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婚姻那些事兒(三)
第357章婚姻那些事兒(三)
1
深秋的時候,江小芷已經懷孕五個月了。因為生活的不如意她把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肚子裏的寶寶身上,每天都跟寶寶聊天講故事聽音樂,堅持在中午的時候去公司附近的公園走上一圈,為了以後的順產做準備。
母親已經為寶寶準備了好些衣裳,她自己逛街的時候也愛看看母嬰店,平日裏不捨得為自己花錢但卻捨得給寶寶買東西,閑時就上網搜集整理一些資料,如何優生優育等等。
寶寶在她的身體裏一點一點地成長着,她感受着點點滴滴的變化,每次去醫院做孕檢聽到寶寶的心跳時就覺得幸福得透不過氣來,一個小小的人兒在她的身體裏與她血脈相連。在三個月後妊娠的反應已經不那麼強烈了,除了身子有點沉就跟正常人一樣。因為現在上班的地方比以前遠了,她每天會提早起來錯過高峰期去上班。
在高峰期上班那叫一個擁擠,程屹都說他相信別人說的擠個地鐵也能懷孕的事了,男人女人也顧不得前胸貼後背了,特別是夏天的時候,車廂里瀰漫著各種味道真是夠嗆。自從程屹在地鐵里丟了一回手機,每次進地鐵前都會把手機緊攥在手裏,隨時注意着自己的錢包。那緊張兮兮的樣子自己都覺得窩火,一回來就跟江小芷抱怨:“買車,先買個車算了,以後每天都接送你下班,方便多了。”
江小芷冷嗤一聲:“你買了車也養不起,一個月各種費用怎麼得也要七八百。再說了地鐵不堵車,你那輛車一堵着家門口都回不了!你就別不切實際憑空幻想了!”江小芷也就說說,真要是有錢,她就立馬督促着程屹去買輛車回來,每天擠公交趕地鐵的日子真是讓她覺得生活有多無望就多無望。物價蹭蹭地漲,她的工資卻不見得漲多少,雖然現在不用她開生活,但每個月要交一千塊給姜悅芬當生活費。
因為這一千塊,姜悅芬常常在吃飯的時候說:“排骨都漲三塊錢了,這一盤菜算下來得三十。那大蒜也是一塊錢一頭,白菜是三塊錢一斤……”每天在那裏絮絮叨叨地說,就好像生怕江小芷覺得他們交的那一千塊去處不明,婆婆給貪了一些起來。
有一天程屹忍不住說:“媽,現在物價是這樣,我們知道的。”
姜悅芬冷不丁說:“要不我每天給你們記個賬?”
程屹只覺得溝通太難:“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姜悅芬嘟囔一聲:“那不是有人覺得成天吃剩菜,剋扣你們了嘛!”
江小芷一怔,知道婆婆說的“有人”就指她了,面上就不那麼好看,悶着頭吃完飯碗一放招呼也不打就扶着腰進了屋。
“動不動就甩臉子,像誰欠她似地。”姜悅芬一生氣,索性把碗一頓:“不吃了,沒胃口。”
程屹見母親又要跟媳婦擦槍走火,趕緊堆笑:“媽,小芷沒針對你,她是身體不太舒服!”
“你媳婦就是金枝玉葉?媽還生倆,懷你們的時候哪有人伺候?還不照樣上班家務忙裏忙完,現在的年輕人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姜悅芬憤憤地說著。
這些話一聲一聲地傳到江小芷的耳朵里去,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告訴自個兒,彆氣,氣多了可對寶寶不好。但又怎麼能真的不生氣?等到程屹回屋,他就是那個無辜的炮灰。江小芷不理他,不管他說什麼話都不理,就是僵着身體拿背朝着他。要是以前,程屹可以用性愛來化解他們之間的爭端,但現在不行,動靜大了姜悅芬就在外面敲門:“折騰什麼呢,別傷着我孫子。”屋子裏的兩人剛有的激情一下就被戳破了,江小芷無聲地踢他一腳,轉身背對着睡了。沒有了性愛這個法寶,他們要想自然的和好,就難了起來,往往幾天幾天地不說話。
當著婆婆的面,江小芷還好,但一進到卧室,江小芷的臉就跟數九寒天一樣的冷。程屹覺得江小芷變了,變得俗氣,變得計較,變得小心眼。
而在江小芷的心裏,程屹也變了,他變成了牆頭草。當著她的面一套說辭,當著他媽的面又是一套說辭,虛偽得不行。
程屹看着江小芷拿個背對着他,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心煩意亂。平日裏一回來母親就跟他絮叨小芷怎樣怎樣了,等到一回屋小芷又跟他告着母親怎樣怎樣了,兩個人都把情緒撒在他的身上,讓他安慰了這個又去勸慰那個,疲於應付。後來他也漸漸學精了,盡量地避開矛盾的漩渦中心,能夠不參合能夠打馬虎眼就矇混了過關。也總結了,母親比媳婦好糊弄,你是她兒子,她不會真的記恨你,只要說上幾句好聽的母親也就作罷,媳婦就不同,媳婦會給你臉色看,會和你冷戰,會真心實意地折磨你!他真是不明白了,兩個女人在外面對誰都不錯,在家裏怎麼就成為了階級敵人。
程屹從背後抱住江小芷,手摸在她肚子上:“寶貝,快幫你爸跟你媽說說好話!”江小芷把他的手挪開,他再放,反覆數次,江小芷滕然地推他一把:“滾!”
“老婆!”程屹低聲地哄:“別生氣了,媽還不是怕你多心,才跟你算算菜錢!”
“她這是跟我算菜錢嗎?”江小芷寒着臉:“她就是覺得咱們交的錢太少了!”
