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落幕 映日荷花別樣紅(08)

第206章 落幕 映日荷花別樣紅(08)

第206章落幕映日荷花別樣紅(08)

“為什麼……”他死死盯着他,害怕一眨眼,眼前這個人就消失不見了,害怕他只是他彌留時的一個幻覺。

“怎麼說才好呢。”蘇淮遠笑了笑,“嗯,我沒有死,僥倖活了下來。”

“可是……我親手葬的你!”趙雲此時非常混亂。

“是啊,但是你葬了我之後,有人把我挖了出來。”蘇淮遠道。

“這不可能!”趙雲總覺得這太過於匪夷所思。

“在我小的時候,我娘帶着我去找你。”他就慢慢的,將小時候的事情,一點一點的說給趙雲聽,趙雲聽完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自認為對南疆很熟悉,卻不知道那迷霧森林之中,還藏着一個神秘的部族。

那天他葬了蘇淮遠之後,就有人挖開了棺材,而後將他帶走了。

有好幾年的時間,他都沒有意識,但那群人沒有放棄他,因為他的心窩還有一點餘熱,他們斷定他一定能救活。

蘇淮遠自己也沒有料到自己還能活着,他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拉伊族熟悉的天空,他在那裏養好了傷,這才知道外面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拉伊族人告訴他,他們沒能救活蘇畫心,她不知道蘇淮遠被帶走的事,以為蘇淮遠已經死了,她心灰意冷,最終選擇在趙雲的登基大典上,從城牆跳下。

她五臟六腑都碎了,還咬碎了毒囊,他們救不活她。

蘇淮遠離開了拉伊族,他要去祭拜他的母親,然而一到外界,他就聽說了當今皇上張榜尋找靈媒師的消息。

他一路往北走,他知道了趙雲按照他的提議,將遼城以北給了李智,那裏如今叫做大金。而他腳下踩着的這方土地,則是大周。

他也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那個時候算計他的,應該不是趙雲,他沒有理由這麼做,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應該是趙承吧,害怕自己的東西被他搶走,所以就提起利刃朝他刺去。

他到了臨安城,找到了蘇畫心的墓,趙雲把她葬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他沒有把她留在遼城,他帶她來了臨安。

蘇淮遠在考慮要不要把她帶回遼城,畢竟那裏才是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然而這個時候,他聽說了當今皇上已經病入膏肓的消息。

他到底還是揭下了告示,最後在一個內侍太監的帶領之下,踩着皚皚白雪走進了太燁宮。

他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已經不在乎什麼對錯。

“所以,你想要一個原諒,那麼我給你這個原諒。”蘇淮遠道,“但是人死了就是死了,她是不可能再和你說這句話了。”

“那這個……”趙雲不解地看着手裏的那封信,“這個不是你娘寫給我的嗎?”

“你可以當做是我娘寫的。好了,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不要走!”趙雲卻喚住了他,“孩子,不要走,我會把一切都給你,我把大周給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只有你才能治理好大周!”

“但是我不想要。”蘇淮遠道,“還有,不只是我能治理好,但凡是個人坐在這個位置上,只要不是過分昏庸,都能治理好。”

他沒有再聽趙雲的挽留,哪怕那個人已經摔在了地上,想要抓住他的衣擺阻止他離開。

皇權或許根本從不是他想要的,他之所以離開拉伊族,不過是見不得別人受苦,所以當時李智起了反心,他其實是有些高興的。

他本就有將天下送給他的打算。若是他沒有野心,他也會很困擾,畢竟一個沒有野心的人,是不配擁有一個國家的。

他離開了皇宮,住進了一家客棧,打算等到雪過天晴再離開,然而第二天,一通聖旨頒給了他,說是他招魂有功,是真正的靈媒師,所以皇上特此封賞了他,御庭蘇家,這是趙雲給蘇淮遠的殊榮。

後來沒過幾天,趙雲就駕崩了,聽說他一直到死,都小心翼翼的守着一張信紙。整個大周都浸在一層悲傷之中,畢竟對他們來說,趙雲是救他們於水火的人。

蘇淮遠的心情倒是沒有什麼影響,對於他來說,那個人一直只是對手而已,他的親人,從來只有蘇畫心,還有那些拉伊族人。

趙雲死後沒過幾天,就有一個不速之客找上了門,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殺過他一次的趙承。

