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有一輩子的時間(1)
第38章我有一輩子的時間(1)
安以若大聲對全世界宣告,“牧岩,安以若此生,非你不嫁。”
這是身為男人,最驕傲榮耀的時刻。
有個女人,在向全世界宣告對你的愛,至死不渝。
安以若醒來時,牧岩睡得正熟,柔軟的頭髮散落在枕間,趴睡的姿勢宛如酣睡的嬰兒。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輕輕挪開摟在她腰間的手,她趴在床上望向窗外。
外面淅淅瀝瀝下着雨,滴答滴答輕敲着窗子,雨淚伴着細微的、似有節奏的聲響自玻璃上緩緩下滑。
“最討厭下雨了。”安以若幾不可聞地輕嘆,歪着腦袋看還在熟睡的男人,輕輕親了下他線條優美的下頜,然後重新縮進被窩裏躺在他身側,臉上帶着嬌憨又純凈的笑意,像是偷腥的小貓兒。
牧岩不羈的臉龐上似有若無地漾起懶洋洋的笑容,“有專屬司機還怕什麼下雨。”或許是因為剛睡醒,他的聲音略顯沙啞,流淌入耳里,讓人醺然欲醉。
原來裝睡。
安以若惡作劇般揉亂他本就睡得七彎八翹的頭髮,“把它變成大鳥窩。”
牧岩把她扯進懷裏,長腿半壓在她身上,“鳥窩就鳥窩,今天就這麼去上班。”
安以若咯咯笑,“明晚風行有酒會,你能來嗎?”她設計的“意”系列服飾銷售空前的好,按公司慣例盛夏安排了慶功酒會。
牧岩享受地嗅她的發香,“我不會跳舞,要是別人請你跳我會吃醋。”
就猜到他不喜歡那種場合。
安以若一本正經地建議:“你可以穿警服來,往我身邊一站,保證沒誰敢靠前。”
牧岩似乎對她的提意頗為滿意,附和:“還得把配槍帶着,靠前者當場擊斃。”
安以若笑着抱住他窄腰撒嬌,“那你別忘了啊,明天晚上八點半。”
牧岩親她臉蛋一下:“知道了。”
下午接到市局電話,牧岩親自去取金鑰匙。
“牧岩,你知道這把鑰匙的重要性,千萬謹慎。”鄭局再三囑咐,“顧夜是重犯,這是能引他出來的唯一砝碼。”
牧岩接過鑰匙,放進專用的盒子裏,神情肅然:“鄭局放心,我有分寸。”
鄭局拍拍他肩膀,“注意安全,小心為上。”
離開局裏的時候,雨依然在下,天與地之間被細密的雨點連接成混沌的一片,視線很是不好。牧岩仰頭,覺得灰濛濛的天空暗沉得有些詭異。把手中裝有鑰匙的盒子放在副駕駛座上,他啟動了車子。
途中遇到紅燈,牧岩偏頭揉了揉眉心,抬眼時警覺地發現有輛金杯似乎跟在他後面許久。他斂下眼,狀似調整座椅定睛望向車後鏡,蹙起濃眉。
綠燈亮起,他沒有急踩油門,而是打着方向盤。他似有若無地放慢了車速,同時謹慎地注意後面的情況。緩緩
似是對他的“龜速”不滿,後面有轎車按喇叭,然後與切諾基擦身而過超了過去。唯有那輛金杯自始至終不急不緩地與他保持些許距離,速度跟着慢下來。