“我媽可沒那意思!”程屹立馬否認,把手從她的睡裙里伸進去把玩着她的乳房,現在他們的夫妻生活幾乎沒有了,就只能摸一摸讓自己過過乾癮,有時候江小芷想幫他,看着她挺着大肚子的樣子程屹又覺得不忍心,自個兒去衛生間解決了。
“你媽沒那意思,你媽意思可多了!”江小芷由着他,繼續地說:“上回我給我媽買了雙鞋,被她看見了就老大不樂意了!在那裏嘮嘮叨叨地說養個女兒就是比兒子好!行,她這是心裏不平衡呢,我就趕着去給她也買了雙,她那雙比給我媽買那雙還貴,打完折都要四百多,我都捨不得買這麼貴的鞋,不就想着她是你媽,要討好她!結果呢?結果那天我聽她跟隔壁蘇阿姨聊天,蘇阿姨問她鞋子是誰買的,她說是我買的,人家還正羨慕呢,她就在那撇了撇嘴,這鞋樣式不好,我不喜歡!”江小芷故意捏着嗓子跟程屹學婆婆的語氣。
“你看到她撇嘴了?”程屹覺得她有點挑理。
“猜都猜得到,你媽那撇嘴的動作多經典!”江小芷下意識地也學婆婆撇了撇嘴。
“我老婆說的對,下回我批評我媽!來,讓我吃兩口……”程屹說著頭就拱進妻子的睡衣里,吧嗒吧嗒地像嬰孩樣吮着她的乳頭,身體已經亢奮了起來,還小心不傷着她的肚子。
“還有上回,你媽不舒服要休息,我在廚房裏做菜就讓你幫忙切個蔥,你媽一下就吼了,說天那麼熱的讓你切蔥幹嘛?我還懷着孕呢?我不熱?”
程屹從她的胸口起來,就用嘴巴去堵她的話,吻來吻去,被江小芷不耐煩地躲開:“你到底有完沒完?跟你說,就那會我讓你給我買斤德芙巧克力回來,又不是我一個人吃,寶寶也想吃來着,結果她說什麼?一次買幾個就夠了,買那麼多浪費錢!我又沒花她的錢,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的?”
程屹的身體在江小芷的喋喋不休里就軟了下去,頹然地從她身上下來,手撐着後腦無奈地望着天花板,只覺得耳朵邊嗡嗡嗡地響着。
“喏,上個星期六你不是加班嗎?給我打了電話,又給我發了條短訊。你媽立馬就問了,是程屹給你發短訊嗎?剛不是通完電話嗎?那是誰給你發的短訊?誰給我發短訊關她什麼事?”江小芷越說越激動,婆婆平日裏的所作所為就跟倒了一地的豆子,讓她隨便一抓就是一把婆婆的不是。
“江小芷!”程屹終於忍無可忍陡地坐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看看你什麼樣子?”
江小芷一怔,隨口問:“什麼什麼樣子?”
“你現在的樣子完全就跟個怨婦似地,一張嘴就是抱怨!結婚前你不挺正常的嗎?”
“我哪裏不正常了?我就算不正常了還不是讓你,讓你媽給逼的!你現在後悔了?你要後悔了你就說一聲,明天我就把孩子打掉咱們離婚!”江小芷也想坐起來,但肚子大了動作就有點困難,程屹的心裏一個激靈,立馬就後悔了。不是告訴自己要忍嗎?要把自己往忍者神龜里練去,但看來修行還是不夠!
“無聊!”程屹站起來往外面走,他知道再這樣吵下去只會讓事態越發嚴重,想抱着枕頭去沙發上睡,但被母親看到了又要說小芷一番了,乾脆披着衣服就悄悄地出了門。在街口的小賣部里買了一包煙就坐在馬路牙子上狠狠地抽了起來,車燈像掃描一般從他身上閃過去,有股滄桑感在心裏荒蕪地漫出來。他想起跟江小芷談戀愛時她穿着水綠色裙子蹦跳走路的樣子了,眼角眉梢里都是青蔥和可愛,但現在的江小芷呢?枯燥乏味又瑣碎的婚姻生活讓她變得面目全非,那麼自己呢,也許在她的心裏,他也早就變了。
2
在江小芷跟婆婆摩擦不斷的時候,這邊蘇楊的公公婆婆小姑子也駕到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殺進蘇楊家裏。
自從婚禮上的不歡而散后,夏印的父母、妹妹一年也就來上海一兩次,蘇楊呢每次都是遠而避之的態度,不是找着借口出差,就是躲回了娘家住。她不想跟他們碰面就是不想跟他們正面有了衝突。但她總不露面,夏印也沒法跟父母說,這回因為正巧要去蘇州開個會,家裏沒人怕父母應付不來,就低聲求着蘇楊回家住幫忙照顧父母幾天。
蘇楊也就應下了。
接站的那天,夏印想讓蘇楊跟她爸媽說,能不能開他們的君越去火車站,被蘇楊給一口拒絕了。蘇楊的車是一輛十五萬的騏達,當初她原本想買個幾萬塊的車開着玩玩,但楊月華覺得還是要注重安全,就給她買了一輛紅色騏達。有了車蘇楊就會被父母使喚着接送,她不樂意了,就跟他們說,不如去學了車再買一輛方便些。
沒想到母親還真是去學了車,自己看上了一輛快三十萬的君越,一次性付款就買了。這輛車寬敞舒適些,一家人出去遊玩的時候也就開着君越出去。夏印是想開着新車去接父母,這樣也有面子些,沒想到蘇楊不僅不答應跟父母借車,連那輛騏達也說自己有事要開,讓他打出租來回,末了還又說句:“回頭把出租票給我,我給你報了。”
夏印半天沒回過味來,心裏就有些怨恨蘇楊,結婚都這麼長時間了,她在他的父母面前還是一副拽拽的模樣,沒聽她喊過他們一句,更別提像別的媳婦那樣孝敬公婆了。婚禮上的事就讓蘇楊記了根似地,一提起就是你父母除了要錢還會有啥好事?
