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叛逃戰兵王嘉胤
當夜6百少年安置在木寨,1次超募6百家丁,儘管還是少年,但這已經是大手筆,在新平堡和天成衛城傳得火熱。
王嘉胤,陝西延綏鎮邊兵,準確來說是逃兵。那邊防守壓力比不得宣府,大同鎮,所以內部壓榨9更猛烈一些。
他今年25歲,聽名字就是有點文化底子的人,父早亡,家業敗落,又沒考上童生,沒資格吃國家的扶持米,1無所有后索性北上投軍,既能混飽肚子,還有可能殺出1個官身出來。
然後他失望了,因為識字,他的期望也是極大的,想來在粗鄙的軍漢中也是鶴立雞群的存在。結果的確鶴立雞群,他被孤立了。
招募戰兵都是1個鄉1個鄉成規模募集,將戰兵按照籍貫編隊,1來好管理,2來彼此相熟,沾親帶故上了戰場蒙受損失后更能激起殺氣。
而他是主動投軍的,又有些文人的架子,於是被孤立了。
聽過往商旅交談,得知大同鎮東路參將朱以溯秀才功名,宗室出身。勾軍填補軍戶空額,劃分土地重整明初衛所軍制,不由心動,即為了分得田地,也認為讀書人出身的朱參將也會對他這個半吊子讀書人另眼相看。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裏的戰兵軍餉足額發放,伙食軍服都不曾短缺。要知道,軍中的家丁,拿的餉銀比戰兵高,但還是不如正式規定的軍餉。
比如戰兵1應器械用具都由兵備道核准發放,另外還有軍餉。比如規定的是月餉2兩,實際到手能有45錢銀子9不錯了,剋扣的大部分入了軍將包囊。而所謂高軍餉的家丁,也拿不到足額的2兩,也91兩出頭的樣子。
有些黑心的軍鎮,會將戰兵吃的米糧、軍服器具等消耗,發軍餉時在軍餉中扣除。偶爾再拖欠軍餉什麼的,所以戰兵的生活很苦,以至於到了沒有軍餉就會餓死的地步。比起戰兵,沒有軍餉的軍戶也好不到哪裏去。
王嘉胤帶着隊裏幾名和他一樣的單身,又被排擠的戰兵藉著放牧軍馬的空子,盜了2來匹戰馬,從延綏鎮出塞,以商隊護衛的身份,橫穿大漠,歷經坎坷進入新平堡地界。
算準時間來到新平堡,趕上7月開市,通過黑市將馬匹販賣后,王嘉胤與3名跟他叛逃延綏鎮的戰兵在新平堡最繁華的北街找了1家客棧入住,匆匆休息1個下午,夜裏4人結伴來到妓館飲酒。
妓館是妓館,娼館是娼館,不能混為1談。就像奴是奴,隸是隸一樣。
過往新平堡的商隊頭目,本地有頭有臉的體面人,有點閑錢,又有空都會來妓館和朋友飲酒聽曲觀賞舞妓,順便打打麻將,談談生意什麼的。
這種地方紙醉金迷,卻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王嘉胤雖然是老光棍,卻有讀書人的氣節,準確來說是放不下臉面去色迷迷看那些身形妙曼,薄紗罩體的秀麗歌舞妓。
本來是為了東路足額的軍餉才叛逃過來的,但順手盜了的2來匹戰馬從黑市賤賣,獲利近百兩紋銀,這讓他手下人心思又變了。
分了這筆銀子,每人2來兩幹什麼不好?偏偏還要去當兵賣命?內部意見不統1,但另3人尊重王嘉胤,並沒有鬧着分家散夥,於是來妓館探聽消息,看局勢再選擇路線。
作為1個光棍,孫河也是有生理壓力的。安頓好6百新軍,9馬不停蹄趕到新平堡北街。這段時間跟着朱弘昭在東路亂轉,被管的死死,都快憋壞了。
“呦,孫大人回來了,公子呢?”
劉良佐1身青衫,頭戴4方巾,合攏手中摺扇,起身帶着幾名下屬迎住孫河,開口9問朱弘昭。
懶洋洋抱拳回禮,孫河大馬金刀入座主位,拿起1個梨子擦擦直接塞嘴裏咀嚼,吐掉殘渣后孫河心滿意足道:“公子回莊裏了,你怎麼有空來新平堡?”
