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邁爾斯教授講世界歷史：希臘史
雅典帝國的形成（前479—前445）171.雅典的重建：新城牆普拉提亞一役后，外邦人被從希臘逐出，在薩拉米斯、埃伊納島和其他地方避難的雅典人馬上返回雅典。但是當他們回到故國，看到的卻是滿目瘡痍，當初風光的雅典城已經不在了。除了一些原來用作波斯將領的營房的房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城牆都化為一片焦土。
在地米斯托克利的領導下，雅典人以一種可敬的精神重建自己的家園並豎立新的城牆。雅典人對自己城市的未來所懷的崇高希望，讓他們在過去的幾個月實現了很多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就。現在他們決心建造一座足夠大，大到可以容納整個阿提卡半島的人口的避難所，萬一再遭侵略，他們便有了自己的藏身之地，不會淪為喪家之犬。他們繞着雅典衛城圍起了一條長達7英里的環形防禦土牆。
伯羅奔尼撒半島上的對立城邦，尤其是埃伊納和科林斯，一直眼紅地看着雅典人意氣風發的重建。她們除了暗中佩服雅典，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此外，她們還有點怕她。埃伊納人告訴斯巴達阿提卡在發生什麼，斯巴達知道后趕緊派遣一個使團前去雅典阻止她重建城牆。他們虛偽地解釋他們勸阻她的理由，是因為害怕一旦再有一次波斯入侵，這些城牆將成為敵人的堅固堡壘。
地米斯托克利，被稱為“雅典的奧德修斯”（AthenianOdysseus），擁有把事情變得符合自己利益的外交才幹，而當時雅典的軍事力量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堅持處理自己國家事務的地步。於是，地米斯托克利告訴斯巴達使者說他們不久就會派遣代表前往斯巴達與他們磋商，他們可以先回去復命。然後，他自己作為代表之一先去斯巴達，在這之前他已安排其他的代表在雅典城牆完全修建好之前千萬不能離開雅典。依靠着令人驚奇的團結和活力，所有的雅典人，無論窮富、男女、長幼，都投入到雅典城牆的修築當中。材料不足，便拆除神廟和墳墓。
當雅典這邊城牆修築的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地米斯托克利也到了斯巴達，他用令人驚異的殷勤向斯巴達人解釋為什麼其他代表遲遲不到的原因。時間就這樣為等待其他雅典代表的到來而拖下去。最後，有關雅典正在進行的事情的傳言傳到斯巴達，地米斯托克利說這都是胡說八道。不久，又有新的傳言傳來。地米斯托克利便建議斯巴達人派遣使者前去雅典一探虛實。斯巴達人這樣做了。這時，地米斯托克利又提前派人回到雅典告知斯巴達的使者就在路上，讓他們把這些使者扣押下來，作為他和已經到達斯巴達的其他代表的抵押。
在地米斯托克利計謀的幫助下，雅典人終於如願地建起一座能夠抵禦侵略的高牆。這個時候，地米斯托克利大膽地給了“斯巴達人一些有益的忠告。他告訴他們何時再派斯巴達和聯盟的使者再次前往雅典，與那些明白什麼是屬於自己的利益，什麼是屬於整個希臘的利益通情達理的雅典人交涉”。
雅典人民同心協力進行的重建工作，在雅典以後的歷史進程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它們既表現了雅典人在希波戰爭中的強大力量，更是激勵了雅典人拼搏向上的精神。據格羅特觀察，此時雅典人民的思想和武裝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正是這種壓力，激發出了每一個雅典人的最好的狀態，在希波戰爭后的一代人的時間裏，雅典的事務正是以這種非凡的狀態發展下去的。
雅典城牆的建立引起了斯巴達與其他城邦的嫉妒，再加上不同政治趨勢的推動，最終引發了漫長而又具有災難性的伯羅奔尼撒戰爭。
172.比雷埃夫斯的防禦工事（前478—前477）在雅典進行重建工作的同時，比雷埃夫斯港的防禦工事正在被加固和擴大。地米斯托克利在這裏不過是繼續實施他在薛西斯入侵前的海軍政策，而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又印證了這種政策的高瞻遠矚。通過控制海洋而獲得優勢地位現在已經成為所有雅典人的共識。因此，這個海港四周現在都是城牆，其城牆的堅固程度與裝備甚至要超過雅典的新城牆。(1)不久，比雷埃夫斯就逐漸發展成為一個極其繁榮的商業城市，並成為希臘世界的一個主要的商業中心。這座城市中的大部分人口都是在此定居的外國人，他們都被這裏所賦予的與眾不同的權利吸引而來。雅典公民中的商業階級自然也被吸引過來。據說，除了有關雅典衛城的神聖的記憶和傳說之外，沒有什麼能阻止雅典的人口流向比雷埃夫斯。
比雷埃夫港口的發展與地米斯托克利的政策有很大關係，它的興起是其海軍政策的具體體現。他對雅典人提出的關於建造一支龐大的艦隊的忠告已經被證明是睿智和具有先見之明的，他們現在已經準備好聽取他的進一步的忠告。因此，他現在很容易指引他們為他們在薩拉米斯海戰中的艦隊每年補充裝備精良的20艘三層槳戰船。
173.希臘艦隊在斯巴達的領導下繼續解放希臘各城邦就在雅典和比雷埃夫斯港修建新城牆時，聯盟的艦隊已經準備前去解放那些仍舊在波斯控制下的希臘城邦。
普拉提亞戰役后的第二年，一支由伯羅奔尼撒艦隊與雅典艦隊組合起來的聯合艦隊在斯巴達的普薩尼亞斯的領導下駛向塞浦路斯，很快就解放了這座島上的大多數城邦。之後，趁着夏季風仍然有利於航行，這支艦隊又繼續駛向博斯普魯斯海峽（Bosporus），以奪回仍然控制在波斯駐軍手中的拜占庭。在夏末之時，拜占庭又回到了希臘人的手中，他們因此而控制了前往攸克辛海的門戶。直到近2000年之後，這裏才又落入亞洲外邦人的手中。(2)174.普薩尼亞斯的背叛斯巴達統帥普薩尼亞斯不值得尊重的性格與當時的背景合流，正要把希臘歷史的潮流帶入一個它永遠不會自己流入的河道。普薩尼亞斯因輝煌的功績而被眾人抬到很高的位置，而這讓他迷失了自己。現在的他變得極為自負、傲慢和專橫。他甚至在德爾斐神諭所三腳架的基座（第166條）刻上一段銘文，把普拉提亞所有勝利的榮耀都歸於他自己。五長官團後來雖然把這段銘文抹去，但我們現在在君士坦丁堡依然能夠看到它的痕迹。
就在這個時候，這位攝政王狂暴的野心讓他制定了一個成為全希臘僭主的計劃。他相信，可以向薛西斯提出自己作為波斯的總督統治希臘來換取薛西斯的合作，這樣，他就能完成這一驚人的叛國計劃。為了推行自己的計劃，他把在拜占庭俘虜的波斯人連同一封他想成為波斯大王女婿的信一起送到蘇薩城。實際上，他在普拉提亞見到馬鐸尼斯奢華的帳篷后內心就開始膨脹，雖然那個時候他在表面是對波斯的奢靡生活不屑一顧（第166條）。
薛西斯自然對將希臘吞併成為自己的總督轄地而感到高興，於是他給普薩尼亞斯回信說他會在人力物力上給予各方面的幫助。普薩尼亞斯的思想現在似乎完全變了。他平時穿衣打扮開始向波斯人靠攏，身邊環繞着波斯衛士，表現得好像已經是波斯大王的總督或希臘王。他對待那些普通的士兵，尤其是雅典人和伊奧尼亞人，尤其蠻橫和殘酷。他對待其他的斯巴達將軍也很傲慢。他在召集他們商量緊急事務時讓他們都等着他，或者拒不相見，理由是他太忙，沒空接見任何人。
