼在牆上,用筆沿着畫過去,他畫好了后,她直接在他的掌心裏畫上她手的輪廓,一雙大手包裹着一雙小手。

他們站在這面塗鴉牆前面,他喃喃地說:“真的要分手?”

她不說話,其實心裏已經後悔了一千次一萬次。

“我不同意!”他斬釘截鐵地說,“茜茜,我不同意分手!死也不同意。”

她的心哆嗦了一下。

“那天我是去跟杜茗說清楚的。她給我寫了封信,我只是想說我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孩。”他坦白地說,“是你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們在交往的事……她才會給我寫信。”

“只是這樣?”林茜的臉上馬上露出笑容。

他沒好氣地說:“哪有你這樣做女朋友的,我要去婦聯控告你使用家庭暴力!”

她撲哧一下笑出來,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了。

“怎麼不早說?”她用力拍他的肩膀,想到這三天來吃的苦,非常地不甘心。

“不是你要分手嗎?”他不滿地問,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以為……”

“以為我劈腿?”他嚷起來,“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那樣的人?”

“不是啦!”她暖暖地看着他,“那天打疼了嗎?”

“下手可真是夠狠!”他故意沉着臉說,“我也要打回來!”

“那好吧,你只能打一下!”她自知理虧,只好同意。

他揚起手臂,她緊張地閉上眼睛。但沒有她預想的巴掌落下來,而是溫潤綿軟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她立刻瞪大眼睛,石化在原地。

他抬起手輕輕地闔上她的眼睛。她感覺到他的氣息掃過她的臉,像毛毛蟲一樣痒痒的,這就是初吻了。這樣的一刻,是靜謐的,是安好的,是風輕雲淡的。

林茜記得張小嫻在一本書里說,愛情是一百年的孤獨。

在易泰離開以後,她便覺得自己心裏的某處也枯萎了。

她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情緒。除了小灣,以前的朋友她都是能免則免,她並不是一個堅強到可以屹立不倒的人,在一段失敗的戀愛面前,她不過是個小女人。

林茜把拍到的照片交給了陳存格。

他大喜過望,對林茜稱讚有佳。

“我就知道跟着他就一定會有新聞,不知道他的正牌女友看到了會怎樣?”陳存格張狂地笑,又說,“先放這張沒有露女主角臉的照片,後續報道的時候再曝光。你去寫,一定要把細節寫清楚。對了,去採訪一下他的女朋友,那個叫……”他打住。

“黎落落。”

“對,看能不能聯繫到她,問一下她對男友劈腿的看法!”

“主任!”林茜遲疑着說,“其實是蘇啟俊主動讓我拍的。”

“他?”陳存格思忖了一下,“你把順城集團的資料也寫進去。對了,照片要放大!”

林茜越來越覺得這不是個事兒。她能寫什麼?把他寫成一個放浪形骸的總經理?寫成一個玩弄女人感情的男人?

林茜坐在電腦前,半天也沒寫出一個字來。

黎朝陽和蘇啟俊在同一家餐廳用餐時遇到了。彼時,蘇啟俊正陪着房管局的領導,而黎朝陽在另一個包間裏宴請他的狐朋狗友。

兩個人在走廊里碰面,黎朝陽熱情地上去打招呼,“今天你的小尾巴怎麼沒來呀?”

蘇啟俊轉身想進包間,但又停了下來。

“你是說那女記者?難道你會不清楚她的行蹤?”他還沒有忘記那天黎朝陽說要追林茜的話。

“甭提了。”黎朝陽訕笑,“就是跟你們去了次夜店,就被她說成是鬼混。沒戲,人家都已經名花有主了,說不定孩子都快生了!”

蘇啟俊猛咳兩下,有點莫名受打擊的感覺。

原來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他的心裏有些酸澀、腫脹。他讓她拍了照片後有些後悔,果然,她不再出現了,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她的工作也結束了。是的,他不過就是她的一個工作對象而已。那些日子他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總是習慣性地用餘光去搜索那個小小的身影,即便是工作和開會的時候,她的樣子會不由地跳到他腦海里。

他要努力地讓自己集中起精神,才不會去想她現在在哪裏等着。

他把這些細微的情愫歸結於她像安暖,是的,她太像那個時候的安暖,讓他有種很恍惚的感覺。

回到酒桌上的時候,他對別人敬來的酒來者不拒。

一桌子的觥籌交錯,酒光聲色,這一刻,卻有種無邊的空虛沉沉地壓了下來。

送走客人後,助理問:“蘇總經理,您喝了酒,就不要開車了,讓司機過來?”

