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起
吳起(約公元前440年~前381年),衛國左氏(山東定陶西)人。曾任魯國將軍、魏國西河郡守及楚國令尹。著有《吳起兵法》。他是我國戰國時期著名的政治改革家、軍事將領和軍事理論家,與孫武齊名。史稱“吳有孫武、齊有孫臏,魏有吳起,秦有商鞅,皆禽(擒)敵立勝,垂著篇籍”。郭沫若也譽他為“在中國歷史上是永不會磨滅的人物”。
吳起出身於沒有政治特權的“千金”之家,青年時即懷有在政治上飛黃騰達的強烈願望,曾破家游仕,但未能達到目的。不僅家資耗盡,且遭鄉鄰恥笑。二十五歲時離家求學,並向母發誓,不為卿相,決不返家。先就學於曾申,攻讀儒學。后因他敢於衝破儒家思想的束縛,不奔母喪,被曾申斷絕了師生關係。當時各國之間戰爭頻繁,極需軍事人才。吳起遂適應形勢要求,改學兵法。在齊國攻魯時,魯穆公姬顯用吳起為將,命其率軍抵禦。他大破齊軍,初露頭角。但戰功並未給他帶來榮譽與地位,反而遭到貴族們的疑忌與排斥。他們散佈流言,說任用吳起,對魯不利。姬顯聽信讒言,將吳起辭退,吳起於是離魯去魏。
魏國當時正進行變法革新運動。魏文侯魏斯(一說名都)曾向臣下了解吳起的為人。大夫李克說:“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魏斯是新興封建勢力的代表人物,在人才思想上認為不應以“小惡掩其大美”。吳起既有傑出的軍事才幹,就可用其所長,遂以吳起為將,命其率軍攻秦,經過大約兩年的時間,陸續攻佔了臨晉(陝西大荔東南)、元里(陝西澄城南)、洛陰(陝西大荔西南)、邰陽(陝西合陽東南)等地。秦軍退守洛水,黃河以西至洛水的大部地區,為魏所有。據說以後還曾參加了超越趙國攻滅中山的戰爭,建立了巨大的戰功。
由於吳起善於用兵,戰功顯著,又深得士心,在相國翟璜推薦下,魏斯任命吳起為西河郡(吳起攻佔的黃河以西地區)守(軍政長官)。西河是與秦國接壤的軍事要地,南北狹長而東西縱深甚小,易受秦攻而難於固守,背後又阻於黃河,一旦發生戰爭,很難及時得到支援,必須獨立作戰。所以魏斯才在此建郡,並任命吳起為軍政長官。
吳起治軍以身作則,“卧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野營時,他僅以樹枝遮頂,稍避霜露,不搞特殊。據說卒有生瘡者,他為其吮膿,卒母得知后大哭。人問其故,她說:“往年我丈夫生瘡,吳公曾為其吸膿,不久即英勇戰死,今吳公又為我兒吸膿,不知他將死何處!”這段故事,頗具傳奇色彩,但不論細節是否屬實,吳起帶兵能“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因而深得軍心,則是可以肯定的。吳起“愛兵”,是他治軍的一個側面;另一側面,則是嚴刑峻法。據說在一次對秦作戰中,一卒未奉命令就奮勇進擊,斬獲敵首兩級而還,吳起不僅不賞,反而命立即斬首。軍法吏勸諫說:“此材士也,不可斬”。吳起說:材士不假,但不遵守我的命令,就必須處死。
吳起的“愛兵”和“嚴法”,其目的都是要士卒“感恩”和“服威”,以為他賣命。
吳起在魏國創建了我國最早的、從應徵人員選募常備軍的兵役制度,為魏國建立了一支勇敢善戰、體質強壯、行軍速度及耐力都極好的“武卒”部隊。成員全部經過嚴格的選拔考試,合格的標準是:全副甲胄,攜帶戈、劍、弩、矢和三日口糧,由拂曉至中午,必須行軍百里。錄取后按各人特長進行編組,將具有善使兵器、善於疾走、勇於衝鋒等特點的人,各編一隊。凡入選士卒,享受特殊待遇,不但免去全家賦稅,而且另行分配土地房屋。這是我國軍事史上,第一支具有職業化和專業化性質的軍隊。
吳起在西河期間,為了令出必行,曾採用了故意示信給賞的手段。據史載:秦軍在與魏接壤處建一哨所(亭),吳起欲將其拔掉,但又恐強攻不下反對附近農民耕種造成危害,而小小哨所,又不便徵集軍隊,遂派人置一車轅於北門外,下令說:“有能徙此南門之外者,賞之上田上宅”。有人照辦,吳起立即按令給賞。又置一石柱於東門外,下令“有能徙此於西門之外者賞如初(如上次)”。群眾爭先搬取。吳起認為士心已可用,遂下令“明日且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國大夫,賜上田宅”。至進攻時,人人爭先,“於是攻亭一朝而拔之”。據《吳子兵法》說,吳起在魏,“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余則鈞解(勝負不分),闢土四面,拓地千里”。這可能有所誇大。
但《史記》所記,“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向”,則為事實。總之,吳起鎮守西河郡時,確曾出色地完成了魏斯所賦予他的戰守任務,建立了輝煌的戰績,證明他是一位非常卓越的軍事將領。他的軍事理論,也主要是在魏國的長期戰爭實踐中總結出來的。
