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月和撥霞供

第29章 小月和撥霞供

第29章小月和撥霞供

在最美的季節,去最適宜的地方,

看一看大好山河,品一品美酒佳肴。

一個月後,山水酒家高端體驗店重新開業。有了桑紫這位美貌與才華兼具的中式意境菜掌舵人坐鎮,再加上此前沈氏積累的人脈和客戶資源,山水酒家一時風頭無兩。

桑紫一度最擔憂的狀況遲遲沒有發生。海棠小苑蒸蒸日上地發展着,畢羅和唐律兩個人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影蹤,也就沒有人追究她當初簽署那份保密協議的事了。

對此,沈臨風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倒是樂見其成,唯獨江梓笙頗為警覺,他也派人去打聽畢羅和唐律兩人近來的動向,得到的答案無一不是兩人正在熱戀中,今天這兒明天那兒地四處旅遊享樂去了。

聽起來似乎完全挑不出毛病。對於這個消息,除了沈臨風,其他人都是樂見的。

可哪怕沈臨風再不甘心,如今也奈何不了唐律半分。隨着高端體驗店的生意鋪展開來,潘珏和其他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哪怕他不分場合地發過幾通脾氣,也沒人過多規勸過什麼。一來是這夥人現在都忙;二來,生意越來越好,大把的鈔票賺着,誰還有那個時間精力非要跟唐家人別苗頭?

就連江梓笙都私下勸過他兩回,讓他別太執着在這件事上。江梓笙的原話是這麼說的:“該翻篇了。咱們當初做的一切只為求財,既然唐家和畢家都不願意跟咱們為難,那咱們也沒那個必要窮追不捨。又不是有仇?誰跟錢有仇?”

沈臨風心裏卻想,他跟畢羅的仇早就結下了。畢羅或許放下了,可他放不下。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轉眼她就能和唐律去過逍遙日子,那他算什麼?

還有那個唐律,會是能輕易消停的人嗎?

現在的隱而不發,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在醞釀什麼大陰謀?

江梓笙如今正重用他,也不願意看他一天到晚活閻王似的臉,乾脆拿出一份文件,讓他去辦另外一件差事。

打開文件一看,沈臨風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江梓笙朝他笑得神秘:“怎麼,不是你總想壓姓唐的一頭?現在有這麼個機會擺在眼前,又不願意了?”

文件抬頭寫的清清楚楚,這是一份填報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申請,可表格裏面已經打印出來的內容,卻讓沈臨風僵在沙發上,半晌動彈不得。

江梓笙申報的內容不是山水酒家,也不是桑紫的中式意境菜,而是當初他讓齊若飛從畢羅那兒偷來的菜譜。

這哪裏是跟唐律過不去?這分明是往畢羅心頭又扎一刀。

直到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外面走廊的燈都暗了,公司里也只剩下他一個人,沈臨風仍保持着之前那個姿勢,許久都沒有動。

他想起曾經畢羅對他說過的話,也想起自己此前滿懷火熱一心想讓畢羅回心轉意的種種念頭,可從沒有哪一刻,讓他如此時此刻這般清晰,他跟畢羅之間橫亘着的巨大鴻溝。

他總想讓畢羅轉過頭再看他一眼,看清楚他對她的心意,看清楚他此時愈發堅實的地位和無比光輝燦爛的未來,哪怕只有那麼一個瞬間,畢羅看到了、明白了、有些微丁點的動搖都好。

可畢羅不會了。從前是他父親,到後來是潘珏,現在是江梓笙,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幫他,幫他得到長久以來渴望的權利;但他們每一個人也都在利用他,利用他的野心,榨取他的價值,更直接一點兒,是在榨取他和畢羅從前的那份情誼。他想起畢羅對他說過的那句話,易地而處,換作他深愛着的人這樣對他,他會是什麼感受?

沈臨風自認在感情方面從不是深情之人。所以當他想到這個問題的那一刻,他也知道了自己心裏的答案。

他不會回頭的。

那他有什麼立場去要求畢羅回看他一眼?

從一開始他聽了潘珏的唆使,收買齊若飛去畢羅的房間偷菜譜,他和畢羅之間就徹底完了。可他直到今天才看明白。問自己一句後悔嗎?