故意繞了段路,依然沒有甩開尾隨在後面的車子,牧岩凝結了眼神,確定金杯車是沖他而來。邊注意路況邊戴上耳機給大勵打電話,“東太大街西段,立即派人增援。”不可能只是跟蹤這麼簡單,他猜測對方很快就要動手,所以他決定引他們去僻靜的街道,試圖把傷害降到零。
卻沒有時間了。
幾乎就在他掛斷電話時,後面的金杯直追而上。
牧岩握緊方向盤,猛地向右側駛去,以迅雷之速超越前面的車子,有驚無險地避開第一次有意碰撞。透過倒車鏡,他看到轎車車尾被金杯刮到,車子打滑,衝上了行人路,撞到路邊的樹榦上。
唇角抿成一線,牧岩摸出腰際的配槍握在手裏。他眼底鋒芒畢露,心念急轉間踩下油門,車子以驚人的速度衝出去,直奔東太大街西段。
金杯鍥而不捨地追,有些慌不擇路,連連撞到路上其他車輛。與此同時,開始有子彈連連射向大切的輪胎。
遠遠看見大街西段已被封鎖,在極短的時間內布上路卡。牧岩腳下一松,讓車速慢了下來。下一秒,大切車尾被金杯狠狠撞了一下。
牧岩濃眉擰緊,他再次踩油門,迅速與金杯拉開距離。隨後又突然剎車,大切尚未停穩,他人已經跳向地面,然後他迅速轉身,雙手握槍,跨立在街道中央。
雨霧裏,他微眯雙眸,食指一勾,冷光一掠而過,子彈飛馳向金杯的風擋玻璃。
“嘭嘭!”連續兩聲槍響,玻璃被穿透打碎,七零八落掉下來,金杯司機被當場擊中,是生是死,暫無法判斷。但車子已經歪斜着衝上道沿停下來。
大勵帶人迎上來,金杯後座車門自里被拉開,四名殺手手上握着的,居然是單兵連發槍械——衝鋒槍。
牧岩顯然沒有料到對方使用的是如此重型武器,他眸光驟然變冷,“別過來!”話音未落,他腳下快移,急速轉身,衝到切諾基車門處,握緊手,迅速尋找伏擊點。
太快了,比他預想的要快。幸好增援及時趕到,否則他根本脫不了身。丟了金鑰匙又送了命,真成了滿盤皆輸。
對方開始射擊。
衝鋒槍不但有較高的射速,火力更為猛烈,車門霎時被掃出一排洞。牧岩只覺手臂一陣酥麻,太過直接的刺痛感令他的手腕微微動了一下。
“頭兒!”大勵帶着幾名訓練有素的警員就地翻身一滾,隱藏在車子後面,連連射擊掩護他後撤。
四名黑衣人明顯也是受過專業訓練,他們動作敏捷地避開警方的射擊,兩人打前鋒,兩人向牧岩的車子逼近。
牧岩背靠在車身上,朝着隱在警車後面的大勵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帶着警員散開試圖包圍黑衣人,然後雙手握槍舉在耳側,犀利的目光掃過四周,在車鏡中等待右側那人接近。
空中流動着暗沉而危險的氣息。牧岩凝神,深沉的目光直視前方,隨即翻轉身體,趴伏在地上,朝着側前方精準地射出一槍。
事實上只是一個瞬間,隨着一聲痛呼,子彈穿透腿部血肉,不遠處有人頹然跪倒在地。與此同時,其中一名殺手大力朝着他這邊拋出了什麼。
牧岩根本來不及搶回車座上的金鑰匙,只朝大勵等人喝道,“全部趴下。”
砰!