那種鄙夷的腔調讓他恨不能抽她,但他哪敢動手?有一回吵架只是推搡了她一下,她就跑回娘家哭訴一番,不僅岳父岳母找他談話,連以前的直屬領導現在的郭行長都語重心長地問他:“小夏呀,最近工作上有什麼不舒心的?蘇楊我是看着長大的,就跟我自家閨女似地,你可不能欺負她!男人嘛,該有的度量還是要有的。私下再給你透露一下,你們信貸部的許處長也快升了,他的位置好幾個人盯着呢,我是有意推薦你的。”
夏印的心裏一陣發憷,他終於意識到別人的議論是對的,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房子、車子、工作,哪一樣不是靠着蘇楊得來的?蘇楊家的錢,蘇楊家的人際關係,蘇楊現在就是他額頭上的緊箍咒,只要她念一念,他的生活就得顛簸一下。
後來他跟蘇楊談過一次,蘇楊也沒想到父母會把他們吵架的事告訴郭伯伯,也理解夏印的心情,就答應他,以後不會把這些事告訴父母了。但夏印的那種敏感和自卑卻還是拂之不去,在他心裏,感覺到不是蘇楊嫁給了他,而是他嫁給了蘇楊。
因為情感上的失橫,在夫妻生活上他就更加地不行,年輕力壯的他卻對性事沒有多少慾望,有時候做愛完全就是履行一個丈夫的義務,要讓蘇楊的身體得到滿足。好在每次他都能用嘴和手讓蘇楊達到高潮,只是時間久了,在蘇楊看來就覺得有些羞恥,也有些抗拒了,他們之間的性愛也就越發地彆扭。
夏印的父母每一次來都不會提前打招呼,買了票直接給兒子打電話:“兒子,俺跟你爹你妹後天到上海。”在他們看來,去兒子家還用提前吱一聲呀,想去就去唄,何況這回他們打算長住,在上海好好地給夏艷看看病。
夏印有些為難:“我過幾天得出個差,能不能推遲幾天再來?”
“票都買好了,沒事,你就放心忙工作。”母親朗朗地說:“你娘給你把家看着,不會有啥事,對了,你先聯繫下醫院,到時候給你妹好好檢查下身體。她也老大不小的了,如果能把病治好,指上一個婆家,你爹你娘才能放心。”
“恩。”夏印悶悶地應着,心裏愧疚不已。妹妹也二十齣頭了,因為生病也沒讀多少書,這放農村裡就是最窮的人家也不願意要,誰都知道心臟病不能生孩子,看來給妹妹治病是當務之急的事兒。想着蘇楊父母住着大房子,開着好車,心裏真是酸,他的父母呢?如果能把買車的幾十萬借給他妹動手術,他妹就能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了。在他們家還在為疾病困擾的時候,蘇楊家裏卻在為買什麼車而傷腦筋,那種微妙的嫉妒就在他心裏長成了一片苔蘚。
因為蘇楊不肯借車給他,他只能打了出租去火車站接父母,看着父母皺紋縱橫的臉時,他鼻翼酸澀地差點落下淚來,他在上海過着像模像樣的生活,但家人呢?他們面朝黃土地過了大半輩子,老了卻還是沒能指望上兒子帶給他們富裕的生活。
“哥。”夏艷挨到夏印身邊說:“俺就喜歡上海,樓房好高,漂亮衣服也多。俺娘說了,等俺治好了病就在上海找個婆家,俺也當上海人!”夏燕的臉因為生病的緣故顯得蒼白,身材瘦小單薄,穿着一件橘紅色的毛衣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
夏印笑着說:“行,等你治好了病,哥就給你介紹個對象。”
“到時候俺有自己的房子,就把俺爹俺娘接過來住,省得他們看俺嫂子的臉色。”夏艷無限嚮往地說。
“這丫頭就想着找婆家!”母親取笑她,又對夏印說:“醫院聯繫好了嗎?”
“找好了,這裏挺不錯的醫院,三級甲等。”夏印說。
“還是第三的醫院呀,雜不找第一的醫院呀!”母親有些失望地說。
“娘,這三級醫院可比一級二級醫院好。”夏印跟母親解釋着,又聽到父親咳嗽幾聲,有些埋怨地說:“爹,那葉子煙您就別抽了,對身體多不好。”
父親恩恩地應着,駝着背走在後面,他沒告訴兒子,他提的那編織袋裏可裝了不少葉子煙,都抽了幾十年了,哪能讓兒子給管住!
父母說要坐公交車回去,在夏印的堅持下還是打了出租,出租車有些小,行李放在後備箱裏蓋子都蓋不住,司機有些不屑地掃了他們一眼,看在夏印的心裏就有些憤怒,上海本地人就是自以為是,以為生在上海就多了不起,這上海的高樓大廈,不都是農民工兄弟給建的?
蘇楊一回家就皺了皺眉,家裏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地的東西,婆婆正從編織袋裏往外面拿乾貨,那餐桌上鋪着的可是她在商場買的快兩千的府綢桌布。茶几上放着幾個蔫巴巴的蘋果和饅頭,估計是他們在火車上吃剩下的,空氣中滿滿的都是濃烈的葉子煙味,她一個箭步上去,直接把桌布給抽了,幾枚干蘑菇沒站穩就給摔到了地上,然後蘇楊衝上去把客廳的窗戶全都給打開了。
在她做這些的時候,所有人都望着她,剛才的說笑就好像被按了暫停一下就悄無聲息了,婆婆的臉色垮下來,公公面色鐵青起來,小姑子也沉默地緊閉着唇。
這個時候夏印反應過來,笑着說:“蘇楊,爸媽給我們帶了好些吃的。”
一聲“蘇楊”惹得蘇楊瞪了他一眼,平日裏都是“老婆老婆”的喊,怎麼對着他父母了,她就連名帶姓地被喊成了蘇楊。
夏印想到爸媽才到,自己馬上又要出差,就生生地把心裏的怨恨給壓了下去,笑着走到蘇楊的面前,接過她的挎包,又哀求地給她使着臉色,讓她跟父母打個招呼。
蘇楊這才轉過身說了句:“你們來了,該聊聊,該說說,當我不存在,我進房間去了。”說完也不看夏印,擦身而過地進了房間。
“德行!”婆婆見她這態度,低聲地罵了句。
“去把你那臭不要臉的媳婦給喊出來!”公公把煙杆子在茶几上打了打,對着夏印吼:“這是對長輩的態度嗎?一進門連聲爹娘都不會喊,要是俺閨女,俺早就往死里打了!”