黑得沒有一絲光亮的房間裏,傳來一聲短促的低笑。

他不會後悔。

握着申請材料的手緩緩收緊,沈臨風感覺到有什麼滾燙的東西滑出眼眶,可他不想去知道那是什麼。因為他的人生里從哪一瞬,如這一刻這般清晰,他看清了他和畢羅之間跨不過去的坎兒,也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哪怕前路如這一瞬一般黑暗,他也會一往無前地走下去。他捨棄畢羅換來的那些東西,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手。

走出大樓時,他抬起頭,深秋的夜風很有些涼意,一彎小小的月擠在高樓大廈間的一處犄角,那麼小,那麼模糊,卻又那麼高那麼遠,光線熹微,卻又不可湮滅。

好像那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鐫在心頭的女孩子,又小又白凈的側臉,眉眼溫和,神色朦朧。沈臨風突然發現,他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畢羅,竟然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神情了。有限能想起的一些情景,她總是不肯多看他一眼,偶爾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也多是冷冷的沒有感情。

可那又怎麼樣?哪怕記不清,哪怕記憶里已經看不真切,有關她的一點執念,他不想放下。

走下台階時,他又看了一眼那彎小月,唇角微勾起一抹笑。這樣也很好。

海棠小苑的熱度仍在,山水酒家的勢頭不減,雙方在平城漸成掎角之勢,但因為人們漸漸得知,如今炒得如火如荼的海棠小苑,其實源自百年老店四時春,漸漸地,來四時春的客人便多了。

打破這個平衡的是畢羅公開在媒體面前的一紙訴狀。起訴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一告沈氏於某年某日唆使四時春員工齊某盜取四時春百年菜譜《四時春錄》,二告山水酒家營業期間所做菜肴均抄襲自此書,三告沈氏此前以盜版《四時春錄》申請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

這封訴狀一出,舉眾嘩然。

然而這還不算是結尾。

沈氏那頭還沒人站出來公開發言應對,一檔橫空出世的美食真人騷節目《四時春·二十四食記》將媒體和大眾的吸引力重新聚集到畢家和四時春身上。

這檔美食真人騷節目,誠邀畢克芳、陳老先生、素手等多位美食圈內大手加盟策劃和評審,擬邀前來參加採集和烹飪美食環節的則都是當紅藝人,每一期節目都以旅行和探尋的形式展開,或走進濛濛大山,或來到別具風情的苗寨,讓藝人們按照要求和自己的搭檔前往任務目的尋找相應食材,再由專業調羹大手指點他們完成美食的烹飪過程。而這些美食菜譜也不是無的放矢,每一道都來自大廚們自家祖傳的菜譜記錄。圈內有句老話:北有四時春,南有風華樓。除了這兩家傳人帶來的古典菜譜,還有業內各家帶來的拿手好菜。在最適合的節氣,比照最具古典風味的菜譜,由最專業的人指導,讓各位明星藝人來尋找、採摘收集、烹飪出一道時令好菜。這就是《四時春·二十四食記》想要分享給大眾有關美景、美食、美物和美人的最美記錄。

節目錄製的第一期,選在小雪這天播出,也是整個項目正式啟動後節目組遭遇的第一個節氣。

因為參與錄製節目的陣容極其龐大,提前放出的片花又很有噱頭,節目播出的第一期播放量就創造了業內新高。

唐律在家裏看完整期節目,又把網上能找到的所有相關視頻都看了一遍,發現畢羅在裏面別說沒露臉,連根小手指頭都沒露,心裏的滋味兒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

畢羅並不是愛出風頭的人。因此在策劃節目之初,她就和唐律約定,以後無論這檔美食真人騷節目發展如何,她都不會在鏡頭前露臉。唐律也不喜歡自家小蘿蔔切菜做菜的模樣讓千千萬觀眾分享了去,對於畢羅的這個要求自然是滿口答應。可是,如果早知道節目一開始錄製,他和畢羅就要兩地分居,那麼說什麼他當初都不會答應得那麼痛快了。至少簽合同的時候,他應該多留個心眼,多加一條“家屬可以隨時探望”什麼的。

唐清辰的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大概是唐律的聲音聽起來實在可憐,唐清辰難得誇讚了句:“節目我看了,做的確實挺有意思。”

唐律哼哼了兩聲:“那是,也不看是誰策劃的。”

唐清辰說:“最近很忙?”

“不忙啊,沒什麼好忙的。”唐律將喝空的水杯倒置過來,看着水珠沿着杯壁緩緩滑落:“和展氏的合作案有一部分內容需要審核,等消息。”

唐清辰說:“噢,這樣啊。我這有張機票,今晚飛烏市,聽說這個季節去看雪景很不錯。”

“不去。”唐律趴在桌上,想都不想地回絕了:“沒心情。”

“哦。你如果不去,我可把票讓給林秘書了。”唐清辰說:“午休時他看了二十四時記,說只要能有探班的機會,就是風雪兼程他也去呢。”

手機那端沉寂了幾秒,接着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緊跟着就是唐律的聲音:“哥,你是我親哥!機票在哪呢!我現在就去取!”接着他反應過來,對着唐清辰開吼:“你怎麼比我還清楚他們劇組在哪!說!是不是唐清和告訴你的!”

