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無地自容
第170章無地自容
初戀是什麼呢?沒事兒的時候,那時候躺在病床上她可願意想這些了。不過後來,再想起來羽凡哥哥,好像真的只能在記憶里了。
在病床上醒來的第N個夜晚,也是在這樣月光如水的波濤里,呂莫恬聽見母親從病房裏聞訊趕來。
雖然沒有人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她就是明白,羽凡哥哥在自己的生命里畫上了句號。
那場驚天動地少年石灰廠之戰大家都以為羽凡哥哥為了除掉那裏的惡霸而犧牲了,其實,早在那之前呂莫恬就聰明的救他出來了。
當時背後的喧囂過後,羽凡在那個陰雨連綿的夏天,說過最動情的一句話。
“我們殉情吧。”瞧瞧,這隻有在羽凡這樣的人的口總出這樣的話,才足夠的壯麗啊。
她問他為什麼。
她以為他會想那些電視劇小說寫的那樣,這個傷感的孩子會因為什麼家庭父母離異,甚至仇殺,什麼的事情而想到死。
其實統統不是,他只是一個患了抑鬱症的少年。
別人都說抑鬱症很可怕,呂莫恬在他身邊那幾年確實她一生中很美好的一段回憶。
她和他一起去海邊放飛箏,兩個人可以相顧無言,她也很驚訝為什麼那個正義的羽凡哥哥會變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再後來的後來,事實證明有些事情,變化的就是那麼得快,快到你沒時間接受。
但是呂莫恬覺得她會一直陪着羽凡哥哥就夠了呀,陪着他比如,大半夜的時候壓壓馬路,在街上散步是她最喜歡的事情了。
天氣好了呢在一塊海邊吹吹風,天氣不好了,就跟他躲在屋檐下面賞雨。
有很多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陪羽凡哥哥拍照,他是她的專業攝影師。
那也是第一次,在喜歡的男生面前展現自己的身體,攝影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那一年,呂莫恬剛好十五歲。
也是在那一年,羽凡哥哥告訴她一件事,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會捨不得碰你。
呂莫恬後來遇到呂尋她覺得事實也不盡然,應該是一個男生愛一個女生的時候,眼睛裏的愛和疼惜都有,只是比重不同,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完全的沒興趣,又怎麼稱的上喜歡呢?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為她是一個漂亮的女生才擁有這樣的權利,還是那句話,她是一個漂亮的女生才很早的經歷這件事,不漂亮的女生來認識男的機會都很少呢。
呂莫恬想起那段羽凡陪在她身邊的日子就覺得很開心。
那也是在艱難的歲月里,在痛苦的折磨下,支撐着她一步步的走到現在,不容易啊,為了一張臉,來來回回的追求的東西總是在變,有時候,呂莫恬也想她喜歡上黃簡歌的那一瞬間,可能是因為他跟記憶中的羽凡哥哥很像吧。
但是要真的說上愛,還真的算是呂尋。
呂尋這個名字已經深深的刻在她的生病里了。
呂尋那天在醫院照顧呂莫恬,她不開心的時候,還逗她說,“這是誰送你的戒指。”
呂莫恬張開五個手指,“這是小壞蛋送我的。”
“你說誰是小壞蛋呀?”
然後呂尋就會抱住她,有時候兩個感覺真的像有什麼膠水,把他們都黏在一起了。呂莫恬總是笑着哭笑不得的,調侃自己像螃蟹,像癩蛤蟆,但是呂尋就是會牢牢的抱住她。
“我現在就是一座廢墟。”如果當年的歷史學家通過她的手,可以窺見出曾經裏面的盛況空前,燦爛輝煌,這麼想的時候,呂莫恬就想啼笑皆非的抱住自己。
白雪公主吃了毒蘋果有變美的一天,那要是永遠的變不回來呢?你該怎麼辦?
呂莫恬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了,每天睡覺算上是最好的時光了,也想着逃避,窗帘一拉,眼睛一閉,好像一輩子也就這麼樣子的過去了。
可呂尋不讓,哪怕是冬天的時候,也帶着她去轉轉,漫天的雪花撲簌撲簌的飛,他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我好看的時候,你擔心我會被搶走,這下好了,你給別人,別人也不要了。”
“誰稀罕他們呢,那是他們有眼無珠。你是璞玉,你是我一個人的寶貝兒。”
要是在以前,風華正茂,呂莫恬最美麗的那幾年,聽着這樣的情話,大都會被認為是無水準,沒有大腦,沒讀過書,可是現在聽起來,她能感受到呂尋對她的珍惜。
即使冰天雪地里,她也覺得發自肺腑的溫暖。
灰塵在路燈下跳舞的時候,沒有人的校園裏,呂尋帶着她去逛逛,學校里的人都走光了,他就帶着她跳舞,一二一二的數着節拍。
呂莫恬的領悟能力很快,本身也學過跳舞,高挑身段更顯得嫵媚而多情,柔美的在燈光下就像一朵美麗的梔子花。
呂莫恬握着他的手,走在校園,漫步在大街,有時候跟着他一起溜冰。在醫院談戀愛真是一件歡樂又酷酷的事兒,偷偷的潛逃出醫院,他們出去之後宣佈,逃亡勝利!
