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落幕 問君能有幾多愁(06)
第213章落幕問君能有幾多愁(06)
蘇遲是被疼醒的,她原以為睜開眼睛后四周圍會是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然而叫她意外的是,四周並不黑。
她猝不及防地被趙禎推下來,因為有些高度,直接摔得她暈了過去,她應該是被摔傷了腿,此時腳踝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她無暇顧及自己到底置身何處,就着朦朧的燭光,她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腳踝,那裏已經腫起來了,她試着按了按,骨頭沒斷,但是錯位了。
她忽然很想謝謝千尋燕,若不是和他待在一起那麼久,大概她現在只有哭的份兒了。千尋燕曾經教過她正骨,不是很難,她按着自己的腳,試着自己給自己正骨。
疼,自然是疼的,那種鑽心的疼讓她冷汗直流,但是這點疼倒不至於讓她失聲尖叫,因為她曾經嘗過的疼痛,比這個要強數十倍。
其實她和趙禎說那些話的時候,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她隱約猜到了趙禎有事情瞞着她,加上穆雪柔對徐蓉說的那些話,始終讓她有些在意,所以才會想要詐一詐趙禎,看看他會不會露出什麼破綻的。
萬萬沒想到,她的猜測竟然會成真。
或許——這也不是什麼猜測,不過是蘇遲不願意去面對的現實罷了。
她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趙禎要把一個知道他底細的人放在身邊,就算後來他是真的對穆雪柔產生了感情,那麼產生感情之前的那些日子裏,到底是什麼讓他沒有殺掉這個人。
僅僅是想要留着她,揪出穆雪柔背後的人嗎?
怎麼看都不太現實,任何一個帝王都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他會這麼做,一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知道穆雪柔對他沒有威脅,非但沒有威脅,或許還有一定的價值。
趙禎當時身中奇毒,對他來說,唯一可能有些價值的,或許就是解藥的線索。
趙禎不想當提線木偶,無論扯着他的那根線在誰手裏,這都沒有什麼區別,唯一對他來說有誘惑的就是,有人能給他解藥,讓他不再受制於人。
當然,只是這樣,並不能斷定穆雪柔就一定是蘇蔓的人。
之所以確定是蘇蔓,是因為她一直都在算計蘇遲,她似乎試圖讓她去發現一些東西,並且按照她算計好的步驟,一點一點的走到現在這般田地。
怎麼就那麼巧,她和趙禎都來了這朱家鎮,而緊跟着來的,是徐蓉和宋良辰,失蹤五年的殺手桃花也再次出現,這種不自然的巧遇,根本就是有人在別有用心的算計罷了。
而將她算計到這裏來的人,不就是蘇蔓嗎?
蘇蔓是蘇家人,蘇家和趙家的這些恩恩怨怨,她必定是知道的,所以蘇家對趙禎下毒這件事,蘇蔓知道。
趙禎之所以沒有除掉穆雪柔,或許是為了給自己多留一條退路。現在看來,他顯然做出了選擇,他選擇掙脫棋盤,不再被蘇家牽着鼻子走。
所以他選擇和蘇蔓合作,在進入廚房之後,故意引導她找到墓道入口。
蘇蔓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明明知道的線索越來越多,可是她卻越來越看不清蘇蔓了。
雖然蘇遲不知道蘇蔓要做什麼,但是她敢肯定,蘇蔓做的事絕對和蘇家想做的是相背的,這一點在趙禎的身上就能看得出來。
蘇家人用毒控制趙禎,他選擇和蘇蔓合作,這就說明蘇蔓那裏有他心儀的籌碼,這個籌碼除了解藥不做他想。
給趙禎解藥,蘇家人絕對不會允許蘇蔓這麼做,蘇蔓到底要做什麼。
蘇遲漸漸有些心煩氣躁,她手下一個用力,就聽嘎達一聲,錯位的骨頭終於按了回去。這一疼,也讓她清醒了一些,眼下最要緊的不是蘇蔓要做什麼,而是她要怎麼才能從這個地方出去。
蘇遲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她順手從地上拔了根蠟燭,她環視一圈,發現這裏根本不是什麼大墓。
空間不是很大,大概五丈見方,地面潮濕沒有鋪磚石。她走了一圈,最後在牆角發現了一個黑色的包袱。
她蹲下身解開包袱,裏面放着很多乾糧,蘇遲愣了一下,這些乾糧粗略算一算,竟然夠她一個人吃一個月的。
也就是說,趙禎——不,應該是蘇蔓,她是準備把她關在這下面關一個月?
