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
第24章無可奈何花落去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身邊伺候着的內侍侍女們,一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心裏巴巴地希望趕緊溜走,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良久,終是連宸祈先開口問了一句:“你這是做什麼?”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情感。
嘴角依然是那樣的笑,若如開口,聲音也是恬淡的:“就算是死,我也是大玥朝的皇后。”就算是死,也沒有人能把這一身鳳袍從她身上脫下去!
“朕可以下旨,廢了你這個皇后。”連宸祈強壓住心中的怒火,“事到如今,你以為朝中還會有人為你說話嗎?”
“臣妾並無過錯。”她倔強地,“錯就錯在,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在那個哥哥心裏的地位,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她以為,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對她總歸是有一點情分的!
沒想到,他根本只把她當作了一枚棋子,用來牽制大興國的棋子!如今,她已經毫無用處了。
所以,死亡是她最後的一條路吧?
“並無過錯?”腦子裏浮現出畫扇的臉,月夜裏梨樹下那樣清澈的眼神,和如今如死水一般寂靜的雙眸,忍不住怒氣衝上心頭,“你心腸歹毒,為保地位連自己的妹妹都可以趕盡殺絕,像你這樣的女子,如何能母儀天下!”
“成者為王。古今往來,多少帝王不都是踩着萬人的屍首踏上皇位的。”若如冷笑,“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先例還少嗎?我雲若如不過是不幸做了失敗的那個,我並沒有錯!”
騰地站起,她直視連宸祈:“我錯就錯在,傷害了皇上心愛的女子,是嗎?”若那個人不是雲畫扇,他又如何會這樣憤怒。
那眼眸中的透徹,逼得連宸祈喘不過起來。
父子成仇,兄弟反目……
皇兄……
看他這樣,雲若如得意地:“啊,被臣妾說中了嗎?”嘴角的笑容忽地綻放開來,燦爛如同袖口上的金牡丹。“可惜啊……雲畫扇註定亦不會有好下場。”
連宸祈面色蒼白:“你這話什麼意思?”
若如請若無聞地:“江山美人,在皇上心中孰輕孰重?若是有一日,雲畫扇的存在動搖了你的皇位,你待如何?”
你待如何?
四個字轟然在連宸祈耳邊炸開。
若將來有一日,她的存在動搖了他的皇位,他待如何?
他……
會殺了她嗎?
若如定定地看着他,只是冷笑:“皇上又以為,雲畫扇對皇上有幾分真心?皇上親手殺了宛言姑姑,難道她心裏沒有恨嗎?”從袖子中掏出一樣事物,仍了在皇帝腳邊。
是一隻玉玲瓏,在玄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月光下似籠着一層乳白色的光暈。連宸祈微怔,盯着那玉玲瓏看了半日。他記得這隻玉玲瓏,是雲嬪入宮不久之後,他隨手賞了給她的,後來卻一直不見她佩戴,問起來的時候,只推說忘了。
“這個……”他的喉間一陣發緊。
“如何?這是葉嬪撿到的——說是那一夜,瞧見南王爺和雲嬪私自在後宮見面。為何雲嬪會和南王爺在御花園中幽會,皇上難道不想知道嗎?”
連宸祈的臉色一瞬間蒼白。
林遠的話忽地便響起在耳畔:“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婢,即便當日被皇上救下,日後皇后要殺她何其容易。如何就逃過了,還去了公主宮裏——偏生那麼巧,跟隨公主上了玉嵐山……”
一時間頭疼欲裂,他痛苦地踉蹌退後幾步,以手扶額。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出,順着白皙的臉頰留下。吳意子見狀,急忙上去扶住:“皇上!來人,傳御醫。”
連宸祈頹然地揮了揮手。
“傳朕旨意——”他不再看若如,將臉別向了窗外。
“不!”一聲凄厲的呼喊,方才還那樣傲然的雲若如頹然衝過去,一把揪住了連宸祈的衣襟,“你不能,你不能這麼做!我是你的正宮皇后,我是大玥朝的皇后!”