“爹!”夏印急得一頭冷汗,這才見面就鬧上了,早知這樣還不如答應蘇楊別回來,也省得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您消消氣,別跟她計較,回頭我說她!”
“現在都什麼點兒了,讓你媳婦來做飯!”公公繼續發威:“咱們千里迢迢到這裏來,可不是為了受她的氣,這是俺兒子的家,俺想來就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是,爹您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夏印急着說:“今天下館子,請您吃好的。”
王菊也說:“老頭子,你身體不好別生閑氣了,回頭氣壞了身體還不是自個兒擔著,不值得。兒子說去外面吃,咱就出去吃,反正咱兒子孝順!”
夏印進到房間,蘇楊正坐在電腦前玩遊戲,公公說的話她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心裏直冷哼,不就慫恿着你兒子來打我嗎?他要是有這能耐我還倒佩服他了!
夏印拿過外套,低聲地說了句:“我們出去吃飯。”蘇楊沒吭聲,他又說了一句:“那你先吃點零食,等會兒給你打包回來。”蘇楊還是沒吭聲,夏印就默默地關上門出去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母親還在跟夏印嘮叨:“你也得管管你那媳婦呀?不聽話就打,誰家媳婦不挨打呀,打她幾回她就老實了!”
“就是。”妹妹也附和着:“茶都沒給咱爹媽倒過一杯,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上海人嗎?哥,俺不喜歡嫂子,你跟俺換個嫂子成不?”
“娘覺得成。”母親揚聲說:“俺兒子工作這麼好,誰家姑娘不巴巴地想嫁!不過就是離婚,那房子車子和存款可不能讓她給得了!”
夏印無奈地看了母親和妹妹一眼,沉默地聽着。他沒有辦法告訴父母,房子車子都跟他沒有半點關係,其實不是物質的關係,是他對蘇楊還有着感情,平日裏他們也挺好的,雖然不是那麼美滿但也有着小甜蜜,況且他們還有深厚的感情基礎。他多希望蘇楊能和他的家人好好地相處,如果蘇楊願意遷就他這一點,他會加倍地來疼愛她。但蘇楊的個性,又是誰能改變的呢?何況自己的父母,唉,自己的父母也確實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他的心情就好像被放在沸水裏,給生生地煮着。
3
許久沒回家的程立,這天晚上回了家。江小芷找了借口讓程屹回屋,低聲地問他,三個月都過了,程立什麼時候還錢。程屹笑着摟住她:“別擔心,程立跟我說了,現在資金周轉不靈,等到年底的時候把本金和分紅一起給我。”
“不是月利潤十萬塊嗎?”江小芷不滿地嘟囔一聲,她一直覺得程立不靠譜,對於他說的話一概是不信的。自從她搬來后,跟程立見面次數不多,兩個人也沒有怎麼搭理對方,程立也是回家吃個飯匆匆忙忙地就走了。有次江小芷看到婆婆拿錢給小叔子,一副背着她的樣子,她心裏冷哼一聲,婆婆的錢願意給誰就給誰,她也沒指望過,又何必做這個樣子。
“就是因為公司開得不錯,才需要不斷地投入!”程屹哄着江小芷,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也問過程立公司的事兒,但他自個兒都說不清楚,牛頭不對馬嘴的,程屹心裏也有些不好的預感,只是沒去深究。
江小芷看到程屹不願意問,飯桌上的時候就自己問了:“程立,你那公司位置在哪兒呢,改天也去參觀參觀。”
程立大口地嚼着菜:“徐家匯。”
“徐家匯也挺大的,具體在哪兒呀?”江小芷追問着。
“你管那麼多幹嘛?”程立不耐煩地說。
“怎麼跟嫂子說話呢?”姜悅芬打了兒子一筷子:“沒大沒小。”
“媽,我那公司又不是名勝古迹,有啥好參觀的?”程立瞪了江小芷一眼說:“再說了我成天都忙着,哪有時間招呼她。”
江小芷冷笑一下:“這麼忙的估計公司賺了不少吧?”
“也沒多少。”
“沒多少是多少?”江小芷可不想他打馬虎眼過去:“程立還真不錯,年紀輕輕就自己開公司賺大錢,不像我跟你哥,就靠着死工資一點一點地攢錢呢!”
程立一聽她這樣說,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江小芷,你別在那陰陽怪氣的,不就想問錢的事兒嘛!我跟我哥拿的,那是我哥的錢,輪不到你在這裏要!”
江小芷也火了:“現在你哥跟我是一家人,他把錢借出去不好意思問我來問!要是你真開公司需要錢也就罷了,只怕你不知道做些什麼勾當!”
程立怒了,一抬手把桌子給直接掀了,湯湯水水地灑了一地,直濺得江小芷一身,一怔沒反應過來,再一挪腳,倒抽一口氣,一碎瓷片扎到了腳。
姜悅芬一見兒子竟然把飯桌給砸了,抬起手朝兒子背上捶下去:“你長出息了?沒見到大家正吃飯嗎?你嫂子說什麼你聽着就是了,你掀桌子幹嘛?”
程屹心裏也怪着江小芷多事,也沒注意到她的腳在流血,就去拉母親:“媽,您別生氣,一會兒我重新炒幾個菜!”又罵程立:“沒看到你嫂子懷着孕嗎?弄傷了孩子呢?”
“你聽聽她說的話!”程立梗着脖子直嚷嚷:“自從她嫁到我家,我家就沒安生過!她就是個掃把星,你瞪什麼瞪呀!有本事來打我呀?來打呀!老子早看你不順眼了,要不是看在我哥面子上,早把你扔出去了!”