蘇啟俊鬆了松領口,“不用了。”

“我送他回去!”一個清清脆脆的女聲響起來,助理一看,來人是黎落落。黎朝陽碰到蘇啟俊后就給妹妹打了電話,最近她總是抱怨蘇啟俊都不接她電話,想了想還是通報一聲的好。

蘇啟俊看到黎落落,不耐煩地站起來,“走開。”

“啟俊,你喝了酒不能開車!”黎落落趕緊過來扶他。

“你是誰呀!憑什麼管我?”蘇啟俊一點面子也不給她,黎落落瞪了助理一眼,助理只是別過面孔,並沒有識趣地離開。

“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計較!”她變了變臉色,又細聲地說,“今天有個報社的記者打電話到萬峰要採訪我,說是拍到了你什麼照片……”

蘇啟俊一下就猜到了是林茜。

“到底怎麼回事呀?對方竟然問我們感情好不好?”黎落落沒注意到蘇啟俊越來越陰沉的表情,“順城不是在跟銀行談處置不良資產的事嗎?最好還是不要出什麼負面的報道,喂……”

黎落落還沒有說完,蘇啟俊就已經甩開她大步下樓了。

今天每個人都跟他提到她,不就是一篇報道嗎?他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

當黎落落追着蘇啟俊出去的時候,他的車已經利落地滑進了滾滾的車流之中。她恨恨地跺了跺腳。

蘇啟俊朝着安暖家的方向駛去。萬家燈火,霓虹燈閃爍,但他卻沒有歸屬感。蘇家嗎?蘇謹城對他的好,讓他倍感壓力,他總是想要報恩,總是不能允許自己犯絲毫的錯,這真的很累。

他的成長經歷決定了他的性格。

他想起林茜說過,如果有人來毀你的家呢?他從來都沒有家,他是被扔在孤兒院門口的,一直沒有人來領養他。他不會像其他小朋友一樣,看到來認養的大人就會乖巧地喊叔叔阿姨,也不會去討好和迎合,他總是喜歡獨處。再長大些,更是沒有人願意收養了,他們說他的眼神太冷漠,養不熟。

路上有些塞車,他的指尖扣在方向盤上,等得越來越沒耐心,乾脆轉頭逆行,行駛上另一條路。

他打開GPS,想查一下從這條路如何到達安暖家。手滑過的時候,看到了華文報業集團,他鬼使神差地看了看這之間的距離,並不遠。

他調轉車頭,然後駛向華文報業集團。

剛才有些頭腦發熱,到了以後才察覺到自己着實可笑,就像一個傻傻等着女友下班的男人,守在門口,眼巴巴地瞅着從大廳里出來的人。

他點燃一支煙,吸得極慢極慢。

直到吸完,他也沒有看到林茜,他啟動車離開,隔了幾分鐘他又把車繞回了原來的位置,他就那樣繞來繞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嘛。

終於看到她了,她穿着淺色的襯衣和七分牛仔褲,隨意地背着挎包。

他不知道該不該下車,遲疑之間只是跟在她身後行駛了一段。她覺察到他跟在身後了,他的車她太熟悉了,車牌號碼可以倒背過來。

她折轉過來。他停住車,心情有些緊張。

“蘇總經理,你找我有事?”她俯下身,手放在他的車窗邊沿上問,她的目光清澈如水。望向他的時候,他有些愣神。

“你是想來問那篇報道?”她自顧地回答,“可以看明天的財經版,還有後續報道!”