早有兩邊的內侍上來,匆忙拉開了她。
她拚命掙扎着,卻依然被狠狠地按到在地。她不斷地掙扎,力氣忽地變得大得驚人,便不斷有內侍湧上來,按住她。玄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散發出死一般的寒冷,她的臉貼在地上,幾乎要失去了知覺。
大紅色的鳳袍,也如破布一樣被仁踩在腳下,一顆顆珊珊可愛的珊瑚珠子,也滾落了一地。
“我是大玥朝的皇后!”臉都已經被壓得變了形,口中卻還是含糊不清地呼喊着。
吳意子小心地將皇帝護在身後,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這皇后,該不是瘋了吧?
正午時分的時候,中宮終於傳出了消息,皇后因大興國之事自責,已經在中宮自盡了。吳意子把這番話傳出去的時候,連宸祈只愣愣地坐在金鑾殿之上,並不是庭議的時候,殿下是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若有一天,雲畫扇的存在動搖了您的皇位,你待如何?
雲若如的話,詭異地在他耳邊不斷響起,一聲聲如鐘聲震耳欲聾。她被狠狠地按在地上時候,那扭曲的臉,臉上帶着的狂熱,鮮活得彷彿就在眼前。
殿外是清冷的湖水,月色下波光粼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時的記憶忽然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他記得那時候的她,月夜的梨樹下,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孔,卻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香氣。她看着他的時候,眼神中那種光亮。
自小他便是天之驕子,生來便要做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打他出生,朝野上下,便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多少權臣虎將一心期望着將自己的女兒送到他的身邊。那些女子,亦不是不美麗的。端莊賢淑,明眸皓齒——她們看着他的眼神,亦是規規矩矩,多少期盼都在眼中深藏不露。
一個一個,都想要做他身邊的女人,卻沒有一個能明白他的心。
“皇上……”吳意子在身後悄悄地喊了一聲,然而皇帝卻半日無語,只訥訥地看着空蕩蕩的大殿。殿上的燭火映在皇帝白皙的面容上,一片光影斑駁之間,看不清那面容上的表情。
“你不明白……”過了許久他才悵然若失地說了一句。
吳意子一時不敢再說話。
他自幼陪在皇上身邊,有多少事他不明白,他是太明白,再明白不過了。
那時候皇上仍是太子,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司馬大人的孫女裘敏跟隨祖父進了宮來給傅貴妃祝壽,路過御花園,主子正跟着定遠候練習射箭。主子自幼聰敏,又有大玥朝第一箭手教導,箭術極為精準。只是那一日,彷彿是天註定的一般,偏生那一箭射的偏差了,徑直從靶子邊上擦過,竟往廊子底下飛去。
只聽見“哐當”一聲,緊接着便是一聲脆生生的尖叫。原來那箭不偏不倚,射落了裘小姐髮髻上的金釵。
裘大人急忙領着孫女給主子施禮。他站在一邊,偷眼瞄了瞄,只見那裘小姐用執扇遮了半邊臉,只有一雙似水雙眸,撲閃之間綻放光華不定。司馬大人三朝元老,對太子並不行大禮,那裘小姐也大膽,落落大方地施禮:“民女見過太子。”脆生生的嗓音如落地的銀珠,掉落在地上還能蹦起幾寸。
他忍不住轉過頭去,小心地看主子的臉色,只見他一雙溫潤的眉眼,目不轉睛地盯住那執扇之後的雙眸,第一次,他瞧見主子臉上飛了紅霞,雖然只淡淡一點,在白凈的臉上卻是分明。愣了一會,他才獃獃地說了句:“免了。”
那是第一次,他在皇上的眼眸中看到了那樣明亮溫柔的光芒,彷彿只在那剎那間,便不再是那個與他在草地上打滾的少年。只是不久之後,便傳出了太后做做主,將裘小姐許配給吏部尚書的獨子。
這便是帝王的無奈罷?
良久,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手中的筆,飽蘸着濃黑是墨,在黃色的緞子上寫下聖旨。
賜皇后葬於西皇陵,謚號敬德仁。
皇后自縊的消息傳出來沒多久,京城悄然盛行起一個傳言,道是如今後宮之中必有污穢之物,沖煞了大玥朝的氣數,逼死了國母。
以太保陳大人為首的眾臣,聯名上書奏請皇帝誅殺天降災星。皇帝氣得摔了本子:“不過都是市井的謠言,你們一個個的,滿腹經綸,居然也會聽信這種無稽之談,簡直可笑!”