只有跟着呂尋才有的美好呀!
呂莫恬壞的愛情往往在冬天如約而至了,那個隆冬對呂莫恬來說簡直比做數學題還要難受一萬倍,那種藏藍色深深的扎在骨子裏,好像永遠也不會過去了。
那個隆冬疼痛真正的如約而至了,呂莫恬覺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馬上就要將她的整個靈魂撕裂了,對着呂尋又是一頓的亂砸,這次呂尋沒有躲開,他就站在那裏任由枕頭,水杯,一個個帶走準頭的向他撲過來。
砸門的聲音驚動了醫生和護士,於是,他們又來了。病房的門關上了,呂莫恬的那次植皮手術失敗了。
呂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靜靜的感覺整個走廊都莫名的因為某種腐朽,因為某種腐爛的陰涼而鑽入到骨子裏去。
他甚至開始臆想他的旁邊,坐着一個白衣小天使,他好想求求這白衣天使,讓他度過這難捱的時光。
護士和醫生出去的時候,呂尋坐在醫院的走廊里,想了很久,他心裏暗暗的真的想要放棄,誰他媽的要當著聖人,他想走進去,告訴在病床上的那個怪物,他放棄了,他愛了她十幾年,但他欠她的,呂莫恬一次次的發瘋,發飆,他受夠了。
他甚至已經準備好,接受呂莫恬的冷嘲熱諷,無論她說什麼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是,就在推門的那一刻,呂莫恬睡著了,她又像一隻安靜無辜的小動物,靜靜的睡著了。呂尋拿着掃帚一點點的,動作輕輕的開始掃玻璃碎片,只有她病床上的笑燈會亮起來,照耀着整個屋子,那些碎片因燈光的照射變得晶瑩,它們懶散地劃過地板,劃過建築物的皮膚,這尖銳的聲音仍然吵醒了她。
她微微不滿的翻了翻身,呂尋走過去,推了推她,他要告訴她,她放棄了,他要過重新的生活,可是沒有成功,睡着的時候像小貓似的,這個女人就連睡著了的時候也要捂着臉。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那燈光的陰影晃着她的臉頰,倏而,她展開的眉毛又皺了皺,他上去關上了那小燈。
她忽然的有醒了。
呂尋,心驚膽戰地揣摩會不會來新一輪的大戰,可是她緊緊抬動了一下眼皮,又慢慢的放下,他以為她要尖叫,可是她僅僅這樣說,“呂尋,你去哪了呀,你不見了,我好害怕。”
她的聲音乾淨而柔柔的,就好像冰川融化,重新的綻開了一種全新的清澈,他仔細的聽着這些聲音,像飄然而過的羽毛,輕輕的落在他的耳旁,那雙溫柔的手,唯一證明曾經是個美人的手,緊緊的抓住了他。
“呂尋,我疼——”
呂莫恬的聲音顫巍巍的,讓呂尋聯想到清澈的湖泊上面,一一因風吹起的漣漪。
“疼就大聲喊出來吧。”他俯下身子,將她的被像上拉了拉,這下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白雪公主。被角充滿褶皺,可能是剛才用力拉扯的緣故。呂尋的溫暖的手掌扶過那些褶皺——也好似扶過她心裏滿是斷壁殘垣的傷痕。
“不,我不會喊的。”呂莫恬堅持着,真是一個倔強的女人,她的嘴唇像因某種情緒激動,微微的翕動有慢慢的合上。現在對她來說,說話都是一件非常費力氣的事情。
他幫她掖好被角,看牢牢看輸液的瓶子,那種像針一樣的無奈的冰冷,鑽入骨髓,他不想多說一句話。
醫生和護士紛紛的趕來了,來到呂莫恬的病房。
呂尋走了出去,他像一個垂垂老矣的人,背靠在椅子背,眼睛裏只有走廊那些一塵不變的門,窗,甚至眼前單一的白色。
他渴望那個小天使的出現,已經半夜十二點了,整個醫院像罷工的機器——唯一能驚動的只有呂莫恬的哀嚎聲,一陣又一陣像被狂風摧毀過後的樹木,呂尋回想起來,他聽過這種哀嚎吧,小時候農村的家裏屠宰動物的聲音,她會死嗎?
讓她去死吧,只要這種聲音斷絕,他什麼都願意做,然後他也去死,她甚至曾經開玩笑的說過,她再疼的時候,要直接用絲襪上吊。
他問她為什麼?
她笑着告訴他,那種死法很性感。
他說,寶貝兒,你真是我的小妖精。
其他病房的抱怨和質疑聲讓他無地自容,又是一陣哀嚎過後他好慶幸在醫院的那些陌生人用不着天天的面對她。
他學着忽略來往穿着病號服的人,往裏面窺探的表情,順便咒罵一句,“媽的,還讓不讓睡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