聽到程立的混賬話,程屹一抬手朝他揮過去一拳,程立怒吼一聲撲向程屹,兩兄弟直接扭打起來,姜悅芬在旁邊又喊又拉,生怕他們倒在地上被碎片弄傷。
江小芷冷冷地看着這一幕鬧劇,轉過身進了房間。
“你們給我住手!”姜悅芬哭着喊,又“哎呀”一聲踩到油水一滑,重重摔在地上,手撐着碎瓷片血一下就湧上來了,兩兄弟一看傻了眼立刻撲上去手忙腳亂地把母親往醫院裏送。
那一晚程屹沒有打電話回來,江小芷的心裏也有些害怕,如果婆婆出了什麼事,她跟程屹就真的過到頭了。一個人在家裏默默地把地給掃了,把房間給收拾了,又迷迷糊糊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半夜裏醒過來一次,看着橘黃色的燈光,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她的心裏也空洞極了。
程屹天亮的時候才回來,看到江小芷在沙發上睡著了,她頭髮凌亂臉色憔悴,腳背上還有血漬,原來她的腳也划傷了,可她連處理都沒有,由着它自個兒干。他心疼極了,弟弟說的話連他都聽不下去了,他也知道因為被江月欣喊人打了一頓,弟弟一直對小芷就不好,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去藥箱裏拿了碘酒,輕輕地給江小芷擦着傷口,她一下就醒過來了,看到程屹,心裏一熱:“媽怎樣了?”
“沒什麼事,尾椎骨有些挫傷,手上縫了三針……還要住院觀察一下。”
“對不起!”江小芷輕聲地說:“我沒想到會這樣。”
“跟你沒關係!”程屹抱住她,輕輕地摩挲着她的發:“昨天忙太晚所以沒給你電話。我這會兒要給媽拿些換洗衣服過去,今天就不去公司了。”
“下班我做好飯,給媽送去。”江小芷說。
程屹疲憊地點點頭。
怕等到下班自個兒回去做飯太晚了,江小芷就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只說是婆婆不小心摔了一跤在醫院裏住院,讓她先煲點大骨頭湯她下班直接過去拿。
“你一個孕婦跑來跑去多折騰,你婆婆在哪家醫院,媽讓於欣給你送到醫院去……你婆婆沒什麼事吧?”章慧一聽姜悅芬病了,也有些擔心,這老年人可是摔不得,骨頭都脆着呢!
“沒什麼事,就是得卧床休息一段時間。”
“你現在挺個大肚子又沒人照顧,這可怎麼辦?不如回家來住。”
“看情況吧!”江小芷也沒有什麼心思跟母親多聊,幾句話就匆匆地掛了電話。一整天上班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工作上就越做越心煩。她懷孕到現在除了正常的產檢請過假外,就再也沒有休過,前幾天婆婆還跟她說,產假要等到快生之前才請,這樣就可以在家裏多帶帶孩子,雖然江小芷有些不舒服,覺得婆婆只考慮着孫子沒有顧着她,但其實自個兒心裏也已經那樣盤算着了。
待到下班的時候接到江於欣的電話,問什麼時候給她送湯過去,又說母親想去看看婆婆,不知道方便不?自從在他們結婚時大鬧過以後,兩家是完全沒有了來往,但畢竟也是親家,總這樣僵着也不是辦法,再加上章慧也尋思了,女兒現在還指着姜悅芬來照顧,就算為了女兒她也得放下這張老臉主動去跟人家求和。
江小芷聽到江月欣這樣說,有些意外,雖然她也希望母親和婆婆能修好,但如果母親來醫院知道了婆婆受傷的緣由,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矛盾來。特別是江月欣,知道又是程立在那裏鬧騰,萬一再找人打他一頓呢?
江小芷遲疑一下就說:“等過幾天吧,現在都在醫院裏忙着,也不方便。”
“我也跟媽說了沒必要!”江月欣漠漠然說:“你那婆婆肯定沒少欺負你,咱們家憑什麼要主動去巴結她呀?”
“別在你姐夫面前說這些。”江小芷叮囑地說:“再怎麼說那也是他媽。”
“姐,”江月欣鄭重其事地說:“要是他們一家敢虐待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江小芷暖暖一笑:“你就別給我添亂了。”
她跟江月欣在醫院門口見着面,江月欣把湯遞給她就走了。江小芷一手小心提着湯,一手扶着腰慢慢地穿過走廊,風透過窗戶揚起她耳鬢的發,即使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她也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凌亂了。
到了才知道婆婆沒有病床,因為是夜裏送來的病人只好睡在走廊邊,程立也在,看到江小芷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
“媽,您好點沒?”江小芷輕聲地問了句。
姜悅芬緩緩點點頭:“沒啥事非要讓住院,一天得花多少錢呀?”
“你就放心住着!”程立沒好氣地說:“反正誰害的誰出錢!”
江小芷幾乎怒目相向地望着他,他倒是撇得乾淨,不是他掀了桌子他媽能摔着嗎?
“看什麼看!”程立厲聲說:“一副賤樣!”
江小芷氣得渾身直哆嗦,手揚起了想要扇過去一個耳光,但她哪是程立的對手,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臂,直捏得她骨頭都要碎了!
“鬆手!”程屹上前拽着程立的手。
姜悅芬也急了,掙扎着要下床:“程立,你嫂子懷着孩子呢!你要是敢傷了她,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程立這才不甘心地鬆了手:“想再打我?我告訴你早晚我得新帳舊賬跟你一塊兒算了!”說完就揚長而去,只把江小芷氣得夠嗆。
“混賬!”姜悅芬罵了一句,又說:“小芷,別生氣,動了胎氣可不好!回頭我說他,這孩子的脾氣真不知道跟誰學的!”
“小芷!”看到江小芷手腕上的淤青,再看到她腳上的傷,程屹心疼地說:“這裏有我呢,你先回家休息,別坐公車了,打個的士!”