陳大人卻是面不改色。
他原本是前朝的一名七品小官,自先祖皇帝還是左僕射之時,便已經追隨在其門下,直至大玥朝建立,可謂是開國功臣,自然對這大玥朝的江山有一份義不容辭的情感。加上因自己未能對大昭朝忠心,心中原本愧疚,如今是大昭的公主與大玥朝的皇帝的血脈坐了江山,在他看來是再合適不過,決不會眼睜睜看着一個女人就毀掉了這樣的現狀。
陳大人呈上一份密函,皇帝打開看時,原來竟是大興國皇帝的親筆信箋,竟承認了雲畫扇乃天降災星,是先皇派去消磨大玥朝氣數的棋子。“皇上,所謂無風不起浪。謠言也總有個出處。自那妖孽進宮,先是南王起兵,后是皇后遇刺,臣等不得不懷疑這一切都與之有關。”
皇帝一目十行地看完,手腳已然是冰涼。
居然……
還是不能保護,還是不能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那時候的裘敏,這時候的畫扇,他都無法保護!
當年是母后,如今是這江山社稷,他是皇帝,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卻又被這至高無上的權利束縛,什麼都做不了!
見皇帝有一絲動容,陳大人領頭下跪齊呼:“臣等懇請皇上,為江山社稷除此妖孽。”聲聲鏗鏘,擲地有聲。
皇帝騰地站起來,嚇得底下一群人忽地一愣。他目光如炬,白皙的面容上怒意明顯,冷冷地掃視了一眼殿下跪着的百官,咬牙似要說些什麼,然而終是咽了回去,拂袖而去。
連宸祈在前頭大步地走着,腳下幾乎要生出風來,吳意子幾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皇帝一路大步走至流雲軒,遠遠地便瞧見湖上有一葉小舟,素衣女子打了傘,靜靜地坐了在小舟上,那樣的陽光下,水光瀲灧反射出明亮的光,女子的臉上光影斑駁,那樣的美亦似在虛實之間。
畫扇對上他的目光,一雙如翦雙眸清澈,仿若是夏日明凈的湖水一般。撐船的船娘見是皇帝來了,急忙撥了小舟靠岸,輕輕地扶起畫扇。
畫扇上得岸來,目光依然是平淡,只微微理了理鬢角,娉婷為禮:“臣妾見過皇上。”她抬頭,望住連宸祈。
她心中已經明白了,民間的那些流言,早就傳到了她的耳中,今早殿上眾臣聯名,要皇帝誅殺“天降災星”,亦有心腹小太監早早地告訴了她。
連宸祈微怔。
眼前的女子,這樣的目光,和她——
好像。
猶記得那時候的,自己瞞過了母后,偷偷地溜出宮去。吳意子早幫他打聽好了,輕車熟路便到了司馬府外。隔着高大的圍牆,數重花影綽綽。她探出半個小腦袋來,只微微一笑,眼波盈盈,簡直要把那些紅的粉的花兒都比下去了。
她輕巧地翻牆出來,動作極為熟練。看他詫異的表情,她更是展靨如花:“我說過我常常溜出來的,你還不信。”那嬌俏的笑,伴着鬢間一朵小小的紅花顫動,竟晃得他眼睛都要睜不開。
他撇了撇嘴,不做回答。其實心裏卻不是因為這個詫異。今日的她換上小廝的青衫,與平日在宮裏見到的時候那樣的不一般,顏容更添了幾分的清麗。訕訕地指了指她的鬢間,正色道:“你這樣子,要被人看出來是個女子的。”她莫名其妙地捋了捋,那紅花便滾到了指尖。她笑着隨手往地上一拂,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笑着說:“還不快一些,太陽落了人就散了,不好玩了!”