為什麼要一個月,她到底是想要用這一個月的時間來做什麼?蘇遲抓着包袱角,心中越來越不安。
她不能留在這裏,她得出去,她試着喊了幾嗓子,可惜什麼回應也沒有,這裏離地面應該很高,否則她也不至於掉下來就被砸暈了。
好在地面是鬆軟的泥土,否則她一定不只是摔傷腿這麼簡單了。
她將包袱紮好口,拎起來甩在肩上掛好,地上燃着的這些蠟燭,應該都是墓中所用長明燈,用鮫人的魚膏做成,一根能用很久。
蘇遲舉着燈繼續在這不大的坑裏面尋找着出路,她覺得蘇蔓不會讓她在這坑裏枯等一個月的,而且她也並非坐以待斃的性子。
她很快就找到了一扇極其不起眼的小門,那門是用泥土夯實做成的,若不是看的仔細,任誰都想不到那是一扇門。蘇遲用力推了一下,那泥門轟地一聲倒地了,一股陰測測的冷風拂面,蘇遲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有風說明前面是通的,只要她一直走下去,一定能夠走到外面去。
蘇遲現在也顧不上去思考,外面到底是不是安全的,反正她必須得往前走,她得離開這個地方,這是她心底最迫切的聲音。
而此時,千里之外的臨安城,仍舊籠罩在陰雨之下。
這場雨已經下了有兩天了,斷斷續續的,總不見晴。
陰雨天裏,不只有潮濕的青苔在瘋長,還有大街小巷裏,忽然冒出來的一些流言蜚語。
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說是這臨安城裏不幹凈,之所以會這樣,皆是因為很多魑魅魍魎湧進了臨安城,這些鬼怪在生事,幾個月之前,宋家的鬧鬼事件就是這些鬼怪搞的,不只是宋家,還有那死的離奇的寡婦也是鬼怪害的,那陳家蹊蹺的無名屍更是鬼怪的傑作。
若只是這樣的流言蜚語也就罷了,畢竟這些話已經是老黃曆了,幾個月之前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叫臨安城的百姓人心惶惶的是,這些鬼怪始終徘徊在臨安城,非但如此,還有更多的鬼魅在朝臨安城聚集,這連綿不絕的陰雨天就是證據。
因為陰氣太重,陽氣被阻隔,所以不見天日。繼續這麼下去,這臨安城就要死更多的人了。
老百姓惜命,這麼一聽還得了,一時之間臨安城裏人心惶惶,天還沒有黑就家家閉門不見客,當然,也有人不信的,覺得這些不過是無聊之人在嚼舌根,哪有什麼鬼怪作亂。
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里,臨安城裏出現了一具死屍。
死的人雙眼爆睜,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非但如此,那人的脖子上還有兩個牙洞,這種死法,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駭人的吸血怪。
第一個發現這個死屍的,是賣豆腐的王二,天沒亮他就挑着豆腐挑子出了門,因為下雨,加上時間還早,路上也沒什麼人,他正從一個巷子裏拐出來,就聽前面噗通一聲,有個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了,他好奇就走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看就嚇了一大跳。
那個從天而降的東西,是個死人,正是那個脖子上有兩個牙洞的死人。
王二嚇得丟了豆腐挑子,連滾帶爬的去縣衙報了官。
陳捕頭帶着呂捕快趕到現場的時候,那裏已經里裡外外圍了許多人,人們都在竊竊私語,情緒里溢滿了恐懼。
果然是鬧鬼,這不又鬧出人命了。
陳捕頭讓人將死屍抬回了縣衙,等到仵作將屍體的臉清理乾淨了,陳捕頭直接嚇了一跳,不為別的,就為這個死人他見過。
這人倒不是什麼好人,他原先被關在縣衙的死囚牢裏,犯得是殺人越貨的罪名,原本定下秋後問斬,哪想還沒等問斬就先丟了命。
這個死囚犯的死,僅僅只是個開端,因為第二天那個地方又出現了一個死人,死的也還是死囚牢裏的犯人,死法倒是和第一個不一樣,他是叫什麼東西活活挖了心而死的。
這下子臨安城徹底亂了,再加上武林大會沒幾天就要舉行,各路人馬都湧進了臨安城,整個一亂上加亂。
