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所有的痛苦,將要釋放(3)
第14章所有的痛苦,將要釋放(3)
小姑娘一看杯子上的logo就哇塞了聲,沖秦歌比了個牛。陸天把一管巧克力送給她,蠻有大哥哥樣子叮囑要好好學習。又把牛奶杯塞秦歌手裏,換掉了那顆蘋果,極其神秘地分享一個消息:“小白髮高燒。”
秦歌哦了聲:“謝謝你的奶。”
陸天砸吧嘴:“小白說你愛喝。”
他其他也不多說,等護士姐姐進來發完葯,就樂呵呵地跟着姐姐走了。秦歌轉頭一看,陳敏又削了個蘋果拿在手裏。
秦歌說:“拿來。”
他就笑着遞過來。
秦歌咬一口:“你去忙吧,別守着我,我有阿姨陪着。”
陳敏搖搖頭:“我等醫生查完房再走,我跟老闆請了兩小時。”
不一會後,蔡主任就帶着一隊人來了,帘子拉起來,先看了看秦歌的傷口,再看了看血檢報告,說:“那明天拆了線就出院吧。”
秦歌如釋重負:“好的好的。”
蔡主任在小隊裏挑了挑,又想起什麼,低聲說:“明天讓白醫生給你拆。”
“不用了,都一樣。”秦歌忙拒絕。這段時間這層樓已經傳了太多她和白啟嘉的流言,她不想再麻煩他。
蔡主任搖搖頭,用筆隔空點了點站在最後上次換藥的小實習生,說:“可是我們這裏沒人敢給你拆。”
陳敏一聽就急了:“為什麼不敢拆啊?我姐是不是有什麼不好?”
整個小隊都笑起來,蔡主任抬抬手:“那就這麼定了,明天早晨先把手續辦一辦。”
隔壁小姑娘聽說秦歌要出院了,那小臉遺憾的,陳敏覺得她這樣不行,削了個蘋果遞過去:“小妹妹我姐要出院是好事。”
小姑娘說:“那以後沒人陪我說話了,帥哥哥也看不着了。”
陳敏沒接觸過這類看顏值少女,一下不知道接什麼,秦歌說了一句:“何必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
小姑娘豁然開朗:“好的!”
第二天一早陳敏就來了,忙前忙後跟着收拾,護工阿姨頂多就幫秦歌遞個衣服梳個頭,笑着說:“很少有小歌你這麼輕鬆的活,白醫生一個,你弟弟一個,爭着搶着我都不好意思收這份工資。”
這話被陳敏聽見了,問:“姐,白醫生也上來啊?”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他來關照一下。”秦歌這麼解釋。
“哦。”陳敏點點頭。
等手續都辦完了還沒人來拆線,陳敏弄不懂,問秦歌是不是要另外交錢。秦歌指定一個板凳:“你在這裏等我,我去看看。”
她走到護士站,聽見護士們拉着醫生說得神神秘秘,零零碎碎只能辨認四樓……打起來了……
秦歌去找蔡主任,蔡主任也不堅持要白醫生來拆線了,挽着袖子說:“我親自給你拆。”
秦歌被帶進小診療室,她躺在床上,聽見外面動靜很大,似乎有很多人都往樓梯間涌,吵鬧着:“樓下打起來了快去看!”
“打什麼?”
“聽說是醫療事故把人弄殘廢了。”
……
秦歌說:“等一下。”
她坐起來,低頭夠拖鞋,急急忙忙地卻怎麼都穿不好,蔡主任攔着她:“沒什麼大事,你別去,免得撞到傷口。”
“是白啟嘉嗎?”終於穿好鞋。
“不是。”蔡主任扶着眼鏡。
秦歌心裏不安,“我遠遠看一眼就回來,麻煩您了。”
她急急忙忙下樓,好不容易穿上的拖鞋呼一下飛出去,底朝天躺着,秦歌沒在意,光着一隻腳跑進去,感覺肚子裏的腸子都往闌尾騰出來的地方擠,擠得刀疤一陣陣疼。護士站前已經被人堵住了,一眼看不見護士和醫生,都是看熱鬧的人。
秦歌彎着腰往裏擠,大家看熱鬧不嫌事大,誰都不讓誰,圈子中央傳來陳阿姨的哭叫,秦歌像被雷劈了一樣,聽她喊:“姓白的你把我老頭的手切了,我跟你拚命!”