他連忙囑咐了一聲吳意子,在這等着,便跳下馬,急急跟了上去。
集市上人潮如涌,大街兩邊擺着的攤子,各色各樣的貨物,天南地北。雖然宮中亦有南國北朝進宮的物品,卻大多是一些珍貴之物,雖然稀奇卻與這大街上買的不一般。他好奇地跟在她身後,在人群中穿梭,卻有些笨拙,時不時會撞到來往的人,惹來不耐煩的抱怨。
她回身,嫣然一笑:“沒想到你這麼笨。”一邊說著,一邊如游魚一般,早在人潮中消失得沒了個影兒。
他悻悻地,卻不得不緊緊跟隨上去。這是他第一次出宮,心下不禁有些慌張,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沒有了走到那裏都緊緊跟隨的內侍,沒有了資治通鑒,沒有了山呼的千歲和不斷的跪拜——自上一次她跟他說了宮外的世界,他便動了心。半命令半哀求地要她帶他出宮來玩一趟。
“若是讓爺爺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她歪着頭,娥眉微蹙。他打聽過她的事情,知道她是裘大人長子的妾室所生,生母去得早,在府中是極不得寵的。只因是裘家唯一的女兒,才有機會跟裘大人進宮為母妃祝壽。
“幾天之後母妃要和父皇上玉嵐山禮佛,我們悄悄地去,不會有人知道的——便是被發現了,我不把你供出來便是了。”
最終她是拗不過他,她含笑點了點頭。彼時他們正坐在御花園的魚池邊,兩岸的花紅柳綠,風輕輕地吹拂着,極為愜意。那時候與她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來總是那麼明媚。
“來人,抓小偷!”忽地一個尖銳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還不待他反應過來,人群便已經騷動起來,他猝不及防,被騷動的人群擠到了邊上。不禁有一絲慌亂,卻只能硬撐着,在人群中搜索那個嬌小的身影。
終於在不遠處看到了正渾然不知他走失了,正好奇地看着街上熱鬧的她。心中一陣驚喜急忙便要過去,卻猛然聽見一聲大吼,那小偷竟忽地改變了方向直衝他而來。
完全沒有防備的他被狠狠地撞到一邊,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霎時間小腿血流如注。
他抬起頭,便看見臉色蒼白的她。
小腿傷得嚴重,無奈之下,她只好帶着他回了裘府。裘大人不出所料大發雷霆,當下便綁了她要去父皇面前請罪。他急忙為她辯駁:“是我命令她帶我去的,並不是她的錯。”裘大人臉色鐵青,只對他行了個禮:“臣教導無方,傷了殿下。罪該萬死。萬萬不敢包庇這丫頭。”轉而對她嚴詞道:“你可有委屈?”
她不語,只任憑下人綁了她,默默流淚半晌,才迸出一句話:“敏兒位卑言輕,不敢有話。”
位卑言輕……
他只得去懇求父皇與母妃,饒恕她一命。母妃定定地看了他許久,才點了點頭。只是數日之後,便傳出她被嫁給吏部尚書之子。
他心底一涼。
吏部尚書的獨子,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個在戰場上撿回半條命,已經奄奄一息的廢人。
出嫁那日,因是母妃做主,特旨許她從宮中嫁出。他悄悄溜進母后寢宮,侍女們都在外面忙着張羅,只她一人坐了在榻上,大紅色的蓋頭蓋着,靜得如同死了一般。
他的心便忍不住疼痛。
她才不過七八歲,便要嫁給一個將死之人——都是他害了她!如今他卻不敢面對她,只敢在房外站着,透過微微打開的窗子,遙遙地望她一眼!
終於,皇帝開口:“雲氏……廢為庶人,幽閉虛英觀。”虛英觀居於後宮之北,傳說當年高祖皇帝破宮之時,便將前朝皇帝皇后幽禁與此。
她看住連宸祈,雙眸如星,居然是平靜的。這樣的眼神,卻看得連宸祈心中發寒,惱怒道:“還不拉下去!”吳意子這才朝身後的兩名內侍使了個眼色,怯怯地上前來,要拉了畫扇下去。
皇上今次是動真格兒的了,還沒見過他對雲嬪發過這樣的火呢。吳意子心中嘀咕。
她淡淡一笑:“免了,我自己會走。”
便轉過身去,青絲從身後一瀉而下,長長地披在白色的衣裙上,如海藻一般的濃密,微微捲曲的弧度都是那麼美好。一雙平金繡花的鞋子在一旁,她卻沒有去穿,只赤足踏到被曬得滾燙的地面上,不顧而去。
營帳中,連煜華手中捏着京中密探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密函,眉頭蹙成了一座小山。雲畫扇,雲畫扇……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雲畫扇,雲若如……
她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信中有月眉的猜度,更加肯定了他的疑惑。她必定有什麼秘密瞞住了他!
