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近西風,故人心易變(3)
第104章近西風,故人心易變(3)
這些年憋着的悶氣總算一吐而空,難怪母后千方百計為他謀划著這個高位,原來,這個位置給人的感覺果然不一樣,似乎,整座江山都是他的私有物,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王爺離皇上雖然只有一步之遙,但卻是雲泥之別,看着朝臣臉上從未在他面前有過的畏懼,他不由勾唇而笑。
四王府內,一片喜氣洋洋,昨天夜裏,宮中便有御林軍執大戟將四王府圍得水泄不通,嚴加防護,四王府里人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今天早上,雲輕屏莫名奇妙地被召到前廳接旨,才知道皇上去了,而楚寒霖立為了儲君,不日即位。
她跪在地上,被這突然的消息震得半天回不過來神。
“雲夫人,接旨吧。”太監笑盈盈地提醒。
雖則她只是四王爺的夫人,但祁夏誰不知道,她本是名正言順的四王妃,與四王爺青梅竹馬,伉儷情深,四王爺做了皇帝,她必也水漲船高,可是得巴結的主兒。
雲輕屏驚喜得有些失態,接過聖旨,顫聲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雲輕屏激動得淚流滿面,太好了,太好了,她要做皇后了!腦中“嗡”的一聲,她暈厥了過去。
“雲夫人!”太監嚇了一跳,四王府的下人們爬起來扶住主子,又掐人中又叫大夫的,半晌才將她弄醒。
“我要做皇后了。”雲輕屏捂住跳得飛快的心臟,勾唇喃喃。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一眾奴才跪了下去。
太監見狀不敢逗留,匆匆告辭,聖旨上並未提到封后的事情,他可不認為這個雲夫人就一定能封為皇后,也許四王爺寵她,給過這樣的承諾,但如此激動,假若事與願違,皇宮內又會多一名怨婦了。
東林國的正殿內,楚子淵一掌拍在桌上,滿面憤然:“好一個楚寒霖!好一個赫連懿!他們什麼時候聯的手,竟然敢設計本王!”
東林國君也一臉怒氣地坐在對面。
東林國君站起身沉聲道:“朕助你十萬兵馬,以此為由,攻打祁夏,楚寒霖新近繼位,朝廷不穩,正是好時機!”
“多謝岳父大人!”楚子淵大喜,抱拳稱謝。
“朕本想親自監軍,可長樂的情況,朕走不開。”東林國君嘆道,“隨我去看看長樂吧。”
長樂宮內外,皆有宮女侍立,人人臉色惶惶,見得東林國君與駙馬過來,連忙行禮。
宮殿內,四壁都垂着寬軟不透風的華貴簾幔,只有一扇門敞着,以供人出入,見國君親自過來,幾個宮女上前將兩扇門都打了開來。
室內一片昏暗,東林國君眨了幾下眼方才適應,慢慢走向床沿。
“長樂……”低啞的呼喚染着幾分沉重。
楚子淵走到床頭,看到床上的情形時,柳眉微微一蹙。
長樂公主從頭到腳都被纏着白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勢必會以為那是一具屍體。
想起兩個月前發生的事情,楚子淵不覺渾身一陣寒意。
一夜醒來,長樂公主凄楚的叫聲衝破穹廬,她臉皮盡褪,薄薄的臉上可見血管紅筋,在枕上一蹭,血管爆破,血流滿床。
東林國君急請宮中御醫為其醫治,緊接着,從玉頸而下,全身的皮都在褪落,長樂公主眼睜睜地成為一個血人,御醫不得病因,除了用白布將她裹緊毫無辦法。
而這些白布,一覺醒來都會被紅艷艷的血浸濕,重新換布時,布粘着肉,扯着筋,情況十分可怖,幸得赫連懿送了解藥過來,這些天不再流血了。
但此等殘酷的毒藥,讓整個東林皇宮驚悚不已。
長樂公主哭得嗓子都嘶啞了,此時,只是略睜了下眼睛看看東林國君,痛苦地閉上了眼。
雲紫洛,我再也不跟你鬥了,你這個魔鬼!
她現在只求能活過來,健健康康地活着。
祁夏,楚寒夜的龍體入葬到楚家皇陵后,楚寒霖與赫連懿率領一眾朝臣軍馬浩浩蕩蕩回京,準備新帝的登基儀式。
豈料,甫進城門,便被一隊兇惡的軍隊攔住去向,一名九城兵快馬疾馳而來,滿頭大汗地報道:“八王爺反了!”
楚寒霖險些驚得從馬背上摔落下來,縱然早有準備,可八弟此刻身在東林,回祁夏也要些時間,卻沒想到他留京的部隊沒等他回來就已先舉了反旗。
赫連懿瞟到他的反應,冷冷一笑,難道楚子淵還會傻到給你時間剿滅他的人?他早料到,不出三日,京中八爺黨必反。
那名九城兵快速說道:“現下皇城肆亂,有許多不利於皇上的傳言,人心不穩,請皇上先呆在皇陵!”
