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48章  番外:吾有一友,友有一子,

第一卷_第248章  番外:吾有一友,友有一子,

直到君維安親眼瞧見了那個五歲的小子,才對米元思那句“致命傷”有了實感。

“你把手裏的石頭放下。”他指着米修,“咱們有話好好說。”

話音未落,嗖的一聲,一枚石子擦着他的臉頰,噹啷一聲砸在牆上。

“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米修微眯着眼,趾高氣揚道,“沒點實力,憑什麼和你好好說?小爺生來不凡,又是米家唯一嫡子,憑什麼要跟你這鄉野出身的莽夫好好說話?”

君維安眉毛揚得直逼髮際線。

他震驚回眸,瞧着站在一旁抬手扶着額頭的米元思,看着他輕咳一聲,鄭重道:“……留活口就行。”

君維安點頭:“正有此意。”

說完,抽出木劍扔給了米修:“讓我看看你有幾分實力,竟能囂張至此。”

之後,兩把木劍碰撞之中,君維安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棘手。

不是米修的劍術有多麼出神入化,是這個傢伙只要一有機會,身旁一切皆是武器。

“這小小年紀怎麼這麼不講武德呢!”君維安歪嘴看着他手裏一塊大石頭,抹了一把嘴。

他算是知道為什麼米元思會讓他來教學了。

從這半大的小子身上,君維安還真看出了點自己的影子。

果然對付不講武德的人,就只能比他更不講武德!

瞧着米修琢磨那石頭要怎麼出手的樣子,君維安調整了一下姿勢,劍指着他的面頰:“咱倆打個賭,你贏了,我認你做師父,你輸了……”

話沒說完,米修就先發制人,舉着劍沖了過來。

君維安也不慌,一個帥氣的轉身,把一旁站着的米元思的斗篷給挑了下來。

再之後,場面驚掉眾人的下巴。

米府上下的僕人,誰都沒見過這陣仗。

君維安把米修蒙在斗篷里,裹成了個粽子,一通胖揍。

直到這小子連連求饒,他才咧着嘴嘿嘿一笑,推着不明所以的米元思去打開斗篷。

“調教好了,你驗收。”君維安背手而立,笑得格外真摯。

米元思的嘴角抽了兩下。

果不其然,斗篷打開的瞬間,那塊大石頭直奔米元思的額角。

若非君維安一把抓住,少說也得被打得卧床半月。

看清了自己眼前的人是誰之後,米修黑着一張臉,惡狠狠道:“卑鄙!”

“這話從你這小兔崽子嘴裏講出來,怎麼聽着這麼舒坦呢!”君維安扯過他手裏的大石頭,拍了拍米修的腦袋,“你這不行,根本沉不住氣。若是在實戰里遇到我這樣的傢伙,你被斗篷蒙上的瞬間,能死八百回。”

米修瞧着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倔強道:“天下太平,歲月靜好,我有吃有喝,為何要上戰場?”

君維安聞言,深以為然:“對,就是因為你這世家公子哥過得太舒服了,我專門趕來給你留下家如戰場的感覺。”

“你敢!”米修自下而上怒視君維安。

“我有何不敢?剛才不是你小子說的,實力決定地位。很明顯,我現在地位比你高,你拿我沒辦法!”

“你!”他咬牙切齒,“我拿你沒辦法!我拿你女兒還是有辦法的!”

聞言,君維安愣住了。

從幽州帶回來的那個骨瘦如柴的三歲女孩,如今還躺在床上連下地行走的力道都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殺氣盡顯,舉着手裏的木劍,眼瞅就要來第二輪:“你個兔崽子,你試試看!”

米修怕了,轉身就跑,邊跑邊喊:“爹!師父殺人了!救我啊!爹!我是親生的啊!”

