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死鳥的愛(3)
第9章不死鳥的愛(3)
當白曉下了樓,走到路邊正要打車時,一輛跑車開到了她的旁邊,車窗搖下,陸菲兒手臂支在窗口托着腮看她。
白曉心說冤家路窄,她往邊上走了走。
“幹嗎躲,怕我呀?你不是都說要殺我了嗎?”
白曉莫名其妙,“誰要殺你?”
“說過的話,想抵賴不認?真沒原則。”
“你才沒原則呢,搶……”搶別人老公這種話,大庭廣眾之下白曉有些說不出口,轉而她意識到,應該是次人格做了什麼——她跟韓醫生回憶細數過自己曾有過的那些“斷片”,這人來找她那天,就發生過一次。
她立刻走近陸菲兒問:“她,不是,我說要殺你?”
“是啊。想起來了?”
陸菲兒邊上的男人說:“菲兒,她是誰呀?”
“哦,我看中的人的老婆。”
白曉怒道:“你的道德呢?小心我給你一味中藥下去,讓你回歸天真痴傻。”
“你殺人害人這是輕車熟路啊?別激動,我已經退出了。”陸菲兒好笑地指了指邊上的人,“我新對象,不比你老公差吧。”說完就笑着發動了車子揚長而去。
白曉是看出來了,陸菲兒這一停一嘮就是想在她這兒找回點場子。她真的很想朝她喊一句:“愛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比的。”真是無聊的富家女。
隨之想到次人格說的“殺人”,她的心情又低落擔憂起來,次人格真的會傷害到自己身邊的人?
這天之後,白曉一直很彷徨,想着要不要再離家出走呢?畢竟她單獨跟若非在一起的時間最多,她實在不敢冒險。有一晚她還做了“先殺了若非再自殺”的噩夢,嚇得她瑟瑟發抖。但一想到離開,她又心酸不舍。左右為難,進退維谷,最終她選擇了折中的方案——不離家,但儘可能地躲着李若非。他看電視,她去書房,他到書房,她去睡覺,他到卧室,她起來繼續去書房玩電腦。
李若非何等銳利,對她的行為看在眼裏,冷在臉上。
這天晚上,白曉又要起來去書房。
李若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命令道:“給我睡覺。”
“我睡不着,去書房看會兒書。”白曉反抗着要起來,李若非忍無可忍,拿了椅子上自己的襯衫過來,把她兩手一綁系在了床頭。
這是要幹什麼?SM嗎?白曉面紅耳赤,心驚肉跳。
“若非,你放開我,我睡覺還不行嗎?”
李若非不為所動地坐在旁邊,沉着臉看着她。然後他伸手撫摸過她手腕上的傷,還有她的左腿,低啞地說:“我看了小區的監控錄像,清清楚楚地拍到了你跳下去的畫面。你又要想死的話,不如叫我動手,比起你,更乾淨利落。”
白曉的心臟如被細針狠狠刺了下,雙眼濕潤,“我不想死,若非。”
李若非緩慢道:“割腕、喝酒後又想吃安眠藥、跳樓……白曉,你讓我怎麼信你?但我說過,只要你想讓我做的,我會盡我所能做到,只要你說得出口。”
白曉哪敢說啊,若非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平和”,但她知道他氣得不輕。
所以她非常用力地搖頭。
當晚,在白曉睡着后,李若非在她手機里設定位跟蹤時,無意間點開了她的備忘錄,然後看到上面寫着:下周要做的事:1.周三去心理診所(記得提前預約)。2.努力不讓若非生氣。3.多吃有益骨折的果蔬。
李若非看着這幾行小小的字,心口隱隱揪疼。
她去看心理醫生?那是不是說明她並不想自殺?其實她說不說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她的自殺行為也從來不像意外。
李若非按住額頭,對於剛才自己的失控行為懊惱,更多的是一種逼不得已的無力感。
隔天是周末,李若非幫白曉曬完了衣服,問她中午想吃什麼。
白曉愣了下,弱弱道:“我約了同事。”昨天她下班前答應了趙莫離的美食之約。
“隨你。”李若非說,心裏卻煩悶地想着:備忘錄上寫着的努力不讓我生氣,是寫着玩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用。”
“那你想吃什麼?我給你打包回來。”
“不必。”
“哦。”
7
趙莫離帶着白曉去了一家小吃店,吃各種點心麵食的。
白曉覺得確實很不錯,想着下次帶若非來。
兩人走出店時,望着馬路對面的莫離“咦”了一聲——對面一家店的落地玻璃牆后,影影綽綽被陽光照着的蔚遲正微躬着背在給一株半人高的天堂鳥澆水。
“真巧,前兩天我醫保卡掉了,要重新做過,正想要拍證件照,就看到照相館了。”白曉指着對面的時光照相館說,“莫離,你請我吃飯,現在我請你拍照吧?”