白……白醫生……白啟嘉!
“讓一讓!”秦歌一聲高過一聲,扒着別人的手臂往裏擠,最內層也是最堅固的一層,她怎麼都擠不過去,氣惱得想從那些人腿中間鑽過去。
可突然就有一雙手伸過來抓住她,將她帶了進去。秦歌定睛一看,心猛地往下沉:“陸天……”
“走,我送你上去。”陸天不讓她回頭,幾乎是押着她往外走。
秦歌機靈地捂着肚子喊疼,陸天一鬆手,她迅速轉頭,一看差點叫出來。
醫生護士和保安圍成一圈,最中間站着的人是那一夜蹲在地上給她穿鞋,讓她扶着他寬厚的肩膀,陪她挨過疼痛的白啟嘉。此刻他穿着她最熟悉的白大褂,從側臉看面容沉靜,可他的手在滴血,噼啪噼啪,染紅了身上的白色。
陸天還沒來得及逮着人,秦歌就已經站在了白啟嘉身邊,葉護士看傻了眼:“她是怎麼過去的啊?”
“別在這裏。”白啟嘉皺着眉頭說,轉頭找陸天。
“我不走。”秦歌捧着他的手,掌心被劃了好大好深一道口子,醬紅色的血突突往外冒。
秦歌頭皮發麻,不確定是不是傷到大血管,這可是拿手術刀的手!
白啟嘉把手往背後藏,低語:“沒事。”
陳阿姨手裏拿着水果刀,氣紅了眼說:“姓白的我今天就廢了你的手賠給我老頭!”
骨科的醫生們紛紛勸她:“這位大姐你不要衝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身邊還有很多幫手,那些人用家鄉話說著什麼,陳阿姨把刀子放到自己脖子上,大吼:“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死在這裏,讓大家給個公道!”
“放下放下把刀放下!”劉主任在最前面護着白啟嘉,“有什麼事好好說,都是可以溝通的!”
顯然陳阿姨什麼都聽不進去,撒潑道:“你們賠我老頭的手,本來還好好的就是做手術做壞的,這肯定是醫療事故沒有一百萬賠我我就死在這裏!”
“我跟你解釋一遍,你聽好。”白啟嘉站得格外直,並沒有因為被劃破了手而生氣,他把劉主任拉到後面,說,“我從沒有百分百保證過四十三床王先生的手可以痊癒,我的每一步治療方案都有和你們溝通,也有詳細說明。”
“你先生是被高壓電打暈入院的,醒來后左臂腫脹發熱,入院期間一共進行了兩次手術,手術是在家屬的允許下進行的,手術同意書上說明了手術具有一定風險,家屬的簽字也具有法律效應。”
“第一次手術后癒合效果不好,手臂大部分壞死並且還會進一步壞死,所以我們經過討論進行了截肢術,以保證不會影響到身體其他部位的健康。這是無奈之舉,我作為主治醫生也很遺憾,但我不承認我在治療過程中有什麼失誤的地方,也請你們理性看待,不要將自己的情緒強加到醫療事故這塊來,醫院有審查機構,我願意接受審查以證清白。”
“審查個屁!你們都包庇自己人以為我傻嗎!”陳阿姨越聽越氣,舉着刀就要往前,醫生們忙拉着白啟嘉往後,陳阿姨的刀子堪堪落在白啟嘉的白大褂上,滑出一道泛白的痕迹。
“他是個好醫生!”在一片慌亂中,一道嬌軟的聲音劃破空氣。大家紛紛尋找,發現是站在白醫生身邊的那個姑娘。
秦歌氣紅了臉,她不允許任何人這樣污衊他,他對每一個病人都盡心儘力,他也想保住王叔叔的手,他知道一個男人沒了手就等於沒了半條命,手沒保住,他那麼自責,發著高燒還堅持來給王叔叔換藥,即使被陳阿姨誤解也能沉住氣,只因為他問心無愧。
“這是誰啊?”
