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大幹旱
陝西,潼關。
山西已經撤去因大清洗而設立的總督,也不再設立巡撫,由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這省3司總理全省。
西北戰事時,河南曾1度設立總督給梅之煥增權,方便鎮壓內部督促下面為西北戰事出力氣。梅之煥之後,總督撤銷,巡撫也不復設立,改為省3司治理。
陝西方面陝西總督周應秋上書,也在4月初撤銷總督官位,設立西直隸巡撫,由周應秋執掌。
而3省交匯處,設立的3河總督9顯得非常刺眼。
盧象升釘在這裏,彷彿不信任3省主官似的。實際上就是不信任,下面人也覺得理所當然。頭上不懸着1口皇帝的劍,下面人真的不自在。
潼關兵站,兵站往往與鐵路車站是1體的。盧象升1襲紫花罩甲外罩素色披風,查着運往西北的軍械。
隨機打開1截車廂,車騎軍團配屬給盧象升的警衛營軍士搬出1箱箱火銃,在一旁校射、檢驗。
盧象升坐在敞篷戰車上,面前小桌上擺着運輸單子,一手拿着佐吏統計單子,對照數量緩緩點頭,問:“武漢軍械廠怎麼發貨遲了1日?”
押運的軍官站在車下,拱手:“回盧公,3月十六起,兩湖連綿大雨,延誤裝車。我等沿途緊趕慢趕,不敢失期。”
“下雨……下雨好啊……”
盧象升抬頭看1眼藍藍的天,整個3河4府地區,整個3月9下了兩場小雨。比去年還要差1點,好在有土豆……
簽字用印后,交給佐吏轉遞下去,盧象升又問:“司里勒令廠里研發的震天雷,何時能出來?”
“回盧公,此事下官並不清楚。似乎具體樣本有了眉目,不過成本居高不下。廠里目前收支平穩,無錢製造新式震天雷。若是造出來,將府看不上,可就砸在手裏了。”
盧象升緩緩點頭,新式震天雷是加了木柄的手雷,可以投擲的更遠。製造技術麻煩9出在拉火裝置,以前手雷巴掌大,拉火裝置不靠譜還能手動點燃。穩定的拉火裝置可以搞出來,還是成本問題。
等警衛營測試完各批軍械后,盧象升便放行。
整個西北軍集團的軍械補充,此時都要經過潼關方面檢查。以前楊肇基在長安時,由征西大將軍幕府進行驗收、轉運。
現在由潼關方便驗收,轉運依舊交給原來的運輸隊伍。粗製鐵路已修到哈密,到了哈密轉交給安西都司,再由安西都司轉運調撥到前線。
前線基本上是穩定了,安西4省目前主要重心就是綏靖剿匪,以及修路、軍屯。道路修好,治安正常后,才會開始大規模的移民。
前期征伐戰役比較集中,都是決戰性質,說消耗實際也沒有多少。
現在的治安綏靖工作,彈藥消耗大,部隊傷亡也大,幾乎每月都有傷殘軍士借輪休的機會入關。
戰場拼殺明刀明槍,可以趕羊一樣屠殺。唯獨在剿匪過程中,西北軍因為地形、補給、鄉土問題,打的比較被動,小股亂軍東1槍西1刀,軍士疲於奔命的同時,往往會中伏。
忙完軍械驗收事務,盧象升又匆忙趕往河東即平陽府。
在風陵渡,黃河水線比去年同時期低了近1尺。
猶豫再3,盧象升在這裏駐足,決定將這個壞消息發報中樞。
國朝此時各方面來說,93個主要工作,第1還是持續5年的水利修建工作,第2是各處官道整修、開拓更多的縣1級官道,第3就是落實兵役策。
不只是盧象升,河南、陝西西直隸、甘肅北部、北直隸、寧夏以及山東,3月中旬以後乾旱的摺子如雪花一樣砸到中樞。
侍從司里老人近大半下放,一幫新人忙的只恨少長了1個腦袋。
秦淮河北,山川壇。
巨大的山河社稷圖擺在殿中,1名小宦官垂吊在半空,將1道道代表旱情的旗子分別插在北方各省。
朱弘昭抵達后,坐在高階御座上,俯首盯着1桿桿紅色方旗、3角旗,問:“預估后,今年夏收減產多少?不要避重9輕,說最壞影響。”
山河社稷圖兩側擺着大椅,左首第1的瞿式耜換了換手裏的折本,低頭瞥1眼計算后的數據道:“回稟君父,受災6省,預計米糧等5谷最差會減產4成5;土豆減兩成、玉米3成。總計下來,減產約在3成。”
1個省減產3成都是大數據,何況是6個主要省,還連在一起。周邊1同受災的如遼東、長城外幾個省,都會受到影響。
眨眨眼睛,朱弘昭問:“6省儲糧如何?”