這事兒自然是驚動了上頭的人,死囚犯莫名其妙從牢裏出去,這本就是個不得了的大事,再加上跑出去的死囚犯還都是亂七八糟的死法,這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陳捕頭沒辦法,每天都帶着人守在死囚牢外,想要來個守株待兔,遺憾的是這沒有什麼作用,死囚依然每天死一個。
陳捕頭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嘴上的燎泡起了一層又一層,這個時候,他當真是分外想念那個常年窮的揭不開鍋的靈媒師,要是她在就好了。
可惜的是,蘇遲住的地方空落落的,家裏都落了一層灰。
停屍房裏已經放了四具死法不一的屍體了,眼瞅着天又要黑了,陳捕頭的心就拔涼拔涼的。
這種時候,蘇遲到底去了哪裏,要是有人能出現幫他破了這些命案,他一定每天沐浴焚香,把那人當做菩薩一樣供着!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心聲,第五具屍體出現的那一天,有一個自稱逍遙仙子的姑娘,帶着大批信徒出現在了臨安城。
陳捕頭帶着呂捕快急匆匆趕過去,他原以為是有人裝神弄鬼,然而當他看到了那位逍遙仙子之時,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怎麼看都一樣的。
“蘇姑娘,怎麼是你啊!”
是的,被人群簇擁着,穿着精美華服的那個姑娘,她有着一張和蘇遲一模一樣的臉。
那姑娘聽到陳捕頭的聲音,偏過頭朝他看去,雨幕里,她忽然沖陳捕頭笑了笑。
陳捕頭頓時就有些恍惚,他獃獃看她,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又不是蘇遲,因為蘇遲的笑容,從不會這麼放肆。
“你是為了臨安城裏的命案而來吧。”她的聲音比蘇遲要清亮些,“不用煩惱,我會幫你的。”
“嗯。”陳捕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你……你是誰?”
那姑娘笑的越發燦爛了些,“陳捕頭貴人多忘事,我是蘇遲啊。”
“可是你不是逍遙仙子嗎?”陳捕頭怎麼都覺得逍遙仙子什麼的,很扯淡。
“是啊,蘇遲就是逍遙仙子啊。不然你以為,之前那些人命案子是怎麼破的?”她笑道,“我是仙人,我能抓住鬼怪,我能和死人溝通,所以我才知道殺死他們的人是誰。”
“哪有鬼怪啊。”陳捕頭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你不要妖言惑眾。”
“新娘出嫁,頭卻被自己抱在懷裏,還面帶微笑,這是惡鬼所為。”她說的不急不慢,“你再想想,那個寡婦是怎麼死的,陳家那具穿着嫁衣的屍體,還有徐家被鬼帶走的大小姐……我真的是在妖言惑眾嗎?”
“這……”陳捕頭想要辯解,可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言簡意賅地說出真相。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鬼嗎?”她唇邊浮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她一步一步踏着雨花走到陳捕頭面前,她的手在虛空一抓,一隻白雀被她抓在了手裏,“這個世界,是有鬼的。”
她說著,將那隻白雀放在了陳捕頭的肩上,陳捕頭的心頭忽然就有些發毛,他偏頭看着那隻白雀,白雀張開翅膀直接飛走了。
周圍的圍觀人群,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嘆,他們雙手合十衝著那個自稱逍遙仙子的姑娘作揖,口中念叨着仙子保佑。
那姑娘的手在半空輕輕揮掃,半空浮出了白色的霧氣,霧氣之中,有金銀之物落下,那雨中的煙霧越發濃郁,等到霧氣散去,那姑娘和信徒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有滿地的金銀引得了眾人的哄搶。
原來那位赫赫有名的靈媒師蘇遲,她竟然是個仙子,這個消息長了翅膀一樣,在一天之內就傳遍了臨安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