“可能是白醫生的病人。”
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有幾個病人被秦歌帶動也幫着說話:“白醫生挺好的,不像你說的那樣。”
風向似乎正傾向白醫生這邊,陳阿姨身後的幾個親戚忽然全部撲上來,罵著鬧着說醫院草菅人命,欺負小老百姓。大眾總是會偏向弱勢方,王叔叔這時站了出來,晃着那條空蕩蕩的袖管滿是眼淚的讓大夥評理。
秦歌看着沒了一條手臂的王叔叔,一時有些怔楞,人生就是如此殘忍,你擁有的並不能永遠擁有,你失去的卻是永遠失去。
陳阿姨把刀子指向秦歌:“你當然說他好話,那天晚上你們倆在樓梯間做了什麼真以為沒人看到嗎?小小年紀不知廉恥!”
她又指向白啟嘉大聲說:“這個醫院的醫生不專心給人治病整天圍着小姑娘轉,兩個人半夜在樓梯間親嘴巴摸來摸去真是把我老臉都燥紅了,不會去開房嗎!你們醫生油水那麼多還缺那點錢嗎!”
秦歌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
本不願意與之糾纏的白醫生皺起眉頭,將秦歌護在身後:“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我的嘴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不想被人說有本事你別做啊!一對狗男女!我當時就應該換醫生,我老頭的手就能留住了!”
陳阿姨的親戚們打量秦歌,附和道:“看不出來小姑娘有這個本事。”
“還不止呢!她勾引……哎,也不知道是誰勾引誰,反正後來這喪天良的狗醫生就總是給她爸爸開小灶,我還看到他收紅包了!”
“你胡說!”秦歌推開白啟嘉站出來,“他沒收紅包,那是他幫我爸爸墊付的醫藥費!我們也不是狗男女,他是我高中同學,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可再怎麼解釋都沒用了,秦歌覺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樣,陳阿姨像是打了勝仗般得意地看着她,大家也都在看她。
勝了一局的陳阿姨揮刀又刺過來,白啟嘉推開秦歌,用手臂擋了一下。
亂了,一切都亂了。
“你住手!”秦歌大喊,目光搜尋着站在最後面的王叔叔,以前王叔叔總誇白醫生千好萬好,為什麼現在要這樣賴着他?
她哭着求說:“叔叔你說實話吧!”
王叔叔漲紅着一張臉:“我說的就是實話!”
秦歌不顧別人的拉扯,響亮地投擲下面這句話——
“我看到你半夜偷喝酒了,你的手好不了怎麼能怪白醫生呢?”
“放屁!”陳阿姨跳起來,“我老頭早就戒酒了!你個小婊子亂說什麼!”
“我沒亂說!王叔叔經常半夜酒氣很重的從外面回來,我晚上在樓梯間趕稿碰見好幾次,阿姨你睡得熟根本不知道!”
“不可能!你說的不算!”陳阿姨氣得一掌拍過來,但被白啟嘉抓住了手。
“你給我上樓去!”白啟嘉用另外一隻手推了秦歌,一掌的血都染在她外套上。
秦歌拔腿就跑,嘴裏喊着:“我給你找證據!”
陳阿姨抬高了手:“喲,要打我啊?來啊來啊,讓大家都看看,最好把我的手也截肢好了,無德醫生!”
“恩,我脫了這身醫師袍也不會讓你碰她的。”白啟嘉說話依舊淡淡的,可手指收攏,立刻就聽見陳阿姨大聲喊痛呼救。
場面又亂又吵,又有幾個保安上來了,要先讓這一層的醫生和護士都轉移。可白啟嘉不走,也不鬆開陳阿姨的手,陳阿姨的親戚們拿着手機啪啪拍照,說要告白啟嘉。
人們推推搡搡,陳阿姨罵聲不斷,她們開始砸病房裏的東西,地上都是碎玻璃渣,就在這時秦歌回來了,她拉着一個人,不看不顧就要往裏踩,被白啟嘉提着抱起來,聽他教訓道:“怎麼沒穿鞋!扎到腳怎麼辦!”