提起這個事兒,唐律就來氣。當初他和畢羅一塊做好策劃案,想着這種原創的真人騷節目,拿給誰做不是做,還不如便宜了自家人。唐清和名下有兩家影視公司,現在業務做得也挺廣的,這種好事兒,還不如拉來他一塊做,有錢大家一起賺,有事兒就商量着來,這樣畢羅在節目內容上的自由度和把控性也能更高一些。

結果沒想到節目一開始錄製,唐清和就對外封鎖一切消息,連劇組下一步要到哪拍攝都不肯透露。唐律跟唐清和的關係並沒有多熟,主要年齡相差得多,從小也沒怎麼在一起玩過,商量正事可以,私底下說起話來總沒有唐清辰跟他那麼熟絡。這不,連這種消息他都是拐着彎的從唐清辰那兒聽說的!

你問他怎麼不直接聯絡畢羅?提起這個唐律更來氣!當初看策劃案的時候,畢羅寫的那叫一個雄闊壯美、意境斐然,連唐律都看得想入偏偏!什麼冬季去烏市的小村莊看雪,春天進雲南大山採茶花……結果第一期節目錄製的時候正是小雪的節氣,都已經入冬了!眼下準備錄第二期,真鑽烏市去了!冰天雪地的山旮旯里,這群人哪偏往哪鑽,搞得信號也時強時弱,唐律對着手機看了一上午,都沒等到畢羅頭一天那句“晚安”之後的回復。

唐清辰知道自家弟弟這個驢脾氣,也不敢多逗他,說了時間,讓他自己過來公司找林秘書取機票。

當天晚上,唐少爺終於如願登上前往烏市的飛機,關機前,他也收到了畢羅發來的一條訊息:我們到布爾津啦!今晚住在禾木,這裏真的特別美特別美!唐律,如果能和你一起賞雪景吃烤雞就好了!這邊的雞肉可好吃了!還有羊肉!一點都不膻……

畢羅的短訊發了很長一大段,唐律從頭至尾仔細讀了好幾遍,眼眸低垂,眼底泛着旁人看不到的柔波,若是畢羅在旁邊,肯定又要看他這個神情看到發獃了。

關機之後唐律閉上眼,之前看反覆看過的那段文字一行行浮現在眼底。他忍不住想,做這個節目倒是也有好處。畢羅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從小被畢克芳管束得過嚴,長大后自己去F國讀書又吃了不少苦頭,她對許多地方的風俗民情和特色美食都充滿好奇,可從前也沒什麼機會去親自體驗一把。做這個節目,既能完成她說的那些願望,同時也圓了她自己的一個夢。在最美的季節去最適宜的地方,看一看大好山河,品一品美酒佳肴,還能為她接下來研製菜肴滋生出無數靈感。

他知道這是畢羅的夢想,儘管她從來沒有當面說過,可看着她去了劇組之後一天比一天活潑的性格,每次發來短訊都越來越長、越來越豐富的內容,就不難知道,無論其間有多少辛苦和意外,每一段旅途她都樂在其中。

這期節目的節氣是“大雪”,因為錄製節目的地點在北疆,正值隆冬季節,考慮到身體狀況和安全問題,畢克芳和陳老爺子等幾位年紀較大的成員便沒有隨行,取而代之是出自調羹世家的兩位年輕選手,還有著名美食評論家素手。都是年輕人,大傢伙兒的顧忌也就少了許多,整個劇組從早到晚都熱鬧極了。

這天拍攝的地點選在禾木村。禾木地處盆地草原,因為居民多為圖瓦族和哈薩克族,從居住的小木屋到遠處的雪峰河流,都顯出獨特的游牧風光。拍攝從日出進行到正午時分,幾個年輕的男演員忙了小半天,終於打到了節目組要求的野味,又在畢羅的指引下架起了鍋,接下來就是拍攝他們烹飪的過程了。

這天他們烹飪的其中一道菜肴名為“撥霞供”,其實就是“兔肉火鍋”。說起來也是來自山野之間的一道名菜,之所以稱“撥霞”,就是說這道菜在烹飪的過程中如同撥開漫天雲霞,色彩艷麗,香味更是噴香撲鼻。

按照畢羅提供的菜譜細則,兔肉火鍋一煮起來,香味就瀰漫開來。連攝像機后的導演都忍不住直咽口水。但因為真人騷節目均為同期錄音,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亂髮出聲音,急得導演只能直跟畢羅打手勢。好在大家已經共同工作過一段時間,畢羅一看他那個手勢就明白是什麼意思,好懸才忍住沒笑出聲。

導演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平時說話做事不拘小節,也是個熱愛美食的老饕。幾乎每天錄到做菜的環節,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做那個手勢,其實就是問畢羅“什麼時候能吃”!