普薩尼亞斯的行為很快引發了危機。一些伊奧尼亞的海軍將士對普薩尼亞斯的行為非常氣憤，甚至忍無可忍。有一天，他們在巡航時，故意讓他們的船衝撞普拉尼亞斯乘坐的戰船，當他憤怒地斥責他們時，他們則叫他滾回家去。這些士兵還說到要不是念在他在普拉提亞戰役中的功勞，他們現在根本就不會聽他指揮，他應該得到這些懲罰。
斯巴達在聽到戰船上發生的事情后，不久就把普薩尼亞斯召回國，要求他對自己的行為做一個解釋。
175.提洛同盟的建立（前477）
在拒絕接受普薩尼亞斯的權力之後，伊奧尼亞艦隊直接投奔雅典將領亞里斯泰迪斯，認他為希臘海軍的領導者與指揮官。不久之後，一位名叫多爾西斯（Dorcis）的斯巴達將軍取代了普薩尼亞斯的位置，但是組成這支艦隊主力的伊奧尼亞艦隊卻拒絕他的權力。於是，希臘聯盟海軍的控制權從斯巴達人手中轉入了雅典人手中，而這個權力其實是雅典在薛西斯大兵壓境時出於愛國心讓給斯巴達的（第138條），現在他們終於找到合適的契機，作為擁有希臘最強大海軍的城邦，獲得聯合艦隊的指揮權。
為了更有效地解放仍然被波斯人奴役的希臘城市，在亞里斯泰迪斯的提議下，伊奧尼亞城邦組成了著名的提洛同盟（ConfederacyofDelos），斯巴達與她的伯羅奔尼撒聯同盟沒有加入。伊奧尼亞和埃俄羅斯所有的亞洲城市，愛琴海上的幾乎所有島嶼城鎮，哈爾基季基地區的城市，以及赫勒斯滂和博斯普魯斯一帶的剛剛被解放的城市都加入了這一同盟。提洛同盟是獨立、平等的國家的自由聯合。雅典實際上是同盟的領袖，但是她具備凌駕於其他國家之上的權力。亞里斯泰迪斯被選為第一任盟主。同盟每年在神聖的提洛島（Delos）就共同關心的問題召開由各城邦代表組成的代表大會。
在提洛島，也就是在阿波羅神廟，有同盟的金庫，每個城邦根據自己的能力繳納盟捐。執行同盟目標的幾個國家捐獻船隻和金錢的比例，最開始完全由亞里斯泰迪斯決定，因為諸城邦都對亞里斯泰迪斯的公正和廉潔十分有信心，因此，這項事務一直由他主持，沒有一個同盟國家有異議。(3)提洛同盟的創立是希臘歷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它不僅意味着雅典取代斯巴達，重新掌控了海軍力量，還表明在公元前481年在科林斯組成的大同盟（GreatAlliance）——大希臘統一的希望——化為烏有。這意味着，由於伯羅奔尼撒同盟仍然存在，希臘此後變成了自行分裂的房子。
176.客蒙與對波斯的戰爭：攻佔愛昂城（前476）客蒙（Cimon）是馬拉松戰役的勝利者米提亞德的兒子，是這個時期能力最為出眾的雅典將軍之一。他是那些被波斯入侵時期令人激動的事件所鼓舞的人之一。在雅典被拋棄的時候，根據地米斯托克利的建議，他作為年輕雅典騎士中第一個在雅典衛城的雅典娜神廟裏掛起他的韁繩作為祭品，並宣佈全心全意服務於雅典艦隊決心的人，而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並且獲得了一定的名聲。
這時，指揮提洛同盟的聯合艦隊解放希臘城市的重任被委託給他。客蒙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圍困色雷斯沿岸斯特律蒙河口的愛昂城[（Eion），前476]。這座城市的波斯統治者波該斯（Boges）知道這座城市馬上就要守不住后，採取了一個非常具有東方色彩的行動。他們把這座城市裏的所能找到的金銀財寶搜集起來，然後帶到城牆的最高處，在所有希臘人的注視下，把它們扔入河底。然後，他豎立起一座巨大的柴堆，點燃，然後殺死妻兒與家庭奴婢，把他們的屍體都扔上去，最後自己也跳入火海自焚。(4)攻佔愛昂城的意義重大，因為它給了雅典人——他們在這裏是作為征服者，而非解放者，攻佔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土地——一個色雷斯沿岸的據點，為了得到它，雅典人付出了讓附近的薩索斯人控制這片地區有利可圖的貿易的代價。然而，不久我們就會知道這個據點在北部海岸的建立所帶來的重大影響。
177.客蒙在撒里洛斯：忒修斯的遺物在征服愛昂城一段時間后（前470），客蒙又加入到另一場為雅典謀取更多福利的戰事中去。撒里洛斯島（Scyros）居民因為海上搶劫而被判有罪，雅典人作為愛琴海海上貿易的守護者，立即前去懲罰這一罪行。雅典人很快就攻佔了這座小島。此後，撒里洛斯成為雅典的一個優良的海軍基地，自此，雅典距離成為愛琴海上的帝國又近了一步。
在這座小島上發現了希臘英雄忒修斯（第13條）的遺骨和他之前使用過的巨大的矛和劍，根據傳說，他因他人的背叛而死在了這裏。這些神聖的遺物伴隨着盛大儀式被運回雅典，又在盛大的儀式中被埋葬。雅典人忒修斯遺物的埋葬處建造了一座忒修斯神廟，現在仍是希臘保存最完好的重要遺迹之一。當然這也有可能是為了紀念客蒙的功績。
雅典的忒修斯神廟
178.歐利米登戰役（前466）
在懲罰撒里洛斯人4年後，客蒙又率領一支由300艘船艦組成的強大遠征軍前往小亞細亞的利西亞海岸，去解放那裏仍然在波斯人統治下的希臘各邦。在潘菲利亞（Pamphylia）的歐利米登（Eurymedon）河口，客蒙在此打敗了波斯艦隊和陸軍，同時取得了海上和陸上的巨大勝利（前466）。這場戰役，與米卡勒之戰頗為相似。不久之後，客蒙又摧毀了一支試圖援助波斯艦隊的由80艘戰船組成的腓尼基艦隊。
接連的勝利終於解放了亞洲的希臘各邦。所有的希臘人再次獲得自由。現在，一切都恢復到呂底亞王國興起之前的狀況，我們已經知道，從那時開始，呂底亞王國開始奴役希臘諸城邦（第96條）。
歐利米登戰役的勝利是雅典歷史上又一個偉大時刻。為了紀念這次勝利，雅典市民建造了一座美麗的神廟，現在我們仍舊可以見到它復原后的樣子，就是著名的勝利女神廟（TempleofNikeApteros），又稱“無翼勝利女神廟”（WinglessVictory）。
雅典衛城的勝利女神廟
179.亞里斯泰迪斯去世（約前468）提洛同盟的建立和對各成員國的繳納盟捐的評估，是亞里斯泰迪斯為自己的城邦所作的最後的傑出貢獻，此後，再也沒有關於他重大活動的記載。關於他死亡的確切日期仍然難以確定。普魯塔克認為他去世的時候是如此的貧窮，以至於死後的葬費都是由國家出的。在他當權時，從來沒有利用職位之便為自己謀取任何福利；據我們所知，他也沒有做出任何與“公正者”頭銜不匹配的事情。他是雅典最傑出的公民。
180.普薩尼亞斯和地米斯托克利的結局接着我們再來看看結局不那麼完美的兩個人，他們是斯巴達普薩尼亞斯和雅典的地米斯托克利。他們和亞里斯泰迪斯一樣，都在我們前面所述的重大歷史事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普薩尼亞斯聽從五長官團的召喚（第174條），回到斯巴達為自己的叛國罪做辯護。普薩尼亞斯說，自己與波斯國王談判，就像當初地米斯托克利在薩拉米斯做的那樣，不過是為了迷惑敵人，通過這種辯解，他讓自己免於懲罰。(5)但是，他恢復軍隊指揮權的努力失敗了；儘管如此，他還以個人的身份返回拜占庭。或許受到薛西斯的資助，他在該城集結了一支色雷斯雇傭軍，毫無疑問，其目的就是將這座城市出賣給波斯人。但是，他們被機警的雅典人驅逐了。將普薩尼亞斯趕出了拜占庭。之後，他又去了特洛德（Troad），然而，五長官團的使者已等候在那裏，他第二次被遣送回國為自己做辯護。他回到斯巴達后，卻沒有人敢站出來做他的控告者，他又一次讓自己免於處罰，而且可以在自己的城市裏自由地活動。