江小芷也覺得疲憊不堪,心力交瘁,但想到程屹在這裏忙了一整天估計飯也沒吃一口,也想替替他,就說等他們把飯吃了再回去。
程屹胡亂地吃了幾口,也沒顧上跟江小芷說話。她默默地看着他,覺得才出學校幾年,程屹就老很多了,從結婚開始他們兩個就一直不太順,現在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能買套房子搬出去住上。有了自個的家,她就可以離婆婆遠些,離小叔子遠些,也能跟程屹少吵一些架,想想這段時間吵的架比他們戀愛幾年吵得還多。
“對了,我問問蘇楊看能不能找點關係讓媽有病房住。”江小芷說。
“如果有關係就最好了,醫生說還得住上十天半個月,晚上外面有點涼,怕媽感冒了。”程屹默默地說。
“行,我這就給蘇楊打電話。”江小芷走到一邊,掏出手機給蘇楊打電話。她上次跟蘇楊提過一次每次做產檢人太多了,一大早就得去拿號排隊檢查,折騰完了都中午了。蘇楊就跟她說下次她陪她去,她舅舅的一個同學在這家醫院是個負責人,可以插個隊。江小芷臉皮薄,也不好意思為了這點小事去麻煩別人,依然每次都自己排隊。現在婆婆這事,倒是可以麻煩一下蘇楊。蘇楊聽了,直說沒問題,今天都下班了怕是不行明天一上班她到醫院來一趟,專程找找那熟人,一定給安排好。
江小芷跟她說謝謝,她就笑:“小事一樁!順便我也去看看你婆婆!”
蘇楊的本事果然大,第二天到了醫院,找到她舅舅的同學,一下就把事情給辦成了。
幫婆婆換好病房,江小芷送蘇楊的時候,突然聽到夏印意外的聲音:“蘇楊,你怎麼在這兒?”
4
江小芷看到夏印也有些驚訝,就主動解釋:“我婆婆在住院沒病床,蘇楊幫忙找了關係。”
夏印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楊一眼,江小芷這才察覺到自己也許說錯了話。再看看夏印身後的婆婆和她小姑子,就明白了,原來他們也是來看病的,心裏一下就急了,這不是給夏印心裏添堵嗎?她婆婆住院蘇楊就找關係,自個兒婆婆有事倒是不管。
“那個,”江小芷急得臉都漲紅了:“夏印,是我非要蘇楊……”
“沒事。”蘇楊打斷她,冷冷地看着夏印:“別跟他解釋了。他們上這兒來看病也沒跟我說一聲,反正他們一家子的事都是關起門來商量的。”
江小芷一看他們這神色,知道兩口子鬧着彆扭呢,也不知道說什麼,這時夏印的母親和妹妹也走上前,就跟她們打着招呼。王菊一看到江小芷那隆起的肚子,不由地羨慕到:“啥時候生呀?你那婆婆可真有福氣!”又對着蘇楊說:“這是你朋友吧,你看你朋友多爭氣呀!你也嫁到俺們家三年了,啥時候也跟俺家下個崽?”
蘇楊冷哼一聲,沒搭理,拉着江小芷的手就要走。
“哎,跟你說話呢,這是什麼態度?”王菊覺得這媳婦真是太無法無天了,在這裏碰到不打個招呼不說,還裝作沒聽到她的話。
“蘇楊!”夏印厲聲地喊了她一句:“媽跟你在說話呢!”
江小芷也拽了拽蘇楊的手,她這才停下來,挑了挑眉,晃晃蕩盪地說:“我媽可不在這兒呢,那是你媽,不是我媽!夏印你就別在你媽面前得瑟了,以為你有多大本事似的!你有多少錢讓他們這樣折騰呀?說是給你妹看病,每次都跟鬼子進村似地,大掃蕩一番就走了,你憑什麼就該給你妹治病呀,你管過你老婆我了嗎?”
話音一落,“啪”一聲,夏印揚手就朝蘇楊的臉上打了一個耳光,直扇得她懵掉了。一回過神怒吼一聲就朝夏印扑打過去,又抓又撓又踢又罵,什麼髒話都罵了出來。夏印只有躲閃的份兒,引得病房裏的人都湧出來看,而蘇楊的婆婆還在那裏罵:“你個嫖客生的竟然敢打俺兒……”
江小芷挺着肚子根本無法拉扯,看着蘇楊要撕了夏印的架勢,再聽聽蘇楊婆婆髒話不斷的辱罵,只得急急地給程屹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從病房裏出來勸架。程屹擠過裡外三層的圍觀人群,這才把蘇楊給拖住了,她的腳還在那裏狂踢:“滾,統統都給我滾!”
夏印杵在那裏,心裏只覺得撥涼撥涼的,看着妻子發瘋的樣子,聽着母親煽風點火的罵聲,他的心裏充滿了一種恐懼,那是一種整個世界都要被顛覆的絕望。
程屹好不容易才把蘇楊拖到一邊。江小芷看着夏印臉上的抓傷只後悔自己多嘴,要是今天沒找蘇楊,也不會出這檔子事了,愧疚地跟夏印說:“這事兒都怪我,她現在在氣頭上不理智,你也別跟她吵了,等她氣消了好好地說。”
夏印木然地點點頭,對着還在與蘇楊對罵的母親:“娘,走了。”
“兒子,你看你傷的!”母親還是氣不過:“她真是反了,竟然敢動手打男人了!”
“娘!”夏印苦苦地喊了一聲,機械地朝前走去。只覺得頭重腳輕,渾身像被抽了筋骨。
王菊這才帶着女兒跟着夏印走了。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江小芷握着蘇楊冰涼的手:“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江小芷望了程屹一眼,他瞭然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陪着蘇楊,媽這裏有我。回去的時候記得打車,一到家就給我電話!”
