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平叛
3月初9,西瀛省肥州府島原城。
平叛軍背依山勢面南佈陣,湊來的兩個炮兵團在騎軍護衛下前進,炮兵團背後是兩個步兵團銃手擔任壓陣。
鋒線是調來的3個本土警役團,身披舊式盔甲,組成1個個5人槍陣。呈魚鱗陣列,緩緩向南壓去。
南邊,島原城幾乎已經被轟成了廢墟。
投降失敗的亂軍,只有死戰1條路。
田爾耕鐵着臉拒絕投降,他必須給與瀛洲土著人1個深刻的印象。
炮火轟鳴,島原城周邊可謂是人間地獄。
斷糧之後,又瘟疫集中爆發,基本上是亂糟糟毫無統屬。能堅持到現在,實在是田爾耕逼迫下,在死亡壓力下硬給逼出來的。
投降是死,戰鬥也是死,能多活1天也是不錯的。
不斷的挨打,亂軍數量在炮火、瘟疫、飢餓下減員嚴重,但他們的戰爭技術也在死亡的磨練下飛速成長。不能成長的那些人,早已經死了。
島原城周邊塹壕密佈,1名名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亂軍在炮火中頂着竹制大牌向前補充,迎接戰鬥。
就連戰壕中的防炮洞都被這些人搞了出來,生存的壓力下,一切利於生存的技術都能搞出來。
天草時秀已經中炮身亡,他的兒子天草時貞繼續領導着蘭教,頑強抵抗着。
山上,田爾耕端着望遠鏡盯着戰場進展,從琉球調來的龍韜衛軍官團圍繞田爾耕4周落座,人人端着望遠鏡學習着戰爭。
為了保護這些天家血脈,北洋水師又調來兩個團級戰艦支隊,就在山後海域停泊,隨時能為本陣提供火炮壓制。
炮擊停頓,東渡子弟改編的警役部隊充當運輸勞力,從背後海邊不斷將1車車彈藥往前運輸。
3個本土警役團組成9宮魚鱗陣,衝鋒號響起開始接戰。
立在左翼第2陣的宮本武藏1身皮甲,戴着勇字盔,背後插着日月背旗,雙手握着長鎩看着百步外廝殺的鋒線。
本陣鋒線配合嫻熟、密集,對方鋒線則是略顯雜亂,都持着1丈5開外的竹槍在對捅,或者幾個人合力用長長的竹槍舉起、抽打本陣鋒線,或左右搖擺要攪亂本陣陣列。
對方的槍陣比本陣的略長,槍陣對拼時稍稍占點便宜,也只是剛開始佔便宜罷了。
竹槍沉重,無法持久。
鋒線3個槍陣多是重甲,作用就是消耗對方鋒線體能。
這已經是他第5次站在這裏,他已經經歷過4回屠殺,擔任屠殺劊子手的角色。他的軍階,也成了預備下軍尉隊官。
本營營將是東渡後裔,叫做波多野秀信,不過改名幾次,原來是秦部秀信,現在叫做秦秀。
這是個讓宮本武藏羨慕的年輕人,羨慕他的年青,羨慕他的東渡後裔身份。
鋒線踩着屍體不斷推進,殺的亂軍節節後退,屍體先後跌落填滿了第1道戰壕,隔着戰壕拉鋸起來。
“開始了……”
他沙啞的聲音嘀咕一聲,後方猛地響起急促轟鳴聲,幾乎是同時,密集如雨的炮彈砸到第1道戰壕背後,這裏密密麻麻待戰的亂軍青壯乃至是有力氣的女子成片的倒下。
在他來之前,亂軍就是這麼被收割的,到現在還是這麼被收割。
亂軍不敢退,讓出地形複雜的戰壕區域,那他們身後將無險可守,那裏僅剩不多的家人也將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或者,他們也不知道守住后,家人或自己能不能見到明日的太陽。
瘟疫實在是太嚴重了,還有飢餓。
其實,飢餓還不致命。畢竟,每天都要死掉那麼多人……
1名名能走得動的亂軍,面黃肌瘦雙目渾濁或赤紅,有的甚至在戰鬥時因為體力消耗超過身體極限,或直接倒地猝死,也有戰鬥時力竭7竅流淌黑血而死的。
秦秀用雙層布絹將臉捂嚴實,抬手給身旁旗號官打手勢。
“北風……”
嗅不到濃烈腥臭味兒,宮本武藏繼續嘀咕一聲,有些喜歡今天的風向。也用藥水泡過的發黃或泛黑的潮濕粗布捂在臉上固定住,右臂持着長鎩高舉。
本陣根本不關心土著警役怎麼調度,因為都已經打出套路來了。
在火炮製造的混亂、間隙里,鋒線重甲槍陣帶着傷員抱團向戰場兩翼轉移,在兩翼騎軍護衛下後撤直接去傷兵營洗漱、包紮。
與無數感染瘟疫的人搞白刃戰,要多危險就有多危險。所以這種事情,交給土著警役團就好。而且土著警役團也求之不得,獲得正式尉級軍階后,他們不論回內陸去戍邊開墾還是轉調到內陸繁華區域當警役,都是不錯的安排。
甚至,秦秀目前最大的理想就是立下足夠的軍功,回內陸后當個世襲軍戶。
很多瀛洲回去的人,都感覺當軍戶比當農戶好,起碼這更類似武士。
唔,士農工商,士分文武,軍戶在法理來說自開國初就是士。
“為國殺敵!”