她想他應該生氣的,但他沒有,只是坐在車裏,不動也不說話。

“那……就這樣吧!”她輕聲說完,轉過身離開。她沒想到他會出現,之前在樓上飲水機那裏倒水時,她隨意地看向樓下,竟然看到他的車在樓下,她的心幾乎要躍出來。

遲疑了一會兒,她拿起挎包下樓,走出大廳,他卻沒有過來,她往前走,他只是開車緩緩地跟在身後,她乾脆轉身上前。

“等一下!”他突然下車追上來,拽住她的衣領,由於太過用力,一聲脆響,她襯衣的紐扣啪啪全被扯掉了,肩膀整個露了出來。她怔住,而他也怔住。

她立刻把把衣服裹在胸口處,怨恨地盯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他訕訕地說,“我送你回去吧。”

她這個樣子也沒有辦法自己搭車,妥協地跟在他的身後上了他的車。

“你喝酒了?”她皺了皺眉頭,她在他車裏聞到大股的酒味。

“不太多。”他把車窗全部打開。

她捂着自己的衣服,看向窗外,“明天放的照片還看不清安暖的臉。不過會有後續報道!”

他淡淡地笑了笑,“你還不清楚你們主任的目的嗎?不就是為了讓順城在你們版面上做廣告,說吧,多少個版?看到你那麼辛苦的份上,我出這個錢!”

她嗤笑一聲,“有錢了不起?自以為什麼都可以買到嗎?你買得到別人對你真心的佩服和尊重嗎?現在他們對你笑,是因為你是順城的總經理,如果你不姓蘇,你就什麼都不是,你一無所有,你連個親人朋友都沒有!”她被他的態度激怒了,所以也抓了一把暗器扔向他。

天下人都知道他是養子的身份,天下人都知道他不姓蘇了,就一無所有。

車子戛然停了下來。

氣壓很低。

他的手緊緊地握起來,轉過身逼視着她,他的眼神狂亂迷離,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她害怕起來,想要去拉車門的時候,卻被他眼明手快地搶先了一步。

他反剪住她的手,身體橫過來壓在她的身上,“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教訓我?你知道什麼,你到底知道什麼!”

他覺得血液嘩嘩地直往頭上沖,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他想要撕爛她那張犀利的嘴。

但他沒有動手,只是動嘴。他狠狠地裹住她的唇,舌頭在她的驚呼聲中順利地滑了進去,他拚命地吮吸,感覺到一種甘甜和顫慄。她的身體放軟了一些,意亂情迷中竟然嚶嚀了起來,這大大地刺激了他,他鬆開她的手,摸到她胸口,把文胸往上面推。

林茜終於醒轉過來,她咬了一口他放肆的舌頭,他終於吃疼地鬆開了她。

他們都錯愕地望着衣衫不整的對方。

幾秒鐘的停滯后,她打開車門奪路而逃,風灌到她的身體裏,讓滾燙的身體冷了下來。

蘇啟俊在車裏坐着,回想剛才的一幕,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他的酒終於醒了。

他開着車加速向前,在月光下終於看到她小小的人,他把車橫攔到她的面前。他下車去拽她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摸到她一臉的淚。

他剛才做了什麼?

他想起黎朝陽的話了,她有男友。

“我喝多了……”他解釋道,但這句話卻更讓林茜氣得七竅生煙,喝多了?喝多了就可以來調戲她,欺負她?喝多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蘇總經理!”她隱忍着內心的憤怒,灰白着臉說,“我就當被狗咬了口,狗咬了人,難道人還咬狗呀!”

她總有讓他想要揍她一頓的衝動。

“我只是個小記者,不,還是個實習記者,我人微言輕,也不奢望去巴着你蘇總經理,咱們還是勢不兩立的好。”

“勢不兩立”,她用了一個自己也沒想到的詞,是那句“喝多了”讓她羞憤不已吧。她剛才竟然對他做出了反應,竟然會有片刻的忘情,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輕浮隨意呢?

她轉身走的時候,始終都沒有回頭,不知道身後的他,有怎樣懊惱和惆悵的情緒。她說她是小記者,他是蘇總經理,所以他們勢不兩立,但她忘記了她曾說過,他不姓蘇,那他就什麼都不是。

他的身邊還剩下誰呢?

夜色那麼空茫,她的背影越來越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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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會撩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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