鏡頭裏的幾位當紅炸子雞容顏俊美,有的添柴,有的在切菜,還有一位正從鍋里夾兔肉準備嘗嘗味道。這幾位即便穿着加厚羽絨服和雪地靴,也絲毫不減充滿男人魅力的風采,雪景、美食配俊男,這情景着實養眼。

可在場的多數人眼睛裏只有三個男人間的那鍋兔肉火鍋。

忙活小半天大家都餓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從進了這個劇組,大傢伙兒就在導演的帶領下全都跑歪了重點。

畢羅比了個“10分鐘”的手勢,又指了指鏡頭裏的三位男演員。導演深吸一口氣,舔了舔嘴巴,明白了,等他們拍完這段,接下來就是劇組的大傢伙兒大快朵頤的時刻了。

也不是他們欺負人,前來參加節目的嘉賓多為演員、歌手,做節目賣力沒問題,可要讓他們把鍋里的東西都吃完,哪怕他們願意,他們的經紀人也不能願意。這麼一路吃下來,接下來還怎麼上鏡啊!

培養出了這份共識和默契,整個劇組都靜悄悄的,但若細看,每個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鏡頭裏那三位,只等他們拍完品嘗美食的環節,一個個的都準備餓虎撲食!幹活什麼的都放在一邊,先趁熱品嘗了這頓兔肉火鍋再說!

導演捂着心臟看著錶,天寒地凍的,還要眼睜睜看着別人品嘗鮮美嫩滑的兔肉火鍋,尤其那鍋底還是按照畢羅給出的菜譜特殊調製而成……真是無比煎熬的十分鐘!

最後喊出“Cut”的時候,導演覺得自己眼含熱淚、話都說不利索了。別人都以為他是天冷給凍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赤裸裸是被饞的啊!

畢羅笑得打跌,剛要上前幫大家把火鍋底料重新調製兩份,就感覺后腰一緊,緊接着被人強制轉了一圈,臉頰撲進一個冷冰冰的懷抱。打眼一看,面前這人穿了件海軍藍的羽絨大衣,羽絨服的顏色跟她身上的很搭,身高也跟她很搭,只是這個親密的姿勢……畢羅皺着眉仰起頭,雙手隔在兩人之間,準備將人推開,就見一張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你……”畢羅覺得這會話都說不利索的人是自己了:“你怎麼來了?”

唐律從下了飛機就一路開車往過趕,因為不熟悉路況,冬天路又難走,折騰到將近中午才順利抵達禾木。他一臉嚴肅,看起來沒有半點和小情人久別重逢的喜悅:“我不來,你就可以看着別人的男人笑成那樣啊?”

畢羅有點沒反應過來:“我看着誰?”

唐律哼了一聲,把人攬在懷裏:“看誰也不行。”

畢羅努力回想,終於想起來自己前一刻專註看着的是導演:“我是看導演什麼時候喊Cut……”

“那也不行。”唐律手一推旁邊的人:“過去幫忙!”

畢羅側眸一看:“小橙?”她難得瞪圓了眼:“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小橙穿一件亮橙色的羽絨服,看起來圓滾滾的,白凈的臉上滿是無奈:“唐少說我過來就是當丫鬟的,阿羅小姐,我先去幫忙……”

唐律哪裏容旁人在畢羅面前告狀,扇了扇手,示意小橙自己走遠點,而後拉着畢羅就往劇組休息的小木屋走去:“我都渴死了,你連杯水都不給我倒,阿羅一點都不知道心疼我……”

畢羅又好笑又好氣,拽住他的手:“想喝水你也等一會兒。我現在不幫你搶一碗吃的,待會連湯都喝不上!”這夥人工作起來玩命,休息時吃起東西更是不要命,個個跟餓狼一樣,再多磨蹭十分鐘,真能把那幾隻兔子吃的毛都不剩。

導演還在一邊嚷嚷:“畢羅!咱們買了只羊!羊怎麼吃!最短時間內最好吃的做法,怎麼搞?”

小橙最有眼力見兒,主動上前幫忙,另外兩個會做菜的年輕廚師也上前幫忙,一群人忙得熱火朝天,卻又分工有序,另外一隻鍋子很快就架了起來,按照畢羅之前的做法涮起了兔肉火鍋。

趁着唐律看的發傻的功夫,畢羅鬆開他的懷抱,衝到最前面,靠着自己多日來積攢的好人緣和在眾人間樹立起的威信,厚着臉皮盛了一大碗兔肉,連湯帶肉端在手裏,衝到唐律面前朝他使眼色:“走走走,回屋吃!”