後面朝臣亂鬨哄了一陣,幾個武將縱馬出隊,高聲說道:“皇上,您先回皇陵,待我們殺出血道,再迎你回宮。”
此次出行的除了朝臣外,還有一些貴眷,眾人一起趕回皇陵。
楚寒霖在貼身御林軍的守護下站在皇陵的大理石高台上,隨時打聽前方傳來的消息。
楚子淵不在京內,八王黨群龍無首,自是刺殺不了新帝,便退出元京,向東林的方向奔去,且戰且退。
楚寒霖成功回到皇宮,立即派人平謠,並且發下追捕楚子淵的文書。
四月初一,新帝登基大典正式舉行,同日,對妃嬪加以冊封。
雲輕屏一早就在御林軍的簇擁下進得皇宮,先留在太後宮內化妝打扮,只等儀式起,與皇上一起面見朝臣。
此刻,她正坐在偏殿的銅鏡前,幾個巧手的丫環為她梳理雲鬢,這些都是在四王府侍候她的,個個臉上浮着喜色,夫人晉陞了,她們的身份也與從前不一樣了,只等着宮中封下女官號來。
“夫人,王爺這麼寵你,一定會封你做皇后的。”一名侍女笑盈盈地說著討喜話,一面開始往她臉上撲粉。
雲輕屏的笑容卻沒有前幾天那麼燦爛了,她這些天一直沒有見到楚寒霖,知道他是在忙着登基典禮,而她是今天早上才頭次進皇宮,連寢室殿在哪也不明白,直接就被太后的人迎進慈寧宮。
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切太過安靜了,安靜得令人心有不安。
再看向鏡中那張臉,臉上的三道傷口已結了痂,但卻留下了不可消除的三道疤痕,淡粉色透着青烏的痕迹,讓她從前光滑潔白的臉遭到極重的影響,破壞了她的美貌。
在侍女們的巧手下,那三道疤痕被濃密的香粉撲上,竟越來越淡。
雲輕屏大喜,緊緊盯着鏡內的臉,果然,幾乎看不出來了,她並不知道,自己臉上的妝已經很厚很厚了。
正胡思亂想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進宮殿來。
“太後娘娘。”守在外面的宮女們齊聲喚道。
雲輕屏立刻停止了發獃,急急忙忙站起身,回頭的剎那,一身流光溢彩華服墜地的太後走了進來,她眼角略略掃過雲輕屏,說道:“屏兒,準備好了嗎?隨哀家去金鑾殿,等會兒就是你的冊封儀式。”
“是,太后。”雲輕屏的聲音掩飾不住欣喜。
太后的眼光在她臉上掃了一掃,低聲說:“雖然只是皇貴妃,但也能保你榮寵一世了。”
“皇貴妃?”雲輕屏豁然抬起頭,失聲叫了出來。
一臉的失望和震驚,貴妃?貴妃?她的表情有些獃滯。
“怎麼,貴妃你還不滿足嗎?後宮中除了皇后,也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太后的臉色明顯一冷,“哀家本是一直看好你的,當初即便是許了洛兒和霖兒的婚事,也是看在她身後有琉璃閣,又與欽天監算的鳳星相符,才希望她能助霖兒一臂之力。”
雲輕屏緊緊咬住唇不語。
“那時候哀家為什麼看好你?不就是看中你的沉穩和心計嗎?”太后沒有任何猶豫,徑直道了出來。
雲輕屏那張上了妝,疤痕仍然掩飾不住的臉上,忽然紅,忽然白,原來,她自以為是的心計根本就瞞不過這個姑姑。
也是,都說皇宮裏的女人是靠算計走上來的,她還單純了點。
見她臉色不對,太後繼續說教道:“你也別再想些有的沒的了,這皇后之位,你終生與它無緣了,縱使霖兒再喜歡你,你也別想坐上去,不如多費點精神想想怎麼樣調理好身體,早日養個皇子才是上策。”
雲輕屏的身子猛烈地一顫,何止是她,她身後立着的七、八名丫環和宮女,也都吃了一驚。尤其是雲輕屏帶來的丫環,更是滿腹的不甘心。
“這輩子,我都與鳳座無緣了?”雲輕屏的手指狠狠掐進了掌心,聲音蒼白無力,沒有起伏。
“嗯,你也別怪哀家,在冊封皇后之時,攝政王首先劃掉了你名字。”
雲輕屏的臉迅速抬了起來:“攝政王?”
太后冷冷道:“你也知道,這是他夫人的意思,北帝與雲紫洛給你的懲罰就是,這一生都不能做霖兒的正妻!”
“雲紫洛!”雲輕屏死死握住了拳頭,眼眸間湧起劇烈的仇視與憤恨,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說出這三個字。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麼會一生不能登上自己想要的位置?此時此刻,雲輕屏的心如同她的臉一般,扭曲到了一起,眸底陰暗一片。
“走吧,錯過吉時可就不好了。”太后說著轉身出殿,雲輕屏拖着沉重的腳步跟上。
突然間,她想起來什麼,緊張地問:“太后,是不是皇後人選已經選好了?”
她的心中還殘留着一縷希望,寒霖可以為她爭一爭,最不濟,也可以為她將那后位終生空懸。
畢竟,當初花前月下,他們是多麼相愛啊。
太后聞言,腳步一頓,上了內侍抬來的軟轎,待雲輕屏也坐好,她才緩緩道:“皇後人選已經定了,今天與你一起冊封,等會兒儀式完畢,你就可以直接回屏綉宮,剩下來的活動,皇上和皇后參加就行了。”
雲輕屏感覺眼前一陣昏暗,險些被突然起地的軟轎盪了下去,她趕緊抓住手邊的轎欄,已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從哪裏發出來的:“新皇后是誰?”
“定遠侯萬大將軍的么女萬海媚。”
太后看了她一眼,終是說了出來。
“妾身知道了。”雲輕屏微弱地回答道,袖下,手心已劃出一道道尖利的血痕。
好,很好!
她知道立萬海媚為後是為了拉攏萬將軍,但她更知道,若不是因為雲紫洛,今天站在萬丈高台上受人景仰的女人便是她——雲輕屏!
這一場新帝登基、后妃冊封的大典在皇宮的昭陽殿如火如荼地進行着,普天同慶,舉國共賀,元京城,更是籠罩在一片盛大的歡喜中,先皇病逝的痛悲和八王反亂的陰影漸漸在人們心頭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