“今年軍屯雖然歉收,也比去年整整增長兩倍有餘。兄弟我跟着孫公沾光,參將大人前不久升我為新平堡副千戶,專司本地軍屯。”
這兩人的對話,直接讓王嘉胤的耳朵豎了起來,他來這裏已有3天,知道他們口中的公子是誰,是東路參將朱以溯的嫡子,被街坊戲稱為小參將。
“有意思,這麼說以後我們兩個可就是同僚了。這段日子跟着公子在陽和衛招兵,以後新平堡我管軍事,兄弟你管軍屯,要做出一番成績,免得讓人說公子閑話。”
孫河的態度1轉,不再那麼傲氣。他眼中整個東路,除了那麼寥寥十幾人外,其他的他都不怎麼感冒。
他是朱家北上的元從家丁,這分資歷不算什麼,更讓他自傲的是,他是朱弘昭最親信的心腹。看東路這架勢,朱家用1年時間站穩,並演化成本土將門,只要經過戰火考驗,他孫河的前途絕對廣大。
對於劉良佐,他本來沒啥意見,因為去年一起南下去平陽府招攬災民,這個劉良佐自作主張,連累他都被朱以溯斥責。以至於兩人關係不太和睦,儘管兩人都是朱弘昭推上去的人。
劉良佐1來9表出自己的新身份,又一臉熱情笑容,意思很簡單,希望孫河能原諒他,兩人能和睦共處。
朱以溯安排他們1個管新平堡軍屯民政,1個管防守戰事,意思也很簡單,就是希望兩個人一起共事,好好合作,分工協力做出一番成績。如果誰不識趣主動挑事,那就等着被收拾吧。
孫河讀書不多,機靈勁還是有的,態度轉的極快,對此劉良佐安心了。孫河是朱弘昭身邊心腹,若得罪了還得不到原諒,他這個副千戶9別想轉正。
孫河也是副千戶,卻是行千戶之職,掛防禦操守的正牌5品武官,真鬧起來,吃虧的只能是劉良佐。
你來我往,喝了些酒話題自由起來,孫河見劉良佐似乎在等人,猜測在等高傑,9笑說:“高兄弟今晚鎮軍,離不了身,否則9拉他一起來飲酒放鬆放鬆。”
“原來如此,改天咱3人再聚聚,一起為參將大人和公子效力,情分生疏了可不好。”
“也好,9後日吧。”孫河眼珠子轉轉,給了劉良佐1個眼神,劉良佐揮退同桌的下屬,孫河壓低聲音詢問新平堡今年開市預計能收入多少,劉良佐附耳輕聲道:“稅銀估計在千兩上下,此外還有各種孝敬,兄弟我這兩天9收到這個數。”
“3千兩?”
劉良佐被駭的不輕,急忙說:“是3兩,這還是要和孫兄弟與裡外上下兄弟分潤的。”
孫河一臉掃興,撇撇嘴道:“還是去年那1票做的舒服,何大人走1趟,前前後後刮下來78萬兩銀子。今年怎麼這麼點?”
“大頭都在參將大人和劉公手裏,約有兩萬兩左右。參將大人擔憂今年糧秣不足,已遣人南下太原府收購新糧。”
這兩人壓低聲音交談隱晦,一旁隔間裏王嘉胤用腳在桌下踹了踹對面的青年,給了1個眼色,這所隔間裏聲音稀疏下來,那青年眯眼側耳傾聽,做唇語轉述。
“公子招募新軍,急需錢糧。劉兄弟,你看今年大人那裏有沒有積存?”
“難,大人麾下戰兵又發的是足餉,家丁拿的又是戰兵1倍5。兵備道慣例都是發7成餉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大人花其他軍鎮3倍的錢糧供養這3千戰兵。缺額都是大人充家財補上去的,此時也擠不出多餘的錢糧。”
見孫河面有難色,劉良佐詢問:“公子招募3少年新軍,擠擠還是沒問題的。怎麼,莫非又有變故?”
“有,公子這回募了6百。”
劉良佐聽了眉頭1皺,道:“大人的情況你也知道,公子今年完婚,莊子都是劉公出資修的,大人那裏實在是擠不出錢糧。對了,你還不知道,大人籌謀着篩選戰兵,存強汰弱,先縮為兩千,等明年寬裕了再從軍戶中擇精壯補充。”
孫河沉默,片刻后道:“6百新軍是公子1個個挑選的,飽含公子心血。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從過往商旅那裏再敲一些銀子,以3千兩為限。明日,我再去找郭諒,他貴為威遠堡操守官,全賴大人信任,公子賞識。如今公子短缺錢糧,他不做點表示未免說不過去。”
沉吟良久,在孫河炯炯目光下,劉良佐緩緩點頭,咬牙道:“兄弟這回9豁出去了,若出了簍子,還請孫兄弟拉小弟1把、”
“你我為公子效力,大人那裏知曉,也9高舉板子,輕輕落下,放心吧,好好做就是了。”
這兩人把該談的談完,出了妓館拐進一旁偏僻的娼館,劉良佐做東,尋了兩個紅牌瀟洒起來。
妓館內,王嘉胤輕咳兩聲,神色陰晴不定:“幾位兄弟說說,咱是去是留?”
“王大哥,旁的咱不說,朱參將這待遇心腸好的就像活神仙似的。兄弟不動心那是假的,可如今要裁人,弟兄們估計擠破頭也擠不進去。”
“足額發放軍餉,小弟願意豁出腦袋給朱參將賣命。可現在,實在不是時候。要不這樣,今年咱先分了銀子回家做點買賣,做不成來年再赴大同。朱參將這般仁義,麾下兄弟戰場上必然捨生忘死,參將高升也是遲早。不妨下次再來,王大哥你看如何?”
左右兩個老成人先後發言,王嘉胤緩緩點頭,覺得他們說的有理,看向對面青年道:“韓英,你怎麼看?”
“3位兄長也老大不小,該考慮終身大事了,這瓦罐難離井邊破,將軍難免沙場亡。當兵也是無奈,依小弟之見,3位兄長不若分了銀子,回去置辦家業。若將來買賣不成,再來投奔朱參將不遲。至於小弟,留上23兩銀子周轉,先找個夥計差事幹着。”
王嘉胤沉吟道:“如此也好,韓兄弟打頭陣,等家裏事安頓好了,再投奔參將大人不遲。”
半夜,嬉鬧片刻的朱弘昭宿願得償,兩手各摟着李家姐妹,姐妹兩個輕掐暗啐紅着臉認了。
沒多時屋外響起急促腳步聲,還有火把晃蕩,朱弘昭警覺,1骨碌翻身跳下床,抄起床頭短銃,臉色緊繃繃。
錦衣衛和東廠的人還在新平堡、天成衛城1帶打轉轉,該不會是這些人找到線索要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