這種自由讓他能夠與拉科尼亞的希洛人密謀，而且能夠與波斯總督阿爾塔巴佐斯秘密通信。然而，就是這些通信讓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把一封密信交給一個親信的奴隸送給阿爾塔巴佐斯。這個奴隸已經發現以前派出送信人都沒有回來，他很好奇，就拆開信，看看裏面到底寫了什麼。他看到信的最後叮囑阿爾塔巴佐斯為了保密，要把送信人殺死。這個憤怒的奴隸直接把信送給了五長官團。法官們覺得奴隸的話未必可信，決定讓普薩尼亞斯自己暴露。於是，他們讓這名奴隸先藏在波塞冬神廟。他們知道普薩尼亞斯一定會回去找自己的奴隸，與他面談——兩名長官事先躲在神廟裏，偷聽他們的談話。普薩尼亞斯與奴隸的談話明明白白地揭露了普薩尼亞斯叛國的事實。
五長官團立即採取措施逮捕了這個賣國者。然而，他早一步看出了他們的意圖，趕緊逃向雅典娜神廟的黃銅宮（BrazenHouse）尋求避難，死活不肯出來。五長官團怕褻瀆神靈，也不敢進去直接把他拉出來，便下令封鎖了神廟，在他快要餓死的時候，才派人把他抬出來，以免玷污神殿（約前470）。
普薩尼亞斯的結局和地米斯托克利結局交織在一起。斯巴達人聲稱在審理普薩尼亞斯的案件時，其中的一些信件表明地米斯托克利是叛國的攝政者的同謀。此時的地米斯托克利正被放逐到阿爾戈斯。他在公元前471年被雅典放逐，具體的理由現在已不得而知；但是他傲慢自大是事實，而且還在某些場合透露自己想作為僭主統治雅典的希望。沒有人相信他的正直，這一點是很確定的；而且，眾所周知，他行賄受賄，被普遍認為是一個不擇手段的騙子。在阿爾戈斯，他一直忙着挑起斯巴達在伯羅奔尼撒的麻煩，據說他一直認為是斯巴達人在他被驅逐雅典這件事暗中做了手腳。斯巴達決定把他從阿爾戈斯驅逐出去，如果可能，把他給消滅掉。審理普薩尼亞斯的文件又適時地給了斯巴達人地米斯托克利犯罪的證據，他們便向雅典人控告他。雅典人以叛國罪審判了地米斯托克利，最終，他的罪名成立，雅典立即派人前往阿爾戈斯去逮捕他。
為了躲避雅典官員，地米斯托克利首先逃往克基拉島，最後把腳步轉向波斯都城蘇薩。在蘇薩，他給波斯王寫信說：“我，地米斯托克利，要來投奔你。我，雖然在被迫自衛的時候給你的父親和你的王國帶來了很大的傷害，但是當你的父親在撤退中遭遇危險的時候，我給了他更大的幫助。因此這是你欠我的。（在這裏，地米斯托克利提到，在薩拉米斯戰役中，他提前告訴薛西斯雅典人的決定，讓他趕緊撤退；然後，他又說，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阻止了雅典人摧毀赫勒斯滂的浮橋。(6)）現在我在這裏，可以為你做很多事情，且因為你的緣故而為雅典人所迫害。給我一年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我為什麼要來這裏的理由。”(7)波斯國王就給了他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地米斯托克利一直都在學習波斯語。當一年過去后，地米斯托克利前去面見波斯國王，波斯國王很高興全希臘最有能力的人為他效力，希望通過他來征服全希臘。波斯國王任命他為小亞細亞的馬格尼西亞的統治者，還根據他的要求，分配了三座物產豐饒的城市為他提供飲食：其中馬格尼西亞提供麵包，蘭普薩庫斯（Lampsacus）提供葡萄酒，米歐司（Myus）提供肉。普魯塔克記載道，有一天，當一群流亡者坐到他提供的豐富的飲食前，他大呼道：“我的孩子們，如果我們不被毀滅，將要失去多少東西啊！”他大概死在公元前460年，但是，關於他死亡的詳細情形，我們仍然不得而知。根據一個傳說，他是自然死亡；但另一個傳說認為他是自殺身亡的。據說他的遺骨被帶回雅典，秘密埋葬在阿提卡的某個地方。
“這，”用修昔底德的話說，“就是那個時代最著名的兩個人物，斯巴達人普薩尼亞斯和雅典人地米斯托克利的人生結局”。
181.雅典人將提洛同盟變成雅典帝國在前面敘述的各種事務和事件期間，雅典人開始逐漸將提洛同盟轉變為自己擁有絕對權力的海岸與島嶼大帝國。現在我們需要注意雅典人如何濫用他們作為同盟領導者的權力，在同盟形成直到伯羅奔尼撒戰爭爆發的這段時間裏，逐漸將自己的盟友降格至附庸國和臣民的境地的。
由亞里斯泰迪斯評估的分攤到各城邦頭上的盟捐由兩部分組成：大邦出船，小邦出錢。從一開始，雅典就參與了評估，並確保了每個盟國都繳納適宜的盟捐。
過了一段時間，一些城市更願意用出錢代替出船，雅典接受了，得到錢后自己造船，並將這些船隻補充到自己的海軍中來。就這樣，盟國解除了自己的武裝，來武裝他們的主人。
很快，雅典強加給盟友的約束變得令人生厭，他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拒絕以任何形式繳納盟捐。納克索斯，基克拉迪群島的島嶼之一，是第一個脫離同盟（前466）的島嶼。但雅典拒絕承認國家權利的任何信條，動用強大的海軍迫使納克索斯留在同盟內，並提高了她的貢稅。
大約兩年之後（前465或前464），薩索斯人因為受不了雅典人對他們在色雷斯海岸貿易的干涉（第176條），舉行反叛，並向斯巴達求救。但是此時斯巴達國內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因此無法提供援助，但他們對雅典日益增長的實力越來越感到不安與嫉妒。孤立無援的薩索斯人被客蒙指揮下的雅典艦隊圍困兩年後，被迫投降。他們的城牆被摧毀，在色雷斯大陸上的所有土地都被奪走。
發生在納克索斯身上的事情，也發生在同盟其他成員的身上。到公元前449年，同盟中只有三個島國成員——萊斯沃斯島、希俄斯島和薩摩斯島——仍保持着獨立。他們讓所有不支付盟捐的前盟友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甚至在沒有提前通知盟友的情況下，雅典人把同盟的金庫從提洛島轉移到了雅典。他們還改變了盟捐最初的用途，開始把錢不用於對外邦人的戰爭上，而是花在他們國內的事業上，就像這些盟捐是他們自己國家的稅收一樣。大約與此同時，各邦代表大會也不復存在。
至此，一個由獨立自主的城邦結成的同盟實際上變成了絕對的君主制，而阿提卡的民主國家成為了帝國的主人。雅典也因此而稱為“暴君之城”。原來所有已經解放的希臘邦重新淪為奴隸，成為雅典的附庸。
讓雅典先前盟友的奴役變得更加難堪的是，他們被迫打造束縛自己的鏈條，他們的錢被建造維持他們奴役狀態的強大艦隊，按照雅典人的意志做雅典人想做的任何事情。
182.斯巴達的希洛人起義：第三次美塞尼亞戰爭（前464—前456）前面提到的讓斯巴達無力救援薩索斯人的大麻煩，是一場幾乎摧毀了斯巴達城的可怕地震（前464）。據說有2萬居民喪生。在這場駭人聽聞災難的恐慌中，斯巴達人認為這是諸神對他們先前冒犯波塞冬神廟的懲罰，因為一些希洛人逃到神廟尋求避難，斯巴達人就把神廟拆了。
希洛人則認為這次意外的發生表明諸神站在他們一邊，是讓他們發動起義的暗號。斯巴達困頓的形勢傳到他們那裏，他們立即拿起武器發動起義，想要永遠推翻斯巴達人的奴役。但是，倖存下來的斯巴達人非常警惕，希洛人的進攻被擊退了。然而，此時的美塞尼亞人已經武裝起來了。美塞尼亞人在伊索米山上的古老要塞中挖掘壕溝固守，與他們過去的主人進行了漫長而艱苦的鬥爭，史稱“第三次美塞尼亞戰爭”（前464—前456）。
斯巴達人發現自己壓服不了起義的奴隸，便向別的希臘城邦求救。埃伊納和普拉提亞都出兵援助，但是斯巴達與他的盟友缺乏與堅固防禦工事背後的敵人作戰的技能。斯巴達無奈之下，只能向雅典人求助，因為雅典素來擅長此類圍攻戰。