趙承看着他,很久很久都說不出話,他到底還是不夠壞,所以才會被自己的良心詰問。尤其是趙雲對他說的那些話,他明白的,他現在得到的這一切,都是從眼前這個風輕雲淡的人的手裏偷過來的,他只是個跳樑小丑罷了。

越是清醒,越是明白,趙承的良心就越是難安。

現在這個人活着,沒有絲毫要和他算賬的樣子,他反而越加的心虛。

“你最好不要有什麼想法,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他最終只是虛張聲勢的丟下了這句話就走了。

蘇淮遠還活着,這彷彿就是一根刺,扎在趙承的心上。

蘇淮遠似乎明白他在介意什麼,於是他當真用趙雲給的賞賜,買下一大片山頭,那裏是離蘇畫心的墓最近的地方,他在那裏建下了後來赫赫有名的御庭蘇家。

他明白趙承忌憚他,那麼只要他一直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總歸會安心些吧。蘇淮遠不想再有無謂的廝殺了,就這樣也挺好的。

倘若,真的可以這樣,那就太好了。

安穩日子過了十多年,有一天,邊關忽然傳來急報,說是大金強佔了遼城,正勢如破竹的南下,目標直指臨安城。

心虛的趙承連夜來見了蘇淮遠,他質問蘇淮遠,是不是他和外人聯手,要搶走他的大周朝。

他開始調查是蘇淮遠是不是精怪,否則他怎麼會還活着,那時候他明明死了,他讓人仔細的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就在這時候,有個官員給他送了一份大禮。

大禮是一個女人,一個漂亮到不像人的女人。那個女人的眼仁是純黑色的,沒有一點雜色,她的皮膚吹彈可破,氣質淡雅如蘭,這種氣質,趙承覺得熟悉,他猛然記起,第一次見到蘇淮遠的時候,他就是這種氣質。

這個女人自稱納蘭明夜,她是被人強行擼來的。

倘若蘇淮遠在這裏,一定會認出來,這個美麗的女人,她是拉伊族的聖女。

納蘭明夜之所以會出現在臨安城,其實是偷偷從拉伊族跑出來的。

她跑出來是為了見蘇淮遠的。

蘇淮遠差點死掉那一次,是拉伊族的人把他帶回去的,他們到底還是不放心他闖蕩,所以一直都有一個身手不錯的人在暗地裏保護他。蘇淮遠被趙雲葬了之後,他就挖了墳,把蘇淮遠救了出去。

拉伊族中,醫術最高明的人是巫師,所以在些年,蘇淮遠就一直待在巫師那裏,而作為聖女的納蘭明夜,當年還是個小少女。

少女的心,永遠都是很容易就被撩動的,她對蘇淮遠的情義從來沒有掩飾過。

在拉伊族,聖女也是可以嫁人的,只要聖女所嫁之人,願意留在拉伊族,和聖女一同戴上情人扣。

拉伊族人幾乎是看着蘇淮遠長大的,在他們看來,蘇淮遠就是族人,所以對於聖女愛上蘇淮遠這件事,族人倒是很開明的接受了,甚至還撮合過,只是蘇淮遠一直推脫。

後來他離開了拉伊族去了臨安城,納蘭明夜就一直待在拉伊族裏等着他回來,她從一個小少女,等成了老姑婆,族人看不下去,他們告訴她,蘇淮遠已經在臨安城住下,並且娶了妻生了子,他是不會再回拉伊族了,他們讓她死了這條心,不要在等了。

可是她不願意,她想知道,蘇淮遠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曾以為他會一輩子都孤身一人,那樣她也會陪他不婚嫁,可是他卻成婚生子了,為什麼別人可以,她不可以,她想知道答案。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拉伊族,她孤身來到臨安城,雖然她有小心護住自己的臉,但她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帶着面紗,她的美貌到底還是給她招來了災禍。

她被人擄走,輾轉了好幾個人的手,最後被送到了趙承的面前。

“你放了我吧,我有要去的地方。”納蘭明夜看着趙承,非常淡然地說。

明明深陷圇圄,她卻從容淡定,趙承心裏不知怎麼地,就湧上來一層怒火,這天下,還有人膽敢拒絕他?