世界被驟然間擾亂,劇烈的爆破聲,飛竄而起的火焰,灼人的熱氣瞬間吞沒了一切。
轟隆的巨響剎那間響起,震聾了耳膜,震碎了神經,震翻了整座A城。深霧籠罩着這座幾分鐘前依然寧靜祥和的城市,眨前之間,腳下的土地似是都在搖晃。
當濃煙散去,視線恢復,被炸得變形的切諾基里哪裏還有金鑰匙的蹤影。
牧岩的眸子凝成暗沉的黑色,臉色更是暗得像是密佈了陰雲的天空,神情峻寒。
收起配槍,自警員手中拿過對講機,他冷聲命令已驅車追出去的大勵,“全力追捕。”語落之時,對講機被狠狠擲於地上,摔了個粉碎。
滂沱大雨里,一抹挺直的身影僵立在街道中央,雨水順着他剛毅的下巴滑落在腳下。牧岩合了合眼,再睜開時,眼眸迸射出懾人的寒光。
“顧夜!”他沉聲喚出那個名字,慣有的冷靜與漠然褪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肅殺與冷絕。
牧岩被子彈擦傷了小臂,沒有傷到骨頭,算是皮外傷。包紮好傷口后從醫院直接回了隊裏,召開緊急會議部署下一步工作。
“金杯車司機死了,身上有八處槍傷。”大勵把從現場獲知的消息帶回來,“四名殺手一名脫逃,三人當場死亡。”就在車子被爆的瞬間,倖存的殺手帶走了金鑰匙,還殺了司機和受傷的同伴。
牧岩眼中有深沉的裂痕,他抬眼看大勵,“從他們使用的武器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或許,這幾樁案子有共通之處。”
這時,外面傳來警員的阻止聲,“你不能進去!大隊長在開會……”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被人大力撞開。門口,安以若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裏,淚眼朦朧。那麼重大的爆炸案,轟動了整個A城,她怎麼可能不知道。牧岩的電話卻持續不通,她沒了主意,直奔警隊而來。
會議室里一片靜寂,特警們紛紛看向安以若。
新來的警員並不認識安以若,生怕牧岩發火,“大隊長,她——”
大勵抬手制止他說下去,以目光詢問牧岩的意思。
“帶她去我辦公室。”牧岩沒有起身,向安以若輕輕點了點頭。
會議繼續,直到八點多才結束。牧岩回到辦公室時,安以若窩在沙發里,她雙手緊緊抱着膝蓋,頭垂得很低。牧岩知道,當人心裏極度恐懼時,會下意識地用這種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牧岩開了燈,才把她摟進懷裏,“別擔心,只是小傷。有平安符護着,怎麼會有事呢?”
昨天是牧媽媽的生日,安以若除了給老人家準備了手鐲作為禮物,還為他求了平安符,她說:“身為人民警察的女朋友我感到很驕傲。不過答應我,要平平安安的,我想我們永遠在一起。”
結果才一天不到的時間,就發生了如此重大的案件。
手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下擺,安以若像孩子一樣偎進他懷裏:“是顧夜對不對?他回來了。”
安以若太敏感,當看到報道中提及兇徒從牧岩車裏劫走了證物金鑰匙時,她就猜到了。
牧岩默了一瞬,然後,輕輕拍着她的背,“怕嗎?”
原本只是猜測,當發生了今天的一幕,牧岩已經可以確定顧夜是回來了。可惜,他現在沒有證據奈何不了他,唯有指示大勵朝另一個方向去查。
就怕來不及。
安以若在他懷裏點頭又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韓總就是顧夜。”
原來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黑夜裏,沒有光。
牧岩站在落地窗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打火機。跳躍的火苗照亮他完美的臉部輪廓,把滿腹的心事映得愈發明顯。
終於,他扒了扒頭髮回房躺下,藉著淡淡的月光,望着壁頂不說話。
身側的人動了動,輕輕趴在他胸口上,貓兒般往他懷裏蹭了蹭。緊繃的線條緩和下來,牧岩抽回枕在腦下的手搭在她纖細的肩膀上,默不作聲。
安以若摸索着握緊牧岩的右手,下一刻,被他反握住。
一隻大手握着一隻小手,交握着一份外人不得而知的沉重。
寂靜的夜,伴着無聲的沉默,兩個人,兩顆心,堅定地系在一起,似是無人,無力,能夠分開。
從那一夜起,被鮮血洗禮的歲月就此拉開序幕。當一切歸位,他們才恍然驚醒,原來,人生是一場沒有規則的遊戲,生與死,都在一念之間。
夜再漫長,也會過去。生活,還得繼續。
世界被打亂了節奏,安以若到底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卷進這一場風波之中。她不再拒絕任何應酬,不着痕迹地增加與韓宇庭相處的時間,讓牧岩有更多的機會約盛夏見面,從側面獲取某些他需要的消息。他們各自忙碌,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然而沒人發現,安以若身邊已被悄無聲息地安排了警衛,負責二十四小時保護她的安全。
轟亂的世界表面上維持着無波無瀾的狀態,唯有局中人緊繃著的心弦絲毫不敢鬆懈。
緊張持續了半個月,安以若有些沉不住氣:“他拿回了鑰匙又按兵不動是什麼意思?”