伯里克利（Pericles）是雅典這個時期最重要的政治家之一，他懇求國民不要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對手鞏固權力。但是貴族派的客蒙一直對斯巴達秉持友好的態度，他勸說雅典人暫時把敵對和嫉妒的情緒放到一邊，向他們處於困境之中的同胞伸出援助之手。“不要讓希臘，”他說，“殘缺不全，因此而讓雅典失去自己並肩戰鬥的夥伴。”客蒙過去對雅典的巨大貢獻使人們紛紛聽命於他。最後，雅典人投票決定出兵援助斯巴達。
但是斯巴達人對他們盟友的真誠疑慮重重，這種感情逐漸變成了明顯的恐懼：他們害怕雅典人利用他們現在的困境而站到自己敵人的那一邊。儘管這些都是完全沒有憑據的胡亂猜測，疑心很重的斯巴達人便把雅典人的軍隊驅走。這件事也表明了在雅典和斯巴達之間的猜疑和嫉妒之心越來越重。
終於，經過長期的戰鬥后，斯巴達成功地鎮壓了起義者，在整個美塞尼亞地區重建舊日秩序。很多美塞尼亞逃難者通過雅典人的幫助，在科林斯灣的諾帕克特斯（Naupactus）找到了避難之處。
183.客蒙被放逐：亞略巴古被剝奪權力（前464）斯巴達驅趕雅典軍隊的無禮之舉引起了雅典人的極度反感。以伯里克利為代表的民主派一直對雅典援助斯巴達持反對態度，此時趁機利用人們的憤怒情緒，以斯巴達的朋友的名義將客蒙放逐（前461），同時對雅典的憲法做了幾處有利於人民的重要修改，而這種修改幾乎是純民主性質的。
有關古老的法庭亞略巴古在國家的位置，憲法做了改變（第79條）。這個大會在希波戰爭中所作的巨大而愛國的貢獻讓它在薩拉米斯和普拉提亞戰役后立即獲得了巨大的影響和權力。但是公眾對它的看法已經發生改變。民主派對它抱有一些不信任和憎惡的感情，這種感情與英國的自由黨對議會上院的感情類似。他們認為這個法庭實際上是貴族偏見和保守主義的壁壘，除了阻礙人民管理政府外別無他用。而且其成員任職的終身制更是對民主精神的一種冒犯，就像英國議會上院遺留的原則是對英國激進主義的冒犯一樣。大會權力的父權性、苛刻、不負責任，更是讓這個機構成為大眾不喜歡乃至厭惡的機構。而且，其中一些委員近期還發現了嚴重的不法行為，這自然損害了大會作為一個整體的影響力。
對亞略巴古的攻擊是由伯里克利的好友厄菲阿爾特（Ephialtes）領導的。這個機構最終被剝奪所有的權力——除了縱火及凶殺案件——將其職權分配給具有民眾性質的公民大會、陪審法庭、五百人會議。
最終，改革上升為革命，它掃除了憲法中違反民主精神的最後一個堡壘。它消除了對人民思想最後一個憲法性限制。從此以後，不管是好是壞，人民才是至高無上的。雅典人就是他們自己的監察官和法官，以及他們自己的立法者。人民就是憲法和法律唯一的捍衛者。作為改革的標誌，厄菲阿爾特把梭倫牌從雅典衛城上搬下來，豎立在鬧市中。
寡頭一派的勢力被他們民主派的敵人逼入死角，這自然招來了他們的仇恨。不久，厄菲阿爾特遭到暗殺（前462）。如果我們不把僭主希帕克斯被刺殺算在內，這是第一次發生在雅典的“政治暗殺”。不幸的是，這永遠不會是最後一次。
184.伯里克利成為國家事務的領導者（約前460）在厄菲阿爾特被暗殺和客蒙被放逐后，伯里克利遂成為雅典唯一的重要領導者。從這個時候到伯羅奔尼撒戰爭爆發后不久去世，伯里克利是這一時期雅典民主政治的靈魂。
他的政策和客蒙正好完全相反。客蒙的政策是維持希臘的雙頭領導權，斯巴達在陸地上的領導權，希臘在海上的領導權。而伯里克利認為這樣的雙頭領導是不切實際的，他的目的是，不僅讓雅典成為海上的霸主，還要讓雅典成為陸地上的霸主。為了這個目的，他恢復了地米斯托克利的政策，他實際上是地米斯托克利政策的繼承人。
185.伯里克利利用同盟擴大雅典在整個歐洲希臘的影響為了推行他反斯巴達的政策，雅典與斯巴達的宿敵阿爾戈斯結盟（前461）。此時阿爾戈斯已經基本上從斯巴達國王克里昂米尼的沉重打擊下恢復過來（第53條），她攻佔並摧毀了邁錫尼和梯林斯古代的城鎮，讓其他阿爾戈斯的城鎮臣服於她的權力之下，重新獲得了在伯羅奔尼撒這一地區的優勢地位。此時，她與雅典結盟，對雅典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伯里克利還與塞薩利結盟，因為他認為塞薩利優秀的騎兵將會是雅典陸軍的有益補充。但是與雅典所結成的同盟中，最重要的是與墨伽拉的同盟（前459），它使雅典得以控制從伯羅奔尼撒到阿提卡與維奧蒂亞的關隘。
186.與埃伊納、科林斯的戰爭（前459—前456）：埃伊納的陷落伯里克利致力於擴張和鞏固雅典在伯羅奔尼撒與希臘中部地區影響力和權力的行動，自然進一步加深了斯巴達的嫉妒，尤其給距離更近的多利安人城邦埃伊納和科林斯巨大的恐慌。然而此時的斯巴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雅典推行其雄心勃勃的政策，她正陷入希洛人起義的泥潭中（第182條）。因此，埃伊納、科林斯決定憑藉自己的力量來抵制雅典權力的擴張。
雅典人展現了保護自己與盟友的超凡力量。他們在兩場海戰中打敗了埃伊納、科林斯的聯合艦隊，包圍埃伊納，同時阻止了他們對墨伽拉的襲擊。與此同時，雅典還派出了一支由200艘戰船組成的艦隊在埃及與波斯人交戰。
經過曠日持久的圍困后，埃伊納終於落入雅典手中（前456）。埃伊納人被迫拆除他們防禦的城牆，交出他們的船隻，向雅典人繳納貢金。雅典也因此清除了一個最可怕的商業對手。此後，埃伊納從自英雄時代直至薩拉米斯戰役都在希臘歷史上扮演重要角色的希臘自由城邦名單中被劃掉了。
187.長牆的修建（約前461—前456）大約在此時，雅典人完成了著名的連接雅典城與比雷埃夫斯及法勒魯姆的“長牆”的修建。(8)之後（前445），為了雙重保險，他們又修建了第三堵城牆，與第一堵牆的最北端平行。(9)通過這些巨大的壁壘，雅典與她的主要港口，以及它們中間的土地，轉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防禦地帶，能夠在戰爭期間容納阿提卡的全部人口。由於與大海的交通路線得到了保障，再掌控一支強大的海軍，雅典便能夠在海上和陸地上同時向她的敵人發動攻擊。
188.雅典在維奧蒂亞、福基斯和洛克里斯的霸權在埃伊納島陷落前，她向自己多利安的母邦發出了求救的呼喚，這是一個不能被忽視的呼喚。因此，斯巴達派遣了一支主要由自己的盟友組成的軍隊穿過科林斯海峽前往希臘中部。既然雅典的警惕阻止他們按照原路或是穿過墨伽拉返回伯羅奔尼撒半島，在懲罰了多利安人的騷擾者之後，這支軍隊就與維奧蒂亞人在當地駐紮。
趁着這支軍隊在此，維奧蒂亞諸城市的寡頭勢力決定發動反叛，重建舊的維奧蒂亞聯盟，使底比斯再次成為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此時，在雅典的寡頭勢力也和在維奧蒂亞的斯巴達軍隊取得聯繫，想通過它的幫助推翻雅典的民主政治。
伯里克利知道陰謀者的計劃后，決定馬上對在維奧蒂亞的伯羅奔尼撒軍隊發動進攻，以此防範即將到來的危險。伯里克利率領由阿爾戈斯和塞薩利人組成的一支14000人的軍隊前去維奧蒂亞，與斯巴達及其盟友在塔納格拉（Tanagra）開戰（前457）。這是兩代人的時間后，斯巴達和雅典軍隊第一次公開交戰。(10)雅典人戰敗，他們的盟友塞薩利人在交戰中卑鄙地拋棄他們，投向敵人的懷抱。