“回君父,山西缺糧約在8萬鈞,北直隸缺額,連並輸送長城沿線所缺糧秣,最少百萬鈞。”
1鈞5石,摺合後世大約1噸。
“近千萬石的缺額……說說處置意見。”
朱弘昭看着1處處沿着鐵路站點新設立的糧庫,基本上都沒有滿的。他登基以來一直干仗,各種大工程,若沒有土豆和外面搶來的糧食撐着,早9崩了。
本來北方各省9不能自足,在有土豆的情況下有了不菲的盈餘。可軍事支出、工程勞力支持,都已經抵消了土豆、玉米帶來的盈餘。
此前之所以在連續旱災中撐住,全靠瀛洲方面輸血。現在瀛洲方面徹底崩了,北方失去外部輸血,今年又是如此明顯的乾旱,真真不好熬。
缺的糧可不是指官用,而是民間整體缺糧。如果民間糧食充沛,一場旱災也無所謂。軍事用糧自然是米麥5谷,北方百姓如今用米麥繳稅,1家老小全靠土豆、玉米在撐着。
收稅上來,再賑濟下去,雖然來回倒騰可必須這麼搞。官倉里的糧食可以東西調運保證糧食均衡使用,同時官倉里有糧食,才能平穩市價。
北方尋常敢囤積居奇的糧商基本上已經殺絕了,現在的糧商多是朝中官員、以及皇帝的御商在干。雖然控制在朝廷官員手裏,可掙起黑心錢來,1個比1個狠,包括皇帝的御商集團。
瞿式耜清瘦的面容,神情嚴肅更顯的皮包骨頭,彷彿就是蒙了1層人皮的頭骨:“君父,司里集議后,臣等有開源節流3策。”
“首重開源,請求開放山東軍備倉儲,近十萬鈞鹹魚、魚乾能抵3萬鈞糧食。”
沿海地區在強制政策下,囤積大量海產作為軍用乾糧,尤其是渤海周邊產量都囤積在山東。這是皇帝最後翻盤的基業,糧食儲備非常充沛。
朱弘昭有些不情願,拿山東軍備賑濟,萬一發生萬一情況怎麼辦?
面無表情,問:“若明年還是如此旱情,這開源又該怎麼開?”
山東這十萬鈞漁產,可是3年時間積累的東西。
瞿式耜抬頭:“君父,南方糧秣北調需要月余時間,而眼前青黃不接之際,只有山東有餘糧救急諸省。救災如救火,當速定抉擇,不過拖延。否則糧價飛增,非短期內所能制。”
能殺的糧商都給殺了,現在的糧商當真是自己人。不管糧商是誰的人,逐利的本性就是他們的天性,根本殺不住。
去年北方就是大旱,官倉里能攢下1點應急的糧食根本不可能。現在官倉的糧食,還是去年秋後,調到北方的南糧。
本來北方就連續發生災情,很少有那麼風調雨順的1年。不是今年大旱,就是明年大澇。
尤其是前年南巡時,天外那麼個大傢伙砸到北京城裏后,北方想發生澇災都難。換言之一切水利設施多數是白修,因為沒有充沛的水資源給你用,更用不上這些水利設施去防澇!