牧岩安慰,“你別急。我弄丟了金鑰匙是眾所皆知的事,他那麼聰明,不會傻得這麼快就動手去銀行開保險箱,引火上身。”
“可是他一天不開保險箱我們就證明不了他的身份。”
“國內所有銀行都查不到他開辦的保險箱業務,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在法國辦理的。”否則顧夜不會在去年出事後逃去了那裏,牧岩覺得巴黎或許是他的另一處根據地。
法國?安以若恍然大悟,她望着牧岩,一字一句:“他想帶我走。”
牧岩一僵,深沉的目光定格在安以若的臉上,“他和你說了什麼?”
“他早就提過這個月讓我和盛夏去巴黎看時裝展,我當時答應了的,後來出了這些事我就和他建議換別的設計師去。”回想韓宇庭當時驟變的神色,安以若愈發可以確定他是想帶她走。
牧岩沉默,伸出手握住她的,不容反駁:“不能去。”
不去?如果她不去,他會不會像上次那樣綁了她?
倒不是害怕,只覺被動。
她的沉默令牧岩不安,他沉聲:“以若!”
安以若只好答應:“我知道了。”
事情的發展開始一步步偏離軌道。
韓宇庭始終沒有要出國的打算,像是要把金鑰匙爛在手裏。沉穩如牧岩也開始變得急躁起來,所以當接到千里之外的那通電話時,他明知是調虎離山之計,依然決定走。只不過臨行前,他認為有必要把戲份做足。
可來到她公司樓下見到安以若時,他又猶豫了。
安以若正要陪韓宇庭去見客戶,見牧岩突然來了,還旁若無人地握住她的手不放,不解:“怎麼了,有事嗎?”
牧岩收攏手臂,把她擁進懷裏,緊緊抱住。
在牧岩抱住安以若的瞬間,韓宇庭的眸色驟然變深。
安以若的疑惑加深:“怎麼了啊牧岩?”
不能中止計劃。
牧岩迅速平復了情緒,鬆開她:“馬上要去機場,過來看看你。”
機場?這個時候他要離開?安以若訝然,“你要去哪兒?”
“雲南。”
“雲南?”
牧岩深深看她,“蕭然的墓被人炸毀,我要過去看看。”
安以若抬眸,牧岩眼底那一閃而逝像是暗示的光芒讓她下意識蹙眉。反應只是一秒,她就領會到了什麼,“你說你要去雲南是因為她的墓被人炸了?”似有若無地提高了音量,彷彿不可置信,且充滿了怒意。
醋意全開的狀態。
牧岩試圖解釋,“最近幾宗案件極為詭異,現在還把販毒案中的重要證物和蕭然牽扯進來,我想這一切或許是有關聯的。你知道案子一直沒進展,所以我想……”
“為什麼一定要你去?警隊沒有人了嗎?”安以若冷冷打斷,異常尖銳的語氣令韓宇庭神色微變。
牧岩擰緊了眉頭,像被磨光了耐心:“案件我最了解,我去最適合。”
“我說換別人去!”安以若一副根本聽不進去的樣子:“你的傷還沒好,所以換別人去。我不希望你為了別的女人離開我身邊,所以,換別人去!”
她的態度,有幾分不可理喻的成分。
似是顧慮到有外人在場,牧岩強勢地扣住她手腕,“過來我跟你說。”
安以若猛地甩開他的手,“你只要告訴我是非去不可,還是留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