斯巴達人此時力量有限，並且缺乏內在動力，便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穿過科林斯地峽返回伯羅奔尼撒，雅典軍隊別無選擇，只得通過墨伽拉山返回。此戰結果就是兩月之後滿懷活力的雅典人與另一支軍隊出現在維奧蒂亞。雅典人在奧諾斐塔（Oenophyta）與維奧蒂亞軍隊展開激戰（前456），並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此戰之後，整個維奧蒂亞地區，連同福基斯與洛克里斯全部臣服於雅典。在底比斯，寡頭派被剝奪了權力，民主政府被建立起來。維奧蒂亞地區的其他城邦也被剝奪了獨立，被要求跟隨雅典征戰。洛克里斯被迫送人質表示對雅典的忠誠。經此一役，雅典把自己的權力擴展至希臘中部的大部分地區。伯里克利夢想中的兼具陸地霸權與海洋霸權的帝國即將誕生。
189.雅典在埃及的慘敗（前454）
雅典人非凡的活力以及他們龐大的資源，通過一個事實，即他們在希臘本土展開行動，以斯巴達的盟友為代價向各個方向擴展他們的權力和影響力，同時又充滿活力地發動與希臘共同的敵人波斯的戰爭，而展現出來。
我們已經注意到，在圍困埃伊納的時候（第186條），雅典還在敘利亞和埃及水域維持了一支200隻戰船組成的艦隊。這支艦隊在此就是援助反對波斯統治的埃及人起義(11)，目的就是讓埃及從波斯帝國分離出來，從而把土地肥沃、人口眾多的塞浦路斯島納入提洛同盟。然而，這一次雅典遭遇慘敗。雅典艦隊被困在由錯綜複雜的尼羅河支流形成的島上，被波斯軍隊層層包圍。經過長達一年的圍困后，因在其一側形成防禦河道被抽干，雅典人放棄了這個小島。現在雅典人把他們的船燒掉，因為那對他們已經沒有價值了，然後在乾枯的河床上展開激戰，但最終還是被迫投降了（前454）。那些僥倖逃生的士兵跨過沙漠前往昔蘭尼，在此乘船回國。
190.召回客蒙（前454）；客蒙去世（前449）；與波斯人的戰爭結束這年的慘敗使得雅典召回被放逐的客蒙。他的朋友和支持者在塔納格拉戰役中出色的表現扭轉了雅典人對他的看法。他的格言“保持希臘的和平，與外邦人進行戰鬥”。在他的影響下，雅典與斯巴達達成了5年的休戰協議（前451）。
雅典在希臘這邊騰出手后，準備再次對波斯開戰，要一血在埃及戰敗之恥。客蒙率領200艘聯盟的戰船前去進攻希臘共同的敵人。客蒙率領艦隊駛向塞浦路斯島，企圖襲擊那裏仍然被波斯人控制的腓尼基城市。但在登島后不久，客蒙就因疾病去世（前449）。在海陸兩軍都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后，雅典人虔誠地載着他們摯愛的指揮官的遺骨返回國內。
客蒙的死或許讓雅典喪失了她曾產生過的最出色的將軍。在超過25年的時間裏，他一直擔任雅典戰無不勝艦隊的指揮官，在希波戰爭中表現極為出色。他不僅僅是一位戰士和艦隊司令，還是一位政治家，雖然有些時候他的政策並不是那麼明智，但是他的出發點是好的，都是為了雅典乃至整個希臘地區的利益。他的性格溫和而又慷慨，毫不吝嗇地把自己的財富施捨給窮人。他在雅典豎立了公共紀念碑，美化城市內外的公園和行人路。著名的學園（Academy）就是因為客蒙的慷慨給予，才增加其美麗與吸引力。據說他還自費修築了雅典長牆相當大的一部分。雖然他曾短暫失去了人們對他的喜愛，但他的流放並不需要他去反思，而是流放他的人要深思。
客蒙是最堅決的與波斯戰爭到底的人物之一。他的死似乎為波斯大王與雅典希臘城市之間的戰爭畫上一個句號開啟了道路，實際上它從伊奧尼亞人起義開始就一直延續不斷。就算是繼續征戰，希臘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了。波斯自此完全被驅逐出希臘世界。
據說雅典人曾派遣一名叫作卡里亞斯（Callias）的使者前去蘇薩城商談和談事宜。(12)不久雅典演說家就吹噓說和約明白規定波斯艦隊不能再跨過在地中海地區利西亞的東部界限，也不能穿過攸克辛海附近靠近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庫阿涅山岩（CyaneanRocks）；波斯不得向小亞細亞愛琴海沿岸三天腳程以內的小亞細亞地區派遣總督。雅典也不會再次攻擊塞浦路斯或埃及。
波斯和希臘城市之間不可能達成這種性質的明確條約，然而有關各方似乎達成了實際上相當於同一問題的諒解。自歐利米登戰役（前466）結束到伯羅奔尼撒戰爭開始，波斯艦隊的確再也沒有在愛琴海出現過；希臘在派兵遠征塞浦路斯（前449）之後，再也沒有對波斯帝國作進一步的攻擊。
191.雅典達到權力巔峰（前448）
雅典現在達到了她所獲得權力與繁榮的頂點。愛琴海實際上已經成為雅典的內湖。愛琴海的島嶼和沿岸土地，連同赫勒斯滂，實際上已經構成了雅典帝國。雅典的稅收船每年要從200多個希臘城邦那裏收取貢金。
帝國的領土之外，雅典還控制着希臘大陸上的大部分自願或不自願的盟國。從科林斯海灣到馬利亞灣（MalianGulf）上溫泉關，所有的城邦都要看雅典的臉色行事。埃伊納成為雅典的一部分，阿爾戈斯緊緊與她站在一起。
當雅典的權力和聲望蒸蒸日上的時候，她的宿敵斯巴達的實力在持續下降。希臘城邦的統一似乎就要通過雅典人的能量和成就在帝國基礎上實現了。
192.導致締結《三十年休戰協議》的事件（前445）然而，在很短的時間，雅典的事務卻呈現截然不同的局面。公元前447年，維奧蒂亞寡頭勢力反抗雅典在維奧蒂亞諸城市建立的民主政府。杜爾密德（Tolmides）率領雅典士兵趕緊前去援助自己的朋友；但是因為沒有帶去充足的兵力，遭遇慘敗（前447）。維奧蒂亞反雅典的勢力重新在所有的維奧蒂亞城市得勢，福基斯和洛克里斯趁機脫離與雅典的同盟。經此一擊，雅典在希臘中部的權力結構走向崩塌。
雪上加霜的是，雅典領地最重要的部分埃維厄城邦起兵反叛。伯里克利急忙率兵前往鎮壓，然而，此時又傳來墨伽拉的希臘駐軍遭到背信棄義的墨伽拉人的攻擊，在科林斯人和其他城市居民的夾擊下，雅典駐軍被屠戮殆盡。讓形勢變得更糟糕的是，一支斯巴達軍隊在其年輕國王普萊斯托萊克斯（Pleistoanax）的率領下，與埃維厄的叛亂者聯合一起，沖向麥加利斯開放的關口，毀壞艾留西斯附近的阿提卡平原。
伯里克利的足智多謀與活力拯救了雅典。他賄賂了年輕的斯巴達國王及其顧問，使斯巴達從阿提卡平原退兵。危險總算解除，伯里克利趕緊派遣一支強大軍隊穿過埃維厄海峽，迅速將叛亂的城市平定（前446）。通過重組諸多城市的憲法，建立更多像在哈爾基斯那樣的公民殖民地（第93條），埃維厄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牢固地與雅典聯繫在一起。
但是伯里克利沒有收回墨伽拉，他也願意與斯巴達和談。雙方開始談判，最後以簽訂著名的《伯里克利和約》（PeaceofPericles）或《三十年休戰協議》（ThirtyYear’sTruce）結束（前445）。《協議》的條款規定雅典和斯巴達是各自已經形成的聯盟的首領，(13)但是雙方都不能干涉對方的附屬城邦或盟友，其他還不是各自聯盟成員的希臘城邦都保留根據自己的意願加入任何一方的自由。墨伽拉和維奧蒂亞諸城邦立即加入斯巴達的聯盟。
《三十年休戰協議》的真正含義是雅典放棄建立陸地帝國的野心，此後固守着自己的海上帝國。
第十六章
伯里克利時代（前445—前431）
193.伯里克利時代的總體特點