秦秀聲音也是沙啞,舉着手中雁翎刀,斜指鋒線漸漸空出的陣位。
5人3個哨的槍陣長槍端平密密麻麻如同刺蝟,踩着越顯急促鼓點逐漸衝鋒。
輕甲的他們不時被竹箭射中,竹箭輕飄飄不致命,關鍵是箭頭很臟。凡是中箭的不論輕重,9停步相互拔箭,開始緊急包紮。
人人腰間都別著1枚竹筒,拔掉瓶塞仰頭9喝,這是瘟疫中保命的仙丹玉露。
裏頭裝着的是瀛洲各處御醫隊伍研究出的防疫葯湯,經過戰場考驗,目前最有效果的是吳又可研究出來的達原飲。
那頭撤離戰場的重甲槍陣警役也在回營的路上開始飲用這保命的東西,而亂軍衝出第1道戰壕后,不要命的往第2道衝來的槍陣反衝。
隨即便開始扭打起來,重甲警役戰鬥中遺落的藥劑,能讓他們自相殘殺。
搶到藥劑的亂軍不要命的往後跑,亂糟糟一片。
密密麻麻的槍陣推過來,亂軍毫無戰鬥的心思,都在往後撤。
踩着屍堆或黑色的血泊,宮本武藏手中長鎩非常的死板,毫無靈活的說法。即便是死板,也是招招致命,殺戮效率極高。
山上本陣,田爾耕端起酒碗,聲音郎朗面容洋溢笑容自信滿滿:“諸位請看,賊軍又是老花招,意圖後撤使得脫離我軍炮火打擊。”
如同他所說,亂軍後撤3道戰壕后,彼此1個逃命卻不得不死戰,1個追擊都導致沒了隊形,開始在地形崎嶇複雜的戰壕區域混戰。
1名龍韜衛哨官問:“老田,為何這幫雜碎此前要硬攔着?若是將前鋒放入腹心再打,咱的鋒線可9不好輪撤了。”
田爾耕飲1口酒,笑道:“此前賊軍就是如此打算,拒不應戰意圖固守。諸位看看那城,就是被天軍炸平了。所以呀,吃了虧他們不得不硬阻,然而並無什麼用處。”
他的確自信滿滿,為了確保勝利硬是將龍韜衛的這幫小爺拉過來,弄得各處不敢不調兵過來增援。
因軍械、戰術的極大優勢,只要軍隊不被圍攻,或被人海淹沒。只要能站穩,按着自己的節奏來打,對方只有吃炮子的份兒。
混戰中,宮本武藏渾身染滿了腥臭的黑色污血,與本隊警役組成1個小戰團趕羊一樣在亂軍中來回穿插。
“宮隊官,殺穿了!”
宮本武藏1甩長鎩上的血漬,回頭看1眼背後還在混戰的戰壕區域,又看看周圍只剩下3多的余部,長鎩指着島原城:“諸君,田公軍令,生擒賊酋天草時貞者,功勛2轉!協助者各有升賞!敢問諸君,願隨否?”
他喘着大氣,見1個個部下目光或遊離或痴獃還沒轉過彎來,宮本武藏見背後亂軍又追來,手中長鎩高舉:“隨我來!生擒天草!”
島原城內寂靜一片,宮本武藏站在碎石堆砌的城門前,高舉長鎩,暴喝一聲:“我宮2先登,一番功!”
隨即他愣了,衝進來的余部都愣在那裏了。
整個島原城內廢墟一片,廢墟9兩種,一種是石塊,一種是骨頭堆,沒有木材,木材都烤了肉。
周邊死氣沉沉橫7縱8躺着的婦孺目光獃滯看着他們這些人,毫無感情波動,沒有因恐懼而跑,也沒有大喊大叫,9那麼看着。
宮本武藏更看到1名婦女還在輕輕動彈,在寂靜的島原城看來是那麼的顯目。這婦女衣衫襤褸,瘦的上半身連1點肉都看不出,懷裏抱着1具渾身泛青密佈黑斑,面容5官滿是黑色血漬的孩童在那裏有氣無力哼着童謠。
“天魔!魔鬼!撒旦!主會詛咒你們下地獄,你們的靈魂永不安寧……”
那婦女搖搖晃晃起身朝宮本武藏等人走來,其餘警役殺了那麼多人,此時確是兩股戰戰。
這婦女,1邊走5官向外滲着黑血,模樣恐怖宛如惡鬼。
還未靠近,宮本武藏率先邁步手中長鎩刺出,當胸搠死這女子,步伐不減與女子錯身而過,染着黑色血跡的長鎩拖在地上,在漆黑地面上劃出1道淺淺痕迹。
島原城,原兵站衙門。
廢墟中清理出一片平地,天草時貞1襲白袍1塵不染,左手抱着經書,右手握着1截青翠竹枝蘸着井水,給這片平地上躺滿了死者做着最後的葬禮儀式。
一幫警役湧上去包圍天草時貞,1個個神情緊張又激動。
天草時貞抬起頭,俊美蒼白的面容因為削瘦更顯的氣質詭魅,仰頭看看蒼穹,1口流利漢話:“知道么?自明軍登陸,我蘭教舉義響應開始,9註定了這1劫。百萬教友,有4萬兄弟姐妹在這島原回歸主的懷抱。”
見沒人應話,天草時貞感嘆道:“可惜……”
“可惜什麼?”
宮本武藏不敢耽誤,兩步上前長鎩搭在天草時貞脖子上:“該結束了,噩夢一般。”
“今花燦爛,奈何風中逝,至此無果,來年不復開。”
摸了摸自己容顏,天草時貞傻傻1笑,口吐鮮紅血液,栽倒在地,身子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