畢羅手上戴着厚厚的絨手套,一大碗兔肉一路端回屋裏,也不覺得燙手。倒是如此豪邁的作風看的唐少爺幾度愣住。

回到屋裏,畢羅打開電暖氣,動作麻利地脫掉羽絨服、摘下帽子圍巾和手套,又來解唐律羽絨衣的扣子:“房間裏面還是挺暖和的,別穿着這個,不然待會再出去該感冒了!”

唐律有點發怔地在自家小蘿蔔的幫助下脫掉羽絨服和圍巾,看着她紅撲撲的臉頰,突然伸出手,在她臉上捏了捏:“小蘿蔔。”

畢羅“啊?”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轉身去拿暖水瓶:“你之前說特別渴,這個水瓶里的熱水是我早上灌的,溫度剛好喝。我給你倒一杯。”

唐律確實是渴了。在畢羅認真的凝視下,一口喝光一大杯水。

緊跟着畢羅就把那碗熱氣騰騰的兔肉端在兩人面前。

碗底下墊着一塊厚實的絨布,依稀能看到上面印出的圓圈痕迹,顯然經常被人拿來墊着碗底。唐律看着畢羅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樣子,她的臉頰紅撲撲的,鼻尖和嘴唇也紅紅的,額頭和脖頸的皮膚卻白白的,如同一隻乖巧的小兔。看得出她其實早就餓壞了,視線卻從來不敢在那碗兔肉上多停留超過三秒鐘。唐律突然覺得眼眶有點酸澀,冷不防嘴唇被熱乎乎的東西堵了一下,定睛一看,是畢羅不耐煩他發獃,用勺子舀了一塊兔肉,連着聞起來甜辣辣的湯水一起送到他嘴邊。

唐律勉強一笑:“我不太餓,你先吃。”

畢羅瞪了他一眼,把勺子那頭轉過來,真的自己吃了一大塊兔肉,又喝了一口湯,邊嚼邊拿眼睛繼續瞪唐律:“我吃了,吃不吃?”

唐律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窗子上傳來幾聲規律的敲打聲。

兩人一起扭頭,就見是導演站在那兒,拿一本捲起的紙筒在那敲打,隔着窗子,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畢羅把兔肉塞給唐律,自己披上羽絨服去開門。兩個人嘀嘀咕咕了兩句,導演走時,隔着窗子唐律看到他朝自己眨了眨眼,比了個大拇指的手勢。

儘管畢羅關上門的動作很快,還是帶來一陣冷風。

看到唐律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畢羅脫下羽絨服,抱歉地說:“這邊別的都好,就是太冷了。”她又觀察唐律身上的穿着:“你的羽絨服還不錯,裏面穿的太薄了。你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唐律看着她手裏捧着的飯盒,一個是米飯,另一個打開來,竟然是燉的酥香軟爛的羊腿:“剛那個是導演?他對你還算關照。”

畢羅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這不是看咱們大老闆來了,趕緊表示表示。”

有了米飯和燉羊腿,這頓午飯稱得上十足豐盛了。

唐律忍不住問:“剛才那羊還沒殺,這麼快就做好了?”

“哪能啊!”畢羅笑着解釋:“這是劇組另一位大廚從早上開始忙活的。要不然到了中午,劇組吃啥?真等着吃鏡頭裏那幾個人做的東西,大傢伙兒早饞死了。”

唐律的語氣難掩嫉妒:“又不讓我跟組,果然知識都落伍了。”

兩個人吃的滿嘴油水,畢羅給他擦了擦嘴,起身收拾好飯盒,從抽屜里拿出一塊茶磚,敲碎了一些,往燒着爐子的水壺裏扔了兩小塊,一邊小聲說:“你要是真跟來,我還捨不得呢。”

兩個人坐在床邊,唐律拉住她的手:“那我就捨得了?”

畢羅將頭靠在他的肩膀,衝著他展顏一笑:“因為你知道這些一直是我想做的啊。”

唐律的聲音有點悶:“你在短訊里一直說的那麼好,我以為就算拍攝辛苦了點兒,吃住總不會虧待了你,如果知道你過得這麼苦,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

畢羅輕聲說:“你才不會。”

“不會什麼?”