《三十年休戰協議》締結后的14年時間，通常被認為是“和平年代”。在此時期，雅典僅捲入一場短暫的較大戰爭之中（第195條）。不僅僅雅典帝國是一派和平的景象，整個地中海世界都是如此。東部的希臘人與波斯人，西部的希臘人與迦太基人，都沐浴在和平的春風之中。羅馬城日漸崛起，但與鄰國們友好相處，西班牙和高盧的部落也放下了武器。整個西方世界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這種景象再次出現，已是4個多世紀后羅馬皇帝奧古斯都（Augustus）統治時期。如果說奧古斯都統治時期是羅馬的黃金時代，那麼，我們現在說到的歷史時期便是希臘的黃金時代。(14)我們定義的這一時代，包含了不到一代人一半的時間，但是世界文明的影響卻是無法估量的。在這一短暫的時期，雅典產生的天才人物，比世界上任何同一時間段內產生的所有天才人物加起來都多。
在這一時期所有的偉大人物中，最出類拔萃的當屬伯里克利。他是這一時代最主要的創造者，所以人們把這一時期稱作“伯里克利時代”。(15)“伯里克利，”歷史學家勞埃德說，“是世界上出現過的最純粹、最民主政府的精選而出與值得信賴的引導者。這種政府的特質，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伯里克利自己。在他的指導下雅典取得的，以及通過他指揮雅典的大會和資源取得的政治和藝術上的成就，值得最好的批評家和最好的歷史學家不遺餘力的讚美。”(16)伯里克利雖然這時期伯里克利在雅典擁有絕對的權力，但是他的這種權力，就像前面引用過的話中所說，僅僅是天才和性格所賦予的權力。正如普魯塔克所說，伯里克利通過說服的藝術來統治雅典。他的王座就是演講台（Bema）。他甚至從來沒有擔任過執政官。他擔任過的職位不過是自己部落的將軍、公共工程總管、財政總管。
在這個時期，人民是一切力量的源泉。有關雅典及其帝國的每一件事都是由公民大會討論和決定的。歷史上從未有過任何民族像雅典的公民那樣享受過這種不受限制的政治自由，從來沒有任何民族如此熟悉公共事務，如此良好地參與政府的管理。一般來說，每個公民都有資格擔任公職。無論如何，雅典人都是按照這樣的設想行事的，這一切都在他們極端民主的做法中體現出來。除了陸軍和海軍的少量職務，所有的公職都是通過抽籤決定誰來擔任的。(17)194.修昔底德被陶片放逐法流放（前443）我們前文中已經提及伯里克利在此時期在雅典擁有至高無上的影響力。沒有人對伯里克利的這種權力作出什麼懷疑，除了這一時期的開始時修昔底德(18)與他對抗了幾年。修昔底德是客蒙的一位親戚，頗具才幹，被認為是舊寡頭勢力的領導者，竭力反對伯里克利及其政策。他最反對伯里克利的政策是，動用提洛同盟的盟金只為雅典人謀福利。他堅持說這種做法是錯誤的，如果說盟金不再用來作為與波斯征戰的軍費，那麼就不應該再收取。但是修昔底德沒有太多的支持者。在公民大會上，他的支持者為了更好地支持自己的領導者，都聚在一起；但是這也顯示了此派的力量微弱，他們還得了個外號“少數人”。最終，公民大會決定進行陶片放逐法，和此前他的親戚客蒙一樣，修昔底德被放逐。從此，伯里克利相對輕鬆地實施他的政策。(19)195.伯里克利鎮壓薩摩斯人的反叛（前440）我們在前面說過雅典在“和平年代”只捲入了一場較大的戰爭，這場戰爭就是我們所要說的薩摩斯人的反叛及對它的鎮壓。重要的島嶼薩摩斯發動的針對雅典的反叛打破了多年的平靜。薩摩斯人拒絕雅典作為仲裁者對她與米利都之間的爭端作出的裁定。伯里克利前去薩摩斯島，剝奪了寡頭勢力對政府的控制，並把他們中的100人帶到利姆諾斯島作為人質。薩摩斯島民對雅典這種專橫粗暴的行為很是惱火，因為薩摩斯島是一個獨立的盟國，而不是愛琴海上那種繳納貢金的附屬國。雅典的行為刺激他們下定決心反叛。與此同時，拜占庭也脫離了雅典帝國。
形勢相當嚴峻，因為薩摩斯島擁有獨立強大艦隊，還擁有僭主波利克拉特斯（第72條）修築的堅固堡壘；而且，其中的危險不僅僅在於反叛正在雅典的附屬城邦中蔓延，還在於伯羅奔尼撒人站在反叛者的一方加以干預。因此，包括伯里克利在內的十將軍委員會的全部成員率領60艘戰船組成的強大艦隊橫渡愛琴海，前往薩摩斯鎮壓這場反叛。經過9個月的圍困，薩摩斯人被迫投降。薩摩斯人被要求拆毀城牆，交出戰船，送上人質，賠償戰款。與此同時，拜占庭也與雅典講和。
薩摩人的反叛很容易被證明比反叛本身更嚴重；薩摩斯人在決定起義后，立即派遣使者前往斯巴達求援。斯巴達人傾向於接受薩摩人的請求，便與它的盟友召開大會討論這件事。在大會上，科林斯人因為像雅典人一樣擁有附屬的盟友，且對維護權威的原則感興趣，便堅持希臘人的一個法則：每一個希臘城邦都有充分與其獨立或自由的盟友打交道的權利，其他國家無權干涉。科林斯人的態度阻止了伯羅奔尼撒人對雅典採取敵對行動，這對雅典而言是非常幸運的，因為他們當時的干涉可能導致雅典帝國的毀滅。當半代人的時間過去，另一側的伯羅奔尼撒人再次發動進攻時，雅典帝國已經更加鞏固，已經做好了應對攻擊的準備。
196.對具有純粹阿提卡血統的人的公民資格限制在這場戰爭的前幾年，伯里克利使一部對那個時代的歷史具有重大影響的法律得以施行。法律規定，只有父母均為雅典人的人，才擁有雅典公民資格。(20)至於受到什麼原因的影響才頒佈了這部法律，我們現在不得而知；但是，我們似乎很容易明白，既然雅典公民身份所擁有的權利越來越珍貴，那些享有這些權利的人自然獨享這種權力，不願意他人來分一杯羹。
這種感覺與美國人關於公民權限制方面的感覺是很相近的。這種資格以前能夠很自由地被那些外國移民獲得，現在卻被加上了各種限制條件。
無論是什麼動機促使了這部法律的誕生，它的頒佈標誌着雅典國家政策一個非常明顯的改變。在此之前，雅典是希臘所有城邦中對賦予外邦人和半外邦人公民身份最開明的。在忒修斯時代（第77條），他們便向陌生人敞開大門，而那奠定了雅典之偉大的根基。同樣開明的政策被立法者梭倫和克里斯提尼所承襲，這擴大和鞏固了城邦的基礎，這對成就雅典在所有城邦中的帝國地位貢獻巨大。這是雅典人唯一一條實現其通往大希臘——將諸多的希臘城邦統一為一個真正的民族國家——的道路，這也是羅馬剛剛走上的道路，正是通過這條道路，羅馬獲得了整個世界。
但是雅典人不可能扮演羅馬人在歷史上扮演的角色。因為希臘各邦對自己城邦的感情太過強烈，而不是忠誠於整個希臘。當我們看到雅典拋棄迄今為止她一直奉行的、對她獲得在希臘世界主導地位作出重大貢獻的開明政策，而採取政治上的排外政策時，我們會情不自禁地問自己：如果她能穩固地堅持早期的開明政策，像羅馬一樣，保持她的大門對陌生人開放，並因此而保持自己的公民階層充實而有力，她的前途又將是怎樣的。
據說5000人因此被剝奪公民權，雅典公民降至14000名。
197.伯里克利關於雅典殖民地的政策通過建立雅典人的殖民地，尤其是公民殖民地[或軍事殖民地（第55條）]，來加強對附屬國與被征服領土的控制，是伯里克利鞏固雅典帝國政策的一部分。早在《三十年停戰協議》簽訂之前，雅典就在愛琴海的不同島嶼和色雷斯海岸建立了大量的軍事殖民地。在這時期，伯里克利不但建立了更多的軍事定居點，也在帝國的各個部分建立了很多常規的殖民地。除了剛剛提到的建立海外殖民地的動機，現在似乎還增加了一個安置首都失業和不滿階層的動機。他們的數量因為限制公民資格法律的實施而危險地增長。
伯里克利建立的最重要的殖民地之一是意大利南部的圖裏伊（Thurii）（前443）。實際上，這座城市是70年前被對立城市克羅頓摧毀的古錫巴里斯城的重建。這項事業的動機是錫巴里斯的後裔在希臘世界呼籲幫助他們重建城牆。伯里克利從希臘世界各個部分召集前往此地的志願者，因此，這座新城市具有非常明顯的混雜的特點——多利安人、伊奧尼亞人和伊奧利亞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在建造這座新城的志願者中，有一位偉大的歷史學家希羅多德，他記錄了希臘與波斯之間的偉大戰爭。