一旁的米元思,看着眼前兩人你一嘴我一嘴的“生死追擊”,皺着眉頭緊了下領口,瞧着有些起了秋寒的朗朗天際,轉身回了書房裏。

米修娘親生他的時候難產,之後米府便沒了女主人。

這個唯一的嫡子,就好像天生善於揣摩人心一樣,他十分清楚如何利用自己悲慘的身世,換取別人的同情,得到額外的好處。

米元思對此無比頭痛。

他沒有那麼多的空閑能夠去照顧米修,以至於在時間流逝里,唯一的兒子漸漸變成了紈絝子弟的樣子。

其實也不怕他紈絝,主要是他不僅紈絝,腦袋還很好使。

就像君維安一樣。

算計自己的小夥伴的時候,就算是米元思也嫌少能抓到他的破綻。

那縝密的手法令米元思無比擔憂。

小小年紀就已經顯示出如此的天賦,卻沒有分辨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的基本的道德標準。

未來若是不加約束,任由他隨着自己的心性成長起來,後果難以預料。

所以,米元思才將君維安一家都安頓在了米府里。

“有個人鞭策着,總比放任自由要好。”他望着窗外,長嘆一口氣。

但讓米元思和君維安驚訝的還在後面。

七歲那年,米修湊在米元思的書房裏,看着他桌面上的一封密信,疑惑地問:“若是將所有罪名都推給閹黨,那天下就不會有像君歌一樣的女孩了么?”

他望着米元思,鄭重地說:“爹,你這是自欺欺人啊!”

米元思驚訝地看着他:“……何解?”

“古往今來,天下興衰,朝代更迭少說百八十次,因為閹人而根基全毀的,孩兒一個都沒見過。”他說,“爹常說要以史為鑒,千百年時光里從未有一個朝代斷送在閹人手中,起碼說明這條路走不通,一定有致命的問題要先解決。”

“爹的想法是好的,可若是不解決那看不見的問題,豈不是會竹籃打水?”

米元思驚訝地看着他:“……你想讓為父取而代之?”

誰知,米修更加驚訝:“您不惜把我們全拉下水,難道不是為了取而代之?”

少年看着米元思,難以理解地搖頭:“醫者有言,對症下藥的同時,還得治本。治標不治本,沒用。為一件沒用的事情下這麼大的血本,兒子不理解。”

書房裏檀香燃了一半,米元思無比怔愣地瞧着米修,試探性的問:“你看得懂?”

誰知米修輕笑一聲:“看不懂的人,是爹你啊。”

這話,當時站在書房門口的君維安,聽不明白,只覺大為震撼。

米家的智慧就像是靠着血液傳遞的一樣,在米修這個孩子幾乎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

也正因如此,被他一語成讖。

很多年後,當時的小少年僅憑米家手裏暗影的力量,把自己搖身變成倉加大謀士的時候,君維安和米元思都被這天選一般的手腕驚到了。

也終於讓米元思意識到,自己所做一切,確實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自欺欺人。

他臨死前的那一晚,靠在天牢的牆壁上,說完了自己佈局的那些沒做完的計劃后,留給了米修一句刻在他心頭上的語言。

“從今往後,捨棄米家的姓氏吧,你自由了。”他輕輕道,“做一個不被‘三代忠良’所束縛的你自己,為了天下人,去博一把。”

米元思笑起:“百年之後,我們再見之時,你可別告訴我你一事無成。”

終於將自己從“永遠忠誠於皇室”的如同詛咒一般的束縛里解脫出來的米元思,在最信賴的人的手裏,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那天,君維安看着丟了魂,坐在床上被磨掉了“輕狂”的米修,望着屋內一盆盛放的臘梅,自嘲一般地說:“百年之後,若真有什麼閻羅殿,生死簿,真有那執筆的判官,我一定要控訴。”

控訴他有一摯友,卻像是個損友,挖了個大坑,埋了所有人的半生。

這摯友還留給他一個兒子,身形纖瘦,確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十分將相之才,可還長着十一分的逆骨。

“呵……”君維安一聲嘆息,“我這輩子,可真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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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女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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