連宸祈,到底存的什麼心思,囚禁了皇后,卻又貶了雲嬪。他瞧了瞧隨密函來的皇帝的旨意,斥責雲嬪素行不良,當日害得王才人小產,又教唆公主出宮——這些罪名,不都是當日皇帝自個兒千方百計為她洗脫了嗎?如今又舊事重提,免未太過於奇怪。
沉吟了一會,便喚來徐路交代了一番。徐路得命匆匆去了。
“雲畫扇……”嘴中默念這個名字,狹長的雙眼如狐狸一般危險。
天色已晚,林遠仍然是連夜趕路,務求在天亮之前趕到前線。身後的將士手持火把,在夜色中照的那銀色的盔甲映襯了通紅的顏色,一彎新月在樹梢,已經是初秋的季節,夜晚的風帶着些許的寒意,拂面而來。
這荒無人煙之地,本就比京中要來得冷。才是初秋的季節,路邊的草木上竟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在月色下星光點點,竟似天上的繁星。
然而林遠卻是沒有心思欣賞這塞外風光。
他不信不過林佑禮,只是他終究不是大玥朝的子民,加上對華清的怨恨,將大軍交到他的手中,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說來倒也奇怪,一直打定主意不會為大玥朝做事的他,這一次卻瞞着自己,接了皇帝的任命?難道是因為公主?
不遠處有一個光點移來,林遠眉頭一皺,更是快馬加鞭。不多久便聽見對方的馬蹄錚錚,來人不待下馬,便高喊了一聲:“侯爺!”
林遠沉着地應了一聲,馬不停,來人急忙調轉馬頭跟隨上去:“侯爺,又有瘟疫了。”聞言林遠身子是猛然一歪,跟隨在身後的近侍不由驚叫了一聲,林遠本能地拉緊了韁繩,挺直了身子。聲音依然沉穩:“什麼癥狀?”
來人早備好了話,此時詳細道來:“昨兒個一早起,將士們便接二連三病倒了。起初只是低燒腹瀉,少將軍只說是吃壞東西,叫伙房仔細。沒想到到了今兒個正午,便是發高熱,藥石無效。疫症來勢洶洶,軍中已經病倒一大半了。”
“又是蕪林國的巫術?”林遠只覺得頭皮發麻。這連煜華勾結蕪林國餘孽,利用起巫術不足為奇。
“依臣看,並不是巫術。”溫順良仔細瞧了病症之後,轉身問林佑禮,“近幾日這兒可下過暴雨?”林佑禮點點頭:“連着下了好幾日,軍中的豬圈亦被衝垮了——叛軍那邊亦是。難道這瘟疫與這暴雨有關?”
溫順良點點頭:“疫症來勢兇猛,一時之間怕是無法控制——好在叛軍亦未能倖免,看來這一戰是要拖上些時日了。”沒想到自己首次請纓隨軍,便遇上了疫症。真不知道是老天爺折騰他,還是要給他立功的機會呢。“為今之計,只有將已經患病的病患隔離,以藥石慢慢調理醫治,以免病情擴散。”
林遠點點頭,嘆道:“也只能如此了。”便囑咐林佑禮,立時在軍營之外尋一處人煙稀少的寬敞之地,設立病館。凡是患病的將士,均送至病館將養;又囑咐所有軍醫及其學徒,隨溫順良一道採藥煎制,細心照料不可怠慢。
如此,疫情方才有了些微的控制。
秋陽似火,連煜華站定在校場中,眼見周圍是頹然在地苦苦呻吟的將士,狹長的雙眼更加眯成了一條細縫,透出來的血色卻讓人望之生畏。
徐路匆匆而至,在他耳邊小聲地嘀咕了幾聲。臉色倏地大變:“什麼!那邊的疫情居然控制住了?”
該死,他還沒找到病情的根由,那邊居然已經控制住了!
這樣下去,此戰必敗!
徐路點頭,神色有些猶豫,咽了口唾沫卻還是說道:“屬下潛入那邊的病館,王爺猜屬下看到了什麼人。”這時候連煜華哪有心思猜,狠狠地抬腳便是一踹:“說!”徐路被踹得齜牙咧嘴:“是溫順良大夫……”
溫順良!
“他還活着?”
徐路邀功似地上前:“據屬下打聽,這溫順良還是定遠候從宮裏帶出來的御醫。上一次雲嬪中毒,便是溫大夫出手解的毒。王爺您看這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