這還是趙莫離第一次被人請拍照,她剛想拒絕,白曉已經拉着她過馬路,“別拒絕我,否則我就成了來而不往的非禮者了,再說證件照用得着的地方也多嘛,走吧。”
莫離心說:我站到那位蔚先生面前,就真有可能會被當成“非禮者”了。
這樣想着,兩人已經走到了照相館門口。
“白曉,我真不想拍照,你去吧,謝謝你的好意了。”趙莫離剛說完,就看到了一輛賓利車從前面開來,車牌號再眼熟不過,她當即拉着白曉,快速閃進了照相館。
蔚遲澆完盆栽正打算去洗手,聽到開門聲,他側頭看去,身形微一停頓。
白曉從趙莫離身後側探出頭說:“老闆,我們要拍照。”
趙莫離很有種避坑落井的感覺,真心鬱悶,前不久自己剛說的“爭取以後見到你就躲開”的承諾,轉眼就給打破了。但剛才是她拉着白曉進來的,再丟下朋友走也實在說不過去。
“莫離,你先去拍吧。”白曉又略帶靦腆地對蔚遲說,“老闆,麻煩你幫我們拍得青春漂亮點哈。”
趙莫離:“……”然後她聽到那道冷淡的聲音回了一聲“好”。
趙莫離被趕鴨子上架地跟着蔚遲走進攝影棚,但她向來能調節狀態,哪怕心裏有些異樣,也沒有表現出來。
蔚遲看着鏡頭後方的趙莫離,穿着黑色外套,長發扎在背後,她眼睛黑而亮,目視前方,透過鏡頭看着他。
大概過了一刻鐘,趙莫離跟白曉拿到照片,離開了照相館。
蔚遲坐在藤椅上,手竟有些微微的戰慄。
白曉打量了趙莫離半晌后說:“你有沒有發現,那位攝影師看你的時候,跟看我的時候有點不一樣,看我就像看客人,看你就像……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一樣。”
“看我就像看饅頭。”趙莫離鼓動了下最近又吃圓了一點兒的臉。
白曉撲哧一笑,說:“莫離,你真有意思。”然後想到什麼,有些羨慕地說,“跟你這樣性格的人談戀愛,一定很快樂。”
“我沒談過戀愛,所以不知道跟我在一起的人是幸福還是悲慘。”
白曉頗為詫異,“你沒談過?你從來沒喜歡過人嗎?”
“不算小時候喜歡的偶像明星的話,沒有。”趙莫離撫着胸口,又想了下說,“應該沒有。所以如果你要跟我諮詢愛情問題的話,我只能根據我多年看小說、電視劇得來的經驗跟你探討了。”
白曉淺淺笑道:“沒有,我先生對我很好。”
這時正好一輛空出租車過來,白曉伸手攔住了,“我打車回去,你不用繞道送我了,謝謝你今天約我出來吃飯。”
“沒事的,我送你好了。”
但白曉已經上了車,她朝趙莫離揮了下手,“不用不用,我們周一醫院見。”
等白曉一走,趙莫離正要朝她跟韓鏡借的車走去,便看到那輛賓利就停在她的車後面,還沒給她反應時間,後座的車窗就被搖了下來,裏面坐着的留着絡腮鬍的中年男子叫住了她,“趙莫離。”
趙莫離的表情從苦逼到無奈,最後露出乖巧笑容,叫了聲:“爸!真是您啊,我走過來的時候就想這車怎麼那麼像我家那輛。”
趙紅衛冷哼道:“剛才看到家裏的車就像見到鬼似的跑的人不是你?給我上車。”
趙莫離權衡了下,乖乖上了車,“您出來吃飯?”
“本來是。現在,回家。”
“爸,我不想回去,除非你答應我不給我介紹對象,不逼我結婚——我倆品位完全不一樣好吧。”
“你懂什麼?你會看人嗎?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您都有高血壓了,就少吃點鹽。”
趙紅衛教訓道:“目無尊長,沒大沒小!”
礙於父親大人的威嚴,趙莫離不再說話,她給在家打遊戲的韓鏡發了條微信:“我被我爸逮到了,我得回家了,你的車自己來開回去吧。”並把位置發送了過去。
車子掉轉車頭,再次經過照相館門口,趙莫離不經意看去——透過車窗,她見那人站在店裏,望着外面似在出神。他身邊是一些被照顧得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的植物,但不知怎麼,她看着他竟覺出一種孤寂感來。
另一邊,白曉回到家,就見李若非在吃泡麵,又意外又心疼,“你怎麼不做飯呀,或者叫外賣呢?”李若非在生活上很講究,吃穿上很少隨便湊合。
“沒心情。”
白曉自知又是自己的錯,大周末留他一個人在家。
李若非扔了吃了一半的泡麵,突然問道:“還記得婚禮上我說的承諾嗎?”
