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特么不容易啊 009
提問。
對於一個續弦太太來說,如果前頭原配留下的女兒怎麼折騰都折騰不死,那該怎麼辦?
回答。
給她找個爛婆家。
俗話說得好,女人一輩子投兩次胎,頭一回拼的是托生在哪個肚子裏,第二回拼的就是嫁給誰了。
盛宛之扳着手指數數,她算計林小桃也有十三年了,這棺材子真真就是命硬弄不死。於是她只好曲線救國,在找婆家這道坎上動動心思了。哎,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她盛宛之和徐媽媽兩個臭皮匠,居然也謀劃出了一個頗為不錯的局。
十多年以前,遙遠的大周朝京城,一個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夜晚。進京趕考的林茂才當時還是一身長衫的翩翩公子,只可惜落了難,在皇城根腳下他居然遭了劫匪,搶走了盤纏銀子不說,還被打了個半死,又澆了半夜的雨,眼瞅着要一命歸西。
當時還是未出閣的盛小姐盛宛之救了他,用自己瘦弱單薄的小肩膀將奄奄一息的林茂才扛回了自家,又衣不解帶日夜照料,愣是趕在開考前將林茂才的身子調理過來。落難公子一朝金榜題名,想要迎娶捨身救命的寒門千金時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結過一次婚了哦。盛小姐深明大義,心甘情願委身做小,只為能日夜服侍在情郎林茂才身邊。
就這樣,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比翼雙飛。
等等,這跟林小桃找婆家有什麼關係呢?
盛宛之出身也算詩書之家,她老父是個老童生,考了一輩子沒考上秀才,臨老過繼了一個族裏的男丁撐門立戶,這個過繼來的繼子比盛宛之還年長五歲。盛宛之追隨林茂才一起去理縣的那一年,繼兄的兒子都要開蒙了。十來年時間白駒過隙,盛宛之的老父過世了,繼兄也病的只剩一口氣,託人給這個千里之外的妹妹送來一封家信,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兒子成親,不能讓盛家就此斷了香火。
盛宛之在林茂才面前哭的是肝腸寸斷悲痛欲絕,卻隻言片語也不開口,只拿着信請林茂才想想辦法,可憐可憐她連老父過世都未能到靈前上香。
林茂才有什麼辦法?他又不是媒婆。可是盛宛之一味哭,日也哭夜也哭,水米不進,偏那眼淚就跟無窮無盡一樣,區區不到兩天,就哭的整個人都脫了形。林茂才對盛宛之是真心疼的,一疼她當年為照料自己不顧名分,二疼她這些年給自己延續香火,三疼這十三年來盛宛之的溫柔小意。
然後,林茂才就給哭出辦法來了。
把林小桃嫁過去!
成功!盛宛之笑了。
林茂才對盛宛之繼兄留下的侄子一無所知,盛宛之卻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她這個侄子,可不是個好的,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無賴混混,這些年沒少寫信找盛宛之打秋風。盛宛之繼兄就是算準了自己兒子吃喝嫖賭的德行,說不定哪天就讓人套了黑布袋堵在死巷裏打死了,所以才求着妹妹幫找個兒媳,起碼給盛家先留個香火。
林茂才這邊開了口,那邊盛宛之就給侄子寫了封信。信里的內容再簡單不過:侄子哎,我給你找了個老婆,抱歉你接到的時候只是個棺材,隨信送上銀兩若干,給你壓壓驚了。
從理縣到京城,山水迢迢幾千里路呢,林小桃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孤身遠嫁,路上隨便出點什麼事,還不就一了百了了?
林小桃在屋頂偷窺的時候,眼睜睜瞧見了盛宛之磨墨動筆寫信的全過程,所以剛回屋那會綠綠摸她的手才是冰涼冰涼的。
“你知道嗎,我還曾叫過盛宛之母親。”林小桃對綠綠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在笑,但語調里的蒼涼觸目驚心:“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我也知道她派徐媽媽一次次的作踐我。但一直以來我都不恨她,奇怪嗎?我不恨她。”
她盛宛之,不過就是個可憐人罷了。一個有執念的可憐人。她的執念讓她數十年如一日處心積慮的算計一個孩童,已經到了不死不休魔障的程度了。
對付這樣的人,甚至不需要動手,只要她林小桃還活着,就是對盛宛之最大的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