沒下決定,朱弘昭問:“西直隸這邊兒,缺糧幾何?”
“回君父,缺糧各省大頭集中在河南、北直隸與山西3省。西直隸啟用軍備后,可渡此厄。”
緩緩點頭,呼一口濁氣,朱弘昭道:“加大從四川運糧力度,將西北各軍所需的軍糧壓力,轉向四川。同時,四川再擠出餘糧往西直隸運,必須保證西北軍後勤周全,保證西直隸軍糧儲備周全。”
實在不行可以西狩,所以西直隸必須有充足的儲糧。
頓了頓,朱弘昭點頭:“山東的魚,朕同意充作救濟儲備。說說下1條法子,可別凈想着從朕身上割肉。”
瞿式耜鬆了1口氣,皇帝不點頭乃至是默認,他、相府都無法從山東調這些漁產。齊王府那幫人跟無賴似的,誰都不願意上去和這幫人打交道。
瞿式耜繼續說:“其2是節流,臣等粗略籌議后,認為北直隸、山西、河南3省水利大修工程可放緩步驟。如此可節省工程支出糧近百萬鈞。如此,缺糧的大頭兒,便可解決。”
各處工程因為兵役策沒有鋪開,用的還是僱工。支付工錢不多多是象徵意義,對所有參與工程的勞力採用的管飯,另外補發糧食。是保證勞力體能、調動他們積極性的有力手段。
有些地方要僱人,真的不是給錢就可以。這些落後的地區認的硬通貨不是金銀,而是能吃的糧食。工程支出糧就是官倉儲糧的支出大頭,也是平衡各地區缺糧情況的手段之1。
因為工人多是從產糧貧瘠之地募集來的,解決他們的口糧問題,再發1點糧食下去,自然而然他們家庭缺糧的情況也能得到緩解。不給這補助糧,大面積缺糧時,朝廷還得掏糧食給他們的家屬,所以這筆糧食在普遍乾旱、少糧的北方,給與不給沒區別,因為最終還是要落在這些缺糧百姓手裏的。
朱弘昭皺眉,瞿式耜的法子是個爛辦法。
最初搞各種大工程就是將糧食花的有意義,用以賑代工的模式花糧食賑濟,同時讓災民能做些事情,讓朝廷的糧食沒有百花。
但幾年過來,情況就有了不同。因為勞力的高強度工作,不再是當初讓災民吃飽肚皮就在工地上死撐。而是1日3餐,頓頓管飽。
1日兩餐或1餐續命,與1日3餐頓頓管飽,這糧食支出就是兩3倍、乃至是45倍的差別!
讓所有人吃飽,是朱弘昭對百信所剩不多的良心、堅持所在。
緩緩搖頭,朱弘昭皺着眉頭:“工程不能停,這1停,大建設的那口心氣9泄了,咬牙也要把工程支出糧補足。”
而且1處處工地里的勞工,採取的是軍戶管理制度,半軍事化。這批人是他的後備力量之1,可以短時間內爆出幾百萬的有組織有紀律,全是精壯組成的軍隊。
瞿式耜只能點頭應下,取消工程是解決眼前麻煩最有效的法子,可罵名不少,長遠計算又是虧本買賣。
便說出了第3條建議,就是號召天下官民節儉,從吃喝上節省糧食,尤其是嚴禁北方官員鋪張浪費的吃喝行為。
至於南糧北調,這是既有國策。運的是稅糧以及各處衙門收購來的糧食,是官糧,調度、運輸是相府的盤口。
賑濟方面朝廷方面相府走國庫的路子,朱弘昭這邊則走皇室財產儲備的路子。不管哪條路子,必須保證災民生活。所以吃虧的只會是朱弘昭,相府方面調的是國庫官儲,他掏的則是自己的,這也有例可循,老規矩了。
萬曆時期種種災害,賑濟的太倉銀、太倉米指的就是皇帝的東西。
所以這個缺口,相府短時間沒能力補充,朱弘昭這個皇帝9得補上去。也沒必要與相府算賬打白條,因為這是賑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