“不會不會同意……”畢羅將一句話說的像繞口令,可意思他們兩個都明白:“因為你不更不捨得困住我,只要我想要的,你都會盡你所能去幫我達成。”

唐律翹着嘴角一笑:“這麼了解我啊。”

“嗯……”畢羅的頭髮已經長過肩膀。來了這兒之後,她學當地的姑娘紮起了細細的麻花辮。和唐律說話的時候,她用手指纏着一根細細的辮子轉來轉去的,看起來像個跟大人撒嬌的小孩子:“唐律對我最好了。”

唐律突然摟住她的腰,將她壓倒在兩人坐着的床上,從上方俯視着她,神情卻透着幾分委屈:“那你要不要也對我好一點兒?”

畢羅笑嘻嘻地看着他,既不緊張也不害怕:“怎麼才算對你好一點兒?”

“長本事了,連這個都嚇唬不住你。”唐律手掌不甘心地向下滑去,在她屁股上拍了拍:“膽子越來越大了。”

畢羅攥着小辮的手心悄悄沁出細汗,房間裏暖烘烘的,兩個人這樣擠在她那張小床上,更讓人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她輕輕咬了咬唇,小聲說:“下午還得接着拍呢。所以你才不會……”

對,有外人的場合,唐律從來不會放肆太多。他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兩人親昵的情形,更不願意讓他人看到像現在這樣乖乖蜷在他懷裏的小蘿蔔。這個樣子的畢羅,全世界只有他能看到……

小木屋的隔音大概不會怎麼好,唐律一邊這麼思忖着,一邊在畢羅唇上落下一個短暫卻紮實的吻:“晚上收拾你。”

說著,他將畢羅從床上拉起來,起身去看爐子上燒着的那壺茶。

桌上只有一個搪瓷杯子。唐律端過杯子,輕車熟路地倒了一杯茶。

畢羅從後面拽住他的腰帶,嗓音里滿是驚喜:“你今天不走?”

唐律轉過身,笑得無奈極了:“我的大小姐,我從昨晚上了飛機,一路折騰到這兒好不容易見到你,用了18個小時。”他瞅了眼腕錶上的時間:“這才見面不到半個小時,你就盼着我走啊?”

“我才不是那個意思!”畢羅絲毫不覺得自己手擱的有點不是地方,小臉仰着,一臉興奮:“那你這次來,能呆幾天?”

唐律一手還端着茶杯,另一手覆在畢羅的一雙小手上,朝她眨了眨眼:“待到你這期節目錄完,然後我們一塊回平城。”

“真的?”

“不過也是有條件的。”唐律故作為難地皺了皺眉頭。

“什麼條件?”

唐律俯下身,兩個人離的很近,屋外正午的陽光好極了,耀眼明媚到極致,連唐律的眼瞳都被映成淺淺的褐色,這樣專註看着她的樣子,彷彿一隻大貓,正在專註伺着自己的小獵物。

然後畢羅就聽到他說:“可別讓他們再給我亂安排房間了,我要跟你睡一個房間。”

畢羅這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原來正扒在他腰間,而他的一隻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熱度驚人。

畢羅第一反應就是想推他:“不要臉!”

唐律立刻站直了身,端着茶杯的手臂瞬間舉高:“別鬧啊!這可是剛下了爐子的熱水,燙到人就麻煩了。”

房間實在是小,尤其唐律來了之後,兩個人湊在一塊吃飯講話覺得蠻親昵,可真要站起來活動活動,真是轉個身都覺逼仄。畢羅不敢亂踢人,可又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情形,只能把身子一扭,揪着自己的辮子不理人。

唐律彷彿才注意到她烏黑頭髮里扎着的幾條小麻花辮,拎起一個在手心,輕輕摩挲,語氣聽起來也是不急不緩的:“哎……光開車就開了十多個小時,腰酸背疼的,結果媳婦兒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人……”

畢羅扭過身瞪他。

唐律端着水杯,徐徐吹着熱汽,吸溜了一口滾燙的熱茶,然後嘆了口氣,45度角憂傷望天。

“好啦好啦!你跟我住一個房間!”說完這句話,畢羅覺得臉頰簡直燙的要爆炸了。

唐律笑得一臉從容:“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我也是為了給劇組省錢。”畢羅板著臉,端的一本正經:“才不是照顧你個人需求。”

唐律點點頭,神色坦然:“是啊,照顧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共同需求。”

不能打人也不好踹人,但這個人實在嘴巴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畢羅乾脆一把抓過唐律的手腕,“啊嗚”一口咬了上去。

“慢點咬,咬重點。”唐律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洋溢着幸福:“本來我還說什麼時候去紋個身,你這要是咬的夠漂亮夠別緻,還給哥省錢了。”