魏文侯五十年(公元前396年),魏斯病死,武侯魏擊繼位。一次吳起隨魏擊乘船沿黃河視察,魏擊說:有如此險要的河山,國家焉得不強。大夫王錯隨口附和,說這是國家強盛的原因,“若善修之,則霸王之業具矣”。吳起斥責王錯不應阿諛奉承,說“河山之險,信不足保也,是霸王之業,不從此也”。接着又用三苗、夏桀和商紂雖有河山之險,但因“為政不善”,終於為大禹、商湯和周武王所滅的事例,說明他們“城非不高也,人民非不眾也,然而可得並者,政惡故也”。強調國家強弱“在德(好的政治)不在險,若君不修德則舟中之人皆敵國也”。吳起這段話,反映了他對戰爭的基本看法。他認為戰爭是“禁暴救亂”的手段,用以消滅桀紂那樣的暴君亂政,並認為戰爭的勝敗,在於為政的善惡(即戰爭的正義性與政治條件)。這比孫武“兵者國之大事”,“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的戰爭觀,又前進了一步。
正當吳起在西河力圖向外發展時,又遭到朝中貴族們的忌恨與反對。以王錯為代表的一些大臣,終日在魏王面前誹謗吳起,終於使魏王產生懷疑,下令召吳起返朝,免去西河守職。吳起回魏都后,魏相公叔與王錯等設謀陷害,吳起在為魏的強大盡心竭力地工作了二十多年後,為避禍,不得不逃至楚國。此時大約五十七歲。
楚悼王熊類久聞吳起才名,又正值謀求改革圖強之際,遂任命吳起為北部邊防要地苑(河南南陽)守。一年後,又升為楚國最高軍政長官的令尹,輔佐熊類進行政治、軍事改革。吳起改革的中心,是從政治、經濟上打擊、限制舊貴族勢力,加強軍隊建設,“砥礪甲兵,時爭利於天下”。其具體措施,主要有四:其一,針對“大臣太重,封君太眾”,“上佰(逼)主而下虐民”,以致“貧國弱兵”的弊病,“使封君之子孫三世而收爵祿”。其二,針對楚國地廣人稀的特點,變相收回舊貴族現有土地,強迫他們率其所屬“往實廣虛之地(遷至未墾地區)”。其三,“絕滅百官之祿秩,捐不急之枝官,以奉選練之士”,即裁減官吏,減少俸祿開支,用以建設軍隊。其四,取締貴族招引、畜養食客,結黨營私,製造反對改革的輿論,使全國思想、輿論統一於改革。在熊類支持下,吳起“罷無能,廢無用,捐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將節約的大量財力、物力,用於建立一支“戰鬥之士”、“選練之士”的精銳常備軍隊。經過吳起的變法革新,楚國很快強盛起來,“南收揚越,北並陳蔡……兵震天下,威服諸侯”,不但擊退了魏、趙、韓的進攻,而且於楚悼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81年),救趙攻魏,“戰於州(河南溫縣東北)西,出於梁門,軍舍林中(河南尉氏西),馬飲於大河”,深入到黃河以北的地區。
正當吳起意氣風發地為楚國的強大而積極經略之際,全力支持他的楚悼王熊類突然病死。因喪失特權和損害了既得利益的舊貴族們,乘機作亂,向進宮治喪的吳起發動襲擊。吳起倉促遇變,自知不免,遂一面大呼“群臣亂王”,一面伏身王屍。貴族們箭射吳起,也射中了王屍。楚國法律有“麗兵於王屍者,盡加重罪,逮三族”的規定。
楚肅王熊臧即位后,依法“盡誅射吳起而並中王屍者”,結果“夷宗死者七十餘家”。
戰國末期人稱讚說:“吳起之智,可謂捷矣”。但吳起的屍體,也終被車裂肢解,吳起死時約六十歲,在楚共約四年。
吳起一生為魯、魏、楚三國建立了巨大的功勛,但由於他是一個站在變法前列的改革者,所以在三國都遭到舊貴族的強烈反對和迫害,並終於為此而喪生。這正是社會大變革的戰國前期,新舊兩種勢力相互鬥爭的反映。吳起雖然“身敗”而死,但並未因此“名裂”。他在政治、軍事上的業績,一直為後人所景仰。例如他離開魏國后,公孫痤為魏將,統率吳起訓練的部隊擊敗韓、趙聯軍。魏擊欲“賞田百萬祿之”,公孫痤推辭說:“夫使士卒不崩,直而不倚,撓揀而不辟者,此吳起余教也,臣不能為也”。
後人稱讚吳起統率和訓練的軍隊團結鞏固、紀律嚴明,說:“食人炊骨,士無反北之心,是孫臏、吳起之兵也”。稱讚他指揮藝術卓越,說:“有提七萬之眾,而天下莫當者誰?曰吳起也”。此外,他的軍事理論名著《吳起兵法》,也和《孫子兵法》一樣為歷代軍事家們所推崇。早在戰國末期,就已是“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西漢前期,也是“吳起兵法世多有”;漢武帝劉徹對霍去病就“嘗欲教之孫、吳兵法”;東漢尚書僕射大將軍鮑永,也曾“觀孫、吳之策”;南北朝時前漢第一、二代皇帝劉淵和劉聰,都是自幼即誦孫、吳兵法;至宋代,更被編入《武經七書》,定為國家武學(軍官學校)必讀教材。在國外也有廣泛的影響。日本奈良時代(約公元前750年前後)太宰大貳(官職)吉備真備,曾開課講解《孫子》和《吳子》兵法,並運用書中原則,指揮軍隊,迅速消滅了惠美押勝的叛軍,因而升為中衛大將。在近代,英、法、俄、德等國,都有《吳子兵法》的譯本。