然而，對雅典人而言，更重要的是幾年後在色雷斯的斯特律蒙河建立的安菲波利斯（Amphipolis）大殖民地（前437）。這座城市是雅典在色雷斯地區活動的中心，也註定會成為伯羅奔尼撒戰爭期間最激動人心的事件發生地。
上面講述的是伯里克利的外交政策，現在我們來關注一下他的國內政策。
198.伯里克利推行公薪制
伯里克利一直認為，在民主政治中，政治權利不僅要在各個階層中平均分配，還要保證他們行使這些權利的途徑和機會的平等，以及在社會享受和知識享受上享有均等的參與機會。通過這種政治與社會生活中權利和享受的平等化，他想要摧毀富人壓迫窮人的惡劣影響，消除階級嫉妒與紛爭。
為了實行他的想法，他長期推行為大多數的普通公共服務發薪的制度。因此，他引入了，或者至少是組織了向軍事服務人員發放薪水的制度；迄今為止，除了在艦隊中服役，沒有雅典人因在戰時為國家服務而獲得報酬。而且他還給予擔任陪審官的公民支付報酬——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創舉。在他或民主派的影響下，在這個一切民主化的時期，所有以前沒有薪酬的民事部門現在都發放工資。這就為貧苦公民參加地方行政長官競選提供了可能，因為在早前法律的要求下，這些職位實際上只是向有錢有閑的人開放的。
出於同樣的動機，伯里克利提出或推廣了向所有公民免費提供劇院和其他娛樂場所的門票(21)，以及在節日用公費宴請人民的做法。關於這些特別的措施對雅典民眾的影響，我們將在下文中敘述。(22)伯里克利推行的公薪制的結果是，在伯羅奔尼撒戰爭前幾乎所有的雅典公民都被國家支付酬勞。亞里士多德說雅典每年有超過2萬人為國家提供一種或多種服務獲得報酬。(23)199.陪審法庭在剛剛列舉的公民可以從政府獲得酬勞的服務中，有一種是在雅典龐大的陪審法庭擔任陪審官。這種特別法庭構成了伯里克利時代的雅典一個極為重要的特色。我們必須要在這裏停下足夠的時間，把它弄明白。
每年用抽籤的方式從10個部落30歲以上的公民中各選出600人，共6000人組成我們所稱的赫利乞亞（Helicea）。其中1000人作為後備，其餘5000人分為10組，每組500人。這10組陪審人員組成的機構被稱為陪審法庭（dicastery），其成員被稱為審判官（dicast）或陪審官（juryman）。審判任何一個案件，出庭的陪審官都在200—400人之間。然而，有重大的案件需要旁聽時，陪審團的人數將達到2000，甚至更多。
至於這些陪審法庭是什麼時候建立的，現在不能確定。梭倫時代便有陪審法庭，但是它變得重要是厄菲阿爾特推翻亞略巴古之後開始的（第183條）。
這些法庭要處理大量的法律事務，因為他們不僅要審理雅典公民的所有案件，而且還參與雅典帝國眾多城市的法律事務。
起初，陪審官每天獲得的薪水是1奧波爾（obol）；後來漲到每天3奧波爾，相當於我們現在的8美分。這些錢在當時可以保證雅典窮人維持一天的生活。
一個案件在審理前，通過抽籤分配在哪個陪審官法庭進行審判，這種方式預防了陪審官受賄的危險。
普通的雅典公民樂於坐在一個陪審團中間，如勞埃德所說：“這項工作讓他沉溺於自己的幽默當中。”陪審官法庭對雅典人的性格並非是一種健康的影響。它在雅典公民內形成一種趨勢，他們需要的是壓制，而不是激勵。
陪審團的裁決是最終裁決。陪審法庭的判決從未被推翻或取消過。雖然有些時候作出的裁決並不總是正義的，但是總體上來說，它和現代陪審團一樣是相對公正的。
200.伯里克利通過公共建築來使雅典生色雅典獲得現在這樣輝煌的地位后，伯里克利覺得雅典人應該對雅典城加以修飾，讓其作為整個帝國權力與榮耀相稱的象徵。他不難說服自己熱愛藝術的同胞們用那些建築的傑作來美化他們的城市，即使這些建築已成廢墟，仍然獲得了全世界的仰慕。
雅典衛城的下面豎立着一座奏樂堂，又稱“音樂廳”。這座建築是為了慶祝泛雅典娜節（PanathenaicFestivals），在此舉行音樂比賽而特地建造的。這座建築的頂部是仿造普拉提亞戰役中繳獲的薛西斯營帳的頂部建造而成（第166條）。實際上，這頂帳篷很可能在最初就直接作為了屋頂。
靠近奏樂廳的衛城東南坡，是著名的狄俄尼索斯劇場（TheatreofDionysus），據說伯里克利曾對其進行改進和裝飾。
伯里克利時代最引人注目的建築都在雅典衛城上被組合起來。作為通往城堡的神聖圍欄的大門，宏偉的山門在此矗立，那是自伯里克利時代以來類似結構的典範。門廊的左翼是著名的畫家波呂格諾圖斯創作的壁畫作品。右翼有我們上文中提到的雅典娜勝利女神廟（無翼勝利女神廟）（第178條）。
伊瑞克提翁神廟（Erechtheum）是供奉雅典娜女神與海神波塞冬的神廟，是波斯入侵時期雅典衛城被摧毀的神廟及其他建築舊址上建立起來的。美麗的女神柱廊，在伯里克利去世后一段時間內被添加上去。
伊瑞克提翁神廟女神柱廊
衛城上最完美的建築是帕特農神廟（Parthenon），是獻給貞潔女神雅典娜的。神廟由伊克蒂諾（Ictinus）建造而成，雕像是由菲狄亞斯設計的。在神廟附近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雅典娜女神青銅雕像——據說那是由馬拉松的戰利品製成的——它閃閃發光的矛尖是水手從蘇尼烏姆（Sunium）駛來時指路的燈塔。
雅典衛城復原圖
雅典人動用同盟金庫的資金，投資於雅典的建築與藝術事業。同盟的成員自然是對雅典的這一做法感到十分不滿，抱怨雅典用他們的錢來“修飾雅典城，就像是一位虛榮的老婦女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是伯里克利回答說，原本這些錢是用來抵禦波斯進攻的，這些年來雅典也一直讓他們的敵人敬而遠之，他們有權利按照自己的意願花這筆錢。
201.雅典帝國的優勢與劣勢
在伯里克利的治理下，雅典一躍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力量。在最後一次演講中(24)，伯里克利向他的同胞們說：“現在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王或國家，可以打敗我們無敵的海軍，你可以自由地在海上航行。”
這不是空口自誇。擁有廣闊領土的東方帝國早已衰落，隨後在他們廢墟上興起的、意欲在公元前5世紀初威脅要將其權力擴展到全世界的波斯帝國，其傲慢的擴張也被希臘人的勇猛和紀律遏制，因此，在那個時代，東方已經沒有讓雅典人畏懼的強國了。在西方，羅馬尚未崛起，而迦太基也只是能夠與西西里的希臘諸城邦一爭高下。很明顯，希臘人是當時世界上的領導民族；雅典雖然被《三十年停戰協議》限制了擴張的野心，但她是希臘人真正的領導者。她已經把自己的權力擴展到大部分希臘城市，她的公民更有信心地認為雅典註定要統治全世界也是很自然的。