秦歌這才看清地上的玻璃渣,但沒在意,而是掙扎着要下來,急切地對拉上來的人說:“老闆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跟你買的酒?”
只見王叔叔一個勁往裏躲,用僅剩的一隻手捂着臉,就怕被人看到。這人是醫院小賣部的老闆,本來不願參與這種事情,可秦歌跟他說:“老闆你能在醫院開店也是憑着關係的我知道,現在有人鬧醫院,需要你上去辨認一下,你總不好置身事外,搞不好還能立一功,也算是為了醫院出份力,而且我沒讓你說謊,你只要實話實說就行。”
於是他就被這小姑娘拉上來了。
其實很好認,經常半夜來買酒、坐在他小賣部外頭喝得醉熏熏才肯走的那個人吊著一隻手,喝多了就愛一遍又一遍地說自己是怎麼被洒水車撞到又倒霉碰上高壓電的事。
只不過那人現在不是吊著一隻手,而是沒了一隻手。
老闆指着最後面的王叔叔肯定地說:“是他,他總來買三塊錢一瓶的德州白。”
陳阿姨尖叫起來:“你是醫院串通好的!”
老闆心想我一片好心,說的都是實話,你憑什麼說我是騙人的!他也叫起來:“我還勸他做了手術不敢喝酒,可他說自己酒癮大,我還問他為什麼半夜來,他說他老婆管得嚴,他只能趁她睡著了來喝酒!”
“你,你……”陳阿姨腦子一團亂。
老闆佔了上風,說:“他是白醫生的病人吧!跟我買酒的那個就是白醫生的病人,我問他醫生有沒有說不能喝酒,他還說白醫生特別叮囑過他,可是他覺得喝一點酒能活血化瘀,搞不好更快好,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嘴饞的人酒癮上來就跟抽煙一樣哪裏忍得住!反正顧客是上帝!我認識白醫生的,他總是買火腿腸喂流浪貓,有一次我腰扭了他還幫我揉過藥酒搬過貨,白醫生很好的大家都知道!”
小賣部老闆說得有憑有據,看熱鬧的人心裏的天平一下就傾斜到醫院這邊了,骨科這層樓的一個清潔工阿姨也站出來說話:“上次我手腕腱鞘炎根本幹不了活差點要手術,是小白醫生跟我說手術疤痕大又容易複發,手術不如靜養,他每天下了班都幫我掃地擦地,還給我藥酒揉手,我買了幾斤蘋果感謝他他死活不收,我才不相信他會亂搞男女關係,你自己喝酒喝壞了還好意思來鬧,現在證人在這裏,還有什麼好說的。”
秦歌鼻頭紅紅的,眼眶裏汪着一汪水澤,她所維護的人,原來比她知道的還要好。
白啟嘉伸手將她牽住,輕輕捏了捏。
陳阿姨回頭捉住王叔叔,哭喊:“老頭子你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喝酒?”
王叔叔面紅耳赤:“我就喝了點酒,我的手一定是醫療事故。”
“你個老不死的!”在一片唏噓聲中,陳阿姨撲過去捶打王叔叔,“你為什麼不死了算了,現在沒了一隻手要怎麼辦!我跟你一起去死好了!”
王叔叔咬死了說不是喝酒喝的,咬牙罵道:“你個臭婆娘,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的手沒了,不趁機要點錢我們以後怎麼辦!你現在不要在這裏哭,趕緊給我鬧!”
陳阿姨是沒心情鬧了,反而躺在了地上一直哭,說自己不想活了,沒法活了,要死乾脆死在醫院裏省事。
劉主任簡直沒辦法跟這兩人溝通,氣得血壓直往上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