剛才打得奮勇罵得剛烈的蘇楊沒有哭,聽到程屹對江小芷的這一聲叮嚀,就潸然淚下。她以為結婚就是讓這個男人全心全意地愛着你,對你好,但她錯了,結婚以後這個男人的心就變成了橘子,分了無數瓣給別人,給自己的就只有小小的一瓣了。她不甘心!她試圖從對手那裏搶回一些男人的心,但她發現,越是搶,他們的感情就越是稀薄。
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屋裏,蘇楊不斷地攪着面前的拿鐵咖啡,上面的白色桃心圖案被攪得亂七八糟的。她想起談戀愛那會兒了,坐在夏印的單車后晃蕩着雙腳,一顆心澎湃着都是幸福,但現在呢?現在的生活完全是靠着戀愛那會兒的回憶支撐着,這婚姻如同一塊雞肋,讓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江小芷只要了一杯白開水,現在懷孕了她是非常地注意,咖啡茶飲料一概地杜絕,看着蘇楊心事重重的樣子,沉吟地說:“哪有夫妻不吵不打的呀,夏印是不對,打了你,但你下手也夠狠的,你看他的臉看他那頸上的傷痕,他去單位上班還不顏面掃地?”
“活該!”蘇楊咬牙切齒地罵。
“一個男人如果聽你那樣說他父母了,還可以做到無動於衷,他不是太有城府就是太沒有良心!那畢竟是生他養他的父母,你能要他怎麼做?”江小芷停頓一下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既然不想離婚就好好地過日子吧!”江小芷說著幽幽地嘆了口氣,她的生活不也要繼續嗎?
“至少程屹對你很好。”蘇楊訕訕地說:“夏印呢?他心裏就只有他的家人,他父母就知道問他要錢,結婚這三年他在我身上花過多少錢?倒是我想到讓他在外面體面些,給他買名牌襯衫名牌鞋子,買了還得直接在後面少個零,你要是跟他說實際的價錢,他就急了,說我敗家!她妹那病就是個無底洞,他把自己的錢給砸光了也不夠。”
“你說得有道理,但至少夏印沒在外面花天酒地,胡搞瞎搞的。”江小芷寬慰道:“反正你跟公婆又不是常住,他們來的時候忍忍就過去了。”
不管江小芷說什麼,蘇楊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江小芷知道依照蘇楊的個性,她不會輕易地原諒夏印,旁人說再多也無用,而她自己也是滿腹心事,兩個好友互相傾訴了一番,又在外面吃了飯逛了會兒街蘇楊才把江小芷送回家,江小芷想打車來着,但蘇楊不放心,直說要是她被的士司機給拐了,程屹還不找她拚命。
夏印帶着母親和妹妹回了家。父親一看他的臉驚了一跳,直問這是咋了?王菊就添油加醋地把在醫院裏的事給說了遍,說到“鬼子進村”的時候特別地激動:“兒子,你要是不跟你媳婦離了,你就不是我兒子!”
夏印失落對父母說:“把行李收拾一下,我給你們找個酒店住。”
母親一聽就怔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俺這是做了什麼孽呀!兒子現在要趕親娘走,俺偏不走,俺纏都要把你纏死了!”
“娘!”夏印一慌,趕緊去扶母親:“我哪是趕你們走呢!娘,你先起來,你聽我說!”
夏艷也嗚嗚地哭了:“爹娘,咱們還是回去吧!我不喜歡上海,不做上海人了。”
父親一抬手把茶几上的餐盤給摔了:“都別哭了!走!”
“爹!”夏印凄惶地喊一聲,一跺腳,蹲在地上抱着頭也哭了:“爹,娘,我哪是趕你們走呢!是兒子沒出息,一直沒告訴你們,這房子,這房子根本不是我的,是蘇楊的。現在跟她鬧成這樣,是怕她再回來說難聽話。”想到她在醫院裏喊他們統統滾的樣子,他就知道蘇楊是絕不會再讓父母住這裏了,一想到自己連個給父母的住處都沒有,就心酸不已。
王菊一下就止住了哭聲,怔怔地問:“這房憑啥不是你的,她跟你結婚人都是你的了,房子還不是?”
“房子寫的是蘇楊的名字,她父母給買的,那是婚前財產。”夏印一五一十地解釋:“法律規定了,如果雙方離婚,婚前財產是不分的。”
這就像捏住了母親的七寸,讓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抬眼看丈夫一眼,囁喏地說:“他爹,這咋整呀?”
夏文武吧嗒吸了兩口旱煙袋,做着主:“我看這婚還是離不得!離了婚兒子連個房子都沒有了。這事就先這樣,等你媳婦回來你就先給她賠個不是,他娘你也別跟那臭不要臉的生氣了,咱們哪都不去,就住這兒!這是兒子的房子,咱們可得守住了!”
聽到丈夫這樣說,王菊也打定了主意。他們可不能輕易地挪窩,一騰出地兒來,兒子也得沒地方住,這房子多好呀,又大又漂亮,上下樓還有電梯,一步都不用走。回回在村裡給別人講起兒子的房子,兒子的工作,就覺得祖墳上冒了青煙才養了這麼出息的兒子。
“去,趕緊把這裏收拾了!”夏文武對妻子說,又對女兒說:“別哭了,今天在醫院那老師咋說的?”
此時的王菊就當沒事了,開了電視坐在沙發上跟丈夫說起看病的事兒。夏印默默聽着,只覺得心裏壓着磐石樣的沉重,想要出去透透氣。他跟母親說了一聲他要出去辦點事,讓他們自己做飯吃,不用等他了。
走出家門,夏印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在江邊上坐了許久,煙抽得嘴巴都麻了,中途有試着給蘇楊打個電話,但她的手機關機了。想了想,打算給她發條短訊,但寫了很多的字,卻在最後的一刻都給清除掉了。他苦澀地笑了笑,沒想到他真的把蘇楊給打了。
這件事到底要怎樣收場,他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也許蘇楊就會逼着他去離婚了。那天晚上他找了間酒吧喝着悶酒。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個穿着性感的女人坐到他的身邊,紅唇一啟地問他,能不能請她喝杯酒。
他喝高了,對着女人噼里啪啦地說著家裏的破事,女人溫柔地看着他,讓他覺得那眼神就跟以前的蘇楊一樣,讓他激動地哭了起來。哭完了,又稀里糊塗地跟着女人上了一輛出租車,車停在一家酒店的門口時,他突然間有點清醒了,女人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裏。他的心裏掙扎了一下,他恨蘇楊,他真的想要做點事來報復她!出軌也好,一夜情也好,他一想到蘇楊瘋狂撲向他的樣子,就想要做一些讓她痛苦的事!