白曉當然記得。
“我再說一遍,我李若非會守我妻子一生安康,生死不離。現在,你聽好了,它不僅是承諾,也是要挾。”李若非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
她驚訝地看向他,有動容,有心慌。她抱住李若非,眼淚奪眶而出。
她決定跟若非攤牌,跟他說自己的病情。可這天白曉哭了好久,泣不成聲,因為若非的誓言,以及想起自己遇到若非以前的孤單,對父母的思念。她好像要把這些年壓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緒都發泄出來。最後她哭累了,倒在李若非懷裏睡了過去。
而誰也沒想到,就在當夜凌晨,白曉……應該說是白鷺,進了衛生間,她去放了一缸水,把自己沉了下去。
李若非警醒過來,見衛生間的燈亮着,等了半天沒見人出來,就去敲門,“白曉?”他試着開門,卻發現裏面被反鎖了。他馬上把門撞開,就看到悶在水裏一動不動的白曉。李若非臉色慘白地衝上去把人拖起來,因為是冬天,她放的又是冷水,此刻白曉全身冰冷,就彷彿一具屍體。
李若非喉嚨發緊,充滿恨意地低吼:“白、曉,你給我醒來!你要是敢死……你要是……”
他命令自己冷靜,把白曉放在地板上,做CPR和人工呼吸。他就這樣堅持了大概半分鐘,白曉終於吐出了一口水,睜開眼,“若非……”剛虛弱地說完,她的神情又變成了冷漠,“李若非,你為什麼不成全我?”
“你說什麼?”
“活着是受罪,死是解脫……從此沒有悔恨,沒有痛苦,死了多好。”
李若非盯着那雙眼,“你是誰?”
“我還能是誰呢?”
“你不是白曉。”
李若非雖然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震驚,但他依然保持着理智,白鷺要起來,李若非按住了她的雙臂,“你是誰?”
白曉感到肩膀上有些疼,“若非?”她見若非表情難以置信,又看了眼渾身濕透的自己,有點明白眼下的情況了——白鷺又跑出來做壞事,留下爛攤子后讓她收拾。她軟弱無力地問:“若非,你沒事吧?”
李若非看了白曉片刻,轉而將她抱起來,快步走回房間把她放在床上。
他給她換了衣服,拿吹風機給她吹乾頭髮。白曉一直醒醒睡睡,口中含混不清地說著話:“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別生氣……”
“我不生氣。”李若非輕聲答她。他對自己生氣,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問題所在!
等白曉睡下后,李若非拿着電腦坐在卧室窗邊的沙發上查着心理疾病方面的資料。
他看到網上關於人格分裂的說明:患者將引起自己內在心理痛苦的意識活動或記憶,從整個精神層面解離開來,以保護自己。
他不由陷入深思,一夜無眠。
當年他聽同事說完白曉那件案子后,曾去申請查閱過檔案,他想弄清楚她跳海的原因。不管她經歷了什麼,往後的日子,他不會讓她再有事。
而顯然,這段過去對她的影響,比他預想得更嚴重。
隔天早上,白曉醒過來就看到李若非坐在床邊望着她,她鼓足勇氣說道:“若非,我病了。”
“你生病了。”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的口,說完后又都沉默下來,白曉隱約察覺到,李若非知道了。她心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嫌棄她。
“對不起。”
“以後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李若非輕輕拍了下她的臉頰說,“跟單位請一周假。”
“一周?請那麼久會被領導罵的。”白曉在心裏猜測,他可能是要帶她去治療,“若非,其實,我已經在看心理醫生了。不請假也沒關係吧?”
“請假,或者辭職?你二選一。”
白曉識時務道:“那我還是選擇被領導罵下吧。不過,請一周以上的假,要讓副院長批的。”
“我陪你去。”
8
蔚遲將車停在醫院門口。
“你說,她要自殺?衝進火里自殺?”唐小年看着手上的一張證件照說,“有人想活命沒機會,有人卻想死。”少年人冷靜的聲音沒有嘲諷和自憐自艾,只是覺得可惜——會自殺的人很多並非懦弱,而是生活給他們的困難超過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
坐在駕駛座上的蔚遲沒說什麼。
“如果是火災,能燒死人的那必然是大火吧,說不定還有其他受害者。老闆,你有‘看’到火災發生在哪裏嗎?什麼時候?我們直接從源頭上去制止不是更好?”
“我不知道。”他唯一能確定的是,火災發生在白天,並且離現在不久。
“不知道?你沒看清楚嗎?那你多看幾次呢?”
“都一樣。”除了火光,什麼也看不到。
“所以,我們只能守株待兔等火災發生,然後到時候看情況去救嗎?”唐小年低笑一聲說,“要不我還是去當消防員算了。”
蔚遲面上沒半點着急和擔心,只是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
唐小年一直挺看不懂他老闆的,他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的生死,但他確實又在幫人。真不知道他到底該算是無情還是有情?
兩個人在車裏等了一陣后,唐小年倒是看到了打車來上班的趙莫離,他低語了聲:“趙醫生。”
此時蔚遲已經睜開眼,他也早就看到了前方下車的趙莫離。
因為沒話聊,所以唐小年又多說了一句:“她是腫瘤科的醫生,護士告訴我,她曾給我申請了一筆捐款。”
“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