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井2
第2章古井2
我就是那種喜歡在工作中尋找不可知的人,常常把那種令人窒息的等待或陡然發生的驚奇當作是一種樂趣,就像是那些追逐龍捲風的追風者,沉迷於發現別人未曾發現的事物,充滿未知數的法醫工作也許最大限度地滿足了我,投身於其中我就會忘乎所以。可就是這種所謂的探索精神害慘了我,我的腦子裏沒有了空間可以容納一些其它的東西,使得我在感情生活中是那麼的失敗,我甚至都不懂得每天像別的姑娘一樣好好打扮,偶爾也萌一下,更是製造不出那些令人怦然心動的美好場景和回憶了,被人甩也是必然。
慕容哥說過,做一名好法醫很難,做一名普通法醫也不簡單,你不能錯,你去的地方都躺着一條命,要是出了差錯,你就不會再有機會了。想到這,我晃了晃腦袋,把精力集中到了現場。我只是一名普通法醫,我不能出錯。
我開始緊張地忙碌起來,測量水溫、屍溫,觀察屍體的位置、狀態,然後就是不停地拍照,多拍一些總不會錯,以後需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再研究,說不定就可以發現一些你當初想不到的細節。在這麼深的井裏作業,老實說還真是第一次,有諸多的不便,首先就是身體無法保持穩定,掛在繩子上,總是不斷地在晃動,還有就是這樣的體位導致呼吸很是困難,不僅胸悶,感覺整個內臟都要倒出來了。
收集好需要的數據,我便開始考慮怎麼把這屍體一併弄上去,免得老王再組織人力打撈,而且時間也耽擱不起,多耽擱一會兒,就會多一份意外,這樣的現場,沒有什麼比時間更為寶貴的了。
我從勘查服口袋裏掏出一個超薄的大號透明膠袋,將這十歲的女孩屍體整個套進了袋子,倒立着拉起來,盡量排出更多的井水,掂量了一下,咬咬牙好像還抱得動。做好了上去的準備后,我開始朝老王叫喊起來:“老王,我差不多了,拉我上去吧!”
“好叻,大家一起用勁拉!”隨着老王的一聲令下,繩子開始向上慢慢移動,我緊緊地抱着女孩屍體,生怕她受到傷害似的,淡淡的腐敗氣味散發出來,瀰漫著包圍了我,這種感覺真的很是不爽,可是不抱緊又不行呀,膠袋在重力的作用下很是滑溜,隨時都有滑脫的可能,要是掉回井裏,屍體的原始狀況將會遭到破壞。
莉莉隨着我的身體向上移動,已經完全離開了水面,我已經開始感覺到了她的重量,古話都說死人重,這話一點不假,我也是這麼覺得,抱個大活人可能一點都不累,要是抱個死人就完全不一樣,今天這個時候更加同意這樣的說法。不過不管如何,我都得把她帶出去。向上的時候不需要一步步用腳尖去墊井壁,我的身體完全被動地懸挂在空中,出力的事只有依靠老王他們了。老王他們一定很是奇怪,這蘇法醫怎麼一下子變重了許多,他一定不會想到,我是抱着屍體出來的。
不一會兒,我到達了井口,由於井口太小,我抱着個屍體不可能同時上去,這時我的雙手都酸死了,氣也踹不過來。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老王,快過來個人,把東西先弄上去。”
應聲就來了個人,我抬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照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什麼都看不見,我也不管那麼多了:“喂,你先把這包東西提上去!我自己就不用你管了。”
我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才將莉莉推送上去,膠袋裡滴滴答答的氣味很濃的水淋了我一臉。接應的人估計力氣不小,唰地就拉了上去,隨後就聽見“啊”的尖叫一聲,竟然是一個小夥子的聲音。真是沒見過世面,看到個屍體還大驚小怪,我心裏想。
我順着繩子往上用力拉了一把,一隻手先搭上了井沿,另一隻手也迅速跟上,一個引體向上,半個身子就衝出了井沿,我都不知道我那瘦弱的手臂是怎麼做到的。老王這時扔掉了繩子,急忙跑了過來,一把抱着我的腰部,將我拖出了井口。我坐在井旁的一個石凳子上,解開了安全繩,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蘇法醫,辛苦了,先擦把汗。”老王遞過來一條白色的毛巾,我拉掉已經濕透的口罩,接過老王的毛巾,擦了擦臉,腐敗的氣味卷進了鼻腔,我心裏琢磨了一下,要是屍體不在井裏,死亡時間大約是昨天晚上。