他狠狠心摟着女人就去開了間房,他的身體已經被蘇楊冷落了許久,他在她的眼裏連一個男人基本的尊嚴都沒有了。他想要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發泄,想要找回一些被尊重被崇拜的感覺,只是看着女人脫衣服的時候,他怕了,因為他再一次想到了蘇楊瘋狂的臉。她會殺了他的!她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一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一轉身狼狽地朝外面跑了去,他跑得跌跌撞撞,就像後面有一隻猛獸在追趕着。
蘇楊把江小芷送回去后,又開着車在外面兜了會兒風這才回娘家。夜風一吹,她的思緒也冷靜了一些,想到今天對婆婆的態度也實在有些惡劣,難怪夏印會抓狂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憤恨就如牙齒一樣切着她的情緒,心裏不斷地咒罵著夏印,他竟然敢打她了!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這回她可不輕饒了他!
車開到地下車庫的時候,一不留神差點撞到一個人,那人就陰森森的坐在他們家的車位上,一抬頭像個幽靈似地嚇得她一驚,嘎然地停了車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不是夏印還有誰?看上去喝了不少的酒,她摁喇叭讓他閃開,他踉蹌了好幾下才站起來。
她搖下窗戶就罵了過去:“你發什麼酒瘋呢!趕緊給我滾!”
夏印一哆嗦,下意識地站到了一邊,心裏又覺得特別地窩囊,藉著酒精壯膽等到蘇楊的車一停就拉開車門坐到後座上去。
蘇楊氣急敗壞地下車,往後座上去拽他:“耍什麼無賴呢?你還有臉跟我撒潑了,是你今天還沒過癮,又要來打我一頓?”
夏印也不說話,把她往身下一壓,嘴巴就胡亂親了下去。蘇楊嚇了一跳,使勁地推着他,但空間狹小,夏印醉醺醺的身體完全地壓住她,根本動彈不得。夏印喘着粗氣去脫她的褲子,蘇楊低聲地罵:“你瘋了!”
他根本就當她的話是耳邊風,把蘇楊的褲子兩手一扒就給脫到了膝蓋處,再解開自己的褲子硬邦邦地就抵了下去,因為乾澀蘇楊疼得“啊”一聲,手不由地勾住了夏印的脖子。夏印也不顧她疼不疼,只是往身下使死力過去,就好像要把心裏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給統統地發泄掉!蘇楊感覺到今天的不同,身體的強烈反應讓她忍不住“啊啊啊”地喊出了聲,以前夏印從來沒有堅持過這麼長時間,以前只能用手指和嘴巴來滿足她,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性愛,整個人忍不住地顫抖,腳不由地綳直了,他每一次強有力的衝擊帶來的都是一陣極致的愉悅,她舒服極了,快樂極了。蘇楊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喊了多久,直覺得嗓子都要裂掉了,夏印趴在她的身上疲憊地睡了過去,他們赤裸相對,汗水濕了一身。
她這才注意到後座的門竟然還沒關,又驚又羞,幸好時間很晚加上位置偏僻視線剛好被擋住了。夏印整個人還趴在她身上,她好不容易才伸出腳一勾把門給關上了。抱着夏印躺在逼仄的後座椅上,腳都打不直,蜷曲彆扭的姿勢讓她難受極了,卻又不忍心把他推開,抱着他的頭輕輕地摩挲着他的臉,看着他臉上頸項上被她指甲劃過的痕迹,心裏也覺得後悔,她下手真是太重了。其實她是愛他的,其實是想要跟他白頭偕老天長地久的,沒有人結婚是為了離婚,她也不想。
就算她的條件再好,她也是希望有一個幸福的婚姻,一個相愛的丈夫。
夏印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疼欲裂,睜開眼來對上蘇楊的面孔,兀然地嚇了一跳,一抬頭嘭一下撞到車頂,這才環顧四周,意識漸漸合攏,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昨天晚上他做了什麼?他喝醉了帶着一個女人去開房,然後又跑了,跑到了蘇楊家,看到她的車不在就決定在那裏等她,再後來他……他好像強暴了蘇楊!天呀,蘇楊這回真要殺了他!
“離上班還早,再睡會兒!”蘇楊呢喃地一聲,動了動身體才覺得脖子僵硬,手和腳都麻了,“哎呦”一聲:“疼死我了!”夏印趕緊弓着腰去給她揉腳揉手。
蘇楊勾住他的脖子一抬頭就吻,夏印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給嚇住了,惶恐地說:“老婆,我知道錯了,要殺要剮都隨你!”
“原諒你了!”蘇楊淺笑:“不過得把你喝醉了酒時說的話再說一遍。”
“我說什麼了?”夏印莫名地問。
蘇楊故意虎着臉望他:“恩——”
“老婆,我愛你!”不管三七二十一,這句話是最把穩的,夏印脫口而出。
“我也愛你!”蘇楊溫柔地說。沒有女人不愛聽這一句話,只是自從他們結婚後,夏印卻鮮少再說,他們以為婚姻是讓兩個人更近了所以都放鬆了警惕,但其實婚姻是需要不斷地修補加倍的努力更多的付出,還有,源源不斷的磨合。
當蘇楊和夏印牽着手走進晨曦里時,他們不知道,這樣溫暖的時刻會在什麼時間又會被什麼事給打碎。原來,婚姻其實是兩個瞎子摸着石頭過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