“你要去哪裏。”他冷笑一聲。

“我要見的人你認識的。”納蘭明夜雖然從未出過拉伊族,但是外面發生的事情,她卻全部知曉,拉伊族只是避世,並不是遮住耳目。

“你要見誰?”納蘭明夜的話讓趙承終於認真起來。

“蘇淮遠。”納蘭明夜道,“我是為了蘇淮遠而來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趙承心生警惕。

“嗯,聽聞蘇淮遠是很有名的靈媒師,我想請他替我招個魂。”納蘭明夜當然不可能說實話,拉伊族的存在是個秘密,她也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過分的引人注目總是不太好的,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只是這樣?”趙承直覺不可能這麼簡單,“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什麼人。”

“小女子是信陽人,複姓納蘭。”納蘭明夜道,“家父只是做點生意,是個商人。”

趙承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試圖找出點端倪,可是她實在是太淡定了。

“你要見蘇淮遠是吧,那我就讓你見他。”從她身上看不出什麼,他就不信,蘇淮遠那邊同樣露不出什麼破綻。

他一直都奇怪,當年蘇淮遠死了之後,為什麼會死而復生,消失的那幾年他又去了什麼地方,他一天不把這件事弄明白,他就一天無法安心。

於是他親自帶着納蘭明夜去了御庭蘇家。

十多年過去了,曾經風華絕代的青年,也已經變成了氣質儒雅的中年人,他本來並沒有打算娶妻生子,是有一年清明節,他去蘇畫心墓前掃墓,偶然發現不遠處添了個新墳,有個姑娘在一絲不苟的清理墳前的雜草。

似乎是他的目光打擾到了她,她偏過頭朝他看了一眼。

那是一張看上去只算得上清麗的容貌,對於見慣了各種美人的蘇淮遠來講,這個姑娘實在算不上好看。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忽然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讓蘇淮遠微微有些失神,那是一種非常非常安靜的笑,好像只是對着一棵樹,一朵花展露笑意一樣,這個人的身上帶着一種很特別的禪意。

他不由主的朝她走去,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今年的清明沒有下雨。”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開口和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是啊,往年都是雨天。”她沒有覺得突兀,很自然的接了話。

“你一個人住嗎?”他瞥見墓碑上刻着兩個名字。

“是啊,爹娘去年走了,家裏沒有兄弟。”她微微笑了一下。

“哦。”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但是他又不想走,總覺得在她身邊待着,內心就會變得非常的平靜。

他喜歡這種平靜,像是這個世界上,從不存在什麼紛擾一樣。

那姑娘也沒有趕他,只是擦了擦手,從帶來的籃子裏取了兩張麵餅出來,“要吃嗎?”

她遞了一張給他。

“好。”他接過來,湊近嘴邊咬了一口,很平淡的麥香,卻讓他不知怎的,眼底有些發酸。

“喝水嗎?”她又將水壺遞過去。

“好。”他照舊接過來,裏面的茶並不是什麼好茶,而是用一片薄荷葉子泡的開水。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就這麼自然的接受她給他的食物,很多年後他才明白,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就對她的笑容一見傾心,只是因為她太過平凡,所以才從不曾想過這種可能。

他很聰明,偏生有些方面不夠自知。

“很好吃。”他道,“謝謝。”

“不用客氣,一張麵餅而已。”她笑了笑,不甚在意。

“你可許了人家?”他冷不丁的問出了這麼一個非常唐突的問題。

就連那麼淡定的姑娘都微微愣了一下,“父母過世前,尚未來得及許配人家。”

“那你要嫁給我嗎?”他緊接着問了一個更加唐突的問題。

那姑娘看着他的眼睛,就這麼盯着他看了很久,“好啊。”

他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就要她嫁他。

而她連他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就答應了嫁給他。

有時候,緣分和感情,可能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於是三媒六聘,於是他騎白馬披紅褂,把她娶了回家。

這麼一過就是十年,他們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日子過得平淡。他卻覺得非常安心。

直到趙承將納蘭明夜帶到他面前,前面十年的時光彷彿夢境一般被打破,平靜的生活不再有,等待着他的,是狂風暴雨般的災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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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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