我看了看警戒線外越來越多的圍觀村民,想着距離法醫研究所還很遠,水中屍體一旦離開水面,就會迅速腐敗,這對於我的檢驗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就對老王說:“趕緊搭一個小帳篷,我馬上要驗屍。”
“帳篷我們工具車上都有準備,蘇法醫,你休息片刻,我馬上給你準備去。”老王辦事我放心,去年我也來過他這兒,是山上的一堆白骨,是老王和我在山谷里一塊一塊集齊了所有的骨骼,最後確定是山水沖毀了一座荒墳,白骨被沖得四分五散,搞得老王是虛驚一場,不過今天這破事估計夠嗆,我的直觀感覺已經很是不好。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急忙脫掉手套,摸出手機看了看,不是他,是一條廣告短訊。昨天晚上的那場爭吵應該就是他下定決心的最後導火索,其實昨晚什麼事都沒有,就是我莫名其妙地朝他開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情緒有比較大的變化,總有些火氣沒地方出。昨天下班回到家就衝著他發脾氣,然後就引發了他昨天晚上摔掉了一個杯子,一陣玻璃片清脆的破裂聲之後,他一句話沒說,摔上了門,離開了家。我落寞地站在窗檯邊,看見他氣呼呼地坐上了一輛出租車離去。
“蘇法醫,一切就緒。”老王走了過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頭一看,一個小帳篷已經赫然在目,在野外作業,這樣的帳篷已經是頂級配置了,我內心裏很是感激老王,有一個不受干擾的工作環境是我最高的要求了。
“這樣的話,要不要叫家屬過來先看一看?”老王一隻手放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站了起來,立即回答道:“不用着急的,我先看看再說。”
我走進了帳篷,女孩的屍體躺在一塊木板上,紅色的短袖格子襯衫,白色的小短裙,赤腳,幼稚的臉上沒有了表情。我簡單地看了看,關鍵的部位都沒有發現損傷,敏感的會陰部也沒有發現異常,腐敗綠斑已經開始從右腹部隱隱出現。我將她小小的屍體翻了個身,掀開背部的衣服,我大吃一驚,背部竟然有紅色屍斑,急忙伸出手指去按了一下,指壓的部位屍斑慢慢地褪去,看來屍斑尚未固定。
屍斑這東西對於法醫來說是個基本功,一般來說它只會出現在屍體的低下部位,而剛才屍體是俯卧在水面上的,按理背部是不可能形成屍斑的,要形成也只會在胸腹部形成。按照現在這個屍斑情況看起來,死亡時間應該會有十二小時的樣子,我看了看錶,現在是上午七點鐘,那麼死亡時間就是昨晚七點鐘,我心裏“咯噔”一下,有了!
我脫掉手套,走出了帳篷,老王眼裏流露出期待的眼神,我知道他期待的是什麼,無非就是等待我宣佈這女孩未見外傷、落水溺死之類的,派出所最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相比起凶殺案來,事情會少得多得多,最多做一下家屬解釋和善後工作,再麻煩的家屬在科學面前也不得不接受現實,這樣事情就可以了結了。
“蘇法醫,這麼快,就好了?”老王見我沒說話,就試探着打開話題,我知道此時他心裏一定是七上八下的。
此時我的大腦正在飛速地運轉,沒有立即回答他。我正在想我的事兒,背後形成非正常體位屍斑,難道是死後在一個地方停留了幾個小時,背後形成了屍斑之後,然後拋屍古井?昨晚六點吃的飯,一小時后在某地遇害,停屍一晚上,拋屍時間也就是剛剛在村民發現衣物漂浮物之前,否則這些屍斑都會因為體位的改變而褪去,也就是說拋屍的人有點鋌而走險,再晚一步就有可能被目擊,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有足夠多的時間轉移屍體,為什麼要等到這個時候才拋屍呢?我思忖着這些時間問題,感覺到事情越想越蹊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