畢羅咬不下去了,趴在床上笑出了聲。

這人臉皮實在太厚,耍嘴皮子她更不是對手。她投降。

多了唐律一個家屬,對於劇組的拍攝日常沒有任何影響。許多人聽到小橙和導演都喊他“唐少”,多少猜到一點他的身份,畢竟這個真人騷節目背後的大老闆就姓唐。這位唐少看着年紀輕,模樣生得好,眉眼間卻逐漸生成某種上位者特有的冷然,一看就不大好惹。又見他和畢羅眉眼相對間親昵異常,對他的態度益加微妙了。小橙卻是人見人愛,畢竟這姑娘文能幫着畢羅整理菜譜,武能跟着大傢伙兒一塊架柴火燒飯,性格討喜還有點小脾氣,很快就跟劇組的工作人員打成一片,還多了一兩個追在屁股後頭獻殷勤的追求者。

這樣的日子對唐律而言也是新鮮的。從前他也去過不少國家和城市,但那樣的旅行沒什麼意思,去哪都有人事先安排好的,住最舒服的酒店,無論想吃什麼都能滿足,不一樣的地區和風景,品起來也是一樣的滋味兒。而且幾乎每次,都有這樣那樣的公事或任務在身,正事要緊,享受和放鬆反而排到次要的位置。唐律從不覺得旅行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兒。

可這次不一樣。也不知道畢羅這個小腦袋瓜里裝的都是什麼東西,冬天這麼冷,她反倒越往北邊跑,小孩子都知道新疆夏季的瓜果又甜又好吃,她卻偏在天寒地凍的時節帶着一隊人進北疆。結果這夥人還個個都樂呵呵的。一開始唐律覺得這群人一定是被畢羅的美食給收買了,可住了沒兩天,他發現自己也成了曾經嗤之以鼻的樂呵呵的傻子。

這劇組裏可不光有畢羅一個大廚。北派南派,中餐西餐,只有他們這些只知道吃的傢伙想不到的食物,沒有人家幾位大廚做不出來的美味。

就拿他剛到的當天晚上那頓晚餐來說,一鍋清水燉羊肉湯清肉肥,連瓣祛腥膻的蒜都沒放,就那麼清水寡燉,可那味道真是絕了!羊肉嫩的滑不溜口,熱乎乎地吃進肚裏,嘴巴里一點腥膻都沒有,湯水清亮亮的,喝進嘴裏滿口生香。就連對吃羊肉向來挑剔的畢羅都難得稱讚了句:“這裏的羊肉,吃起來是甜的。”

做清水燉羊肉的那位大廚看起來沒比畢羅大幾歲,說話倒是老成,端着一碗羊肉湯笑着說:“畢小姐以前肯定沒來過這邊。這裏的羊是吃什麼長大的?咱們城市裏的羊是吃什麼長大的?中午用佐料燉,也好吃,這麼做,吃的就是個原汁原味,才不枉費咱們寒冬臘月跑這一遭!”

唐律也來了談興:“聽你說話是南方口音,怎麼,以前在這邊住過?”

那年輕大廚笑:“對,十歲之前,都長在這邊。”他又對畢羅說:“你如果喜歡這的羊肉,也好辦。我每年都會從這邊跟老鄉訂羊肉,到時候讓他們也給你送一份。你按照市價給,絕不吃虧。”

畢羅連連點頭,這樣的好事,求之不得。而且人家也是個敞亮人,並沒有要白送東西巴結人的意思,反而聽着讓人覺得痛快。

唐律說:“我聽說這邊的瓜也好吃。不是季節,不然這回來也能吃到。”

那人笑着看了眼畢羅:“那就看我們這個節目能不能做到明年夏天了。”

“那怎麼不能?”畢羅說:“就沖你這句話,明年夏天說什麼也要再來一趟!”

唐律嘖了聲:“你這細皮嫩肉的,夏天來這邊,還不得曬禿嚕皮了。”

那人點了點頭:“也是。別說畢小姐肯不肯來,那些大明星肯定吃不了這個苦。”

三個人越聊越來了精神,等第二道大菜端上來時,還是小橙喊了好幾聲,才喚回畢羅的注意力。

“炙鹿肉來了!”畢羅端着一個不鏽鋼餐盤快步走回來,放在小桌上,拿起串好的一塊遞給唐律:“快嘗嘗!千金難買!”

唐律抽着鼻子聞了聞,問:“這回該不會也是原汁原味兒,什麼佐料都沒加吧?”

做炙鹿肉的廚師剛好站在附近,聽到這話不禁笑了:“怎麼會呢,就為了這一口醬汁兒,忙活了三個多小時。不然肯定趕在小田的清燉羊肉前頭!”

唐律不免多看了這二人兩眼:“你們這是在比賽呢啊?”

畢羅用手撕了一塊肥嘟嘟的烤蘑菇:“快吃吧!他們倆天天比賽才好呢,大家就有口福了!”