但是這個帝國帶給我們最震撼的還是她將強硬的軍事力量與柔美的藝術作品結合在一起，這在整個世界上都是很罕見的。在此之前，人們很難想像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可以在一個帝國里如此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文學和藝術臻於人類天才的完美極限。(25)藝術以菲狄亞斯和波呂格諾圖斯無與倫比的作品為代表，戲劇則以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和歐里庇得斯無可匹敵的悲劇作為代表。(26)但在輝煌的帝國結構中也有其薄弱因素。雅典帝國自誕生以來，就註定是短命的，因為其治國準則違背了希臘民族最內在的本性——每個人在心中都把地方愛國主義融入到政治統治權中。所謂的同盟者實際上是雅典的臣民：他們向她納貢，被拖到她的法庭接受審判。(27)自然而然地，被帝國支配的城市都把雅典視為希臘自由的破壞者，並迫不及待地期盼着一個有利時刻，起而反抗，甩掉雅典強加給他們的枷鎖。因此，雅典帝國是在沙灘上建立起來的。
如果雅典沒有這樣把提洛同盟中的各同盟國當成奴隸，而是繼續讓它作為各國平等的同盟——在希臘世界的統治下，一件偉大但不太可能實現的任務——作為聯結起來的希臘人的領袖，她或許可以獲得地中海的統治權，羅馬的歷史可能隨着公元前1世紀羅馬共和國的結束而結束。
而且，雅典的民主政治本身就有很多弊端。雖然伯里克利極大地提升了雅典的地位和聲望，但是他的一些措施還是為未來埋下了不利的種子。比如他向參加政治活動的公民發薪水，以及大規模地向公民發放贈品和賞金的制度，這些都與後來的羅馬為公民免費發放穀物的做法所帶來的惡果很相似。這些措施都讓公民意志不斷消沉、喪失鬥志，之後羅馬實行的對貧民免費發放口糧也是如此。這些惡習使勞動變成一種不體面的行為，破壞了節儉，助長了懶惰，從而削弱了雅典民主的美德和力量。
雅典帝國的這些優勢與劣勢，都在之後斯巴達與雅典之間的伯羅奔尼撒戰役中充分暴露出來，至於這場戰爭的原因和主要的事件，我們下章再詳述。
(1)這裏的環形道也有7英里，16英尺厚，30英尺高，均是磚石所造。
(2)公元1453年，它被奧斯曼土耳其人佔領。
(3)最開始時，每年大約能收到460塔蘭同（大約50萬美元）的盟金。
(4)希羅多德，《歷史》，第7卷，第107頁。
(5)庫爾提烏斯，《希臘史》，第2章，第131頁。
(6)參見第153條。
(7)修昔底德，《伯羅奔尼撒戰爭史》，第1章，第137頁。
(8)修建這堵用於戰爭防禦的連接內陸城市與大海的長牆，並非雅典人的首作。在此之前，雅典就為自己墨伽拉的盟友修建了兩堵連接墨伽拉和尼薩亞的長牆，但是這些城牆只有1英里長。
(9)每堵長牆大約有4到5英里長，60英尺高。城牆周圍有數不清的樓塔，當雅典人紛紛湧入后，這些都可以做商店和私人住所。牆的最頂端作為公共道路使用，路面寬敞到可以允許兩輛馬車同時行駛。現在北面牆的基石作為從雅典城與比雷埃夫斯港到鐵路路基的一部分。
(10)此戰之前他們最後一次充滿敵意的交戰發生於公元前507年（參見第93條）。
(11)由利比亞人伊那羅斯領導。
(12)這就是所謂的《客蒙和約》或《卡利亞斯和約》。關於此事的細節尚不清楚。一些學者認為雙方開始和談是在歐利米登戰役之後，還有些學者認為是在客蒙去世之後。參見艾伯特，《希臘史》，第2卷，第362—367頁。
(13)雅典從伯羅奔尼撒所有的地方，如尼薩亞、特羅曾等建立要塞的地方撤軍。
(14)勞埃德，《伯里克利時代》，第2卷，第111頁。
(15)關於“伯里克利時代”具體所指的期限，學者們的意見有所不同：大多數人認為伯里克利執政的全部時期，也就是從公元前462年厄菲阿爾特遭暗殺（參見第183條）到公元前429年伯里克利死亡；但還有說法認為這一時期包括自普拉提亞決戰勝利到伯羅奔尼撒戰爭的爆發。
(16)勞埃德，《伯里克利時代》，第2卷，第97頁。
(17)通過抽籤被委任任何職位的人，在他正式就職之前，必須要經過一種測試；但這不過是一種形式上的東西，就像一個在美國的外國人想要獲得公民身份要經歷的關於良好品格方面的測試一樣。
(18)美利西阿斯之子，不是那位著名的歷史學家修昔底德。
(19)位高權重的伯里克利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甚至仇恨，他有很多敵人，不斷地受到他們的困擾或是控告。通常，對他的攻擊都是通過打擊他的朋友間接地影響他。有一次，他的朋友菲狄亞斯被控告墮落和褻瀆神明罪（詳見第二十八章），當然這場控告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擾亂伯里克利。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一位美麗的米利都女人阿斯帕西婭身上，她是伯里克利的情人，有人以“不敬”的罪名將她控告（參見第三十一章）。伯里克利在為她做辯護時，在法庭前提出了異常謙卑的懇求，才最終將她無罪釋放。接着又是哲學家阿那克薩戈拉，他是伯里克利的朋友、老師和政治上的支持者，但是被以“不敬”的罪名驅逐出雅典（參見第三十章）。
(20)亞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26章。這條法令於公元前451年獲得通過。根據普魯塔克的記載，這部法律頒佈之後，大約5000人被剝奪了公民權，雅典公民人數減為14050人。我們有證據說明這部法律對伯里克利本人也適用。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他的兩個兒子都先他去世了，他因此而沒有了繼承人；但是公民大會通過了一個特殊法令，允許他與米利都的情人阿斯帕西婭所生之子獲得雅典公民身份，並被允許繼承伯里克利的姓。普魯塔克，《伯里克利》，第37節。
(21)政府為公民觀看戲劇提供戲票，為公民出席陪審法庭以及參加公民大會發放津貼。為參加公民大會的公民發放津貼是在伯里克利時代之後實行的。
(22)普魯塔克記載，伯里克利為了讓自己顯得比客蒙更加慷慨，在城邦內發放賑濟物和一些饋贈。他設置免費的桌椅；拆掉果園的圍牆，讓路人隨便摘取園中的水果；還給有需要的人送去豐厚的禮物。雖然伯里克利與客蒙的對立讓前者推行了一系列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措施，但總體而言，他的政策是當時國家職能的產物，尤其是，當時的雅典是一個擁有帝國地位的國家。
(23)由國家公款供養的各種職位如下：6000名陪審員，1600名弓箭手，1200名騎兵，500名長老，500海港衛兵，50名城市衛兵，700名國內裁判官，700名國外裁判官，2500名重裝步兵，4000名水手，20艘護衛艦上的船員，2000名水手組成的徵稅船上的船員，以及獄卒和其他官員。《雅典政制》，第24章。
(24)指伯里克利在葬禮上的演說，參見第215條。
(25)“雅典民族平均的智力水平，即使按照最低的水平線估計，也幾乎比我們高出兩級，就像我們的智力水平比那些原始的種族也高出兩級一樣。這種估量，或許會讓一些人覺得很詫異，然而卻被雅典人的敏捷才思和良好修養所證實。它們所朗誦的文學作品、所展示的藝術作品，其欣賞的難度比我們民族所能欣賞的平均水平要高出太多。瞟一眼鐵路邊書攤作品的內容，這種智力上的差距很容易被測量出來。”——高爾頓《遺傳天才》，第342頁（美國第2版，1887年版）；基德《社會革命》第9章引用。
(26)關於這些作品的詳細介紹，參見第二十八和第二十九章。
(27)服從於雅典的城市只能保留低級法庭，所有重大的案件都要被帶到雅典法庭接受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