唐律嘴裏嚼着那塊烤蘑菇,畢羅在一旁催:“趕緊咬一口鹿肉!這兩樣配在一塊才好吃呢!”

唐律依言而行,果然,那蘑菇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肥厚流油,上面灑了一層辣椒面,吃起來咸辣可口;炙鹿肉口感勁道,不像此前的羊肉那樣一味軟嫩,而最妙的是鹿肉上裹着的那層醬汁兒,咸香微甜,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香氣在裏面。唐律卷了捲舌尖,仔細品嘗,依稀從這醬汁兒里嘗到了一股奇特的酒香,似乎還有其他什麼香料,但他只是喜歡吃,辨別這佐料里都有些什麼,則是畢羅的特長了。“怎麼樣?好吃吧?”畢羅笑眯眯地看着他,自己撕了一塊鹿肉,裹了一小塊蘑菇在裏面,一同送入口中,腮幫鼓鼓地吃了起來。

被喚作小田的大廚也跟着依樣畫葫蘆,嘗了一口,便朝站在幾人身後的那位炙鹿高手豎起了大拇指。

那大廚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叉腰看着這三人在畢羅的帶領下吃得話都顧不上說,隔空朝畢羅做了個揖:“畢大小姐,我真服了你了!這種吃法也就您能想出來!”

畢羅咽下口中的鹿肉,端起一旁的馬奶酒,佯裝驚訝地瞪大了眼:“怎麼,你把這兩樣一起放在一起烤,不是這麼個吃法?”

小田說:“他那是本打算賣關子的。”

畢羅聞言,又笑眯了眼,指了指旁邊的幾撮人:“大梁,你去他們那邊指點乾坤,保管能重新找到成就感!”

大梁也耍起了賴,乾脆往小田旁邊的位置一坐:“我啊,哪也不去!跟着畢大小姐,說不準又能學到什麼新鮮吃法兒。”

小橙乖巧地又送來一盤子鹿肉和烤蘑菇,端着自己那份馬奶酒,在最後一個空位坐下來。

五個人圍坐在篝火邊,吃着炙鹿肉,喝着馬奶酒,不知不覺間越聊越high,甚至在大梁的帶領下講起了過去旅途中的奇異見聞。

其他幾堆篝火邊也玩得熱火朝天,把一頓晚餐一路吃成了宵夜。好在劇組準備的食材足夠豐富,末了畢羅上場,煮了一鍋蒓菜湯。蒓菜本不是這個季節這個地區能吃到的食物,純粹是畢羅個人的私藏,可在這樣的夜晚,大家吃過了滑嫩香糯的清燉羊肉,又嘗過咸辣可口的炙鹿肉和頗具當地特色的烤蘑菇,喝了馬奶酒也品了奶子茶,這時候來一碗清澈滑溜的蒓菜羹,簡直如神仙湯一般,將整個腸胃滌盪一清,口中腹中的那點子火氣燥氣也都隨之散去。

蒓菜口感滑溜,畢羅又在湯里片了些火腿絲,讓湯水更為香醇,味道也不至太過寡淡。許多人喝了一碗又來一碗,對着遍佈着星子的夜空大呼過癮。

回小木屋的路上,已是深夜。禾木前些天才下過一場雪,劇組來拍攝的這幾天,天清氣朗,非常適宜,可畢竟已是隆冬,子夜時分更是寒冷。但在這樣人煙稀少的野外,再寒冷的夜,空氣也是清澈的,深吸一口氣,彷彿心肺都被洗滌過一般,讓人覺得身體都跟着輕盈起來。

走着走着,唐律突然牽起了畢羅的手:“阿羅,咱們再在外面站一會兒?”

“好啊。”畢羅見他望着夜空中的某處,猜想他或許有些特別的話想說:“不過別待太久。你裏面穿的衣服薄,我怕你感冒。”

於是兩個人就站在距離畢羅的那座小木屋不遠的地方,望着夜空,站了好一會兒。

都快轉身回去的時候,唐律突然從後面抱住畢羅,他將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垂着頭,輕聲說:“謝謝你啊,畢羅。”

他們站的地方,一半是夜的黑,一半是不遠處其他小木屋裏燈光投射出的亮,在這一半一半的光影之間,畢羅突然想轉身,看一看唐律此刻的神情,可唐律就那樣抱着她,力氣大得驚人,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時的神情。

然後,畢羅突然覺得耳朵上微微一燙,那是唐律的吐息,還有他的吻:“我還得謝謝畢老爺子,要不是他打那個電話,你遲遲不肯回國,我也不會認識你。”

認識你真好啊,畢羅。

你的出現,是我此生最好的奇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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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味余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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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月和撥霞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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